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笺上字里行间可以深切体会到任书平对紫嫣那深深的爱恋。
紫嫣怀孕是在自己的意料之外,他从来都不曾想过紫嫣会怀上他的孩子,他的孩子--若枫悚然一惊,真的是自己的孩子吗?
毕竟,李环刚才告诉他,任书平回国已数月,并且曾来简园找过紫嫣。
无论是不是倪凤娇绑架了他们,他们两个曾孤男寡女、衣衫不整在破庙共呆了三天三夜却是铁铮铮的事实,紫嫣的清白让人质疑。精明的简右枫不敢确定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种。
对于不能确定的某些事,他一向都不会让它发生,他从不喜欢事情不在自己的能力能控制的范围之内。
一股冷风从小轩窗外飘进屋,他抬起眼,目光投向窗外院落一派萧索凄凉的景色。
有等于没有,忽然,他的脸上露出幽忽释然的笑。
东暖阁,让人迷醉的檀香正徐徐升起。
紫嫣坐在床畔沉思,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正孕育着若枫与她爱的结晶,是爱的结晶吗?
爱,那冷血无情的人有心吗?
不,他有心,只不过他的心早已给了别人。
那个送他枫叶形胸针名叫童素心的女孩。一种酸的滋味涌上心头。
敛下眼,她抬纤细的手臂轻抚自己仍旧平坦的腹部,想到这里即将育出一个孩子,那种奇异的感觉就油然而生。叩叩叩的敲门声响在宁静的午后显得有些唐突,紫嫣抬头,水一般的瞳眸从窗棂内见门外那小巧的身影,已知来人是谁。[请进]她轻柔道。
[少奶奶]红利进屋走至床边,[刚才白沙镇的人捎口信说,汪夫人病得很重,并且十分想念你]
闻言,紫嫣僵凝半响才回过神,母亲,进简园半年了,她虽有些担心母亲的病,但这里离白沙镇实在是太远了,而且,俗语说,一入候门深似海,简园人多、规矩也多,上次求若枫在她嫁进简氏三天时归宁被拒后,家人就搬回了白沙镇,她也一直不曾知道家人一切是否安好,想到母亲的病能有钱及时得到治疗,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她才可以在简园安心过日。但,现在,紫嫣从床畔起身,急步迈出东暖阁,她要去请求简老夫人恩准她务必回白沙镇一趟,探望病重的母亲。

 


