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安静的晚上,暗处的人虽然隐藏极好,但这么多人的吐息声他若还听不到,便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凤婧衣暗叫不好,这还没到伏击地点就被他察觉了。
“把马赶过去。”夏候彻低声吩咐道。
侍卫们一听,狠狠在马上抽了一鞭子,马儿扬蹄便奔了出去。
然而,跑了没多远便是无数羽箭破空的声音,随即马蹄声便彻底消失了。
夏候彻一手牵着她,一手悄然抽出了随身的剑,“往西走。”
“那里是死路,不如往北等方大人过来接应咱们。”侍卫长提醒道。
往西便是百鬼密林,那里根本是个必死之地。
“这个时候了,等他来收尸吗?”夏候彻一边往着凤婧衣往西边走,一边低声斥道。
这些人既然选择在这里动手,又岂会留给他往北撤退的活路,唯一不会防备的也只有百鬼密林那一条路。
他们这里一动手,公子宸那边也发现上了当,顿时一吹银笛下令追击,顷刻之间原本黑镇的镇中亮起数百火把,亮得有如白昼。
“这鬼皇帝是我的。”沐烟一说,已经纵身从房顶跃下,几个起落朝着夏候彻一行人的方向追去。
公子宸一扬手,示意城中所有人都包围过去,自己悠哉悠哉地提着灯笼在后面走着。
她养了这么多杀手,杀人的事她一般不会亲自动手,只要动脑子指挥就行了。
沐烟一路忍了好多天,如今一动手,自然是第一个追上去的,长刀如电劈向夏候彻,“老娘忍你很久了。”
哪知,对方举剑一刀,她握刀的手便一震发麻,人也被震出几丈去。
凤婧衣岂会看不出沐烟那一刀是使了十足十的功力了,竟然这样就被逼退了,这个人当真是强悍得变态。
沐烟被震退,转瞬又长刀一挥砍了过来,动作迅捷且华丽,可也正是因此,才被青湮说她的功夫华而不实。
可是,做为一个美艳的杀手,她必须杀人也要杀得漂亮,那才叫乐趣。
公子宸跟过来,远远看着被数百人围攻的夏候彻一行人,将灯笼往树下一挂,自己站在树下远远地看着热闹,脸上的黄金雕花面具在明灭不定的火光下显得格外妖异。
沐烟不肯服输,几番对战下来,身上便吃了两剑,火大的挥起刀直接往凤婧衣那边砍,夏候彻知她有伤在身,连忙举剑去挡。
恰在此时,沐烟另一只手上寒光一闪,狠狠一刀便划向夏候彻的脖子。
夏候彻虽然退得及时,脖子上仍被划了一道血痕,好在伤口不深,不足致命。
沐烟望了望自己短刀上的血迹,有些可惜的皱了皱眉,她是使长短双刀的,短刀只在关键的时候才出手,且百试不爽。
今日实在失手了,实在有些郁闷。
公子宸远远瞧着对方的护卫被她们砍得差不多了,手间把玩的银笛往唇边一横,开始下另一道命令。
众人一听笛声立即开始后撤,随即便开始出动背后背着的驽箭,乱箭如雨放了过去,随行的十几名护卫仅只剩下不到五个,夏候彻不得不带上几人往林子里撤退,以躲避毒箭的攻击。
“喂,我还没打完呢?”沐烟回来便朝公子宸抱怨道。
虽然杀了他们十个人,我们自己也有损伤,既然计划是逼他们入林,没必要再做无谓的交手。
沐烟虽然不甘心,但还是不敢再有异议,望了望黑漆漆的林子,道,“那公主怎么办,她刚才完全有机会跑的。”
“大约她是要亲眼看到夏候彻死在百鬼密林里才甘心吧!”公子宸收起笛子,取下脸上的黄金面具,拿衣袖小心地擦拭着,爱不释手。
“要是她自己也死在里面怎么办?”沐烟担忧道。
“我怎么知道?”公子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凤婧衣也是一样谨慎的人,如果她在刚才那样的时候跑了,万一夏候彻没有死呢,她岂不就完全暴露了。
“刚才只要咱们再坚持下去就能在这里杀了那鬼皇帝的,何必让他往百鬼林跑?”沐烟收起刀,一脸的不甘心。
自己挨了两剑,只让对方破了点皮,心中焉能不恨?
