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云摇了摇头,反问道:“你呢?”她又想到什么,提议道,“要不要我变成兽形给你抱着取暖?”
池玄笑着摇了摇头,他将手臂环紧一分,道:“这样就好。”
绛云听他这么说,也生了笑意,她抱紧他一些,埋首在他胸口。她开口,怯怯问道:“我们真的要跟闰生哥哥决一死战么?”
片刻沉默之后,池玄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嗯。”
绛云抓紧他的衣衫,急切道:“可我根本没想过什么决战啊。我怎么可能去毁掉他的元神,毁掉元神,他会死的啊!”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眸中复又浮起了水色。她低头想了想,犹豫着开口,依旧用那颤抖的声音,道,“我们不去行不行?我们回大荒……”
池玄摇着头,无奈道:“不行。”
“为什么?”
池玄望着她,声音里满是凝重:“毁掉他的元神,才能释放他拘锁的魂魄。”
“用定魂咒法就行了啊,再说,你的净灵灯不也能度化精魂!”绛云反驳道。
“对。”池玄颔首,如此答道。
绛云猛地醒悟过来。定魂咒法和净灵灯,只有她和他,有这样的能耐。
度魂。她怎么就忘记了,自己辛辛苦苦在地府修炼,不就是为此么。旁人也许还无所谓,但商千华、段无错和梁宜,无论如何也要救出来才行。
她整理了一下混乱的心绪,道:“那我们只度魂,不伤他,好不好?”
“我没把握。”池玄道。
绛云不解。
“若是普煞,我没把握……”池玄的神色中浮起一丝惆怅。
普煞……
绛云听到这个名字,又是怔然。
“他吞下的煞气,能克制我的净灵之力。梁宜的魂魄为他所用,你的定魂咒法怕也难以起效。加上天干玄兵和雷将神力……”池玄慢慢道,“只怕我们未能度魂,就败在他手下。”
绛云心中复生沉重,低头苦思起来。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提议道:“说不定根本不必一战啊。我们好好跟主人说,兴许他愿意释放那些魂魄……”
池玄闻言,皱起眉来,“不可能。”
“哎?为什么?”绛云皱眉。
池玄紧皱着眉头,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崔巡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含笑道:“绛云姑娘说得对。”
只见崔巡背着手,缓步而来。徐秀白跟在他身后,依旧一脸哀伤之色。
绛云见有人同意她的观点,满心欢喜,不自觉地展了笑意。
崔巡走到那二人面前,道:“是该先好好谈一谈。毕竟毁人元神什么,不合地府的规矩。”txt酷乐猫发布
徐秀白开口,不屑道:“要谈是你的事。无论如何,我都要夺回师傅的魂魄。他若不答应,就算毁他元神我也不会手软。”
“你毁不掉他的元神。”池玄认真道。
徐秀白一愣,正要发怒,却又想明白了什么。他硬生生压下怒意,不悦道:“我知道我道行低微,还没有毁人元神的本事。你不必点明。”他说罢,双手环胸,嘟囔道,“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崔巡看着这般情状,轻轻击掌,道:“好。既然都决定了,我们往凤麟洲去吧。”
见众人皆无异议,他又唤出了黑白童子,嘱咐他们看护宅院。一切妥当,众人上路。
徐秀白跨上驺吾,刚坐稳,却突然生了疑惑,开口问道:“说起来,既然褚闰生如今变成了普煞仙君,他还会乖乖在凤麟洲等我们么?”
“这是自然。”崔巡答得轻快,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道,“那小子布的局可高明得很哪。”
说罢,他也不多作解释,腾身入空。
徐秀白不解其意,也懒得再问了,策骑驺吾追了上去。
不消多时,四人行至西海,这才懂了崔巡方才那话中的意思。
西海之内,凤麟洲外,本是一片弱水。鸿毛不渡,芦苇不浮。平日里,这弱水极静,凝澈如水晶一般。但今日,却见水翻如沸,浪激生沫,一片浑浊。水中隐隐有无数水族穿梭,忙碌非常。
众人正疑惑时,就见浪升如莲,一名金甲男子浮出了水面。但见他相貌英俊,身姿伟岸,颇具威严。此人,正是西海龙王三太子,嘲风。待看清众人,他原本的严厉便化作了恭敬谦卑,他抱拳,尊道:“广昭仙君。”
池玄回了礼,道:“太子不必多礼。”
嘲风颔首,笑道:“不知仙君何故来此?”