第十八章 计谋

 晚膳前
简老夫人让灵儿传嫡长孙简若枫到“凤霞居”。
老夫人此刻正侧躺在“凤霞居”厢房与她的清代雕花老床对面的贵妃躺椅上,身下是一张黑白相间的猛虎皮,这张皮据说是当年的简明辉与清代大将汪明全上山兽猎时,合二人之力,熬了三天两夜,与那只庞大的猛虎展开一场生死搏斗后,最终二人勇猛地将虎杀死,然后,剥下了这张猛虎皮送给她。
当年,他们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如今,他们皆已成了一坯黄土,这张皮她把它视作稀世珍宝,冬天,她让灵儿把它铺在贵妃椅上,躺上去,比任何手工精细、上等丝质面料、价格贵重的细绒软毯都来得暖和、舒服。
不知是猛虎皮的确有避寒的功能,还是这只是她心里的因素。
冬尽了,灵儿便把它收藏在柜子里,等待来年的第二个冬天、、、、、、
明年,似乎是一个好遥远的日子,她的身子每况愈下,人终有年老体衰,生命终结之时,所有过往,无论是精彩人生奕或是碌碌无为都将成为昨日黄花、过往烟云。
在五台山平静清修的日子里,一日曾与老师太闲聊时,问及师太自己还有多长的寿命,从师太闪烁的言词间,她已感到自己的生命即将油尽灯枯,这才要灵儿备车回简园,在走完生命里程之前,她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
紫嫣是玉兰的嫡孙女,这位富有灵气的姑娘并未辜负自己的期望。汪简两家血脉的延续,等待孩子的降临,已成了她此时心中最大的期望。长久以来,多年前对玉兰的伤害一直是她心灵深处最深的痛,弥补心中的缺憾,她才可以安然瞑目去黄泉与他们相会。
思虑间,门外传来灵儿轻轻的报讯声[夫人,少爷到了]
[让他进来吧!]简老夫人起身准备去拿床账边的紫檀木拐杖。[老夫人]灵儿开门见老人行动不便,急忙小跑步上前,把床账旁的拐杖递给老夫人。
灵儿一向是个眼明手快、心灵手巧的姑娘,简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
接过灵儿手中的拐杖,若枫已在此时一声不响的进屋。他静站在离老夫人一臂之远距离的地方开口询问[奶奶,找孙儿有事吗?]
老夫人瞅了眼一脸高深莫测的孙子,他,是个城府极其深沉的人物,从不会把喜怒乐挂在脸上。他是他们精心培养出来的简氏继承人,甚至早已超出他们预期中的希望。
[你岳母病危,紫嫣必须回白沙镇一趟,可她已经有了你的骨肉,你陪她回去一趟吧!]
[财阀还有许多事]若枫第一次桀傲地拒绝简老夫人。
闻言,简老夫人面色一凛,那不露而威的容颜依稀可以寻找到当年大清皇朝格格的风范。
[不要太猖狂,若枫,在简氏我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你必须陪紫嫣回白沙镇,而且,我已承诺她,不久的将来,便把的母亲及家人接来省城另行安置]
若枫没有接腔,只是凝神听着老人的话。
[紫嫣要是有个什么闲失,我唯你是问]
她有着简氏创始人简明辉独特的遗嘱,有权决定简氏财阀未来的命运。这也是简若枫不敢在她面前胡作非为的一个重要因素。整个简园也只有她手中的这张王牌能压制住目中无人的简若枫。注视着若枫至始至终没有变化的面部表情。
简老夫人唇角掀起一朵意味深长的笑痕。
李环得到简若枫即将远行的消息,在德轩院落门前来回地踱着方步,他十分担忧主子的安危,这几年,简若枫为了扩大简氏财阀,尤其是垄断江南商场的冷血作风曾得罪了不少人,平时,那些人碍于简氏财阀今日在江南那不可撼动的地位,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胡来,但、、、、、、、、
[李环]不知何时已走出景德轩大门的高大身影迈着坚定的步伐,缓缓向他走来。[替我挑选几个厉害的角色,随我去白沙镇]他在李环身侧站定,又道[另外、、、、]
若枫已料到此次前去白沙镇会给那些人可趋之机,自己必定凶多吉少,所以、、、、、、他深沉的眸光凝向与景德轩仅一墙之隔那道通往别院小筑的香梨木扉。半响,黑眸忽闪冷鸷的精光。
