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羽一语不发径自出门,直接去了漪园的马厩,贺英跟着追了过去,“少主,已经走了三天了,你就算去追,也追不上了。”
那个人打定了主意要走,只怕就算他追去了,她也不会再回头了。
“朝中的事,暂时交由几位辅政大臣,一切待我回来再说。”燕北羽说罢,翻身上了马。
他防备着谁,也不曾防备过他,故而就那样被她递过来的一杯茶就给放倒了,她竟不惜做到这个地步,也要离开他。
那个时候,她要他娶她,她说她等不及了,等不及的是她腹子里的孩子啊,她不想他们骨肉在这样这样没名没份的出生,可他竟拒绝了她。
让她再一次偷偷回来,发现了漪园里的那个孩子。
可想而知,那个夜里她在房中等着他,却听到他在门外与孙人说起那一个孩子,该是对他如何的失望和难过。
他明明是想保护她,保护他们的孩子,到头来伤她最深的人,竟是他自己。
所以,她不愿信他吗,宁肯带着孩子去北齐,也不愿再留在他身边了。
“少主…”贺英再要相劝,燕北羽却已经打马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你这个负心汉,人都是被你逼走的…”那宝珠冲着快马离开的方向,继续骂道。
她那么喜欢他,喜欢那每一次那每一次说起他的名字,眼中都是温柔的笑意,喜欢到每一次在折剑山庄收到他的来信都向捧着珍贵的宝贝似的。
她知道那些信都还收在折剑山庄,她总会时不时地翻出来看了又看,她一直是想在他身边的,想陪着他一起出生入死,风雨兼程,可是他只要她留在那里。
于是,她便真依了他的话等着,她知道他要忙的时间太多,明明自己想他想得发疯,明明恨不得天天都想见着他,却总是劝他不要再浪费时间过来。
她就那么一天一天地等着,等到了他娶了别人,等到了他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等到了他将因为那个女人的孩子将她关入大牢,明明他说爱她的,却一次一次因为别的女人伤她的心…
“你有完没完了,你当少主他愿意走到这一步,他有他的难处,他把能给她的一切都给了,还要他怎么样?”贺英冷然朝着骂骂咧咧的那宝珠斥道。
少主何尝不想早日与自己心中所爱长相厮守,何尝不想早日平定江山,可岂是事事都能顺心的,少主在大燕这些年一直明处,故而天机阁和大周旧部许多事情都是由给庞大人暗中斡旋,时日长了那些人自是与庞大人走得近些。
若不是因为王妃的缘故,这本也不是什么大的矛盾,但也就是因为她来到了江都,这些人容不下她这个出身于霍家的人,若非少主一心要护着她,她已不知要被加害多少回了。
少主早日完成夙愿,在这样的情势就不得不有所牺牲,莫皇后纵使不是他想娶的,但为了要稳定内朝,让庞大人一派的老臣
们的消疑虑,他就不得不立她为后。
他不明白了,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为什么就一直等下去。
少主她等了她十多年,找了她十多年,她就连这么短短几年都等不下去吗?
