谢诩凰咬着嘴,却嘶哑地发不出声音,只有眼底崩溃的泪水诉说着此刻的惊痛与绝望。
不要死窀。
娘,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妲…
八年前,父亲和叔父他们为了救她和哥哥死在了她的面前,再后来与她死里逃生的大哥又为了救她死在了她的身边,八年后辗转寻到尚存人世的母亲,如今却又为了她自刎于她的面前。
而她,却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地离开她,留下她一个人活在这冰冷的人世间。
为什么要那样做?
她上次明明对她说了那么过份的话,明明那么地恨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谢诩凰望向走在边上的晏西,含泪无声地向她乞求,乞求她去帮她救一救她最后唯一的亲人…
晏西无声地轻轻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她的任何举动都是惹人怀疑的,事已至此她们置身事外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只要这个浪头挨过去了,她们就能继续留在燕京。
纵然是她要鄯如心这么做,却没想到她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了一切。
不过,这却也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她在小谢不在场的情况下下手杀了太后和林嬷嬷,燕帝和长孙晟一定会追查,而这些日频繁与她们见面的只有小谢,即便她们死了,她也会成为怀疑的对象。
如今她在小谢在的时候杀了她们,又刺伤了小谢那一刀,也就彻底洗脱了小谢的怀疑,所有人都会以为她是受害者,而非在其中有那样深的渊源。
或许这样的结果对小谢十分残忍,但在她这个局外人看来,这是能保全她们的唯一方式了。
不知是因为悲痛过度,还是那杯茶的药力太重,谢诩凰终究难敌眼前阵阵黑暗的笼罩,脚下一软便倒了下去,燕北羽直接将人抱了起来,疾步如风地往宫外的方向走了。
“晏西,快去太医院带个人到王府等着。”
晏西望了望她怀中已经神智不清的人,确定没有了什么纰漏了,这才朝太医院的方向赶去找人。
燕北羽抱着人出了宫上了马车,将她一放下便看到自己一手的鲜血,由于她一向穿红衣,看不出背上到底流了多少血,她借着昏暗的光线看了看伤的地方,好在不是致命的地方。
只是,先前几次去见太后和皇贵妃虽然不怎么高兴回来,但也没到矛盾这么深的地步,这一次竟然闹成了这样的局面。
而且,她刚才的反应也有些让他想不通,被人刺伤了不是该躲吗,怎么她反倒还要回去似的。
车夫也知状况紧急,一路上快马加鞭地赶,好在天已经快黑了,街面上没有太多的人,一路很快便回到了镇北王府。
马车刚一停下,燕北羽就将人抱下了马车,疾步进了王府大声道,“快来人…”
宁嬷嬷和管事闻声一路小跑赶到,“王爷,王妃…”
两人一看燕北羽怀中抱着的人,一直怔愣在了那里。
“快拿药箱到暖阁,太医来了立即带过来。”燕北羽带着人往暖阁走,朝管事沉声吩咐道。
虽然这一刀伤得不在要害,但也是不轻的,原本以她的身手应该是能成功躲过的,可是他方才摸了她的脉捕,脉息虚浮,只怕还中了毒物。
宁嬷嬷带着人跟着到了暖阁,准备了热水和伤药过来,一看燕北羽已经给她脱去了外衫,白色的里衣后背一片鲜红,先前背上的箭伤留下的疤痕都还没消下去,这又给人刺了一刀,这王妃自入了府还就没一天消停。
燕北羽简单处理了伤势,将人放到了床上,拍了拍她的脸唤道,“诩凰?”
