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酒鬼皱着眉,捂着耳朵,以免魔音穿脑,不经意一侧头看到已经回来的燕祈然,立即刷地站起身,从尹沉香怀中拎起啼哭不止的小世子,塞到刚进门的燕祈然怀中,“把你儿子哄一哄,哭得人头都大了?彗”
有其父必有其子,果然不错,他老子那么难伺候,这儿子比他还难伺候。
燕祈然抱着孩子进门,将他往榻上一放,木然坐在那里,也不打算进他,尹沉香和奶娘在一旁瞧着,却又看到他那一脸冷沉的面色,不好上前多言。
燕禳躺在他边上,开始也因为父亲的冷漠哭得更厉害,渐渐又自己不哭了,伸手小手拉扯燕祈然的衣袖,揪着就往嘴里送,咬得满是口水也不松开溺。
老酒鬼抱着酒坛瞥了一眼尊贵的宸亲王世子,白了一眼,“没出息!”
这么多人都哄不住,你老子一块衣角,你都啃得香,就这么点出息!
尹沉香知道他是去见楚荞了,心中担忧楚荞的状况,抿了抿唇,轻声问道,“阿荞她…还好吗?”
燕祈然抬头望了望她,淡声道,“没什么事,你回去休息吧,孩子放我这里。”
尹沉香望了望在他边上乖巧的孩子,道,“好。”
说罢,带着丫环和奶娘离开了暖阁。
“侧妃娘娘怎么这时候走,现在孩子正与王爷亲近,侧妃娘娘该趁着这时候多留在这边,抓紧了王爷的心才是。”丫环玉锦出声道。
玉溪离开了王府,尹三夫人从国公府重新派了个丫头过来近身服侍,但毕竟年纪还好,远没有玉溪的细心沉稳。
尹沉香嘲弄一笑,“他的心就不在这儿,又怎么抓得住?更何况…”
她并未觉得他们之间这样的相处有什么不好,甚至感到庆幸,庆幸自己不用时时刻刻去面对这个喜怒无常的人。
她蓦然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站在庭院里,想到楚荞那日绝望无助地带着孩子前来求救,最终…
如果,没有她进了宸亲王府,也许她就不会走,也许她的孩子就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也许她就不会绝望如斯。
她甚至不敢去想,如今的楚荞,是哪般模样。
半晌,尹沉香回头望了望暖阁的灯火,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曾经那样深深宠爱楚荞的他,会这般残忍地对待她和孩子?
暖阁内,燕祈然怔怔地望着躺在身旁的燕禳,目光慈爱却也苦涩,一早便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般地步,只是当这一天真正面对时,真正看到她那般绝望而仇恨的目光时,他还是会心痛如死。
“怎么?现在后悔了?”老酒鬼瞥了他一眼哼道。
燕祈然沉吟不语。
老酒鬼有些恨铁不成钢,气急败坏地在屋里来回走动,“你再这样下去,哪天就是因为她死了,她也不会再看你一眼。”
“要你废话。”燕祈然冷冷地瞥了一眼,淡淡道,“燕禳的状况已经稳定了,你起程前往雪域神庙,赶在神域中人之前,将那里处理妥当。”
老酒鬼郁闷地灌了一口酒,他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明明是他师傅,却沦落成他跑腿的,想想都气人。
“知道了,我会收拾干净,一定让他们相信,抓过去的孩子已经死在了化魔池。”老酒鬼心不甘情不愿地收拾东西,想了想又回头道,“那神庙死那么多人怎么办?算在楚荞头上,还是算在你头上?”