他俯下身,凑近足足矮了自己一个头的李环耳边,掀唇细碎耳语一阵。只见李环频频地点着头。虽然简若枫料事如神,已进行了周密的的布暑,但白沙镇之行还是险些送掉性命。
清晨 冬阳正待从东方升起
红利替两位主子收拾了简单的衣物,随两位主人告别了简氏所有人,与紫嫣上了一辆马车。而简若枫也坐上了他的爱驹“如风”,几名穿着朴素的随从则先后跃上了李环精心挑选的千里良驹,等待他们都已走至前面,若枫拉住马缰绳,[李环,一切靠你了]他对送行的属下李环投去一瞥,李环跟随主子多年,对主子这意味深长的目光心领神会。然后,简若枫一挥马鞭,马儿长鸣一声,象箭一样驰出,简少爷高大矫健的英姿迅速消失在尘土飞扬的马路上。
别院小筑那道与景德轩相连的门扉旁,站着一个忧伤、落寞的身影,他幽冷的瞳眸一直凝视着紫嫣乘坐的马车远远离去,直至那行人马渐渐变成黑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紫嫣走了,同时也带走了他的心、、、、、
在他们出发后不久,一群人马以最快的速度向他们行走的方向追赶而去,见快要追赶上时,却又刻意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远处高耸的山峦间,冬日暖暖的朝阳正待越过树梢,淡淡的光圈笼罩在山峦头顶。青翠苍劲的松树下站着一位头带面纱,身穿一袭黑衣仍难掩妖娆身段的女人,目睹着前后两拨人马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自己晶亮眼瞳中时,她漂亮性感的红唇掀起一朵妖冶绝美的笑花。[孙悟空再聪明也难脱如来佛的手指心]幽幽低诉,她扯动红唇大笑出声,那笑声在宁静的山谷中幽幽回荡,笑声里蕴含着胜利在望的喜悦,掩不住的兴奋。长久以来的焦虑、压抑、忧愁、都在这纵天一笑中释放出来。二十年受煎熬的岁月,就快画上完美的休止符。笑声久久、久久回荡在空旷的山谷间,听起来似乎是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是夜
别院小倪凤娇纤手端着一杯热荼,一饮而尽。
从轩窗口往外望去,皎洁的月色似给简园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多美的夜晚。]她低沉的嗓声尤如鬼魅。唇畔凝结着一朵邪魅的笑花。简园发生的一切,皆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不知何时进房的若霖,看着窗前静默沉思的母亲。一阵诡异的气氛让他心头掠过不妙的感觉,他知道母亲在一步步实施报复计划,所以他才时刻担忧着紫嫣的安危。
[母亲]他轻唤,让倪凤娇回眸一笑。
[霖儿]她僵硬的脸因见到儿子而温和。[母亲,我们还是回美国去吧!]若霖的眉宇间轻笼罩上愁绪。
[你]倪凤娇睁大眼眸,有丝不悦耳地凝视着儿子。[难道你又忘记了我们母子那地狱般的生活]
[怨怨相报何时了]
[那种身受地狱的煎熬,我永生难忘。]
[如果报复要伤害到最爱的人,我宁愿不要。]
[Ifyoudontaimhighyouwillneverhithight。(不立大志,难攀高峰)想成就大业者,不能因儿女私情而沉迷,霖儿,何况,汪紫嫣不过是一个笨丫头罢了。如果能当上简氏集团统治者。到那时你要什么女人没有,母亲绝对会为你挑选最能干的妻子。]
[我不要,今生如果不能娶紫嫣。我宁愿孤独一生。]
[你,]倪凤娇生气地厉声斥责[汪紫嫣是你堂嫂,对她有情实属不该,儿子,你怎么就鬼迷了心窍。]
[母亲,不管你怎么报复简氏,请别伤害紫嫣,我们的恩怨与他无关。]
[汪紫嫣是简若枫的老婆,她活该要受到牵连。]倪凤娇憎恨自己的儿子不争气。
[如果你连善良的人也不放过,母亲,我会恨你。]
若霖的话让倪凤娇惊呆了。睇凝着儿子嘴角那若有似无的微笑,眉宇间深浓的情绪。她才蓦然明白,对汪紫嫣的这段情,宝贝儿子陷得有多深。