只是,躺着的人脸上有些冰凉,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晏西匆匆带着太医赶回王府,但随之赶来的却还有御前总管曹敬。
“王爷,皇太后和皇贵妃的事皇上很震怒,要传王妃过去询问,毕竟当时屋里的情形,只有她一个人清楚。”
燕北羽道,“王妃被刺伤了,这会儿人还没醒呢。”
曹敬望了望床上还人事未醒的人,为难地叹了叹气,道,“那还是王爷先跟奴才进宫一趟,皇太后和皇贵妃都出了事,皇上要王爷入宫尽快查清此事。”
“等太医诊断出结果,本王即刻就走。”燕北羽道。
“王爷,这里有太医照看应该没什么大碍,皇上那边…”曹敬见她不动,焦急地劝说道。
皇太后和皇贵妃都死了,这会儿宫里都掀翻了天了,哪里还顾得上一个王妃伤得如何了。
燕北羽还是站在原地没动,默然看着在床边诊脉的太医。
曹敬见他不等到诊断结果怕是不肯走的,连忙上前朝太医催促道,“王妃伤势如何了?”
太医连忙起身躬身道,“回王爷,曹公公,王妃背上被刺的这一刀伤口颇深,若是再偏上一寸,只怕不死这辈子一双腿也走不得路了。”
曹敬听得心惊,听太子说进去的时候皇贵妃正拿着刀在追她镇北王妃,这一刀下手这么狠,看来还真是要取她性命的。
“什么时候能醒来?”燕北羽问道。
“王妃是中了软筋散,起码得明日了才醒得过来。”太医回道。
晏西望着床上还未醒的人,暗自松了口气,鄯如心下了重的药量,就是不想她在清醒的时候在人前露出破绽,让小谢明天再醒了过来,也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做安排。
也免于她被燕帝叫去询问,让她在悲愤之下暴露了更多的东西。
虽然成功保住了她的真实身份不被人所知晓,却是以她最后一个亲母亲为代价,可这也是她目前能想到最周全的办法,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却要因为救一个人而放弃现在的一切,在她看来那是不值得的。
再者,即便她能带鄯如心逃出去,再回来找长孙家报仇,却也难保这个女不会成为别人将来威胁她的筹码。
只要鄯如心还活着一天,她就一天心有牵挂,难以真正以全部的心思去做她该做的事。
谢承颢让她跟着她来燕京,一是为了保护她,二是为了帮她斩断周围的一切麻烦。
曹敬见太医已经诊断完了,又催促道,“王爷,皇上那边还等着呢,咱们快走吧。”
燕北羽望了望床上的人,朝晏西和宁嬷嬷嘱咐道,“好好照顾着,有事让人进宫通知本王。”
“是。”宁嬷嬷应声道。
燕北羽这才与曹敬离开王府,快马赶着进了宫去。
永寿宫,皇太后和皇贵妃等人的尸首已经收敛起来了,只是屋内的血迹还在,燕帝面目冷肃地站在弥漫着血腥气的暖阁里,望着屋内一片狼藉。
“皇上,臣来迟了。”燕北羽进殿拱手道。
“镇北王妃呢?”燕帝见他只身前来,沉声问道。
“王妃身受重伤,现在还昏迷未醒,不便进宫来。”燕北羽如实说道。
燕帝沉默地望了望跟着他一道进来的曹敬,见他点了点头,才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太后和皇贵妃都死在了这府里,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朕一定得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父皇,此事请交给儿臣,儿臣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以慰皇祖母在天之灵。”长孙晟义愤填膺地上前道。
燕帝看了他一眼,却是道,“镇北王,此事交给你,五日之内必须给朕查到真相。”
“父皇!”长孙晟不知,为何这样重要的,他宁愿交给一个外臣,也不愿交给他去查。
十公主也看不过去,上前道,“父皇,镇北王妃也牵涉其中,你将此事交给镇北王去查,未免有失公允,宫里的案子一向都是交给缇骑卫侦办的,为什么不交给她们。”
“朕要交给谁,不用你们来教。”燕帝冷声斥道。
“父皇,从那个姓谢的来了燕京,咱们宫里几时太平过了,先是大婚的时候出了乱子,再是八哥被人杀了,如今连皇祖母和皇贵妃也被害了,她根本就是北齐派来的奸细。”十公主忿然说道。
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有关,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十公主,皇贵妃是自尽的,王妃如今也身受重伤,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之前,你这样出口伤人,实在不妥。”燕北羽沉声道。
“她是你的王妃,你自然护着她,皇贵妃是自尽的,为何就不能是她杀了太后和林嬷嬷,皇贵妃是杀了她这个凶手?”十公主愤然说道。
她不懂,父皇为什么不将案子交给太子,也不交给缇骑卫,却偏偏交给镇北王来办,难道他连太后和皇贵妃都不顾了,也要袒护那个姓谢的。
燕北羽在殿内走了一圈,一一查看了几处血迹问道,“从血迹干的情况看,第一个死的应该是林嬷嬷,接下来是太后,然后受伤的是镇北王妃,最后是皇贵妃自尽。”
燕帝沉痛地坐在主位,沉默地看着一地的血迹,“还有呢?”