池玄如实答道:“往凤麟洲寻普煞仙君。”
嘲风闻言,皱眉道:“仙君也知道普煞回返之事?”西海水族多因睚眦和螭吻之故,对普煞心存芥蒂。嘲风自然更甚。他的语气冷淡非常,只道,“不瞒仙君,普煞虽然归位,但不知为何,其身煞气凶戾,凤麟洲左右皆受波及。众仙家已合力将他困在洲上,如今正商量对策。”他望向池玄,勉强一笑,“说来仙君天生罡气,净灵驱邪,莫不是为此而来?txt酷乐猫发布”
听到这番话,绛云蓦然想起当初普煞仙君身死,幻火金轮失控,煞气四散,西海仙家也曾合力将幻火金轮拘束。她恍然大悟,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崔巡。
崔巡满脸笑意,点头道:“这也难怪,就算是自己的元神,也需要时间吞化调息。更何况他身负诸般法力,一时无法控制也是理所当然。嗯,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啊。”
嘲风打量他一番,道:“阁下莫非是地府鬼仙?”
“好说。”崔巡答道。
嘲风顿生欢喜之色,他上前,跪下身来,恳切道:“如此机缘,定是上天怜见。想必鬼仙大人也知道当年我西海水族与普煞一战之事。王兄睚眦的魂魄至今被普煞所拘。小王斗胆请广昭仙君和鬼仙大人出手,度化王兄魂魄。”
崔巡伸手扶起他,道:“不必多礼。正是为此而来。”
嘲风愈发喜悦,但眉宇间仍旧隐了一丝忧虑,他满脸诚恳,又道:“鬼仙大人,王兄身前行事有差,即便度化,恐怕还要在地府受刑。但求鬼仙大人体恤……”
“放心,此事地府自会酌情。”崔巡说罢,拍了拍嘲风的肩膀,回头望向了徐秀白,笑得含义深长,道,“徐兄弟,你说是不是?”
徐秀白微微一怔,就见嘲风正望着他。他慌忙避开他的眼神,草草应了一声:“嗯。”
话到此处,嘲风方才放下了心。他拱手,又拜道:“多谢成全。小王不多扰了,请吧。”他说罢,侧身让开。
四人别过,往凤麟洲去,不在话下。
奉命困锁普煞的仙家见是他们前来,自无阻挠之意。四人脚踏上凤麟洲时,就见红光弥漫,染透洲上缭绕白烟,朦胧看去,如烈焰一般,焚林燎天。洲上花木皆已枯朽,鸟兽绝迹。
那红光,正是至凶至恶的煞气,由无数魂魄的冤气与妖兽天犬的狂躁杀念凝聚而成。瞬间便能夺人心魄,骇动神魂。
池玄见状,唤出净灵灯来,燃亮了灯火。刹时间,罡气铺展,驱散众人身周的红光,留出一片清静之地。
“切莫离开我身边。”池玄开口,却只嘱咐了徐秀白一人。
徐秀白看了看崔巡和绛云,无奈地点了点头。
四人缓步前行,片刻之后,便见一池湖水。洲上被煞气笼罩,万物颓靡,但这湖水却清碧如昔。白烟袅袅,氤氲缭绕。飞花点点,激起涟漪。水面之上,有人侧卧而眠。此情此景,何等熟悉。
绛云呆呆看着眼前的景象,自语般地轻唤一声:“主人……”
霎时间,一道涟漪漾过水面。湖上之人睁开了眼睛,缓缓起身。他望着众人,凝眸而笑,云淡风轻地道了一句:“恭候多时。”
作者有话要说:
汗汗汗,我承认这是过度章,过度章好难写……汗汗汗~~~事已至此,何必着急。咳咳,你们懂的……

当然了,相信大家都知道,下一章就是决战啦~~~我会努力的!!!嗯嗯嗯~~~

一骑绝尘
作者:那只狐狸

群战

“恭候多时。”