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把孩子的死做得让人相信,可是一下死了那么多人,神域肯定要追查凶手好吧。
燕祈然眉眼一利,瞪了他一眼。
“哦,你躲他们都来不及,还是算在楚荞头上好了,反正也是她干的。”老酒鬼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咕哝道。
燕祈然目光更加凶狠了,阴恻恻地说道,“算在那紫狐狸身上,横竖他们也是要找他的。”
“你变得越来越不是东西了。”老酒鬼回头望了望,哼道。
燕祈然眉眼沉沉,淡淡道,“我得罪他也不是一两回了,他要杀我也是不是一两天了,多一桩也没什么大不了。”
“是没什么大不了,只是现在你把护身的神符都送了人,要是那紫狐狸和神域的人寻上门来,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再救你。”老酒鬼一想到那神符就不由心疼,他费了那么多年功夫才制出来的,本想着做了这东西,以后他也能少操点心。
谁知道这个败家的,就那么给了人了。
“还不走?”燕祈然不耐烦地哼道。
“哦。”老酒鬼应了声便朝外走,走到门口又折回来,站在他面前盯着他问道,“那个…你记忆那么混乱,时有时无的,应该记不起以前我那个拿了那什么的事吧!”
燕祈然冷冷地瞪着他,“你说呢?”
“我走了。”老酒鬼一愣,随即转身就跑。
他实在想不通这笨徒弟为什么要折腾到今日这般境地,说到底都是楚荞那祸水惹出来的,要是没有她,他现在的日子该过得多逍遥啊,要是没有她,他徒弟该有多拉风,多受人景仰啊,哪像现在。
可怜他一把老骨头,还要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清云巷,一切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楚荞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个孩子,会跟魏景等人商议着营救的计划,以及撤退的一切事宜,会听着沁儿说笑,也会夸奖云溪新做的菜式…
只是,玉溪渐渐发现了不一样,那双眼睛早已褪尽了昔日的华彩,黯淡无光,仿若成了一具被掏空灵魂的木偶,机械地做着一切的事。
燕胤与魏景过来时,楚荞在屋里看书,玉溪端茶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书整整一个多时辰都没有翻一页,她心中担忧,却又不好明着指出。
“魏景说你找本王有事,是何事?”燕胤开门见山问道。
楚荞搁下手中的书卷,平静说道,“可以跟我说说离京的计划吗?离京的路线,接应的人马,最后要落脚的地方,我都想知道。”
燕胤闻言微怔,笑道,“这些事,本王已经安排妥当。”
“此事攸关生死,我只是想它万无一失,我需要知道计划,才能在中途万一有突发状况,能够有下一步对策。”楚荞淡笑言道。
“为了这一天,我等了这么多年,自然是容不得有半分闪失,我不是有意要隐瞒你,你想知道,我自然乐意告知。”燕胤坦然笑语道。
之前楚荞不是养胎,便是照顾孩子,再到之后丧女之痛,这些费心的事,他们并不好再找她劳心费神。
楚荞端起茶抿了一口,淡声说道,“听说半个月后,燕皇有意禅位,若我猜想不错,你的计划也是在那一天。”
“果真是瞒不过你。”燕胤朗然一笑,说道,“陛下有意禅位,自然是要防着几大家族生乱,那一天众多兵力都会聚集在皇宫,相较之下,上京城的守卫就会薄弱些。”
“而且那一天晁太后也不会善罢干休,若所料不差,二皇子一派已经找你结盟,要你出兵拥二皇子为帝,而介时将计就计离开上京,宫中也是一片大乱,根本无暇顾及你这边,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切都已晚了。”楚荞平静说道。
“这些都已在计划中,唯一担忧的就是宸亲王府…”魏景正说着,被燕胤沉冷的目光打断,这才想起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人。