燕北羽望了望一旁的几名太医,询问道,“太后她们身上是否都中了软筋散?”
“只有太后体内有软筋散,皇贵妃和林嬷嬷并没有,桌上的茶水里验出了有。”一人上前如实回道。
燕北羽点了点头,然后向燕帝道,“依臣看来,是皇贵妃在茶中下了软筋散,然后在药力开始发作的时候,先杀了林嬷嬷以免她会出去求救,然后又到桌边杀了太后,而王妃因为学过武,药力发作比太后要慢,所以自己起来了往外逃,只被皇贵妃刺中了一刀…”
“皇贵妃不可能杀太后,她也没有理由要杀了皇太后,镇北王把王妃的关系未免撇得太清了。”十公主不满地抗议道。
燕北羽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十公主是跟我们一起过来的,我们进门的时候皇贵妃在说我杀了你们,我杀了你们这些凶手,这个你们…就已经表明太后和林嬷嬷也是她杀的。”
燕帝眼底掠过一丝深沉变换的神色,却并没有继续追问,摆了摆手道,“罢了,朕也累了,此事等明日镇北王妃醒来,带她来见朕。”
说罢,扶着曹敬的手起驾离开。
十公主有些不解,“太子哥哥,父皇到底怎么了?”
长孙晟却还一门心思地沉浸在对之前冲进门来之时,皇贵妃所说的那番话。
你们这些凶手?
她杀了太后和林嬷嬷,又要杀了镇北王妃,那么对她而言,连皇祖母也是凶手。
可是,对她而言是什么凶手?
“太子哥哥…”十公主推了推他。
长孙晟收回思绪,心中却依旧忍不住暗潮涌动,先是南宫沐月向她隐瞒了那封信的事,如今皇贵妃临死之前又出了这样的变故,难道…这一切都是跟霍家有关的吗?
每次只要牵连霍家的事,父皇都不准长孙家的人插手其中,到底是在顾忌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冒上心头,让他自己都阵阵心惊。
“你们都不管是不是,我去镇北王府问她,只有她一个人活着从这个房间里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十公主说罢,便准备转身出宫。
“十妹,太后和皇祖母都过世了,宫里都要忙着准备丧礼,你还要到哪里去。”长孙晟拦下了冲动的十公主,不想她再去闯下祸端。
“可是…”十公主不甘心地咬了咬唇,这个时候她确实不该出宫,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有姓谢的一个人知道。
“太子殿下,十公主,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本王一定会查出来的。”燕北羽上前道。
十公主冷冷地瞥了一眼,哼一声先行离开了,这件事交给燕北羽根本查不出什么来,她得趁着龙姐姐还没离京,找她帮忙查才是。
如果凶手是那姓谢的,她才不管她是什么北齐公主,一定要她血债血偿不可。
长孙晟也跟着带着随从离开了,燕北羽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永寿宫里,看着那一地的血迹,目光一片幽冷。
贺英见人都走了,方才从外面进来,“王爷,我们还要做什么?”
