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后院里的空气果然清新很多……哎?架子上那个白白的是什么?
“小白?”我盯着那只鸽子,鸽子也盯着我。
呵呵,是爷爷的信鸽呢!“来,小白乖,下来啊~”我抓起一边晾着的豆子,诱哄道。
小白侧开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地不理我。
“小白~”人长得矮真是吃亏!
鸽子振振翅膀,继续不屑我。
死鸟!信不信我拆了架子?!
“小汀。”
这个声音让我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在做什么呢?”客随走过来,略有些不解。也是,像这样围着架子转来转去,是很傻……
“没什么,是那个……”我刚想伸手指着鸽子,好证明我的神志绝无异常,但是就在那一刻,小白却展翅,悠然地飞下,落在了客随的肩上。
哎?什么啊?小白是爷爷养大的,平时最拽了,连我都不怎么理。偶尔让它送个信,它都要摆架子的,今天怎么会……难道……小白是母鸽子?
客随将鸽子抱下来,交给我,“信鸽啊。”
“嗯。”我感激地接过,就感觉小白在我手里一阵挣扎。我刚取下信笺,它就又飞回了客随肩上,还亲热地啄啄客随的头发。
死鸽子,看我不把你煮了加菜!等等,我这么生气干什么?我不是连鸽子的醋都要吃吧?算了,看信要紧!
“……”我愣愣地看着信笺,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客随轻声问道。
“呃,我爷爷说他要回来。”我抓抓头。不明白啊,他一直云游天下,乐不思蜀,偶尔捎个信也是谈谈旅行感想,寄个土特产什么的。怎么这次要回来?
客随轻轻皱了皱眉头,一抹不安在眸中掠过。
“大概是回来过年吧……”我自己解释给自己。不知道,爷爷看到我这儿有这么多来历不明的男人,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我抬眸笑望着客随,却发现他的视线凝在别处。
“呃……”
他回过神来,抱歉地笑笑,“很好啊。”
“嗯。”他在想什么……
“我先回房了。”他又一次将小白交给我,转身离开。
我紧抓着小白不让它再去骚扰别人,脑子里却突然空空的……唉,我是怎么了嘛……
……
爷爷那种人说回来就回来,一向就不管别人的情况。做孙女的,真是好无奈啊……我扛着拖把,拿着抹布,拎着水桶,站在爷爷的房门口,叹气。我还以为他一直不回来了呢……说起来,这间房间我也有一年左右没有踏足了……打扫起来一定很吃力……
果然,我一开门就咳了个半死。许久不开门开窗,房间里阴暗不说,连空气都是霉的。这种蛛网积灰的程度,爷爷看到准会发飙。要从哪里开始打扫起来呢?突然,我瞥到了一样东西,弄得我背上一阵发寒……
糟了……我看着床边摆着的一盆花草,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想想四年前,爷爷宝贝似的把它捧回来,养在了屋里。开始我还会给它浇浇水,让它晒晒太阳什么的,但时间一长,我便把它忘了个一干二净。大概是死了吧……不能全怪我啊,他自己拿回来的,就要自己照顾好嘛。但是……唉,爷爷肯定会发飙的……
我走过去,抚去花草上的灰尘。嘿,好像没死嘛!虽然盆里的泥都干裂了,但是花草的叶子却还饱满,丝毫没有打蔫的迹象。哇,奇迹啊~呵呵,命真是硬,叶子红红的,还蛮好看的嘛……哎?红红的?……“绯叶”?我立刻放下拖把,搁下抹布,撂下水桶,把花盆抱了起来。“畏风畏水畏光”?这些条件这里倒是全符合呢。这样都死不了……难道……
我立刻捧着花盆,直冲楼下。
楼下,秦素和韩志正准备开始今天的第二轮辩论。
“小秦!”我把花草捧到她面前,开始喘气。
“……”秦素的那个表情,明显是惊愣。“绯……绯叶炙心草?!”
真的啊?!
“姐姐,这是哪里来的?”秦素一把拿过花盆,难以置信地盯着它。
“我爷爷房里的……真的是绯叶炙心草?”不是这么巧的吧?