“你都在他手里捡不到便宜,要这样杀了她,怕是要陪上整个隐月楼,太亏。”公子宸道。
隐月楼的存在就是为了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这样的赔本的买卖,不值得。
楚王和北汉皇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时候他们如果损失惨重,最后的便宜不是全被这两方给占去了?
他们陪上这么多人命和心血杀了大夏皇帝,最后哪还有实力去拿回南唐,不是被夏候渊接手了,便是被北汉瓜分了。
“那现在怎么办?”沐烟道。
公子宸将擦好的面具重新戴上,取下挂在树上的灯笼道,“一半人留下守住出口,一半人随我入林。”
走了几步,不见沐烟跟来不由回头望了望。
沐烟抱臂站在原地,道,“我可不进去,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我得找地方疗伤去,晚了可是会留疤的。”
“嘁,怕鬼就直说。”公子宸哼了一声,提着灯笼带着人进林子里去了。
如果她只是带人在这里守着,夏候彻他们在林子里躲着,天一亮等白玉关那边发现异样追过来,让他们顺利会合了,他们这一晚上可就白忙活了。
所以,她必须他们逼到林子深处,进到那片迷林之中,找着路出来,才算成功将他们逼进了百鬼密林。
至于凤婧衣,如果夏候彻真的死在了百鬼林里面,她会放出信号烟,沁芳早在她的衣服上熏香了特别的香料,是一种西域食香虫最喜欢的,到时候她放出虫子带人跟着进去就能找到她。
黑暗无光的林子里,夏候彻拉着凤婧衣走了好一段,方才停下了道,“去一个人回去看看,有没有追兵。”
“是。”一人领命原路折了回去。
凤婧衣紧张地抓着他,不知是冻得,还是紧张,不自觉有些发抖,“我们要怎么办?”
“先等等看,如果他们没追上来,我们就在这里等天亮,方潜等不到我们肯定会回来接应。”夏候彻不由将她搂在怀里,将大氅裹住她。
“他们…是南唐人吗?”凤婧衣颤着声音问道。
夏候彻沉吟了片刻,道,“是。”
凤婧衣便沉默了下去,不再问了。
“可有从里面认出南唐长公主?”夏候彻道,方才那些人不仅要杀了他,连她也是不放过的。
“太黑太乱了,我看不清楚,不过那些人都是她的亲信和死士。”凤婧衣道。
她越来越发现,自己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了。
夏候彻没有说话,但那一身放出的杀意,即使看不见,也让人不寒而栗。
正在两人都沉默之际,前去打探的侍卫回来了,“皇上,他们进来搜山了,怎么办?”
“往林子里面走。”夏候彻说着,拉上凤婧衣已经先走起来。
“可是都说进了这林子,就会出不去的,我们…”凤婧衣有些害怕地说道。
“朕从来不信那样的鬼话。”夏候彻拉着她一边走,一边说道,“里面再有什么,也总比留在这里被乱箭射死要强。”
若是他一个人,尚且还可以应付一二,可是带着一个有伤在身的她,行事自然不能那般随心所欲。
一行几人飞快地在林子里摸索着前进,直到天色微明走进了迷雾林中,方才摆脱后面的追兵。
“现在应该不会再追上来了,休息一会儿再寻出路。”夏候彻道。
凤婧衣望了望周围,喃喃道,“我们还走的出去吗?我不想死在这里,这里太冷了…”
“说什么傻话?”夏候彻看着她小脸冻得通红的样子,不由有些心疼,伸手拨了拨她贴在脸上的湿发。
早晨的林子里全是露水,这一路跑过来,身上都是湿湿的,这怕冷怕得要死的家伙,自然是受不了的。
凤婧衣抿了抿唇,伸手摸了摸他脖子上的伤口,“还疼吗?”