这样一句话,简单至极,语气之中波澜不生。但便是这一句话,听来却沉重无比,似是将万千情绪凝结,压抑在了平静之下。
眼前的人,自然是褚闰生。但他的相貌虽无变化,周身的气势却已天差地别。他长发披散,随风悠扬。身上依旧着着那残旧的白衣,雪水污泥染在衣衫上,晕出斑驳色彩。这本该褴褛的打扮,却遮不住他一身的矜贵之气,更掩不了他眉宇间的卓绝傲然。他噙着一抹好看的笑容,缓步往岸上走来。踏足之处,碧水清漾,起涟漪粼粼。
池玄见他走来,并不开口,只是上前了几步,执灯挡在了众人之前。
褚闰生停步,笑道:“仙君何必如此?我如今重归仙道,正想同你好好叙旧……”
“我说过了。我是池玄。若你认定自己是普煞,更一心一意要成为普煞,你我便是陌路。”池玄开口,声音冷然。
褚闰生摇了摇头,道:“当初我的元神寄存在绛云和幻火体内,你恐我伤害他们,才会如此说。但到今日,早已没有必要了吧。”
池玄皱眉,虽不言语,却也没有放松分毫。
褚闰生又道:“我知道我这不成器的转世做了许多恶事,我也深感愧疚,日后自会寻找补偿的机会。”他说到此处,望向了绛云,笑道,“绛云,你不会生我气吧?”
绛云被他一问,稍稍愣了愣。她看了池玄一眼,复又望向了褚闰生,摇了摇头。
褚闰生笑了笑,向她伸出手来:“乖。到我这儿来。”
不等绛云反应,池玄开口,带着微微愠怒,对褚闰生道:“她是我的。要说几次才行?”
褚闰生收回手去,叹了一声。
徐秀白听他们这般对话,终是忍不住了,他上前道:“我不管你是谁,把我师傅的魂魄还回来!”
褚闰生看了他一眼,笑道:“螭吻太子,你该先问我要你哥哥的魂魄才是啊。”
徐秀白怒意顿生,他紧握着网元天纲,要出手时却被崔巡拦住。崔巡笑着整了整衣襟,对着褚闰生抱拳一拜,恭敬道:“仙君有礼。”
褚闰生回了一礼,道:“鬼差大人太客气了。”
“要的要的。”崔巡笑道,“其实在下今日前来,是想跟仙君打个商量。”
“愿闻其详。”褚闰生道。
“方才仙君也说了,先前种种恶行皆是褚闰生那个混小子所为,与仙君无关。这个在下绝对赞同。仙君是何等人物,岂会做出功不抵过之事。如今仙君既然归位,又有心补偿,不如将拘锁的魂魄放还,岂不功德?”崔巡的笑得诚恳,道,“在下也不敢太过麻烦仙君,只求那几个叫得上名字的魂魄,如何?”
褚闰生却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他并不答话,转而道:“说得好。我这转世也不知生了什么魔障,为恶太甚。素闻人死之后,魂归地府,计善恶,评功过,而后订赏罚。我倒是想问一问,如今的我若是入了地府,是怎么个判法?”
崔巡点了点头,手腕一翻,取出一本书册来。他翻开书页,查了片刻,悠然笑道:“伤雷将、损地仙、纵精鬼、害人命,再加上铸魂魄、炼人身,僭越自然,私造性命……啊,不必说,自然是打落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哦。原来如此。”褚闰生应了一声,毫无惧色,“这么说来,我可千万不能死啊。”
崔巡收起书册,含笑应他道:“呵呵,仙君不必多虑。行善积德,自有转机。何况……”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挑衅,“身为仙君要么长生不死,要么灰飞烟灭,岂有机会入我地府呢?”
