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累了……如果和妖族战斗,他还能用冠冕堂皇的理由为自己的行为开脱的话,那么,现在呢?他要怎样说服自己活下去?
他看着天空,看着撒伊尔战斗的身影,苦笑着明白了一件事,他,不是那个值得被如此守护的人。
“够了!住手!”他站起身子,拿起掉落在地上的残破枪刃。“够了……”也许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才是最正确的吧。
枪刃即将刺进胸口的一刹,他的双手被魔力的锁链牢牢地束缚。
撒伊尔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捧着他的脸。
“我不允许。”她用命令的口气道,“无论原因是什么,我不允许。”
“你是白痴吗!”他的愤怒,显得有些无力,“你没听那个神族说吗?我会毁灭一切,自然也包括你!”
撒伊尔笑了,“你没听我说吗?那又如何?”
他看着她,不知要如何应答。
撒伊尔笑着,那种眼神正视着他的灵魂,“我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我要你活着,就是这样……”
那是一种莫名的脆弱,让他不自觉地颤抖。“我……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撒伊尔笑着轻握起他的手,“善良的人会吃亏的~~”她将手与他的十指相扣,“不过我很善解人意的,就给你一个善良的做法~”
瞬间,紫色的光从两人交握的手中溢了出来。
紫色的刻印,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她笑着,如同稚子般无邪,“我们的生命从此相系。一方生命终结的时候,另一方也不会再存于世上。”
树看着她,看着那种肆无忌惮的笑容,“为什么……”
“呵呵,不想伤害任何人是吧~~”撒伊尔松开手,笑得狡黠,“那就先不要伤害我好了~~不准自杀~~明白了?”
看着手里的刻印,他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下落。
撒伊尔伸手,蒙上了他的眼睛。
“下面会发生的一切,我不想你看到……”撒伊尔的声音,温柔。
他闭着眼睛,听到了她最后的耳语,“五大族落中,唯有人类是温暖的。所以,我最喜欢人类……而所有的人类中,我最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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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看着那个刻印,笑了。他有些明白为什么母亲留给他的咒文书上最后的筹码是召唤魔族了,除了撒伊尔这种没心没肺、分不清事情严重性的任性魔族,这世界上恐怕是没有人能守护他。
“当所有契约破毁之时,吾将还原万物真实之姿,赐予众生安宁。世界之灭,假汝之手而行……”树浅笑着,说道,“你听过这段天启么?”
“……”雷伽皱着眉,不解。
“无论是什么……”树伸出右手,刻印的光明灭,雷伽就那样被束缚在了原地。“这是我现在唯一可以选择的道路……”
“大人……”雷伽想要说些什么,但刻印已经完全封住了他的行动。
“你们也想阻止我么?”树又静静开口,冲着身后的黑暗道。
“当然不,树大人……”几只魔兽从黑暗中显现,“若不是殿下的刻印,我们早就该杀死您了……”
树笑了,笑得很开心,“正确的判断……”
他举步,向深不见底的黑暗走去……
……
第十九章 崩坏
……孩子,出生在这个时代,是你的不幸,也是这个时代的不幸。你不能逃避,只能接受,因为,这是你自己决定的宿命……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当他还在异想天开自己是与众不同的时候,当父亲敲着他的脑袋提醒他少做白日梦的时候,当弄得满身是泥回家一样会被母亲责罚的时候……那份“普通”却开始离他越来越远。第一次的追杀是什么时候?他记不太清了。但是,他却能清楚地记得那个声音第一次跟他说话时候的情景。
『当所有契约破毁之时,吾将还原万物真实之姿,赐予众生安宁。吾之圣决,假汝之手而行』
他听不懂,但是母亲的惶恐却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也是那一天,他知道了自己并非父母所生。他诞生于世,却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也许,他根本不能被称作是人类吧……
最先开始攻击他的,是妖族。他不同于常人的力量,曾经招致很多人的厌恶和憎恨。也有很多人畏惧、排斥他。这些负面的精神,引来了妖族。而妖族攻击他的目的也很单纯,通常没有人形的妖族,极度渴望着他的身体,而得到了他的身体,也意味着得到了那凌驾一切的力量。
起初,他还仅仅以为,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拥有与常人所不同的力量,所以“天赋异禀遭人怨怼”,不幸招致了妖族。母亲从未告诉他真相,只是在临死前含着泪嘱咐:
……总有一天,你会失去所有的亲人和朋友……树,你一定要坚强起来,坚强地面对自己的命运,无论有多痛苦多不幸,都要坚强……
『吾之圣决,假汝之手而行』如果说一开始他还不能完全理解的话,在那个五年前的夜晚,围攻他的那些神族的冷漠字句就充分地翻译了这句话的精髓:你是会毁灭这个世界的人。
……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妖媚而惑人的声音,在空寂的新殿中响起。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轻薄的雪绡笼着她白玉一般的身体,黑缎似的长发柔柔地散在肩上。她轻轻笑着,连鬓边的百合都为那种笑容而失色。她曳着裙裾,优雅地走下了台阶。
“撒伊尔……”树看着她,开口。
撒伊尔笑着走到他面前,伸手掠去他发丝上的雨水。
“你受伤了?”撒伊尔抚着他的脸颊,瞳孔中染上了一丝杀气,“谁伤你的?”