“你先回府吧,王妃若是醒了,入宫来通知我。”燕北羽道。
贺英沉吟了一阵,道,“王爷,若是王妃真牵连其中,王爷还是独善其自的好。”
这件事看着是皇贵妃行凶了又自杀,可是皇太后和皇贵妃一个是皇帝生母,一个是皇帝宠妃,之前那么多年都和和睦睦的,突然因为王妃来了几回就反目置对方于死地了,怎么想王妃都有些可疑。
“哪那么多废话,快回府去,本王没有回去之前,任何人去了都别让王妃见。”燕北羽沉声叮嘱道。
十公主一定不会善罢干休,保不准就会跑到王府去问话。
贺英见他一脸忧心的样子,劝道,“王爷也该知道皇上让这个明凰公主和亲来大燕的真正用意,您在她身上多费心思,将来不会是好事。”
燕北羽不耐烦地望着喋喋不休的属下,沉下脸道,“本王要做什么,应该不用你费心。”
贺英怔了怔,拱手告辞,心中却怎么也不明白,他明知道这个明凰公主将来皇上是不会久留的,为何还要处处维护。
你到底是谁啊?7
第97章
这一夜,宫里因为皇太后和皇贵妃的死暗潮汹涌,镇北王府却因为昏迷未醒的镇北王妃,安静得非常。
燕北羽一直在宫里没有回来,晏西一个人在床边守了一夜,看着一直一动不动躺着的人,伸手握着她冰凉的手,喃喃低语道。
“小谢,也许将来知道这一切,你会恨我,但在眼下我是我能看到的唯一出路了。窀”
她们费了那么多功夫才来到这里,才走到现在,若是这一走了,再想回来就真的难如登天了妲。
可是看到她这个样子,她也不知道以那样残忍的方式换取她的生路,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怕她再醒过来,知道自己唯一剩下的亲人也离开了人世,绝望之下又会变成八年前那个样子,那鄯如心苦心成全的一切,也就都白费了。
她更怕,只剩下一腔仇恨的她,将来她在做完所有的事,对这个人世就没有了希望与留恋…
“小谢,我们没有退路了,你一定要撑过来。”
夜,宁静而漫长。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屋内的光线尚还昏暗,谢诩凰抬头沉重的眼皮,看到坐在床边的晏西,自己支撑要起来,却耐合身上软筋散的药力还未完全褪去,全身都虚软无力。
“小谢!”晏西扶住险些跌下床的人。
晏西甩开她的手,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桌边,略略喘了口气便准备往门口的方向走。
“她已经死了!”晏西在她背后说道。
谢诩凰顿时怔愣在了原地,缓缓扭头望向说话的人,一张失血苍白得脸让人揪心。
“她已经死了,太后和林嬷嬷也都死了,你现在进宫也没什么用了。”晏西冷静地说道。
这个时候,她再这个样子进宫去,只会让人怀疑她。
谢诩凰定定地望了她一阵,跌跌撞撞地仆向门边,“我不信,我不信…”
她不要她死,她只有她这一个亲人了,她怎么能死了,就这么丢下她一个人。
“小谢!”晏西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按住了门框,沉声道,“小谢,你醒一醒,你离开永寿宫的时候,她就已经自尽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再进宫去让人怀疑牵涉其中的关系,她这一番苦心成全就都白费了。”
“谁要她成全,我不需要,我不需要她以这样的方式成全我,我只要她活着,要她活生生地活着…”谢诩凰嘶哑着声音吼叫道。
上一次的相见,她那样的质问她,那样的指责她,这一次的见面她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说,就让母亲怀着那样的心痛死去。
“她已经死了,昨天晚上就已经死了,我们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晏西死死按住门框,阻止她出去“一会儿宫里就会派人来传你入宫,燕帝会问你在永寿宫里发生了什么,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给我不惜一切冷静下来,想好要怎么面对她,别让霍夫人为你白白死了。”
谢诩凰扶着门,无力地滑倒瘫坐在地,一双眼睛也化为无边的灰暗与死寂。
为什么要死,为什么都要丢下她一个人。