“皮肉伤而已。”夏候彻握住她的手望了望周围,对仅剩下的四个侍卫说道,“你们分头到周围看一看,不要走太远。”
“是,”几人领命,向四个方向分头而去。
可是,这一去一个多时辰也不见一个人再回来,凤婧衣不由有些坐不住了。
“听人说,这百鬼密林里有一片让人迷路的迷雾林,是不是…是不是就是这里?”她望着白雾茫茫的四周,有些恐惧地说道,“他们是不是回不来了?”
“我们再等一会儿,等不到也必须走了。”夏候彻面色沉凝地说道。
凤婧衣不再说话,一语不发地坐在他旁边。
又过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一个人回来,夏候彻起身道,“我们该走了。”
凤婧衣仰着头望了他半晌,还是跟着起来了,“我们走哪边?”
“走我们来的那边。”夏候彻说着,拉着她往一个方向走。
然而,在林子里走了好长一段,还是不见走出迷雾林,凤婧衣面色惊恐地望着一个地方,指着一处被折树枝的树,“这是我们刚才坐的地方,我们又走回来了。”
夏候彻望了望周围,的确是又回到了他们之前歇脚的地方,剑眉不由深深地皱起,这百鬼密林真的就那么邪乎吗?
“走这边。”他一手拉上凤婧衣继续前行,一手不断挥剑在树上做下记号,以防再迷了路。
然而,又转了一圈,结果又看到了自己在树上做下的记号,显然又走回来了。
“见鬼。”夏候彻沉声骂道。
凤婧衣抿了抿唇,劝道,“再走一次试试,直走不要拐弯,应该就不会再转回来。”
“走吧。”夏候彻牵上她,继续前行。
虽然没有再回到原来的地方,可是眼前始终都是迷雾重重,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一直朝前走着。
他们在林子里找不着东南西北的时候同时,公子宸已经带着人下山回了榕城。
“人都赶进去了?”沐烟问道。
公子宸无语,她当时放牛还是放羊,赶进去?
“送进迷雾林了,只怕现在是出不来了。”公子宸说着,伸了个大大地懒腰,拿着自己的金扇子一打开道,“好了,事情办完了,大家都回盛京去吧。”
沐烟咬牙切齿地望着百鬼密林的深处,恨恨道,“早知道是这样,就该从金花谷借些毒虫毒蛇放进去,放他死得更快点。”
这两剑刺在她身上那么狠,这仇结大了。
“你带人先回盛京吧,我还得在这里待些日子。”公子宸道。
她还要在这里等凤婧衣,要么夏候彻死在里面她活着出来,要么是她们两一起出来,又或者…一起死在里面。
他必须等到这三个消息中的一个,只但愿,等来的会是第一个消息。
“知道了,你小心些那个楚王,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好鸟。”沐烟上了马,朝着她叮嘱道。
夏候彻都不是好东西,他们一个爹生的,自然这一个也好不到哪里去?