“嗯。”秦素点了点头,然后转而疑惑地盯着我。
“呃……这是我爷爷带回来的,我还以为是什么怪花咧……”不要看着我,我也不知道啊。
“它多大了?”秦素又问。
“绝对超过三年……”这一点大可以放心,我估计就有这么长的日子没给它浇水……
周围有些奇怪,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欢呼的吗?不过,这件事情确实发生得太过离奇了,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应该的……
“看到没?我已经有绯叶炙心草了!他当然应该跟我回雪域!”秦素抱着花盆,得意地看着韩志。
我听得差点晕倒。
“胡说,就是因为已经找到它了,少主才更该回南宫世家!”韩志此刻的反应真是敏捷。
“哼!草是我的,我就不给南宫世家!”秦素侧目。
“你……”
于是,上午的一幕再次重演……
我回头,客行正一脸古怪表情地在发呆。
“怎么了,你应该高兴啊!”我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他的嘴角抽动一下,“我突然觉得,我好像被耍了……”
呃……是啊,这样的事来得是有些突然,而且有点莫名其妙,但是,人要接受现实啊……不管怎么样这是好事不是吗?
客行笑了一下,“我总觉得,你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人……”
哎?怎么扯到我这里来了?
“什么意思?”
客行无奈地叹口气,“什么天大的事,到了你这里,都像是风过花落,自然而然地,就变得没事了……你说是不是很不可思议?”他笑着,神采飞扬。
有吗?我这儿有发生过什么大事吗?没有吧……
“你自己都没有发觉吧?”他依旧笑着,抬头看了看四周,“醉客居,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很奇怪吗?……你不要说得那么玄啦!我很怕鬼神一类的东西的……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感激,“幸好,我来了。”
“呃……不客气。”我想了半天,只能答这一句。
他笑笑,走到了秦素那里。“你们不要争了啦!好烦哎~”
“少主,您会回南宫世家的,对吧!”韩志扛着大刀,气红了脸道。
“呃……这个……”
“你得回雪域,解药的事刻不容缓!”秦素也不相让。
“呃……那个……”
“少主!”
……
我知道,客行现在一定很后悔加入了这场辩论之中……唉,烦死了。不管他们了,我做我的……我要做什么来着?啊,对了,打扫!快打扫吧!我可不想多一个人发飙啊……
……
呼,没有想到,光是让地板恢复原状,就用了七桶水……打水很累的唉……楼上楼下地跑。可是,我还有桌椅呢……算了,谁叫我是人家的孙女呢?
刚要跨进后院,就听见了君临娇媚好听的声音。
“……奴家可不是在求你噢~随哥哥~”
那一刻,我停下了步子,拎着水桶站在那里。近冬了,院里堆着柴,这样站着,是不会被看到的。
“哦?”客随笑了,“那是什么?”
君临玩着一缕头发,一脸的俏皮,丝毫没有上次伤心欲绝的痕迹。“是警告,随哥哥。”
“你认为有用?”客随眼神有些异样,没有那种惯有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恶意的狡黠。
“呵呵……”君临笑得开心,“如果有用的话,奴家何必亲自来?要知道,姐姐可是不喜欢见奴家啊~”
“那就快点离开吧。”客随轻蔑道。
“那可不行~”君临蹙眉,“妈妈会说奴家的呀~你还是跟奴家私奔吧~”
私奔?什么啊?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客随侧开头,冷哼一声。
“不要这样子嘛~”君临依旧笑着,“老爷子快回来了,你也不想拖到那时吧~”
不明白,他们究竟是……
“谁?”客随突然开口,语气里略有杀气。
被发现了吗?……也是啊,客随的身手也不差啊……我刚想走出去坦白,顺便问个清楚,一个声音却悠然地响了起来。
“是我。”客忆笑嘻嘻地从另一边走出来。
“你……”客随皱起了眉。
客忆望着他,“是我,总好过是其他人吧。是不是,客随哥哥?”