褚闰生笑了起来,“正是呢。”他轻轻叹口气,无奈道,“真是叫人为难啊。纵然我想再将元神分化,寻找转世之机,也是行不通啊……”他说道此处,眼神里忽生一抹厉色,声音也带上了冷酷之意,他垂眸自语般道,“竟然被逼到这种绝路上了么……”
“仙君何必烦恼。这也并非什么绝路,只需将所有拘锁的魂魄释放,散去道行,斩断因果。而后清心苦修,岂不大妙?”崔巡提议。
“的确是妙法,可我还有一个更妙的法子。”褚闰生道,“放手一搏。”
崔巡望着他,但笑不语。
褚闰生笑着,对众人道:“虽然与我计算的不一样,不过也差强人意。神霄雷电、定魂咒法、天犬煞气,这三件东西我都已得到。还附带了天干玄兵,正身之术和龙族法力……”他说着,抬头望向天宇,“敢问谁还能奈何得了我?”
崔巡抚掌点头,也不多说什么,转过了身去,对池玄三人道:“我谈完了,你们谈不谈?”
徐秀白冷哼一声,手中网元天纲霎时铺开。一湖碧水如经疾风,被划出道道波纹。
褚闰生看了看自己的脚下,“天纲列阵?”他抬眸,轻轻一笑。但见碧水之上,火焰绽开,如婷婷莲花。火焰燃上天纲细丝,霎时间将一整片湖水燎透。眼见得火焰就要烧上身来,徐秀白只得放弃了后续攻击,将天纲收起。天纲上的残火崩出火花,纷扬落下。徐秀白避无可避,身上沾上了一点火星。出乎他意料的,那火焰竟毫无炽热之感。
幻焰真火?!
徐秀白顿生惊骇,这时,池玄掌中明灯光耀。但听他声音沉稳,令道:“净灵引!”罡气铺开的一瞬,如涌泉覆身,转眼将火焰灭尽。一池湖水又化清碧,泛起粼粼波光。
褚闰生皱了皱眉,身子微微一退,竟似在避让一般。然而,他的脸上复生出笑意,道:“仙君的道行只剩下五成,真是可惜了。”
言罢,红光炽烈,自他身上溢出。那是何等猛烈的杀意,即便是西海的仙家,也能感觉那可怖的压迫。池玄掌中的灯辉骤灭,他眉头一皱,竟跪倒在地。一旁的绛云看到这般情状,立刻上前扶着他。他的神色带着痛苦,额上浮起了冷汗。
这般模样,让绛云忆起他和她相克时的景象来。现如今,他们虽共享命元,融合力量。但面对这般凶戾的煞气,天生罡气的他,终究还是受了影响。
主人将元神寄入她的体内,取走她的煞气,难道就是为了克制池玄么?难道一直以来,他都计算着这一战么?
想到这里,她心中悲愤,难以自抑。她起身,走上几步,出声喊道:“住手!”
褚闰生望着她,笑道:“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很想杀死广昭,为自己的族人报仇么?”
“他不是广昭!”绛云道。
“他早已归位,如何不是广昭。”褚闰生道,“绛云,难道灭族之仇,你都可以放下么?”
“他不是广昭,我也不报仇了,你住手。”绛云摇着头,声音急切。
“那救命之恩呢?”褚闰生抬手,点了点自己的眉心。
“你那也叫救命之恩?”徐秀白强忍着煞气侵体之痛,出声斥道,“卑鄙小人!你不过是利用她罢了!”
褚闰生并不反驳他,只问绛云道:“你也这么想?”