她很害怕,很害怕这样一个人活着。
晏西看着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人,一时有些揪心的愧疚,自八年前她走出灭门的伤痛之后,她没有见她掉过一滴眼泪,在北疆战场上打了八年,再难的时候,再重伤的时候,她也不曾哭过一回。
可是,唯一还在世的亲人又死在了她的面前,她连在人前为她流露一丝悲伤,掉落一滴眼泪都不能。
因为,在外人的眼中,那只是与她毫不相干的人。
然而,外面的园子里传来的脚步声,晏西细细一听应该是燕北羽回来了,望向抱膝埋头蜷缩在门背后的人,低声道,“小谢,燕北羽回来了。”
她这个样子,绝对不能被外人看到,即便那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谢诩凰却仍旧一埋头发着抖,什么也听不进去,什么人也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说。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晏西一颗心都快要提到了嗓子眼儿,可是边上的人还处于崩溃的边缘。
“小谢,你娘已经死了,霍家的人都死了,不管你有多难过,他们也活不过来了,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活在世上,为他们报仇,为他们讨回公道。”
谢诩凰蓦然想到永寿宫时,鄯如心最后抱着她之时说的话,一颗揪痛欲碎。
“小谢?”晏西着急地低声劝道。
不一会儿,燕北羽已经到了门外,推了推门推不开,伸手敲了敲门。
晏西伸手扶着她门后的人,神色凝重地望着她,等待着她的决定。
在外面一次又一次的敲门声中,谢诩凰默然地抬起了头,缓缓地抬手抹去了脸上泪痕,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床边,重新在床上躺了下来。
晏西这才打开了房门,“王爷。”
“怎么把你关上了。”燕北羽进门,低声道。
“夜里风大,怕吵着王妃休息,就把门穿关上了。”晏西道。
燕北羽走近床边,瞧着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人,“她还没醒吗?”
“没有。”晏西道。
燕北羽在床边坐下,掖了掖被子,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以免伤口发炎会引发了高热。
“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今天应该能醒来,不过最好卧床休养些日子。”晏西道。
燕北羽叹了叹气,道,“你去让厨房把药煎好,一会儿她醒了送过来。”
晏西不放心地望了望床上还躺着的人,悄然离开了寝房。
燕北羽坐在床边,却又不禁想自己带她离开永寿宫时的情形,却始终想不明白那时候她的反应到底是要干什么?
正在思量间,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有些疲惫地望着他。
“醒了?”燕北羽勾唇笑问。
她开口,声音嘶哑,“我想喝水。”
燕北羽扶着她起来,给她拿了软枕放在背后,叮嘱道,“小心些,背后有伤。”
谢诩凰安静地坐着,等着他倒了水拿过来,才问道,“宫里怎么样了?”
“皇贵妃和皇太后,还有林嬷嬷都过世了,我也刚刚才从宫里回来。”燕北羽如实说道。
谢诩凰接过茶杯,低垂着眼帘掩去了眼底瞬间涌动的悲痛,却又尽力地保持着面上的平静道,“是不是,又在怀疑是我杀了太后?”
她这个北齐公主的身份,无论沾上了什么事,第一个遭到怀疑的就是她了。
“怎么会是你,此事皇上交给我在办,还能委屈了你了。”燕北羽伸手将她颊边的发丝拂到耳后,温声安抚道。
谢诩凰勉强牵起一丝笑意,却沉默着没有说话。
“怎么回回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就尽出事了,这让我这个做丈夫,情何以堪。”燕北羽深深地叹了叹气道。
谢诩凰喝完了杯水,将杯子递给了她,说道,“出了这样的事,你们皇帝陛下不用找我问话吗?”