好像越来越复杂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突然不安起来……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呢……客随他……
“不和这位姑娘私奔吗?”客忆踱过去,看了一眼君临,“她可是个美人哪……”
君临笑了,欠了欠身,“奴家不敢当~”
“想怎么样?”客随双手抱腰,一脸的满不在乎。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而来,我是不知道。”客忆开口,语气里尽是笑意,“但是,你不是什么好人这一点,我倒是第一天就知道了。西夏和大宋是什么样的关系?你却轻轻松松地跑来了这个江南小镇……还有你那身诡异的功夫,要说你是正派人士,那才是笑话……”
君临的笑犹如银铃轻震,“这位小哥哥真是好眼力~”她走过去,伸手搭着客忆的肩,“所以奴家才要他私奔,免得被你们这些精明的给害了,你也帮我劝劝他啊~”
“不考虑考虑?”客忆冲君临笑了一下,又看着客随,“若是以私奔这种名目,即使你不辞而别,汀姐姐也不会太难过的。别的事,也可以不再追究。”
“哦?”客随不禁笑了。
“别说你忘了啊。”客忆一手叉腰,一手凉凉地扇风,“你到这儿的第一天不就把这里翻了个遍吗?我是不知道你要找什么,但是,新来的客人这样,未免太有失礼数了吧……”
“既然都知道,你和我也差不了多少……”客随不以为然地叹口气 。
不知不觉地,胸口开始觉得不舒服了,心里一阵一阵地发凉。
“我本该杀了你的……”客忆说着这样的话,语气却随意得让人心寒,“可是姐姐好像很喜欢你……我劝你还是乖乖地听这位姑娘的话,趁早抽身……否则……”
“你真有自信能杀了我?”客随身上的那种温柔瞬间褪尽,空留下令人窒息的敌意。
“那倒没有……不过,同归于尽的把握倒是还有……”客忆笑着,“但是,我这个人很怕死的~说不定,我会去跟大家说明一切,客路哥哥若是出手的话,便有十成的把握吧。只是……不知道,姐姐该有多伤心呢……”
“呵呵,就是啊~小汀姐姐单纯得很,依奴家看啊,她是真的喜欢你~要是知道你从头到尾都是骗她的,不知要多伤心呢~”君临的眸中突然多了一种闪亮的神采,“若不是这样,奴家何苦演这场戏,平白地招姐姐怨恨?”
假的吗?温柔也好,关怀也好,甚至是与他相关的爱和恨,都只不过是演戏,是骗人的吗?
“客随哥哥,我们也是相识一场,无怨无仇的。你现在就走,我自然一个字都不会和姐姐提起。”客忆叹口气,“你虽不是好人,但到了今天都没有动手,对姐姐也算有情……你也不想走到那一步吧……”
客随移开视线,沉默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突然觉得,好冷……
“你认为,你说了,小汀就会相信吗?”
这一句话,打破了我抱持的微小希望。我的心脏仿佛一瞬间恢复了,开始清晰地跳动起来,用那种狂乱的节奏。
“的确。”客忆的表情轻松,“要她相信你是来害她的,的确很难……我也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都是被教训……”
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我,却从没有仔细地去想过……
“可是……”客忆的笑容里,尽是狡黠,“这一次可不一样……你说呢?汀姐姐?”
我手中的水桶一下子落到了地上。……他一直都知道我在这儿,不……应该说,就是知道我在这儿,他才故意走出去,故意将一切的来龙去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我才能彻底地相信,才能真正地死心。可是,他不知道,我宁可什么都不知道,宁可就这样,相信客随的温柔……
我不敢走出去,甚至不敢看客随的表情,我只知道,此时此刻的我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相信……我就那样转身跑了出去,怕他们看见我的惊惶失措,怕他们看见我的自欺欺人,怕他们看见……我强忍了好久的眼泪……
残局
才是十二月,却下起了雪来,今年的冬天怕是要比往年冷……
“小汀姐姐?怎么了?”秦素的声音,空灵清澈,听起来也好冷哦……
“没什么……好冷……”我摩擦一下肩膀,开口。
“冷?”秦素不解,“……”
“好啦,你从小在雪域长大,当然不怕冷了。当别人和你一样啊?”客行笑道。
“这样。”秦素看了看我,“病了要去找秦川啊……”
这句听起来怪怪的。
我看着客行和秦素,还有忙忙碌碌的韩志。经过七、八天的激烈讨论,终于决定是先回南宫世家……可是,要是回家过年的话,再不启程就来不及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是不舍吗?
“怎么了,汀儿?”客行走过来,双手按着我的肩,“这么不开心的样子,舍不得我?”