楚荞面色平静,了无波澜,反而冷冷说道,“他确实不好对付,但燕皇要禅位于他,几大家族的势力只要运用得当,已经够他忙活的了。”
她曾深爱过那个人,也曾在他身上有过幸福的期盼,走到今时今日,有他的原因,又何尝没有她自己的错…
一切又回到了预料中的原点,之前种种,不过华梦一场而已。
爱之心墙2
天启十二年,秋。
燕皇召告天下,欲禅位于嫡长子宸亲王燕祈然,但鉴于宸亲王一向不好的名声,圣旨一下立即遭到了群臣反对,纵是如此,禅位大典却一直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皇榜一出,楚荞立即让泷一护送玉溪到大宛,离开了京城。
一则确实不放心玉溪一个人离开,二则是要支开泷一,虽然他如今是她护卫,但她却并没有真心去信任,这等生死攸关的大事,她并不想走漏风声媲。
尤其,是传到他们的敌人耳中。
忠义候府的家眷让魏老夫人以回乡省亲的名义带出了上京,虎威堂众将的家眷亲属也让楚荞秘密送离了京城,只有忠义候和凤丞相是朝中重臣,一时间还不能离开引起对方警觉。
“现在最难的,就是凤丞相和老候爷,当日的禅位大典他们是朝中重臣,是必须要在场的,那时候可能还走不了。”楚荞眉眼平静地说道。
“这个倒也不难,若是晁家人在大典上先发难了,介时一片混乱,他们要走便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了,此事交给本王来便好。”燕胤笑了笑,说道。
楚荞抿唇点了点头,说道,“那好,他们就交给你,我去营救萦萦这边,然后在西城会合一起出城。”
燕胤望着她,沉吟了半晌,道,“我想,萦萦交给魏景就好,你还是…先出上京为好。”她跟他们一起,免不得便要对上宸亲王府的人,才刚刚经历了丧女之痛,他们何以忍心,她再跟那个人生死敌对。
楚荞微愣,随即明白了什么,淡笑道,“担心我会误了你们大事?”
燕胤笑了笑,也没多做解释。
“放心吧,我很冷静也很清醒,我分得清什么是我该做的,燕祈然曾经是我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但从带着明珠离开王府开始,他就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她说的平静而断然,连目光都无一丝悲喜起伏,“我亏欠凤家良多,不亲自营救萦萦和凤大人出去,我也无法安心离开。”
千丈崖的悲剧,她不想再一次重演。
燕胤见她一脸坚执,知道再劝也是徒劳,于是道,“那你与魏景一起营救萦萦,禅位大典未时开始,未时三刻虎威堂的人会换防西城,那是咱们出城的最好时机。”
“我知道了。”楚荞道。
正说着,沁儿面色不善地进来,一脸不悦地说道,“楚姐姐,尹沉香要见你。”
楚荞端着茶杯的手微一僵,望了望燕胤和魏景,道,“你们先进里屋暂避吧。”
“不想见,我把她赶出去就行了。”沁儿道,看她这口气,还真打算见那狐狸精吗?
楚荞不动声色收拾了桌上的东西,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沁儿望了望她,心不甘情愿地出了门,没好气地道,“进去吧!”
尹沉香一身鹅黄襦裙,面色已没有了多年的病态苍白,面色红润,显得灵秀可人,进了院子看到正屋之内的楚荞,脚步顿了顿,却还是走了进去。
“阿荞。”
楚荞面色平静倒了茶,淡淡道,“坐吧!”
尹沉香小心翼翼看着她的面色,坐了下来,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楚荞抿了口茶,问道,“找我什么事?”
“阿荞…你还好吗?”尹沉香说着,声音不由有些颤抖哽咽。
“没有死,还活着,很好。”楚荞平静回道。
尹沉香紧紧捧着手中的杯子,望着相对而座的楚荞,眼眶有些泛红,“对不起,阿荞,要不是我…”
“沉香,我不尹三夫人有没有转告你,我不想再见你们任何人。”楚荞面目冷然,淡淡说道,“如果她没有告诉过你,那么我现在说清楚,请你们以后不要再见我,就算不小心碰上了,也当作陌生一样,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也不要再跟我提过去怎么样?”
