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那枚银针。师父说过,暗器之法在兵器中是最难的。这样一枚小小的银针,要想用合适的力道发出,没有十年八年的练习绝对做不到。刚才,这枚银针能带着一张字条破窗而入,发针的人,绝对是个中好手。英雄堡一直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暗器这种东西,自然是不入法眼的。奇货会汇聚了江湖上的各色人士,会有用暗器的高手也不一定。
小小揉揉头,皱着眉头叹气。她根本就不认识这种用针的高手,怎么会招惹上呢?
她转转手里的银针,针这种东西,扔来扔去的多危险,还是绣绣花什么的好哇。
绣花?小小猛地想到了什么。英雄堡内,以针法名满江湖的,就只有纤丝绣庄的纤主曦远了。虽然曦远一直自称自己是生意人,但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纤丝绣庄祖传了一套百绣针法,原是古时暗杀之用。身为纤主的曦远,不可能是弱质女流。如果真要找个用针了得的人,非她莫属。
纤主曦远……难道真的是她?
怎么办?小小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步。敌在暗,我在明。她如果真将自己视为敌人,凭她一个无名小卒,怎么跟纤丝绣庄斗啊?她冥思苦想了一番,突然茅塞顿开,对了对了,师父说过什么来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特别是她这种立志做坏人的,怎么能在关键的时候被人陷害,而不是陷害别人呢?
小小一瞬间下定了决心。坏人是只能害人,不能被人害的!虽然她先前失手遭了银枭的暗算,如今定要一雪前耻!
她立刻走到床边,弯腰打开床下的抽屉,拿出了火折,又取了火绒。接着走到桌前,端起了油灯。她四下看了看,取了镜台前盛放檀香的小盒,将檀香倒尽,放入了灯油。再取了一张纸,将小盒细细包好,放进了怀里。
她看看天色,约莫是酉时一刻。离那丑时之约还早得很,现在这个时辰,堡内的人大多去跃香榭用晚膳了。哼,谁说做坏事一定要月黑风高的?现在就是好时辰么。
她转身开门出去。纤主是有钱人,又身怀宝物,自是英雄堡的大客,住的是幽静雅致的东厢。几日前,她在堡内的隐蔽处都用白石作记,标明了路途。东厢自是熟门熟路。她若无其事地走在回廊上,还兼带看看风景。小小早打定了主意,若有人问她为何去东厢,她就说自己认不得跃香榭的路。可这般明目张胆,反而无人怀疑。
她轻松地转进东厢,果然如她所料,东厢的宾客大多去了跃香榭用膳。她是小人物,不去也没人理会。纤主这般的身份,总不能不给英雄堡面子。她抿嘴笑笑,轻巧地闪了进去。东厢之内,有英雄堡的弟子把守。小小扫了一遍,却见一间厢房之前,站着一名素衣的婢女,看那绣工精湛的衣裙,无疑是纤丝绣庄的人。厢房的窗微敞着,隐隐可以看见,屋内还有一名婢女。明明有英雄堡的弟子首位,却还留着自己的婢女在房。那纤主曦远看来是个极小心的人。
小小从怀里拿出了火绒、火折和灯油,又捡了块石头。她拿下包着灯油盒的纸,在里头放进了火绒,倒上灯油,然后再将石头放了进去,团起来。她特意留了一段纸条出来,搓成了约莫一寸长的引子。准备妥当,她拿出了火折,拔开塞子,吹火。许是因为躲藏和紧张的关系,她连吹了五六次,这才引着了火星。她将纸引子点上。抬手将纸包扔向了一间厢房,又纵身一滚,闪到了假石的背后。
小小的力道虽不大,但瞄准的是纸窗。那纸包一撞上纸窗,便破裂开来。灯油和火绒一散开,火势当即一猛。纸窗霎那燃了起来。
守卫的弟子见这火势,皆是一惊。有人喊着救火,有人便去小小先前躲藏的地方搜寻。但火势渐猛,弟子纷纷奔走,灭火去了。而纤主的房间,离那火事甚近,婢女不免心慌闪神。
小小趁这工夫,轻巧起身,几下纵跃,从那微敞的窗子里潜了进去。房内的那名婢女正理着被褥,小小二话不说,从背后点了她的穴。那婢女还未反应过来,就失了意识,缓缓倒下
小小站定,双手叉腰,无声地大笑了几声。苍天有眼啊,这是她第一次做坏事成功啊!果然,放火是做坏人的必经之路啊!