我也不想……可是,只要一想起客随的事,我无论怎么努力,就是笑不出来……
客行的笑,让人觉得安心,“好了,我会回来的,你这里的酒,我可还没喝完呢!”
“嗯。”其实,不回来又如何呢?如果一开始就不相信的话,即使失望了也不会太伤心的……相信别人每一句善意的安慰,是小孩子的行为吧……
“唉~”客行叹气,“我终究不是你的心上人吗?自己烦恼成这样,却不愿意告诉我吗?”
什么啊!不是这种原因啦……
“胡说!”我忍不住开口。
他的眼神里,尽是怜惜,“这样才对。要知道,你可是除我爹之外,这世上唯一一个敢教训我的人,这么消沉我会伤心的~”
乱七八糟的……什么啊,拿我跟他爹比……
“笑了就好了……”他摸摸我的头。这样做的他,却让我想到了客随……
“少主,该启程了!”属下们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的愉悦。
“好。”客行笑了笑,“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我回答。
秦素也走上来,“多加件衣服啊。姐姐可是我第二想救的人呢……”秦素的话,无论用什么样的口气说,都绝对不是谎言。
正目送他们两个上马,韩志走了过来,表情有点鬼鬼祟祟的。
“汀小姐。”他一脸严肃。
汀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客气的?
他看了看身后的弟兄,“您虽不是江湖中人,但论信义,论胆识,论魄力,都非寻常女流之辈可比……我和弟兄们商量过了,回去之后和主上好好说说,一定让您做大!”
做大?什么大?……呃……难道是正房的意思?是不是当中有什么误会啊?这个误会怎么这么久了都还没有被澄清啊?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韩志倒是红了脸,“我……属下也觉得,您才最适合少夫人的位置……就是这样……”
说完他便上马走人。
我不由苦笑。看样子,这个问题有待明年来解决啊……
……
捧着白菜,站在院子里的时候,漫天飞舞的雪,像是花瓣似的,纷纷扬扬地落下。那种懒洋洋、慢悠悠的架势,带着依依的不舍……
记得以前,爹还在世的时候,这样的下雪天,他就会暖上一壶茶,在房里教我下棋……可是,那时的我,却连棋子的拿法都还没学会,更不用提对弈了。爹会在棋盘上摆上棋局,慢慢地教我解……他留下的最后一局,是在出征的前一夜。那时他说,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就该解开这局棋了。可是……我没有……是不是因为这样,爹就再也没有回来呢?……小的时候,我曾那样想着……以至于到了今天,看着那局棋,我还是会隐隐地伤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落在脸上凉凉的感觉消失了……我这才回过神来……
“客路?”
客路站在我身后,替我打着伞。
“啊……呵呵,看着看着就傻掉了!”我指指天上的雪花,道。
他抬头,看着天空,“看雪?”
“嗯。我们这儿不常下雪呢……”我拍拍白菜上的雪。
他依然看着天空,眼神里有着一种莫名的虔诚。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那种表情,让人不自觉地想顺着他的眼神,看着他所看着的那片天空。
雪依然悠然地落下,沾湿了他的眉睫。我这才发现,他手里的伞,只是遮在我的头顶,而他自己却站在这纷纷扬扬的雪里。
没人教过他怎么撑伞吗?我伸手,将伞轻轻推了过去,挡住了他看着天空的视线。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如同孩童一般的明澈,“真的看着看着……就傻掉了呢……”他说的时候,伞又斜过来了一点。
不是这样的啦!我从他手里拿过伞,站得靠近他一点,让伞稳稳地撑在两个人的头上。这样才对嘛。
“你不冷吗?”早就想问了。这样薄薄的单衣,真的光靠内力就能保温吗?不是真的吧?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
“是不是真的啊?我穿的已经很多了,可是还觉得冷呐……”我疑惑地上下打量他。
他并不回答什么,只是静静地笑了。
事实胜于雄辩!我把白菜放下,伸手拉起他的手……温暖就那样毫不吝啬地传达了过来。
“真的啊……”我惊讶地抬头,却发现他比我还惊讶。……呃,现在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是不是有点晚了?我可是拉着一个男孩子的手哎……呃……
他抽回自己的手,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糟了……我最近是怎么了?老是不自觉地去“非礼”别人?……这种病,能找温文看吗?