“哎哟,这你都看得出来,也不是那么胸大无脑嘛。”公子宸揶揄地笑道。
“老娘既有脑,也有胸。”说着,不由挺了挺傲人的资本,鄙视地望着马下的人,“不像你,一马平川,也难怪你只能穿男装。”
拜托,女人用脑过度会老的快的,隐月楼里的狐狸已经成堆了,阴谋算计的事自然她们去操心,她才不要费脑子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女人的青春就那么些年,她不能浪费在这些破事儿上。
公子宸白了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实在不想再认识她。
不过,她的提醒倒是对的,虽然夏候渊也跟他们搭伙了,但这样老谋深算的狐狸是断然不可完全信任的,否则只会被他吞得渣都不剩。
既是合作,便是各取所需。
隐月楼不想占他的便宜,他也休想占到隐月楼的便宜。
但愿他们这一次,不是杀了一只虎,又引来了一只狼。
迷雾林中,夏候彻与凤婧衣兜兜转转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出了迷雾林,眼前的一切开始清晰起来。
只是,入目之中,还是些了无人迹手树林。
“终于走出来了。”凤婧衣长长地松了口气。
夏候彻望了望她,道,“继续赶路吧,要走出这百鬼密林,只怕还没有那么容易。”
凤婧衣只是笑了笑,那么容易走出去,又何必把你弄进来了。
夏候彻拉着她快步在林中穿行着,不料脚下突然一软,整个人便像踩空了似地往下陷,可是却立即把边上的凤婧衣用力扔了出去。
凤婧衣落地连忙爬了起来,正要过来便听夏候彻喝道,“别过来,是沼泽。”
她这才看清楚,他人已经半个身子都陷进了泥沼里,且还在不断地往下沉。
沼泽比其它地方,一旦掉在了里面,你越挣扎,就会陷得越快。
凤婧衣站在原地看着他一点一点下沉,望了望了无人迹的四周,一步一步地往后退,最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他现在没有护卫,没有帮手,只要她不去救他,他就只能沉到那泥沼里,活活溺死。
只是,她没有看到,泥沼里一点一点下沉的男人,望着她决然而去的背影响,眼底渐渐生出的阴冷…
百鬼密林2
凤婧衣一口气跑了好远,方才停了下来,扶着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战死的上官邑,代她殉国的上官素,险些毒发的凤景,还有无数追随她死于南唐的将士,密密林林的影子开始涌现她的脑海。
这口怨气,压在她心头才短短半年时光,已经快要让她喘不过气来了。
“他要死了,夏候彻…他终于要死了!”她一字一句地对自己手道,手狠狠抠进粗糙的树皮,似是要发泄心头的无边恨意。
可是,在她摸出身上的信号烟之时,却蓦然想起了那日在寺中夏候渊说过的话,顿时心底生出一股无边的寒意。
这个人被那么多人算计都没死,会这么简单就死在这百鬼密林的泥沼之中吗刖?
抑或者,这又是这个生性多疑的男人对她的又一次试探?
这么一想,她恨恨一咬牙,环顾四周开始飞快地收集树藤,一边往回跑,一边快速编织成绳索…
她再回去之时,夏候彻还在沉在泥沼里,整个人只剩脖子以上还在外面,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跑回来蔺。
这一切,真的是他想错了吗?
凤婧衣快速地将树藤编的绳索捆在附近的一棵树上,趴在沼泽潭边望着他说道,“你把手慢慢拿出来,接住我扔过来的树藤,一定要接住!”
夏候彻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慢慢地将手从泥沼中举了起来,这样小小的动作使得很快沉到了脖子。
“接住!”凤婧衣说着,将绳索朝他手上扔过去,看到他成功地抓住了欣喜地池边抓住另一端,“抓紧了,我拉你上来。”
夏候彻抓着树藤往岸边走,树藤是软的,人一动便沉得更快,急得凤婧衣满头大汗,“你别动,我拉你上来…”
她说着,在潭边拉着树藤用力地将泥潭里的人往上拉,林中的树藤多刺,手都被勒得血肉模糊了才将夏候彻从里面拉上了岸。
夏候彻没有说话,一身污泥地仰躺在地上,只有一张尚还白净的脸上露出笑意,最后畅快开怀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
凤婧衣喘着气瘫坐在边上,看着莫名其妙地对着自己大笑的男人,“你笑什么?”
夏候彻伸出自己满是污泥的手,“过来些。”
凤婧衣皱着眉望了望他一身脏兮兮的稀泥,一脸嫌恶的退了退,“离我远点,你…”
话还没说完,夏候彻已经坐起身,伸手抓住她狠狠一拽,她便重重地撞入满是污泥的怀抱。
他不由分说便吻了下来,不是以往那般带着情/欲气息的亲吻,却比以往更加温柔怜爱,久久都不啃松开。
最后,是凤婧衣受不了他,狠狠一把人推开,瞧着自己身上沾上的污泥,跳起来气乎乎地走了,“脑子有病!”