她四下环顾了一番,房间内布局装饰,和她住的厢房也没差多少,只是多了些字画摆设。房中摆着一面绣屏,是上次“展奇”时的“潇湘八景”。果然是纤主曦远的房间没错。想那纤主如此谨慎,也不会把设陷阱的线索留在房内。就算她想找,也找不出什么罢。也罢,干脆顺个几样东西,然后回去睡觉。只要她丑时不赴约,看她能把自己怎样。至于值钱的东西么……潇湘八景?算了,这样的东西,很难脱手,拿了也是累赘。她在房里轻手轻脚地走着,瞄见了一个锦盒。
“纤绣百罗”?小小走过去,打开一看,果不其然。是那墨不沾衣,号称刀枪不入的“纤绣百罗”。她略微寻思了一下,这件衣服比起潇湘八景的绣屏来,自然是贵重百倍。价值连城不算,还防身护体,实用非常。
嘿嘿,不卖,自己穿也行啊!她当即拿起那件“纤绣百罗”,放进了怀里,然后合上锦盒,阴险地笑笑。
趁乱收工。她打定主意,正要离开,却不料,转身的霎那,那塞进怀里的“纤绣百罗”凸出的地方,好巧不巧撞上了一旁的花瓶。
小小大惊,赶忙用手去接。忙中,手肘撞上了屏风。她眼明手快,一脚踢住,稳着屏风没倒下来。
小小欲哭无泪了。她现在,两手抱着花瓶,左脚支着屏风,光是右脚着地。这姿势,要多艰难有多艰难,完全是动弹不得。天哪,她不会要一直这样吧,等纤主曦远回来,人赃俱获?
她扭头看看,左手边不远处,有个花架。她腾出了左手,努力地伸向花架。好不容易一把抓住,借力稳住了身子,她这才松了口气。她刚想把花瓶放下,却听得“咯嗒”一声,床边的墙壁,突然缓缓移开,露出了一条暗道。
小小呆了,她看看那花架,又看看自己抓着花架的手。难道,她不小心启动了机关。
小小狠狠叹了口气。这种时候,怎么还会生出这般的枝节?她僵了一会儿,小心地放下了花瓶,然后迅速转身扶稳了屏风。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赶快走吧。
她刚想从后窗离开,却听见外面人声渐沸。
“怎会突然起了火事!你们是怎么守卫的?快通知宾客,看看房内可有损失!”
那声音熟悉非常,正是英雄堡内统管内务的方堂主。小小有些慌了,现在要想脱身,恐怕不易啊。唉,放火还是太张扬了,以后要慎重啊!唯今之计,只有……
她看着那条密道,耳边人声渐近。她心一横,闪身进去。她扫了一眼四周的墙壁,把可能是机关的突起都摁了一遍。房门开启的声音刚起,暗道的门应声关上。小小背抵着墙壁,大大地吁了口气。她仔细听听外面的动静,但却什么都听不到。看来,这暗道的墙壁是货真价实,真材实料啊。
她抬眸,正打算下一步,却发现前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不禁一惊,但下一刻又放了心。这暗道之中隐隐有风,看来不是密室。
她拿出怀里的火折,吹燃,照了照前路。不过是石板铺就的台阶,一直往下,也看不出是通往哪里的。她有些胆怯,但一想起自己是要做坏人的,便鼓起了勇气,大步往下走。然而,她的脚下突然一滑,眼看就要滑倒,她立刻提劲,稳住自己的身形。但那台阶级级湿滑,她的身形依然不稳,就这样一路踉跄地冲下了台阶。
好不容易到了台阶的尽头,她却站不住身子,脚下一绊,一下子摔了出去。
怪不得,师父常说,轻功这东西也是要看地形的啊,她现在就是完全发挥不出来么。她万念俱灰地翻滚了几圈,四脚朝天地倒在地上。
什么暗道嘛,到处都是积水,湿湿滑滑的,谁会走进来啊。她看看手里断成两截的火折,无奈不已。她收起火折,揉着腰起身。前方是个拐角,还隐隐透着光。
莫非有人?她小心地走了过去,背贴着墙,仔细地听着。确定并无任何人声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往里瞄了眼。随即,呆住了。
那不过是空旷的一间小室,只不过,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她认识。
小小几步过去,轻声唤道:“银大爷?”