尹沉香咬了咬唇,沉吟不语。
楚荞面色淡然,却也透着疏离,“如果我的话让你难过或是不好受,我只能说抱歉,我不想提以前的事,我只想现在和以后的每一天,平平静静的过,不想再扯上过去。”
“我知道了。”尹沉香点了点头,眼泪盈眶。
若非深爱刻骨,若非绝望到极致,又怎会这般不堪回首,一字一句都是痛。
两人无声地沉默着,谁也不再说话。
尹沉香搁下手中的茶杯,默然起身朝外走,她说,总有一天会把属于她的都还给她。
可是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欠了她的,这一生…都还不了了。
她还不了她一个女儿,也还不了她一生的幸福。
她恍恍惚惚地出了院子,迎面碰上狼狈不堪的男子,不由止住了脚步“…温师兄。”
温如春面色青白,耳巴也生出胡茬,看清出来的人,一时间也愣在了那里,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痛苦地咽了下去。
半晌,尹沉香举步走来,与他擦身而过。
温如春僵硬地站在那里,手缓缓收握成拳,分不清此刻是痛,还是恨,恨这苍生的无情。
“沉香。”他出声唤道。
背后的女子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却没有出声。
“沉香,将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遇到了什么,我还是我,一直等着你的我。”温如春颤抖着声音说道。
他无法在现在告诉她,宸亲王府的那个孩子不是他们的孩子,而他们的女儿,早已命丧黄泉。
半晌,沉香没有说话,悄然一步一步离开,远去。
曾经,她为了能活着与这个人白头到老,她自私地夺去了楚荞的一切,如今这个人还在等着她,楚荞却已经因她,痛失所爱,心死如灰。
如今,她还有何颜面再去拥有她的幸福?
温如春回到了清云巷,楚荞也没有多加追问,他要跟着他们一起,便也让他留下了。
然而,与此同时,墨银也将王府的一封书信送入了东篱园暖阁,燕祈然正喂着燕禳喝水,示意墨银自己拆开看。
墨银拆开信,扫了一眼,面色微变,道,“是温如春的信。”
“念!”燕祈然拿着巾帕,擦了擦燕祈然嘴边的水渍,淡淡道。
“他说,明珠的事他会守口如瓶,但若王爷有朝一日为难尹沉香和国公府,他也有千百种办法让…楚荞死于非命。”墨银如实禀报道。
敢这么威胁宸亲王府的人,他是不要命了吗?
燕祈然面色了无波澜,连看也未看一眼他手中的信。
“要不要把他…咯!”墨银抬手,做了个灭口的动作。
“罢了,不用理他。”燕祈然冷冷道。
并非是受他威胁,而是再为难楚荞,如今温如春在她一边,动了他,无疑会惊动她。
墨银知他一向说一不二,也不再多言,只是道,“禅位大典那天,王爷真要去吗?”
不用想也知道,那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兄弟不知准备着些什么招数等着他去落网呢?
“那么多人等着本王去,怎好让他们失望。”燕祈然拢了拢燕禳的襁褓,眉眼间一如往昔的云淡风轻“你留在王府,保护王府安全就是,外面的事不用管。”
“可是…”那么多的人千方百计地要把它送上死路,哪是能简单应付的事。
“老头子也不会做视不理,你只要确保王府上下的安全就足够了。”燕祈然沉声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墨银沉默了片刻,垂首回道,“是!”
可是他最担心的不是晁家,不是二皇子,也不是那些反对的朝臣,他最担心的是清云巷的那个人,禅位大典当日京中必生动/乱,其中必然会有她的手笔。
你想要一网打尽,永绝后患,牵涉到凤家一族,以她的性情又岂会坐视不理,因着那孩子的死,她已然恨你入骨,若再加上凤家这一笔血仇…
他不敢去想,他们再碰上,会是个什么局面。
爱之心墙3
天还没有亮,楚荞已经从清云巷动身,为免人数过多引人注目,她让魏景和沁儿留在外面接应,独自一人潜入了皇宫,依照地图所示,寻往凤缇萦所在的寝宫。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晁太后为了让凤家站在她一派,协助二皇子起事,派人严密看守了凤缇萦的寝宫,并派了贴身的亲信就近“保护”。
凤缇萦虽然心中急切担心计划会生变,但面上却还是一惯平静之色,扫了一眼立在门口处的嬷嬷,淡淡道,“紫缨,去御膳房看看,本宫今日想吃藕粉糕,让人做了送来。”
紫缨望了望她,自然知道是让她出去接应魏景的人,“是。媲”
谁知,刚一走到门口便被拦住了去路,“缇妃娘娘,你要吃什么,老奴差人去御膳房说一声便是了,今日宫里不太平,你们还是不要出去走动的好。”
“你,老刁奴,娘娘面前有你说话的份儿吗?”紫缨沉下脸,冷声喝道丫。
她们被困在这宫里,若是魏景的人冒然前来,岂不是正与这里的人撞个正着,别说是她们出宫了,就是宁王的身份怕也会因此而牵连出来。
“老奴是奉皇太后懿旨。”嬷嬷淡淡回道。
“你…”紫缨气愤不已。
正在争执之际,两名御膳房的小太监过来,站在门外报道,“奴才是御膳房的小印子,给缇妃娘娘送早膳来了。”
嬷嬷淡淡扫了一眼,让人放行,“进去吧!”