“那不重要。”树拿开她的手,直视着她,“为什么?”他开口,问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撒伊尔笑着,“和烈弗罗兰的婚礼?呵呵,那是交易啦~~我和这群迂腐的龙族缔了约。你不知道吧,其实烈弗罗兰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了,要想维持他们王龙族的地位,竟然要借助外族的血脉……”
“血脉?”
“呵呵,契约的内容是我必须假装奇格龙族,直到诞下子嗣,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限制了我的力量——你最近是不是不能自由召唤魔兽了?我也有很多不方便啊~~讨厌~~”撒伊尔娇嗔。
“为什么是你?”树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游离了,因为伤的缘故么?
“当然了~~”撒伊尔笑笑,“神族和精灵族没有性别,人类的时间太过短暂,算来算去就只有魔族了。毕竟也是龙王,要找妻子,怎么也该有‘王’的头衔啊~~三个魔王中,只有我是女的,就是这样啦~~”
“你不像是会答应这种要求的人……”很冷……被雨水浸湿……
“我说过了,这是个交易。”撒伊尔的眼睛里泛着愉悦的光彩,“作为交换,所有的龙族以后都不能攻击魔族,死后也要销毁自己的身体……所有降魔的东西都不能留下……我是不是赚了?”
“为了雷伽?”树笑了,她就是她,下定决心要守护什么的时候,就不惜一切代价。
“是的。”撒伊尔不假思索地点头。雷伽受伤的时候,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能,而她,决不允许这种事情第二次发生。
“难得你这样没心没肺的女人,还会有这种可爱的举动。”树笑着,声音里透着一丝凄凉。
撒伊尔也笑了,“那么你呢?你会追着我而来,并不稀奇。但是,为什么要阻止我嫁给龙族?难道,你嫉妒?”
“你……什么都不知道啊……”他还是笑着,无奈,“一下子就破坏了两个,不愧是魔王……”
破坏?她破坏了什么吗?她不明白……
树退开几步,伸出了右手,手心的刻印在夜幕中散发着妖异的光辉。
“只要说出真实的理由,刻印就会消失,是吧?”他开口,声音有些无力。
不要说!撒伊尔的心里,有一个声音突然呐喊起来。但是,仔细听得时候,还是一片空白……
树深吸了一口气,“我,注定成为毁灭这个世界的人。你曾经为了保护我,给了我这个刻印,将我们的生命彼此联系。一旦我死去,你也无法在这个世界上存在。我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你不让我自己了结生命,即使,那样做,对我,对这个世界都好……”
撒伊尔皱起了眉头,看着自己下的咒语渐渐消失,化成了紫色的荧光,消散在黑暗中。
“……但是,我没有那么勇敢……逃避也好,自我牺牲也好,死亡,是我唯一想得到的解决方法。如果没有你的刻印,我也许早就离开人世了。”树看着撒伊尔,笑得温柔,“所以,我要你收回刻印,即使我死了,你也能好好地活着……”
撒伊尔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一阵抽痛,“不要说了!住口!”她下意识地喊道。
树看着她,“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真相……知道么,我甚至庆幸过你失去了记忆,这样,你就不会有这种不舒服的回忆了……”
“为什么!为什么就为了这种理由就解除契约!我不允许!我决不!”撒伊尔吼了起来。
还是没有丝毫改变啊,他的撒伊尔。任性、自私、喜怒无常,我行我素地决定别人的命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开始在乎这样一个魔族。甚至在乎到忘记了自己背负的命运,贪心地想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和她在一起……
“我想守护这个世界,守护你……”手心的刻印已经完全消失了,树看着撒伊尔,伸手轻抚着她的发,“……撒伊尔……”
撒伊尔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扣着他的手指,吻上了他的嘴唇。她的心中一片混乱,她不知道怎样去辨别这样的情绪,只是,心痛,痛得快要碎裂开来……她知道,只要一松开手,这个人类就会彻底逃开,到她再无法追及的地方。她霸道地掠夺,咬啮着他的嘴唇,肆意纠缠他的舌头。她不放他走,即使是用禁锢的方式,她也决不放开他!