“他给什么了,他给的是她要的吗,她要的一样都没给,还得感激他不成?”那宝珠不屑冷哼道。
在她看来,谢诩凰和龙靖澜那样的女子,就该活得光芒万丈,而不是只躲在男人背后当个小女人的。
她接受他所安排的,是因为不想他太为难罢了,几番擅自回来江都,又哪一回是为了自己的,为他寻了治眼疾的药回来,却是看到他与别人成亲,因为要追查龙靖澜的事情回来,却又发现他跟别人连孩子都生了,那时侯明明她肚子里也有他的孩子啊。
“宝珠,别说了。”罗兰拉了拉她,劝说道。
她走了这么久,并不知这其中还有其它的缘故,才这么对燕北羽怒气冲冲的。
谢师姐有谢师姐的难处,燕北羽也有他的难处,看他方才知道谢师姐有孕的样子,那种好似一瞬间失去了全世界的样子,让她一肚子想骂人的话,也不忍再说出口了。
燕北羽在谢师姐面前,与在江都这些朝臣面前,完全是两个样子。
前者面前柔情似水,后者则是冷厉严肃得让人不寒而栗,虽然她与缇骑卫驻守江都的时间不长,但也因为公务在谢师姐不在场之时见过他,所以她想他待她是真心的。
否则,不会不惜为救她和孩子闯入数百年无人敢去涉足的大泽深处寻找婆罗花,不会明明知道楚楚没有救冒着风雨带她去寻医…
他们都深爱对方,却又都害怕失去对方,都已经无亲无故,都将对方视为了爱人,亲人,知己。
只是,燕北羽爱得太执着,执着近乎偏执,而谢师姐历经霍家的衰亡,长孙家和南宫家的背叛与陷害,将一颗真心付于他又得多大的勇气和决心,这份感觉带给她多深的幸福,伤她的时候就带给她多深的痛苦…
纵使,一切情非得已,但又岂是仅仅因此,便真的就能什么都看开了。
“那现在怎么办?”宝珠无奈叹了叹气道。
这会儿再去追,哪里追得上了,难不成他不要命还要追到北齐去不成。
贺英没有理会两人,很快吩咐了亲信的侍卫上路一起追着去护驾,自己则先去找了皇上倚重的几位亲信大臣安排政事。
罗兰从马厩牵了马,道,“我们留在这里能干什么,追过去看看。”
那宝珠想想,也跟着牵了马,随她一起上了路。
然而,此刻北齐的使团已经快到了柳州,谢诩凰并不知自己一直隐瞒的事,已经被一直想要隐瞒的人所知晓。
晏西特意让人备了一桌子精致的晚膳,拉着她到了自己房间一起用。
“备这么多,咱们两吃得完?”谢诩凰坐下,笑语问道。
“当然不止咱们两个了。”晏西给她倒了茶,说道。
“不然还有谁?”她正说着,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晏大人,晏公子到了。”副使在门外禀报道。
晏西一听,打开门出去,冲着客栈下面大堂晏九招了招手,“九哥,这里,这里。”
晏九闻声瞥了一眼,举步朝着楼梯走去,一身素色绣着兰草的锦袍,衬着清俊如画的面容,愈发显得气质儒雅出尘。
不一会儿,人已经到了房门口,晏西拉着人进了门,“九哥你一路辛苦了”
晏九看了看坐在屋里的人,眼底掠过一丝沉痛,即便那个人却还是不愿跟她走啊。
谢诩凰倒了杯茶递过去,淡笑说道,“我还以为你先回中都了。”
“回中都,也要走这条路,就直接过来了。”晏九接过茶杯,坦言说道。
“好了,先吃饭,我知道你要过来,特意让人准备的,咱们今晚不醉不归。”晏西说着赶紧给自己和晏九倒了酒,看了看谢诩凰道,“你还是自己喝水吧。”
趁着现在还没有到北齐,他们三个还能有这么聚在一起,等回去了只怕人全被谢承颢那厮给霸占着了。
晏九抿了口茶,打量了一
番坐在边上的人面色,搁下手中的杯子道,“手给我。”
“吃饭就吃饭,这里不是让你开医馆的,回回见了面不出三句话就是说这个,我看你是借着把脉的功夫想摸人家手吧。”晏西揶揄笑道,却换来晏九一记冷冷的白眼。
谢诩凰抿了抿唇,这些日发生了这么多年,自己也担心这个孩子的状况,于是将手伸了出去交给了晏九把脉。
晏九伸手搭上了脉搏,眼底掠过一丝讶异望向她,声音有些颤抖,“你有孕了?”
谢诩凰沉吟了片刻,以为晏西已经让人告诉了他的,却不想并没有,只得坦然点了点头,“我身上的毒,影响到这个孩子吗?”