两人进了屋内,凤缇萦却蓦然看到一人冲她使了个眼色,便淡淡道,“紫缨让他们把早膳送到房里,在这里对着某些人,没什么胃口。”
说罢,面若冰霜地起身回了内殿之中。
房门一掩上,楚荞撕下面具,轻然一笑,“萦萦!”
“怎么是你来?”凤缇萦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楚荞,按计划说好是魏景过来的。
“今天宫里肯定不太平,我也不放心让魏景那急性子来,留了他和沁儿在宫外接应。”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上的太监服脱下,“你换上身服,照地图上的密道先出宫,他们在外面等着你。”
说话间,随她同来的那名小太监也将身上的袍子脱下,催促道,“我们在房里待久了会惹人起疑,娘娘快些换衣服。”说着,把自己的衣服递给了紫缨。
凤缇萦望了望外面,压低声音道,“我们走了,阿荞你怎么办?”
只能走两个人,她和紫缨走了,楚荞他们两个就得留在这里,一旦被发现,皇宫守卫重重,她又怎么逃得出去。
“放心吧,我一定会在一个时辰内赶去跟你会合。”楚荞一边说着,一边帮着她换衣易容“密道内已经给你们备下了衣物,进去就换下来,出了宫这身太监服就太让人起疑了。”
“可是…”凤缇萦担忧地望着她,按时间算她的孩子应该才出生不久,她不是该在月子里,燕胤和魏景怎么没让她先带孩子离开上京,还跟着他们出生入死地冒险。
“你安心出宫便是,只要你安全了,我就能脱身。”楚荞笑着,伸手抱了抱她,确认两人的仪容没有问题,道,“快走吧!”
凤缇萦望了望她,将脖子上的玉笔取下挂到她脖子上,道,“这是你给我的,我想现在放在你身边更让我安心些。”
楚荞笑了笑,点了点头,催促道,“走吧!”