“不……”绛云答道,“没有主人的血肉,我早就死了。若是死了,就不会遇上池玄,也不会遇上小宜、小白,还有其他许多人。无论如何,救命之恩就是救命之恩,怎么也不会变的……”
褚闰生颔首,笑道:“正是如此。我是你的主人,你助我修道不就是为了让我重归仙位。只需再解决一些事,你我便能像以往那般,简单快乐地生活……”
绛云眼眶一热,泪水簌簌,湿了脸颊。回到以往,这曾是她唯一的梦想。可如今的她却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段岁月,终究是再也回不去了……
泪眼朦胧,模糊了眼前的那个人。但他的样子早已深留于心,再清晰不过。对她而言,他早已不是普煞……
“闰生哥哥……”绛云哽咽着,唤出了这个名字来。
褚闰生的眉睫微微一动,脸上慢慢浮出一丝苦笑,道:“你想这样叫我也行啊……”
“闰生哥哥,你说过的话,我现在都明白了。你做那些事,不是想要伤害我们。可是,我该怎么做才对?你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绛云泣道。
褚闰生长叹一声,周遭的煞气瞬时收尽。
“傻妹妹,我与他虽是一心同体,但终究是我为尊。我绝对不会认同他那些可笑的做法。”褚闰生的目光淡淡扫过众人,语气里染上了无奈,“还不明白么?他谋算什么,我都知道。所以,他绝对不可能成功。”
“那么仙君呢?仙君又在谋算什么?”崔巡开了口,如是问道。
褚闰生扬眉一笑,神色中的骄傲,不可一世。他摊手对众人道,“到了这个地步,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一生杀伐,只为屠妖救人。可后来,却有人告诉我,原来天地不仁,杀妖并非为善,我一手杀孽,已近魔道。”他笑出了声来,“……我竟然才是那个要被诛灭的存在。太可笑了。这么一想,当初我一族被妖类屠戮,说不定也算是天道承负。当真是活该了……”他压了压笑意,看着绛云,“绛云妹妹,你说呢?”
绛云听他这番话,依稀想起百年之前,她执着于灭族之恨,日日寻广昭报仇。普煞也曾劝过她“天地不仁,自有承负”云云。那时候,她倔强反驳,而普煞却再也没有多作解释。
“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也不明白?”——原来,这便是一切的根源……
褚闰生也不强求她回答,又道:“若是死了,自然无法完成理想。所以我开始积累功德,已做权宜。得仙道之后,我在这里日夜冥思,可终究还是参不透这天地……于是我就想,倒不如干脆入了魔道,逆天行事,杀妖灭仙,屠鬼弑神。待到那时,我便取代这不仁的天地,重改规则。令九天十地,唯人独尊。”
崔巡听罢,笑了一声:“仙君啊,该说你什么好呢?你当真以为自己做得到么?”
“有志者事竟成。我本也觉得自己狂妄太甚,可到如今再看,有什么不可能的呢?”褚闰生望着崔巡,道。
崔巡的笑意慢慢敛去,再不多言。
褚闰生吁了口气,缓缓道:“我早已说了,如今谁也奈何不了我。”他抬手,摁上自己的胸口,“哪怕是我自己……”
绛云听着那些话,心中已然沉痛难当。哪怕是自己也阻止不了自己?逆天破命,易改规则,那压抑了千百年的执念是何等炽烈。与此相比,褚闰生的梦想何其渺小而又脆弱。她的心被狠狠揪紧,眼前又浮现出那温润无邪的笑容,那温柔的嗓音仿佛近在耳畔,低诉道:
“……我想……我想,等救回幻火,便离开上清回家去……”
回家。
不是得道成仙,不是君临天下,更不是什么入魔逆天,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他所要做的事就只有一个:回家……
褚闰生沉默了片刻,看着众人,道:“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既然如此……”他伸手一招,数十雷锥浮现身旁,他的神色冷然,道,“方才我元神未定,才会被困于此。现在我便破开这束缚,想拦我就试试吧!”言罢,他手一挥,雷锥得令,激射而出,袭向了众人去。