“小汀……”
我的脑子因为这个声音变得一片空白,我只知道,我迅速地捡起地上的白菜,准备走人。
“等等!”客随的声音里有一种莫名的焦急。
伞?我立刻回头,把伞塞回客路的手里,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不知道……我还能躲多久……
……
雪下了一天,到了晚上还是没有停……
坐在房里,焐着热茶,真的很惬意啊……不经意地,看到一边榻上放着的棋盘……我走过去,伸手摆棋。爹留下的残局,我已牢牢地记在了脑子里,黑和白,并没有日月阴阳那般复杂,但是,我却从没有猜透它们所演绎的一切……
不用看了啦……我自嘲地笑笑,我可是看了十几年了……也不是这么难的吧?早知道这样,我就去问爷爷了。……呃,还是算了,爷爷的棋艺,好像比我还差……
想着想着,有点饿了呢……啧,客行一走,都没有人做夜宵了呢……以后我是不是又要做菜了?唉,真辛苦。算了,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吃的吧!
下楼,就听到琴声,那样孤寂地回荡在黑暗里。
客随吗?
我拉紧了衣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慢慢地走向琴声的方向……他说过,要教我的呢……可是,我这种……呃……朽木,看样子也是学不会的,幸好,没有让他教……
不敢走出去,只是在这里,远远看着,心里居然也会好受一些。
虽然是去后院的台阶,算是在屋内,但是那样张扬的雪花,还是会飘进来,这样坐着,不冷吗?还是,他像客路他们一样,即使一个人,也能让自己温暖?……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呢……
突然,弦断。
我的心猛地一震,不自觉地跑了出去。
“你没事吧?”我蹲下身子,拉起他的手。这样都会断弦,一定很痛的!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惊讶。“我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我了……”
呃……我立刻松开他的手,怔怔地看着他。
“你不应该走出来的。”他笑了笑,一如往常般的温柔,“……你这样,我就不能不辞而别呢。”
为什么一定要不辞而别?不离开不行吗?我没有生你的气啊……
“你在说什么呢?”装傻,如果这时我还能做什么的话,只有装傻。
“那天,你都听到了吧……”他开口,语气里混着苍凉,“我若留下来,一定会害你的……”
我真的不明白啊。我和你不是萍水相逢吗?你根本没有刻意接近我,反而是我刻意接近你,让你留在醉客居的啊,为什么你要害我?到底是什么理由?可是,此刻的我,却一点也不想知道那个理由,我所能想到的,和第一次相遇时一样……
“没关系……”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留下来,也没关系……”
他伸手,摸摸我的头,笑道:“傻丫头……这叫引狼入室哦。”
不……我不相信……即使亲耳听到,亲眼见到,还是无法相信。这样的温柔,要怎样的演技才能伪装出来?如果一切是假的,那就一直假下去好了!我不在乎!
“知道我为什么来中原吗?”他拉我在他身边坐下,替我拍掉身上的雪花。
我摇头。
“我家是在宋夏边境的一个小村……”他叹口气,一脸的哀伤,“那年宋夏边境动乱,我娘救了一个大宋的将士,他们两情相悦,后来便私定了终身……猜也猜出来了吧,那是我爹。后来,他执意要回宋军大营,他临走之前,信誓旦旦地向我娘许诺,战事一结束,就会回来……可是,他没有……我娘却那样执着地等着他,等到的,却是他和别人共结连理。他最后也不过是个贪慕富贵的伪君子……毕竟,骁骑大将军的女儿比起一个西夏民女来得金贵多了……”
突然明白了,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娘太傻,她一直都相信着这个男人……相信即使是这样,他也有他的苦衷。可是我不相信……”他说的时候,眼底燃着悲怆,“抛妻弃子,这是不争的事实。我小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去宋国,找到那个人,然后,把他欠我们母子的,统统讨回来。”他转头看着我,“至于,将他从我们母子身边夺走的人,我一样也不会放过……二十几年了,我终于知道,在一个小得无名的镇上,有一家叫做醉客居的酒楼,而他,就在那里……可是,我费尽千辛万苦,见到的那个非报复不可的人,却比我还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