燕北羽无奈地笑了笑,道,“你才刚醒,身子还虚着呢,休息好了再去也不迟。”
她这个样子,走路怕都走不稳,带进宫去再折腾出个好歹来,更让人担心。
“没什么大碍,准备进宫吧。”谢诩凰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更衣。
既然一切已成定局,早晚都是要面对的,她也想早点了了这桩事。
燕北羽拦下了欲要下床的人,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休息好了再去。”
“这点伤而已,我没那么娇贵。”谢诩凰推开他的手,起身下了床自己从衣柜里找出了衣服,面无表情地一件一件穿戴整齐。
她活着的每一天,都是霍家的人拿命换来的,哪里容得她还能这样白白浪费。
“诩凰,你到底怎么了?”燕北羽叹气,不知她到底为何如此倔强。
谢诩凰穿戴整齐,自己将头发简单束起,转身对站在身后的人道,“我好了,走吧。”
燕北羽给她取了斗蓬给她系上,欲要扶着她出门,她却已经举步走在了前面,径自出了王府,上了马车上坐着。
他从宁嬷嬷那里取了暖手炉,上了马车塞到她手里,道,“若是不舒服了,记得跟我出声。”
谢诩凰沉默地侧头望着车窗上缓缓而过的景致,一颗心如死水的平静。
朝阳初升,金碧辉煌的大燕皇宫在晨光愈恢弘壮现,镇北王府的马车缓缓驶进皇城,停在了宫门处,一身红衣如火的女子从马车上步下来,冷冷地望着高大的朝阳门。
当年,是父亲带兵为大燕打开了这道门,让长孙家在此称帝为皇,但现在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就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从这里赶出去。
“走吧。”燕北羽站在她旁边,低声道。
谢诩凰举步朝着宫门走去,到了朝阳宫外,曹敬迎上前来道,“王爷,王妃,皇上刚刚早朝了,你们请到书房稍侯。”
说罢,前言给她们带着路。
谢诩凰一语不发地跟着到了上书房,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要给燕帝呈现的说辞。
燕北羽忧心忡忡地坐在边上,不时打量着沉默的人,似是在揣摩她到底在想什么。
过了近一个时辰,燕帝方才下朝过来,看到面色苍白坐着的人问道,“听镇北王说王妃受伤了,现在可好些了?”
“多谢燕皇陛下挂念,已经好很多了。”谢诩凰起身,一脸可惜的道,“只是太后…”
说到了正事,燕帝面色也微微凝重了几分,问道,“朕也正想问,昨天在永寿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诩凰皱着眉头,似是在回忆昨天发生的一切,沉默了一阵方才缓缓道来,“先年除夕之前,见太后的时候见过一次皇贵妃,那时候我手烫伤了还送了药膏,前些天皇贵妃病了,派人到府里叫我过去说说话,我去了太后也正好在,不知怎么的说起了上阳郡主的事,皇贵妃好像有点怪怪的,太后就让我先回去了…”
燕帝听着,眉头越拧越紧,好似也就是那一天,太后让人传了话过来,说是把皇贵妃接到她宫里照顾了,他当时倒也没有想那么多。
“昨天下午了,太后派了人到王府说请我入宫一趟,当时皇贵妃也在,脸色不太好,应该病还没好,说要请我们喝茶,还让林嬷嬷去拿了糕点过来,皇贵妃的茶艺还不错,只是那茶味道有些说不出来,喝了之后人就越来越累,林嬷嬷端了糕点过来,皇贵妃去拿的时候突在袖子里亮出了一把刀,然后就刺死了林嬷嬷,我拉着太后想走的,可是太后年纪大了,药效在她身上发作的更快,我还没有拉走她,皇贵妃已经拿着刀过来了,我背上被刺了一刀倒地,然后她就拿刀又刺伤了太后,我只能想办法出门找人求救,然后王爷和太子她们就都过来了…”谢诩凰平静地说道。
“那皇贵妃为什么要对太后和你下手,她有说吗?”燕帝冷眸微眯,紧紧地注视她的神色眼神,似是要寻出什么破绽之处。
谢诩凰摇头,道,“只是说我们都是凶手,然后疯了一样的要杀了我们,若不是那茶里被动了手脚,我也许就能把太后一起带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