夏候彻笑着起身跟了上去,心情仿佛是极好的样子。
凤婧衣回头一望,警告道,“你离我远点!”
夏候彻却不怕死地一伸臂将人搂住,气得她狠狠一肘子撞到他腹部,登时痛得他眉目纠结,唇角却扬起了深深的弧度。
凤婧衣甩不掉,便索性不说话懒得理他,一路闷头走着。
她想,从夏候彻的反应来看,她的猜测是没有错的,这个男人又是在试探她。
即便他不回去,他定然也早想好了如何自救,又或者那几个在迷雾林里失踪的侍卫,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失踪,而是一路在暗中跟着他们。
或者说,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所幸,她没有被仇恨的怒火冲昏了理智,及时冷静下来了。
否则,这一时冲动的后果该是多么的可怕。
如今看来,这百鬼密林恐怕是根本困不住他的,离开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
虽然此次北汉之行没能杀了他,但她想自己大约已经渐渐取得了这个多疑男人的信任,这对她以后的路,也是至关重要的。
“还真生气了?”夏候彻见她不说话,低笑问道。
凤婧衣望了望他,看到他身后的野柿子树,连忙跑过去摘了些,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们已经走了数个时辰没有进食,这样下去身体也会吃不消。
“这东西能吃吗?”夏候彻拧眉道。
凤婧衣一边摘下了收着,一边道,“那边有虫子正在吃,不会有毒?”
“你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东西?”夏候彻一边帮忙碌,一边问道。
一个南唐世家养在深闺的千金,怎么样会对这些山里之物这般有见识?
凤婧衣微震,略一思量道,“以前跟着师傅在山里学功夫,那里也有这样的果树,我吃过。”
事实上,这些山里之物曾是她在童年之时,家里最重要的食物,谁让她的母亲不再受她那个风流父皇的宠爱被安置在了破落的别宫,不到两年时光,连日常三餐都成问题了。
夏候彻抿唇笑了笑,伸手帮忙,“要摘多少?”
凤婧衣解下自己的披风,将摘下来的柿子一一放下,说道,“冬日里山林间的结着果实的树不多,遇上了我们能拿来多少拿来多少,要从这里出去不是一两天的事。”
最后,两人摘了一大包由夏候彻一人拎着,准备做为接下来几天的干粮。
凤婧衣一边走,一边拿来了一个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便开始吃起来,甜糯的味道正好,只是有点冰凉。
她只顾着自己,边上的夏候彻便不高兴了,“我的呢?”
“你不是拿着那么多?”凤婧衣望了他一眼,说道。
夏候彻望了望自己的脏手,一手抓着她的手,低头便咬了一大口去,“味道还不错。”
凤婧衣抿唇瞪了他一眼,哼道,“夏候彻,你是脑子进水了吗?怎么学会干些没皮没脸的事儿了?”
夏候彻走在她前面,挑着眉回头望她,“你说什么?”