直到察觉他的窒息,撒伊尔才停下了自己发泄式的行为。她静静喘息着,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不允许……”
树伸手,把她抱进了怀里。她好冷,是因为她是魔族,还是因为她在伤心呢?他多想给她温暖啊……
她听得到他的心跳,也感觉得到那种人类特有的温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留恋这样的温暖的呢?
“谢谢你……”他的声音,微微得有些沙哑,“……我走了……”
她的心跳瞬间停滞了下来。刚想伸手抱紧他,那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力量却阻止了她所有的行动……
她的怀中,一无所有,渐渐的,只剩下冰冷的黑暗……
……
那一刻,阴雨渐渐停了下来,惨淡的月光透过云层,洒下了薄薄的光芒。
距离格林芬塔不远处的山麓下,无数眼睛亮了起来,妖族的低吼渗透在了无边无际的夜色中……
东境,神族特有的光辉犹如月光般蔓延……
西境,魔族的圣泉水翻涌起来,红色的泉水如同火焰般跳跃……
北边,精灵的栖息地一片寂静,所有自然的力量仿佛彻底死去了一样,无声无息……
大陆上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种奇异的恐惧……那种几近神圣的安宁里透出了死亡特有的漠然……
只是一个瞬间,大陆上所有具有灵感的生命,都得到了同一个讯息:
『当所有契约破毁之时,吾将还原万物真实之姿,赐予众生安宁。吾之圣决,假汝之手而行。』
……
~~
克拉迪娅刚想兴师动众地派人寻找树的行踪,他却浑身湿透地出现在门口。
“树!你去哪儿了!”克拉迪娅跑过去,刚想发牢骚,树却一下子倒了下去。
“树!树!”克拉迪娅抱着他,“来人……”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克拉迪娅背靠着树的房门,长吁了一口气。
“怎么样了?”赛尔雷斯走过来,问道。
“高烧。”克拉迪娅抓抓自己头发,“受了伤还跑出去淋雨……真是不懂得照顾自己!”
赛尔雷斯浅笑了一下,“回去休息吧。”
克拉迪娅点点头,刚想回自己的房间,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
“封印解开了啊……”
克拉迪娅转头,看到了那个金发的俊秀男孩,撒伊尔的赠品,魔兽,诺帝法。
封印?是指树右手的刻印么?说起来的确是消失了……看来,那个新娘的确是撒伊尔无疑……
“公主殿下也应该感觉到了吧?”诺帝法笑着走过来,克拉迪娅这才发现,他的身后还站着另外的两只魔兽。
“这个大陆的异样……”诺帝法看着走廊窗外的天空,轻笑。
克拉迪娅当然感觉到了,从刚才开始,就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在她的心里翻腾。她的脑海里已经不止一次响起那段莫名其妙的话了。
『当所有契约破毁之时,吾将还原万物真实之姿,赐予众生安宁。吾之圣决,假汝之手而行。』
“你想要说什么?”克拉迪娅平息自己的心绪,问道。
“尊敬的殿下,”诺帝法的笑里带着让人不悦的残忍和狡黠,“杀死他吧……那个叫做树的人类……”
克拉迪娅怔住了,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诺帝法。“身为他操纵的魔兽,这真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克拉迪娅皱着眉头,道。
“不,您看来有些误会。我们是撒伊尔殿下的魔兽……若非殿下的刻印牵制,我们早就杀死这个人类了。”诺帝法不屑地笑笑,“……或者,我不该称他为‘人类’……”
“你想说什么?”克拉迪娅觉得不舒服起来,至少她曾经还天真地认为这些魔兽都是衷心耿耿的,看来她还是太低估他们的‘魔格’了。
“您不知道吧……他,是注定毁灭这个世界的人。”诺帝法依然笑着说道,每一字都咬得无比清晰。
那是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仿佛连时间也一同凝滞。