然而,银枭丝毫没有要醒的样子。
小小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呼吸平顺,应该只是昏迷而已。但她立刻就察觉到了异样,银枭的身上有很多枚银针。并非是他惯用的淬雪银芒。这些针要略微粗大些。小小认得这种针,这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封脉针。专门封锁脉门,断全身的真气。而这封脉针绝对不是随随便便能拔的,稍有不慎,反而弄巧成拙。
小小看了看那些针的位置,封的是奇经八脉的脉门,虽然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是不能行动是肯定的了。现在怎么办?小小低头思忖。她如今也是自身难保,何况,她也不敢随便拔这些针啊。啧,见死不救,也是做坏人的入门功夫啊。
小小双手合十,小声开口道,“银大爷,不是小小不救你啊。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不要恨我啊。”
她说完,起身,准备离开。然而,那一刻,她眼角余光一瞥,看到了银枭微敞的衣襟下的肌肤。她猛得一惊,重新蹲了下来。她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揭开了他的衣襟。那是明显的青色掌印,掌印周围的经脉微微黑青,浮凸在肌肤之上。
小小的手颤抖着,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了起来。师父被人一掌震断了全身的经脉,不治而亡。当时看到的一切,她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没错,就是这种掌法,师父就是死在这种掌法之下的。
那是一时之间无法抑制的冲动。她一直都知道,师父根本不想她去报仇。但是,太多激烈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师父信道,对生死之事本来就看得很淡。亦是这般教导小小的。但是,那样的顺其自然,那样的坦然自若,她根本就做不到。是,她不会去找任何的线索,也不会查凶手。但是,此时此刻,线索就摆在她面前,难道,要她视而不见?
她坐在了地上,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她看着银枭,又一次双手合十。“银大爷,我要是拔错了针,害死了你,你可千万不要恨我啊。”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依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阴维脉、阳维脉、阴跷脉、阳跷脉为序,迅速地拔针。
本来昏睡的银枭猛得呛出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小两只手里都是封脉针,一脸激动地看着他,“银大爷,您醒啦!”
银枭看到她,明显一惊。他缓缓起身,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是你救了我?”
小小扔下手里的针,“算吧……”
银枭轻声咳了起来,“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于是小小便将收到信笺之后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
“其实,我也是机缘巧合。这主要的原因,还是您吉人天相,如有神助……”小小还特地加上一段总结,拍拍马屁。
“你怎么会拔封脉针。”银枭却不吃那一套,开口问道。
小小一愣,“啊?封脉针?我不知道啊,我随便拔的。”
银枭皱眉,一把拉起她的左手,看着那根他埋下的银针。“你封过穴……银针的走势慢了一寸。”
这也能看出来?小小后悔不已。
“点穴封穴之法,修习者甚少,根本不是随便就能学的。而这封脉针,更是危险至极,随便拔出,反而危及性命。你的运气,未免太好了……”银枭说完。
小小无语。刚才看他奄奄一息的还挺老实的,唉,看看现在,果然好人就是没好报的。
“银……银大爷,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不过,咱们先出去吧。成么?”小小一边赔笑,一边道。
银枭却不放手,“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小当即含泪,“银大爷,您不要杀我啊……”
银枭的眼神愈发狐疑,手上的力道却渐渐放松。他侧开头,道,“……我不会杀你。知恩图报的道理,我还懂。”
小小感动不已,“谢谢银大爷!”