徐秀白见状,引网元天纲相抗。天纲交错,织出盾网,挡下雷锥。丝线轻缠,又将雷电之力引入地下,卸其威灵。
褚闰生道:“看你能挡多少。”他一扬手,雷锥顿时调转了方向,往西面八方而去,攻击的正是凤麟洲外布下束缚的仙家。
徐秀白忙又将丝线引往四方,截下了所有雷锥。
便是这个空隙,褚闰生身姿一动,转眼间到了徐秀白身前,二话不说,击出一掌。眼看徐秀白躲闪不及,池玄出手,一把擒住了褚闰生的手腕。褚闰生轻轻一笑,煞气瞬间涌出,缠上了池玄的手臂。一时间,锐痛席卷,让池玄不禁皱起了眉头,但他却不松手。引自身罡气,与他抗衡。
崔巡看着那三人僵持,又望了绛云一眼。他生出满脸无奈,唤出黑幡,纵身上前,一下挑开褚闰生的手臂,将他逼退。
“怎么,鬼差大人是要无视地府铁则,对活物出手了?”褚闰生望着他,挑衅道。
崔巡摇头,道:“怎么会呢,我这人最是遵纪守法的。”他说完,笑了笑,猛地挥了挥手中的黑幡。
褚闰生只当他要攻击,退后了几步。
只见阴影凝聚,如幕如帷。转眼之间,已不见了那几人的踪影。
褚闰生皱眉,又看了看四下,“哼,走了也好。”他说完,纵身飞起,引雷锥在旁,往凤麟洲外去。
却说崔巡虚晃一招,将众人带离了战局,却也没行多远,不过是到了湖边的林中。他以阴气为障,隐去了众人的气息,算是稍作权宜。他看了看众人的模样,不禁又叹起气来。徐秀白一番顽抗,早已露了疲态,呼吸不定。而池玄,则受煞气影响,隐有痛苦之色。至于绛云,她泪水盈眶,悲痛之余,更添恍惚。
崔巡收了黑幡,清清嗓子,道:“你们若是不想跟普煞动手,我托你们的事就罢了。大家早早散伙……”
“不行!”徐秀白第一个出声反驳,“我一定要取回我师傅的魂魄……
池玄也道:“方才是我大意。稍事调息就好。”
绛云慢慢回过神来,她抹了抹泪痕,轻轻道:“我没事……”
崔巡笑了一声,道:“你们若真的没事,那就该明白,到了此刻,只有打散他的元神才能了结一切。若没有杀了他的觉悟,绝对不可能成功。”他带着一丝无奈,道,“难为那小子安排得如此周到,终究是白费了啊……”
“安排周到?你是指闰生哥哥?”绛云不禁问道。
崔巡点点头,道:“我现在总算知道那小子要做什么了。”他稍作停顿,理了理话语,“虽然其中细节难以知晓,但我也大致明白了。诚如幻火所言,他一路而来,就是为了凑齐普煞的元神,然后彻底毁掉。他安排好所有的事,在元神未定之前赶到凤麟洲,就是为了困住普煞,等你们前来。当然,到了今日,他罪孽深重,雷部地府皆不会姑息,也不是非要你们出手不可。我猜他是一念天真,只想着由故人动手才好。”
“可是毁去元神,他就会死啊……”绛云道。
“若是这般发展,我也不会夸他高明了。”崔巡笑道,“别忘了,他还有梁宜相助呢。以她的定魂咒法,哪怕他元神被灭,还是能保住魂魄,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绛云听他如此说,心中生起一丝欣慰来。
崔巡看了看众人,笑道:“接下来,才是最可怕的部分呢。”他摊手,又唤出了那本记载功过的簿册,“若魂魄不灭,就还有生生轮回。其中若有一世修仙,‘普煞’就有可能重回世间。为了永绝后患,他累下诸多杀孽。即便这次能保全魂魄,侥幸活下,死后也会永拘地狱,不得超生。啧啧,好一手棋,真真是将‘普煞’逼到绝路了……”
这番话说完,那三人的神情皆凝重无比。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绛云带着戚然之色,低低问道。
“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想。但方才跟‘普煞’谈过之后,傻子都该明白了吧。”崔巡道,“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下不了手,也不勉强各位。”
崔巡的话虽是说给众人听的,但眼睛却只看着绛云。绛云沉默片刻,神情中的悲戚犹豫渐渐收去。她的神色带着少有的认真坚决,出口的话再无半分迟疑:“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