诺帝法带着一脸的无所谓,继续着自己的话题,“真是不想承认啊~我们魔族的使命是破坏,可是,再怎样强大也比不上那个人啊……偏偏是这个时候呢!大陆的战争平息,各族开始恢复元气,在这种时候,他毁灭的力量却日益强大。身为亚尔格兰王族,为了自己的臣民和大陆的和平,杀死他是最好的方法吧……”
克拉迪娅看着诺帝法,眼神竟是平静的。
“怎么样啊?公主殿下。您也不想看到这个世界的毁灭吧,人类的生命短暂,更要好好地把握啊。您还年轻,还有很长的人生哪,也不想这样结束吧……杀死他吧……”诺帝法走近了克拉迪娅,诱哄。
“为什么来怂恿我?这样的事,你不是也办得到么?”克拉迪娅笑了,声音里微含着怒气。
诺帝法无奈地摇摇头,“我很难想象撒伊尔殿下知道这件事后,我会有怎样的下场……何况,让他亲近的人动手,成功率更高……”
他的话音未落,克拉迪娅就伸出了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诺帝法愣住了,他不解地看着面前的克拉迪娅。
“魔兽,诺帝法!”克拉迪娅看着他,神情几乎是神圣的,“你以为你在对谁说话?”
“我是神官因克德尔的养女,亚尔格兰的公主。” 克拉迪娅的声音,坚定,“人类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脆弱和肮脏,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也会以高贵的姿态迎接毁灭!身为魔族的你,却怀着对毁灭的恐惧,难道就不觉得羞耻么!”
诺帝法紧咬着牙,眼神中泛起了杀气,“你……”
克拉迪娅伸出了左手,手腕上的紫色文字清晰可辨,“想要造次的话,先问问这份契约!”
诺帝法强压下自己的怒火,消失在了克拉迪娅的眼前。
“呵呵呵~~”笑声,不可自抑。那名叫欧米娜丝的魔兽开心地笑着,几乎笑出了眼泪。
“笑什么!”克拉迪娅皱起眉头。
“呵呵,”欧米娜丝摆摆手,“我第一看到有人这样训诺帝法咧!而且句句切中要害!我开始崇拜您了,公主殿下~~”
克拉迪娅不由叹口气,果然是不可捉摸的魔族。心里承受能力差一点的,会被这样的反差弄疯掉的。“你又想怎么样?也是要跟我谈同样的话题吗?”她打断欧米娜丝的笑,严肃道。
“我无所谓啊~”欧米娜丝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世界被谁毁灭这种事情,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克拉迪娅看着她,判断她话里的真实性。
“您说的很对啊,怀着对毁灭的恐惧,是魔族的羞耻……”欧米娜丝依旧笑着,“可惜,诺帝法那家伙是亚魔族呢。身体内那一半人类的血液让他有些不好的习惯呢~~呵呵~~平时大家都太宠他啦~~”
克拉迪娅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插嘴的空间,欧米娜丝自顾自说着,“我早就告诉撒伊尔了,不能因为他年纪小就放任他嘛。有的时候应该好好管教一下,不过撒伊尔的脑子坏掉了啦……啊,对了,什么来着,说那个叫树的会毁灭世界,噢呵呵,你想想,怎么可能哦~~撒伊尔那家伙要是心血来潮的话,世界早就被灭了几回了~~还轮得到这个小子?……”
“那个……”克拉迪娅刚才还觉得挺紧张挺担心的,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压抑的感觉完全消失,荡然无存啊……
“欧米娜丝。”一旁的另外一个魔兽终于忍不住开口。
“可路贝斯啊,你也同意我的观点吧~~说起来,还是雷伽最可爱了~~”欧米娜丝伸手拍拍可路贝斯的肩,“好吧,好吧,我去看看诺帝法,说不定他受打击太大会自寻短见啊~~哈哈哈~~”
说完,欧米娜丝转身,消失在了黑暗里。
可路贝斯叹口气,看了克拉迪娅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行礼,然后也消失了。
克拉迪娅愣在原地,还没从刚才的震撼里恢复过来。
许久,她转头,看着赛尔雷斯,左手举在空中,“呃……我刚才是不是做了一个很伟大的决定?”