银枭略微调息,然后站了起来,眼神里,满是杀气。他举步,开口道,“走吧……”
小小知道那杀气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她松了口气,大步地跟了上去。

一间秘室

小小跟着银枭走了一段路,心中的疑问缠得她难受不已。她几次想要开口,却不知如何措辞。她一边走,一边低头苦思。
这时,银枭的身形突然一晃。小小立刻上前,伸手扶他。
“银大爷,你没事吧?”她急忙开口道。
银枭平复了呼吸,摇了头。
小小脑筋一转,借机问道:“银大爷你武功盖世,那纤主曦远竟能把您伤成这样?”
银枭瞪她一眼,道:“我只是手脚不灵便罢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伤得很重?我的伤是前夜受的,早就好的差不多了,那小贱人不过是用封脉针断了我的真气罢了。”
“啊?可是,我看您的伤势……”小小小心翼翼地指指他的胸口。
银枭顿下了脚步,沉默了一会儿。“你认得这掌法?”
小小眨眨眼睛,“不认得,但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银枭笑了笑,道:“是很厉害啊。若是十成的掌力,我早就架鹤了。”
“银大爷你果然吉人天相,如有神助!”小小惊叹道,“不过,一掌就能致命,天下真有这么厉害的掌法?”
银枭不以为意地继续迈步,“数百年前,江湖上有一种绝顶的内力,听说过没?”
小小想了想,“‘太一心诀’?”
“你还有点见识。”银枭继续说道,“昔年‘太一心诀’称霸天下,无人能敌。但后来渐渐失传,分化出了两派,也就是现在的太阳流内力‘炎神觉天’和太阴流‘玄月心经’。当年,道宗神霄派掌门冲和子同时修炼这两种内功心法,希望得到‘太一心诀’的入门之径。但最终还是失败了,但也因此,让他却机缘巧合创出了一套阴狠霸道的掌法。这套掌法不以招式见长,而在掌力阴寒,中掌者全身经脉尽断,立死无救。世称‘冥雷掌’。”
小小惊讶不已。“冥雷掌”,这个名字自然是如雷贯耳,但始终带着不实的神化色彩。神霄派的冲和子曾被徽宗封为“冲虚妙道先生”,早年遇异人传道法,得风雷术。几乎是神仙般的人物。只是,传闻当年冲和子与徽宗政见不一,拂袖离去,至今下落不明。呃,难道师父真是死在这种神乎其技的掌法之下?那就是与神霄派有关了?
“要是真是死在‘冥雷掌’之下,倒也不冤枉。”银枭悠然地说道,“只可惜,看那人的身手和功力,怕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到哪儿偷学了这掌法的皮毛罢了。”
小小看着银枭,明白了一些事情。她虽没见过师父全力与人对战,但也能感到,师父的功夫怕是远胜于银枭的。也就是说,能一掌杀死师父的人,根本就不是伤银枭的人。神霄派,是道宗大派,就凭她一个小丫头,根本不可能找到凶手的……
“怎么,怕了这冥雷掌了?”银枭转身,轻蔑道。
“怕……当然怕了……”小小猛点头。
“怕我死了没人帮你取针?”银枭勾起嘴角,问道。
小小愣了愣,“呃,对……啊,不对。我对银大爷一片忠心,怎么会为了区区银针……”
“好了好了。你这丫头,真不知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银枭不耐烦地挥挥手,“走罢。”
小小立刻闭嘴,跟上。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小小只觉得脚下越来越湿,头顶也有淅沥的水滴。冰冷的水滴流进脖子里,她只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难受不已。她思忖了一番,便将那“纤绣百罗”套在了身上,以防万一。
银枭丝毫没理会身后的人,自顾自走着。然而,前方已经无路可走,他停下脚步,皱了皱眉。
小小凑了上去,“啊?没路了?”