她头一回这么叫他的名字,结果还是骂人的,在宫里倒是乖巧听话,一出了宫便一天比一天嚣张了。
凤婧衣瞅了他一眼,一边走一边闷着啃着她的柿子,不再跟他说话。
半晌,夏候彻望了望四周道,“天快黑了,我们得找地方落脚。”
“跟你出宫就没一回遇上好事。”凤婧衣咕哝着抱怨道。
夏候彻低笑,一边走一边道,“嗯,大概有点八字不合。”
“岂止不合,你简直就是我的灾星,上回是遇上刺杀,我险些废了一只手,这回又是追杀的,又是跑到这百鬼密林里。”她说着,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我要是出不去死在这里,做鬼也不放过你。”
“好,你要是做鬼了也缠着我。”夏候彻笑语道。
凤婧衣皱了皱眉,他今天笑得实在有点多,也实在有点不正常。
“好了,快点找落脚的地方。”
两人在天快黑的时候,寻到了一处山洞,且不远还有溪涧,夏候彻将落搁下望了望自己的身上,道,“我去那边洗洗。”
“我也去。”凤婧衣道,
夏候彻俊眉一挑,坏笑着说道,“虽然我也想鸳鸯浴,不过这里水太冷,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我是想出去捡些柴火回来,把你衣服洗了烤干,你想什么呢?”凤婧衣恼怒道。
“你捡些柴草回来就行了,山里太凉,我自己洗了带回来就行。”她那怕冷怕得要死的,沾着那刺骨的溪水怎么受得了。
“你别洗太久,冻病了我可没本事带你走。”凤婧衣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先离开去寻找柴火,以便晚上可以用来生火驱寒。
她在附近很快捡了柴火回来,在溪边寻了几块可以打火的白石,费了好些功夫才点起火来,把方才摘下的柿子放到火堆边上煨着,以便热了吃起来没有那么凉。
半晌,还不见出去洗澡的人回来不由有些不安,正起身离开山洞准备去找,却看到他一手拿来着湿衣服,就那么光着膀子回来了。
她接过湿衣服拿来棍子支在火堆边,而后将煨热的柿子拿给他道,“这个是热的,吃着会暖和点。”
他看着手上的东西怔愣了一会儿,伸手接了过去,一点一点地剥开皮,咬下一口之后,暖暖甜甜的感觉仿佛都要沁到了心里一般,让他久久都没有言语。
凤婧衣将包着柿子的披风拿来披到了他的身上,说道,“衣服还有一会儿才能干。”
“嗯。”夏候彻应了应声。
凤婧衣在火堆旁坐下,望着跳跃的火苗不由有些好笑,他们这么两个无时不刻想要对方死的人,竟然一起生生死死地走过好几回了。
“素素?”
“嗯。”她应了应声。
夏候彻又道,“还是有点冷。”
她翻了翻烤着的衣服道,“还有一会儿就好了。”
“你坐过来些。”
凤婧衣咬牙切齿地瞪向笑着的男人,他什么意思?
难不成想拿她取暖?
这么一想,便懒得搭他了。
可是,等一会儿不见她动,夏候彻便自己挪过来了,“你不过去,还是过来吧。”
凤婧衣起身便要躲,恍似是见了瘟神一般,“夏候彻,这个时候你要敢乱来,别怪我不客气。”
夏候彻闻声大笑,轻轻松松地将她勾入怀中,捏了捏她鼻子道,“我没想乱来,还是…你想乱来了?”
凤婧衣顿时一张脸躁得通红,尴尬不已。
他却还不放过她,理了理她的头发,低头咬了咬她耳朵道,“当然,你要想的话,我很乐意配合,野外山洞里想必是另有一番情趣。”
“无耻!”凤婧衣骂道。
夏候彻笑了笑,搂着她说道,“我只是很高兴,你能救了我。”
她顺从的靠在他的怀里,望着面前的火光,道,“你不把我扔出去,也许掉在里面的人就是我了,我…”
说到这里,她止住声音。
有些意思,欲言又止最好,说出来反而让人不易相信。
可是他不知道,偏偏就是他这个局让她警觉了,如果当时他放开她自己脱身的话,再要救她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他故意让自己掉在了里面,等着她去救。
他叹息着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说道,“素素,幸好你回来了,否则…”
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他没有说出否则后面的话,聪明如她却也猜得出来,伸出伤痕累累的手覆上他的手,柔声说道,“后面不管再有什么,不要再这样丢下我,即便你是想保护我,可是我怕我没有那个本事能救你…”
他伸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道,“放心吧,我们会走出去的。”
他这么说着,怀中的女人却笑了笑,喃喃说道,“我希望我们能早一点离开这里,可是有时候我又希望我们能晚一天离开这里…”
“为什么?”他问。
“这里只有你我,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可是回了盛京,你就会是很多人的…”她无奈地叹了叹气,低语道,“我好像越来越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