先前就是因为她中蛊的缘故让楚楚出生就夭折,她怕这个孩子和她一样。
晏西探了许久脉息,道,“这种毒,没有发作之前是不会危及到孩子,加上你身上还有定魂珠,只不过似乎动了些胎气,还好没什么大碍。”
“那便好。”谢诩凰略略松了口气,那几日几番坠痛,她又不敢看大夫,只怕这孩子会出什么事。
“倒是你,身体有些虚弱,这样下去孩子也会受影响的。”晏九看着她道。
谢诩凰勉强牵起一丝笑意没有说话,从龙靖澜出事一直未曾好好休息,加之饮食也未曾好好注意,在狱中几乎顿顿吃了都吐了一半。
“不过,你的内伤,似乎有好转的迹象。”晏九有些诧异地说道。
以前她争于提高修为,一直让他以药相助,但身为医者他深知这是揠苗助长,虽然一时能提高起来,但时间长了会是极其损耗自身的,近几年她已经有些开始反噬自身,只不过他一直用药控制,所以并没有太明显的迹象。
“嗯,师公教了我新的内功新法。”谢诩凰道。
加之,近两年她也没怎么动用过内力,所以倒也还好。
“我一会儿开副安胎的药,你明日一早起来用了,以后每日一次便好。”晏西收回了手,说道。
看得出来,她很紧张这个孩子。
“多谢。”谢诩凰由衷答谢道。
“喂,你们两个到底说完了没有,菜都要凉了。”晏西瞅着两人,插嘴说道。
谢诩凰看了看晏九,道,“先用膳吧。”
晏九点了点头,并没有问她为何要离开南楚,也没有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也丝毫没有提起与晏西计划一起带她出海离开的事。
她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所决定的事情任谁劝也难改变,晏西派人送给他,说这个人去不了,他便知她已经有了自己决定好的路。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期待注定得不到回应,也知道不该随着晏西一起这样胡闹,可总是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她离开南楚能够跟他一起远走海外,而不是去中都嫁给谢承颢。
若是早知当初帮了她回去,最终她又是这样这样的回来,还不如那时候就没有阻止,也好过她回去受了这一番委屈。
三人难得相聚,一顿吃到了深夜才散场,晏西喝得烂醉如泥,谢诩凰两人将人扶上了床,吩咐了过来收拾桌上的东西。
“时辰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房休息。”晏九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道,“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见。”
说罢,出了晏西的房间,回了隔壁自己的房中就寝。
一觉到天明,刚一起来,宫人已经端着汤药送了进来,“王后娘娘,晏公子让我们送进来的。”
谢诩凰接过了药碗,问道,“都起了吗?”
“晏公子和副使大人都起了,不过晏大人似乎喝多了,这会还睡着。”宫人一边伺侯她梳头,一边说道。
谢诩凰无奈笑了笑,晏西一向嗜酒,昨夜也喝了不少,今日也不知得睡到什么时辰了。
于是,就连她和晏九用过了早膳到了上路的时辰,晏西的房门还是没动过。
副使急得团团转,过来道,“王后娘娘,这都过了上路的时辰了,晏大人还不出来,回去了王上是会怪罪的。”
王上在边境等着,这误了他在那里迎亲的吉时,晏西是晏家人自不会受罚,他们这些可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多备
辆马车,去两人把她抬出来扔进马车里就行了。”晏九皱了皱眉说道。
副使见他发了话,连照着去做了,晏西被侍卫从楼上抬了下来,放进了后面的马车,一身的酒气熏人。
一行人走走停停,到了云州境内落了脚,眼看要出了南楚的国境,她却又有些莫名的不安起来,一夜翻来覆去也没有睡好。
天刚刚亮,伺侯的宫人便过来敲了房门,她起来去开了房门。
“王后娘娘,今日过了云州就要到北齐撞内了,王上在边境相迎,娘娘先用早膳,奴婢于伺侯您梳洗。”宫人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独自用了她们送来的早膳,而后在镜前坐了下来任由她们折腾着穿上了厚重的凤袍凤冠。
到了启程的时辰,她被宫人扶着出去,到了马车前,一向寡言的晏九问道,“真的决定了要去吗?”