“摆明了的。”银枭平淡地回道。
“呃……银大爷,你不知道出去的路啊?”小小问道。
“废话。”银枭四处察看着,“我醒过来就看到了你,你以为我知道什么?”
小小无语。刚见他走得那么快,还以为他熟门熟路呢。唉……怪不得师父说,路要自己走。
“既然空气是流动的,自然有机关……”银枭伸手摸着墙壁,然后,开口道,“笨丫头,傻站着干什么,帮忙找!”
小小无奈地上前一步,突然,跨出的右脚陷了一下。她一个踉跄站稳身子,拍了拍胸口。她低头一看,开口道:“银大爷,是不是这个?”
银枭蹲下身子,看着那个被踩下去的坑,里面埋着一根锁链。银枭伸手,用力一拉。前方的墙壁应声上升。
墙壁完全升起后,小小和银枭都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那是一间全以水晶制成的房间,四壁成方,以夜明珠为灯。那水晶制的房顶上透出了粼粼水光,让室内闪着滟滟水色,流光溢彩,美丽非凡,更带了靡丽的虚幻和不实。
“哇,水晶宫?”小小惊叹。而后,她的眼神被房间中央的东西吸引。房中有个案台,上面有一个红木支架,架上放着一把单刃方天画戟。那画戟,长六尺有余,光芒清亮,威风凛凛。小小微微眯着眼睛,赞叹了一番。虽然没在戚氏名兵图上见过这样的画戟,但看这光芒,就知道这是件好兵器。
“竟然在这种地方!”银枭的声音突然响起。
小小一惊,转头看向了银枭。顺着他的目光,她看到了一件更为震撼的东西。那是个朴素至极的木匣,端端正正地放在画戟边的案台上。
小小记得,汐夫人向二公子莫允要了这个木匣,说是代为保管。没想到,竟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但是,这条秘道分明是东厢客房之中的。难道,汐夫人和纤主有渊源?啧,好乱。
她正冥思苦想,却听银枭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终于知道,那小贱人为什么不杀我了。”他看着那个木匣,笑得张扬。
小小不禁担心起来,她上前一步,开口,“银大爷,您没事吧?”
“站在那里别动。”银枭突然开口喝制。
小小当即站定,一步也不敢动。
银枭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瓷瓶,打开盖子,往上一撒。银色的粉末纷纷扬扬地落下,让这水晶室内更添了神韵。
小小有些不解,但当那些粉末落到她眼前的时候,她完全僵住了。她一直以为,这个房间里,除了那画戟和木匣,空无一物。但此刻,那银色粉末所过之处,隐隐有丝线出现。待那些银粉落尽,小小已经看清了,这个房间的中央布满了那细如发丝的丝线,纵横交错,宛如蛛网。那个丝线她倒是有所见闻,戚氏名兵“翳杀”,专用来埋伏。“翳杀”粗看时无影无形,虽然极细,却利可断金。若是她刚才一意往前,现在头和脖子就得分家了。
好凶险啊啊啊啊啊……小小立刻退了几步,在心里惊呼。
银枭却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他伸手,轻轻抚了一下那条若隐若现的丝线,他手指瞬间被划开,殷红的血顺着丝线缓缓流下。
“银大爷,危险啊……”小小怯怯地提醒道。
“放心。”银枭转头,“天下知道怎么破‘翳杀’的人屈指可数,而我恰好就是其中之一。那贱人想利用我取木匣,做梦!九皇神器是我的猎物,谁也休想得到!”