凤缇萦和紫樱离开了寝宫一路低着头,很快便寻到了密道入口,成功与魏景等人会合。
“走吧,我们要到西城接应宁王和凤大人他们出宫。”魏景催促道。
“可是阿荞还在宫里,我们等她再一起走。”一身男装的凤缇萦坚定说道。
魏景望了望周围,说道,“计划是她定下的,你一出来,就要立刻去西城,进行下一步计划,你也别太小看她,那十年她在西域也不是白混的。”
“你什么意思?”凤缇萦秀眉皱起,不解地望了望魏景和沁儿两人。
魏景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孩子被人掳起她短短几日就能救了人,又赶回上京来,这背后没有一定实力的人,又如何做得到。
“她得到禅位大典开始才能脱身,出来早了宫中被人发觉,会惹麻烦。”魏景解释道。
“你们先去西城吧。”沁儿望了望几人,说道,“我留在这里等楚姐姐出来再与你们会合。”
“魏景你先走吧,我跟沁公主留在这里。”凤缇萦怎么想也不放心自己就这么走。
“萦姐姐,你先走吧,你在这里被人发现行踪牵连重大,我在这里就算被人抓住了,怎么着我也是个公主,没人敢动我的。”沁儿道。
魏景立即附合道,“沁公主说的是,你先走吧,你在这里若被人起了疑,恐怕还会连累在宫里的楚荞,先离开这里。”
凤缇萦抿唇沉默了片刻,也深知自己身份的敏感,一旦被人认出来,便会坏了整个计划,于是道,“沁公主,你小心些,等到她立即到西城,我在那里等你们。”
“知道了,快走吧。”沁儿点了点头,催促道。
与此同时,勤政殿内的燕皇也已早起,单喜一如往昔亲自服侍更衣洗漱,看着燕皇眼下淡淡的青色,不由道,“陛下昨夜就寝晚,这会儿离大典还有两个时辰呢,不必起这么早。”
燕皇由着侍从们更衣,笑了笑道,“朕起得早,有些人怕是比朕起得还早。”
单喜默然笑了笑,禅位的圣旨一下,朝中上下不知道多少人半个月来都急得彻夜难眠吧。
“一想忙完今天这一天,朕以后就能安心地做太上皇,朕哪还睡得着。”燕皇说着,眉眼间难掩喜悦之色。
“如今小世子出生了,陛下就是做了太上皇,怕也闲不了,不得再给大燕培养出一个皇太子来。”单喜笑语道。
燕皇闻言想到那一出生就性子古怪的皇孙,不由摇头失笑,“禳儿那性子,比他老子还难伺候,朕想着就头疼。”
明明嘴上说着头疼,面上却满是喜悦慈爱的笑意。
说着,又能敛目长长叹了口气,“若有别的选择,朕并不希望他们父子来继承皇位,倒希望他们过平头百姓的日子,省得这么多勾心斗角,这么多年,朕都斗累了。”
单喜面上笑容一窒,默然扶着他到桌上用早膳,没有当皇帝的人千方百计地想要爬上皇位,而这真正坐在皇位上的人,却心心念念地是过平头百姓的日子。
“宸亲王府那边如何了?”燕皇一边用着早膳,一边问道。
从燕祈然代他理政之后,他向他提及继位之事,他第一次没有反对,他便筹备了这禅位大典,他这脾气古怪的儿子若一个不乐意,不来了,那他准备了这大半个月的事,岂不会全都白忙活了。
“奴才天还没亮便差人过去了,宸亲王还没起,大约还要等着世子用了早膳,才会出府。”单喜说着,悄然替燕皇布菜,换茶。
燕皇闻言摇头失笑,“谁家的孩子出生不是粘着母亲,这小家伙倒好,生来便是折腾他老子的,事事都得让祈然伺候着他。”
“人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不就是这样。”单喜笑语道。
燕皇闻言笑了笑,忆起多年前的往事,说道,“别说,有些地方还真跟祈然小时候一个德行。”
单喜淡笑不语,眼前这位九五之尊,权倾天下,政绩斐然,但他也只有在说起儿孙之时,才会有这般开怀的笑意。
“晁家和长公主府都有什么动静?”燕皇收敛起笑意,认真问道。
“朝中大臣与他们都来往密切,两家一直互相看不顺眼,难得这一回还都站到一块去了。”单喜说道。
既然是要筹备禅位,陛下岂会毫无准备就召告天下,今日要发生的一切,早已都在他预料之中而已。
“与其留着他们隐患重重,不如一早收拾了永绝后患,这么些年朕已经一再对他们容忍到极致了,若不是宸亲王府早有了自保的力量,祈然怕早就死在他们手上了。”燕皇说着,眉眼间隐现恨意。
这些人都曾是他的亲人,却一个个千方百计地将他最爱的女人置于死地,将他唯一的儿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当年,他放下自己的妻儿回京救母,却也不过沦为他们手中保全荣华富贵的棋子,如今眼见他要将皇位传给他们反对的人选,便再一次准备像当年对付父皇一样,对付他。
可是,他决不容当年的悲剧,再在他和儿子身上再度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