现在,她想离开不去北齐,一切都还来得及,一旦进到了北齐境内想再走,便是走也走不了了。
“嗯。”谢诩凰应了应声,扶着宫人的手上了马车。
这条路,她回不了头,也不能回头。
晏九看着车帘缓缓放了下来,无声地叹了叹气,默然上了马跟着一起上了路。
直到过了午后,使团刚刚过了北齐边境便远远看到草原上的一队兵马,不一会儿便有马蹄声滚滚而来。
“王后娘娘,晏大人,是王上过来了。”副使在马车外说道。
晏西闻声挑开帘子一看,那一马当先一身风***的红色龙袍的人那一脸得逞的笑,就想过去揍两拳。
谢承颢一到了近前,就下了马直接钻进了马车内,一头靠在端坐在马车里的人肩上,“小诩凰,朕想死你了。”
晏西一脸嫌弃地瞅着他腻歪的样子,那姿势完全像极了平日里宫里那些个向他投怀送抱的妃子美人嘛。
“你他娘的什么时候能像个男人?”
谢承颢还是靠着谢诩凰肩上,没好气瞪了一眼坐在马车里的晏西,“你不是打算劫了朕的王后送去给你九哥私奔吗,怎么没去了?”
晏西咬了咬牙,“你早就知道?”
“就你那几根花花肠子,想干什么,朕还不知道。”谢承颢哼道。
说罢,伸手撩起谢诩凰凤冠上流苏,眉开眼笑地赞赏道,“小诩凰,你今天最漂亮,比朕还漂亮。”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的手摸了又摸。
谢诩凰抽回手,推开靠在自己肩上的头,道,“没长骨头吗?”
“没长。”谢承颢说着,又靠上她的肩头。
使团和谢承颢的亲卫浩浩荡荡的进了北齐边境,然而刚刚才到北齐边境的函北关,侍卫便快马从后面过来,禀报道,“王上,云州那边好像有人追过来了。”
谢承颢一听,一把撩开车窗的帘子,“哪个不长眼的?”
侍卫沉默了片刻,说道,“好像是…南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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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驾到,二更可能稍晚上,中午要去参加小胖子的周岁宴。
242.远嫁北齐4(二更,必看)
第242章
话音一落,马车内的谢诩凰手不由颤了颤。
那药得五天才醒得过来,他怎么可能醒来追到这里来?
谢承颢真拉着她的手,自然也察觉到了她那一瞬的失常,头伸出马车窗外,朝着亲卫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要是喝喜酒就放他过来,要是来抢亲的就给朕往死里打。窠”
让他白白占了两年便宜了,还敢来跟他抢,打不死他,他就不姓谢燔。
“谢承颢!”谢诩凰急声道。
谢承颢闻声扭头看了看她,挑眉道,“怎么,心疼了,是他自己要跑到我的地盘上来的。”
谢诩凰沉痛地闭上眼睛,催促道,“还走不走了?”
她怕,再见到他,自己这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也会动摇,会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再回到他身边…
谢承颢缩回去,朝着赶车的侍卫道,“快走快走,别让他追上来了。”
“你能出息点儿吗?”晏西看着他一边催人,一边又能车窗朝后张望。
谢承颢闻言望向她,一本正经道,“晏爱卿,下去带兵迎敌!”