赛尔雷斯看着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克拉迪娅看着自己的手,“怎么办……”她低头,“如果,那个魔兽说的都是事实的话……可是,我不能,那是树啊,即使是真的,我也不可能做得到……”
她轻轻颤抖着。即使刚才说得那样义正言辞,她的心里还是在矛盾和痛苦着的吧……毕竟,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
赛尔雷斯伸手,轻轻地将她的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没事……”
没事么……这样的安慰,可靠么。但是,她,并不讨厌这样的姿势。“赛尔雷斯……”
“嗯?”
她伸手,抓着他的衣服,“呵呵,不知道为什么哪,觉得你很暖和。”
赛尔雷斯笑了一下,“你和撒伊尔一样,脑子坏掉了。”
“……”她愣一下,“就龙族而言,你的性格超差!”
“你管不着!”赛尔雷斯立刻反驳。
克拉迪娅不禁笑了起来,她埋首在他的颈窝里,无声地开口:有你在,真好啊……
……
走廊不远处的黑暗里,博恩皱着眉头,轻声离开……
……
第二十章 立场
那是一种混合着极强杀气的力量,整个烈弗罗兰的新殿都在那种力量下震动着。新殿周围的百合瞬间枯焦,汉白玉的柱梁上出现了可怖的裂纹。
烈弗罗兰的族长站在新殿外,皱起了眉头。他展开防护的结界,走了进去。
看到撒伊尔的时候,他愣了一下。雪绡的礼服早已残破不堪,上面满是雨水和污泥,她的发湿漉漉地粘在脸上,让她的脸显得格外苍白。显然,她试图冲开龙族的障壁。
“你在做什么?”他平静地开口。
“放我出去。”撒伊尔的声音,不复那种妖媚,反而冰冷地让人心悸。
尊贵的龙王皱起了眉头。为了防止喜怒无常的魔族变卦,契约订立的开始,他们就用龙族的力量限制了撒伊尔的魔力。而新殿的周围也有强力的结界,防止她未完成契约就私自离开。现在,这样的以防万一好像真的起到了效果,他嘲讽地笑了一下,“这么快就反悔了?”
撒伊尔没有看他,她的眼神空洞地看着新殿外的黑暗,“放我出去……”她的无力让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哀求一般。
他的眉紧锁着,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不要试图侮辱我族的契约,即便你是魔王。”
撒伊尔的眼神中有了阴寒的杀气,“看样子是没有办法和平解决了?”她笑着,美丽中透着难言的狰狞。
他退开一步,“龙族的力量是你的天敌,在这里,你以为你有胜算么?”
撒伊尔依然笑着,“我生存的意义在于破坏……跟我讲道理么?龙族还真是迂腐!”
“看来是不需要沟通了……”他吁口气,伸手,“封魔阵!”
撒伊尔的脚下瞬间出现了一个圆形的魔法阵,旋转着,散发着金色的光辉。然后,每一缕光辉都化成了金色的锁链,缠绕在撒伊尔的周围。
撒伊尔知道自己现在的力量根本解不开这样的束缚,但是,她还是拼命抗衡着。
他看着她的举动,突然有种奇特的感觉。他面前的撒伊尔完全不像是先前那个目中无人的魔族,她在挣扎着,那种孤注一掷里有着近乎绝望的疯狂。身为魔王的她,有什么事能让她如此绝望?他突然开始迷惘起来。
“为什么?”他开口,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撒伊尔笑着,不做回答,金色的光辉映进了她的眸子,妖冶。
他叹了口气,伸出的手轻轻握拳。
魔法阵的旋转停了下来,金色的光辉如同爆炸般的闪耀,撒伊尔就在那一刻倒了下去。
他伸手,抱着她。
即使是魔王,这样昏睡过去的时候,也干净无邪地有如稚子。他看着怀里的撒伊尔,轻轻地皱眉。他抱起她,将她放在了寝床上。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听见了她微弱的呼唤:
“树……”
……
~~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树冲着克拉迪娅眨眨眼睛,茫然道。
“什么!”克拉迪娅双手叉腰,大叫,“我说,你这个家伙,好不容易见到我,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去找撒伊尔!无情无义!说,你怎么补偿我!”
树可怜兮兮地缩到床角,“你不要对病人这么凶啊……”
“啊~~”克拉迪娅眯起眼睛,“原来你还有这样的自觉啊……也不知道是谁,昨天夜里拖着重伤的身体跑出去淋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