银枭说完,向前走了几步。他的身边布满了那锐利的丝线,稍差分毫就是死路。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取出了淬雪银芒。细小的银针在这一片水色之中闪出了绚丽的光,映在他的瞳孔里,熠熠生辉。
小小本以为,银枭是准备用“淬雪银芒”射断“翳杀”的丝线,但是事情的发展完全不是如此。他手指微微用力,银针激射而出。“翳杀”的丝线本就极细,但那银针却毫无偏差地射中,丝线并未断开,但却被银针的冲力所制,钉向了对面的墙壁。这根丝线一动,整个房间内的丝线位置都发生了变化。只见银枭迅速地调整身姿,不让丝线伤到自己。但即便如此,他身上的衣服也被割开了好几处,所幸还未伤及肌肤。那被银针钉住的丝线刚刚触及水晶壁,银枭便加了一针。两针交错,形成了十字,将那丝线固定在了那里。银枭俯身,避开一根移动的丝线。他的额上微微有汗,他看看身边的丝线构架,静静地思索。而后,他再一次起身,射针,如法炮制。
小小看得胆战心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终于明白为何江湖上能破“翳杀”的人寥寥无几了。除了所用的兵器必须是与之匹敌的戚氏所制之外,眼睛和手的快与准也是至关重要,而那合适的力道,没有十几年的内力修为绝对做不到。而判断如何排布丝线,还需脑力。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不怕死。在这“翳杀”阵中,钉错一根丝线就会危及生命。她擦擦头上的冷汗,银枭这个,就叫作“艺高人胆大”吧?
约莫花了一刻功夫,银枭站定了身子,他的脸色略有些苍白,轻轻地喘息着。而他面前,那“翳杀”的丝线已不再密织,有了一条勉强可供行走的道路。
小小情不自禁地拍起手来,“银大爷,您果然神功盖世……”
银枭瞪她一眼,“一边去。”
小小乖乖地闭上了嘴。
银枭定了定神,小心地走到了木匣边,伸手拿起了它。他得意地笑笑,但那笑容顷刻就消失了。手中的木匣虽然朴素简单,但根本无法打开。银枭皱眉,掌中微微用力,但木匣却纹丝不动。他心知不对,仔细地将木匣看了一遍。
“不愧是戚氏……”他开口,自语道。
这时,墙上的一枚银针突然一松,一条丝线瞬间弹回原位。银枭一惊,立刻转换身形,避开。然而,所有的丝线纷纷归位,银枭不假思索地伏下身子,贴地滚出了“翳杀”阵外。
小小几步走过去,唤道:“银大爷……”
银枭抱着木匣,站了起来。小小看到他的脸颊已被丝线划破,左边的头发也短了半截。只是,他的笑容依然肆无忌惮。
“现在你可以赞我武功盖世了。”他笑着,单手托着木匣,开口道。
小小不禁笑了出来,“是啊是啊,银大爷,你真的好厉害哪!”
银枭笑着,略有些无奈地看着手里的木匣,“只可惜……这个匣子,我打不开。”
“啊?”小小有些不解,她凑上去,看着那木匣,然后脸色变了。真是远看是木匣,近看名堂大。本还以为这就是个匣子呢,原来,它也是戚氏名兵之一。“涵宇”,专门用来储存东西。说它是兵器虽有些勉强,但它是货真价实,戚氏铸造。外表虽如木匣,但内里却是精钢所制,刀剑不催,水火不侵。而且,匣子附有机簧,除了戚氏之外,无人能开。传说,这当年是用来传递机密信函的。
啧,怪不得那莫允没怎么讨价还价,就把这木匣交给汐夫人了。这摆明了的,得到这个匣子一点用都没有,打不开还不是一场空。
银枭和小小正在对着匣子发愁,只听得一声巨响,这水晶屋东墙突然升起。银枭将木匣抛给小小,拔出了腰间软剑,看着那机关门内走出来的人。
小小抱着木匣,探了探头,看到来者的时候,惊讶不已。
“原来是莫允公子。”银枭浅浅笑着,道。
莫允看到他俩,也有些惊讶,但随即,他的目光落到了小小手中的木匣上。他的眼中顿现杀气,腰间的“泯焉”出鞘,寒光凌洌。他二话不说,执刀攻上,直袭向了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