晏西动也没有动一下,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道,“打不过,不去,有本事你自己去。”
“打架这么粗鲁的事,我才不干。”谢承颢哼道。
“打不过人家,给自己找什么借口。”晏西一脸的鄙视。
谢承颢虽然也学武,倒也差,但是与燕北羽那样身经百战的人交手,肯定是会吃亏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争着,只有谢诩凰端坐在那里,紧张地听到后面的马蹄声,一颗也跟着揪得紧紧的。
马车停在了函北关外,晏西先跳下了马车,遥遥望了后方不过黑压压一片也分不明哪边是南楚的,哪边是北齐的人。
谢承颢跟着下了马车,撩起车帘伸手扶了里面的人下来,“来,小诩凰,慢点儿。”
谢诩凰下了马车,便准备朝关内走,却被边上的人拉住了。
“着什么急嘛,先看看热闹。”
“谢承颢,你到底玩够了没有,你要逼我回来,我回来了,别一再挑战我的耐性。”谢诩凰扭头,目光难掩怒意。
他与燕北羽走到这一步,岂会少了他在背后搞鬼,他一步一步地逼着她在南楚无立足之地,让她不得不回来这里。
“好了,小诩凰你别生气,谁让你那么不听话要自己跑了,朕只能想办法让你自己乖乖回来了。”谢承颢毫不掩饰自己做事的手段,脸上笑嘻嘻地挽着她的手。
他说过,她会回来的,就一定会让她自己重新回到北齐。
燕北羽想跟他抢,简直门儿都没有。
“我们先进去。”晏西看了看远方,出声道。
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离开,心中只怕还舍不下那个人,再留在这里看着那些,心里又哪里会好受了。
谢承颢撇了撇嘴,跟着一起朝函北关内走去。
“谢!诩!凰!”混乱厮杀的人群中,传来男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
谢诩凰被那奔雷般的声音惊得一震,不由自主地顿住了地脚步,始终不敢转身去看身后的一切,却也无力再迈步朝关内走。
一瞬间心头涌动的出一个念头,回去吧。
然而,也须臾之间她让自己冷静下来了,她还能回哪里去呢,南楚没有她和孩子的容身之地,回去又能怎么样呢。
晏西看了看后方人群里拼了命一样朝这边冲过来的人,沉默地望了望旁边的人,她也不曾料到那个人还会追了过来。
也许谢承颢这一局是赢了,可他赢不过燕北羽这份情,也赢不过他在小谢心上的位置。
“要不要去道个别什么的?”谢承颢笑语问道。
晏西瞪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人家大老远的追来了,看着怪可怜的,不然去道个别好了,请他去中都喝喜酒也行。”谢承颢瞅了瞅边上锦衣华服王后,说道。
谢诩凰定定地站在那里,她想让自己走,却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
燕北羽一朝
着函北关冲杀,可是仅他从云州带来的那几千轻骑,很快就被北齐的驻定函北关的兵马包围了。
他只顾一路朝她所在的方向拼杀,随行的护卫和兵马都远远甩在其后,导致他一个人身陷重重包围。
他猩红的眼睛紧紧看着函北关下的人,火红的凤袍上金丝绣出的彩凤在阳光刺得他眼睛直发疼,她背对着他,却始终不肯回头来看一眼。
那是他一生钟爱的女人,此时此刻却身披嫁衣,带着他们的骨肉嫁给另一个男人,这对于他是何等的痛苦与屈辱。
“谢诩凰!”
“谢诩凰!”
…
他一路拼杀,一路撕心裂肺地唤着她的名字。
终于,站在函北关下的人缓缓转过了头,可那凤冠垂落的流苏却挡住了她的面容,让他根本难以看清那张魂牵梦萦的面容。
“小谢。”晏西看着凤冠流苏之下,目光凄然的人。
谢承颢瞥了一眼,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负手先朝着关内走去,对背后的人说道,“你若想走,朕不拦你,可是后果你也该知道。”
“喂,谢承颢,你什么意思?”晏西望向先走的人道。
谢诩凰怔然站在原地,遥遥望着刀光剑影中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她相信他是爱她的,可这世上许多事,不是相爱了就能在一起的。
他可以不管不顾大周与霍家的恩怨,可她却无法放开这个心结,或许…她对他的爱,终究没有他对自己那般深,才会这般禁不起风雨摧残就心生退缩。
他的真正身份,固然让她痛苦不堪,可若再留在那里,自己和这个孩子还能安好吗,她不知道…
她不想再看到楚楚那样的悲剧发生,唯有离开那个除了他人人都置他们母子于死地的龙潭虎穴。
她看了他许久许久,久得将他深深印在了心里的每一处地方,缓缓转过了头,泪水夺眶而下,咬牙一步一步朝着函北关内走去。
燕北羽挥剑斩下挡在身前的一人,目眦尽裂地看着已然转头一步一步走向函北关内的人,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谢诩凰,你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
她不能这样丢下他,她不能这样带着他们的孩子就丢下他一个人不管不顾。
他如鬼神附体一般拼命地砍杀着挡住他去路的人,遇神杀神,遇佛弑佛,可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身凤袍背影缓缓步入了函北关内。
晏西跟着走了进去,才看到走近关内的人早已经泪流满面,“小谢…”
她不明白,这样一个负她伤她的人,有什么值得她如此留恋不舍的。
在北齐那么多年,再困难的时候,再重伤的时候,她又何曾掉过一滴眼泪。
如今,却是为了外面的那个人,哭成了这个样子。
谢承颢站在关上,冷眼看着下面的一切,朝着边上的副使问道,“王后娘娘进来了?”
“回王上,已经进来了。”副使道。
谢承颢看着一身浴血朝着函北关冲来的人,冷声道,“关城门,外面的兵马安心守着,不准那个人踏进函北关一步。”
“是,王上。”副使躬身领命道。
谢承颢冷冷地看着下方还在厮杀的人,若是以前他还将他视为对手,可一个要争夺天下的人竟然为一个女人如此失了理智,不就有了最大的软胁。
如今,他的软胁,在他的手里。
函北关的石门随着一声令下缓缓关闭,已经快要冲至城门处的燕北羽愤然嘶吼出声,一声一声地叫着门后之人的名字。
凄厉的声音,震得人心神俱颤,谁也难以相信一向在北疆战场上纵横披靡的镇北王,此时此刻却竟像个疯子一般,不似是一个人,更似是个被关进了冰冷地狱的困兽。
北齐的兵马退守到了关门外,惧于方才他杀人如麻的样子,不敢再主动与他交手。
谢承颢从城墙上下去,看了看晏西和晏西,挑眉道,“你两瞪我干什么?”
“你还想干什么?”晏西道。
“放心,朕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赶回去成
亲洞房,才没心情在这里跟外面那个野蛮人打呢。”他说着,走近到谢诩凰面前,拿着帕子拭了拭她脸上的泪,“看看,妆都给哭花了,快来人补补。”
宫人闻言连忙拿着指粉上前,谢诩凰木然地站在那里,任着人在自己脸上又是抹又是搽,僵硬得跟一座石雕一般。
晏九默然地看在一旁,果然…她心中放着的,还是那个人啊,他抵不过,谢承颢也抵不过。
外面那个人虽失去了她,却占着她心上最重要的地方,谢承颢是娶到人了,可是只怕这一辈子也走不进她的心。
谢承颢听着外面的叫声,烦燥地皱了皱眉,冲着一旁的宫人道,“还愣着干什么,奏乐,越热闹越好。”
随他同来的乐坊连忙取出乐器,鼓乐齐鸣,霎时便让函北关内热闹起来了。
“我们该走了,小诩凰。”谢承颢说道。
谢诩凰抿了抿唇,默然跟着上了马车,明明外面是阵阵喜乐,却听得她阵阵的心痛欲碎。
谢承颢上了民车,下令道,“摆驾,回宫。”
关内鼓乐阵阵,关外还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燕北羽听得怒火滔天,可还不等他杀至函北关门外,里面的鼓乐之声已经渐去渐远,最后彻底沉寂了。
“南楚皇,上阳郡主已随我国王上离开,你请回吧。”函北关守将,在城墙之上冲着下面的人道。
这个人再这样发狂下去还不知得杀了他多少将士。
燕北羽缓缓停下了手中不断挥动的剑,交战的将士也都纷纷罢战,四野一片沉寂,关内再没有了一丝声响。
他怔怔地站在函北关内,死死地盯着那扇高大的石门,仿似想透过门看到后面的一切,她…当真跟谢承颢走了吗?
鼓乐之声渐远,他知道的,可他不相信,不相信他所爱的女人,那个说爱他会一辈子与他相守的女人,就这样带着他们的孩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