 

 

第十九章 白沙镇遇险

紫嫣与红利并肩坐在马车内,马儿沿着弯曲的小路奔驰,随着车身颠簸的频率增多,她与红利都感到山路越来越崎岖,红利望了眼少奶奶白净的脸庞,她刚怀孕,能承受住这弯延曲折的舟车劳顿吗?暗想着,红利伸手掀开淡绿色的轿帘,远处,有一行人马如一群小蚂蚁始终紧跟在他们之后,而且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他们的穿着,由于距离太远看不真切,只能依稀可以看到为首的领头脸上赫然戴了一个银灰色的面具,不知何时天色已转变,在灰蒙蒙的暮色映衬下,那面具闪发出诡异的光芒。好象有点不寻常,她收回的视线,伸长脖子瞥了眼马车后,简少爷仍神色自若地与几个随从正策马紧跟在他们之后,以少爷的机智、果断不可能没有发现后面跟踪的人马。她轻皱眉头,放下帘子,[少爷为何带我们走这险要的山路,去你老家只有这一条道吗?]红利问出心底的疑问。
紫嫣没有接腔,她也不明白若枫为何会选择这条道,按理说,白沙镇虽是江南北部的穷乡僻壤之地,但从省城到白沙镇,应先乘火车到敏宜,再由敏宜乘坐一个小时的汽车,最后的确还要走一段崎岖的山路,方可到达白沙镇。但为何要走这碗蜓曲折的幽回小径呢?她淡淡拧起双眉,猜不透若枫的心思,此刻,她担忧的是母亲的病。
车后,若枫挥着马,冷鸷的眸四下收巡,[前面是什么地方]他问着身侧同样疾马驰骋的属下,[是湘江城,少爷][湘江]若枫精明的头脑迅速地运转,他抬头看了眼天际,先前暖融融的日头早已不见了踪影,天空里飘散着数朵乌云,天灰蒙蒙,似有雨下。再回头瞥了眼远处那抹始终跟随他们的一群人马,如果踏着泥泞的山路,再甩不掉他们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离湘江城实际的路程是多远]他再次发问,冷星般的眸光一直注视着远处那一拨渐渐蠕动的人影。[大概二三十米]
[好,加快速度,甩开他们,在前面湘江城下车,转乘火车。]
接到命令,属下们齐声回答[好]
众属下再次舞挥着马鞭其,加速前进。
离湘江城还有十米左右的路程,十字路口,简若枫忽然策马向前,勒令马车停住,要紫嫣与红利二人下车。紫嫣掀开轿帘,正欲开口想问因何事而停车,马背上的简若枫长臂一伸,在她的娇呼声中,等紫嫣回过神来她已安然地落入了他健硕、强壮的胸膛,他左手圈握住她细小的腰身,右手扯紧缰绳,两腿一夹马腹,马儿弹射而出。
[红利]紫嫣回眸凝望被扔下的丫头,[她随后就到]她的头顶传来他性感迷人低沉的嗓音。马儿越跑越快,他收紧手臂,紧得几乎要掐碎她,他将小手扶在他结实的手臂上,对于他加诸在她身上的痛几无所觉。
当那拨被甩的人马寻找着马车走过的痕迹,一路追来到湘江城郊,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只见到离湘江城十米远的十字路口,有一辆空空如也的马车,四面八方都是马儿奔跑的足迹,这根本是在混淆他们的视觉,有意忧乱他们的判断,简若枫果然不是一般的难缠。为首带面具的男子恼怒地低吼,[真是只狡猾的狐狸]
湘江城站台
站台挤满了来来往往的人,有的给亲人送行,正挥泪依依惜别的,有的背着大大的行李一筹莫展地准备远走他乡,也有不知什么原因外出谋生的,互不相识的人摩肩而过大概也是一种缘份吧!
“呜呜呜”一列火车发出汽笛长鸣,车头顶浓烟烟滚滚,缭绕浓烟渐渐成了一条灰黑的斜线慢慢地升入天际,车轮开始启动,不多时,火车缓缓驶出站台。传来“哄哄哄”车轮碾压过轨道发出的巨大声音。此时,车厢里十分安静,简若枫高大挺拔的身形斜靠在包厢两节车厢交接处的墙壁上,环视了一下四周,他的视线落在了那扇倒映着紫嫣如花娇艳、却有一丝落寞脸庞的窗玻璃上,自从出简园,不严格的说来,应该是自从绑架事件发生后,他们之间就极少交流,难道孩子真不是自己的?思索着,若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香烟,离他最近的一名随从赶紧划燃火柴棍,替主子点燃。几个身强力壮的属下在车厢里来回的走动着,眸子一直在四处收索,防止瞬息万变的突发状况发生。
若枫沉着冷凝的深邃眼眸定定地盯视着那张布满忧悒绝美的侧脸,即使是点烟时视线也一直未曾移开。
她是他的妻,却与另两个男人纠缠不清、暖昧不断、、、、、、、半晌,见紫嫣仍旧默默地注视着车窗外不曾回头,他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窗外远处那绿油油大概农家种的小麦苗正茁壮成长,一片风景优美的田园风光,眼前,是一株株粗壮的树身迅速倒退在视野里。烟雾缭绕后刚毅的面部线条,隐约可以看见那稍纵即逝地掠过一抹淡笑。
他们在敏宜下了火车,再转乘汽车,几番辗转,终于在离开简氏庭院的第二天下午到达白沙镇。
黄昏
穿越过几条小阴深的小巷,“汪宅”院落近在眼前。
轻轻推开虚掩着的大门,紫嫣进入宅院。
拿着水桶正准备出院提水的汪光祖,见到紫嫣欣喜地大叫:[紫嫣,你总算回来了]
他扔下水桶,大步上前拥住女儿,沉默地凝视着父亲的一脸紫青,紫嫣的心隐隐作痛。
汪光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四下张望。[姑爷呢?他为什么没来。]此刻,他十分期待地能看到简若枫的身影。
[他有事。]紫嫣目光闪烁,逃避般急走向客厅,熟悉地转向
母亲的卧室。
忤盯着床上面容枯槁,苍白如纸,尤如风中残烛的母亲。汪紫嫣心如刀绞。
[紫嫣,]无神的眸子凝住床塌上跪着的女儿。
[你过得好吗?]汪母见紫嫣憔悴的容颜,心疼痛地问。
紫嫣忍住随眶而来的湿意,抬起眸子强颜欢笑。
[我很好,请别为我担心]
知女莫如母,女儿脸上落寞神情,让她揪紧一颗心。
[这辈子我们欠你实在是太多。]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面颊上滑落。
[我曾乞求若枫能对你好些,但似乎是上苍并没有悲悯于我。]
[妈,若枫对我很好。]紫嫣的泪再也禁不住沉重下坠。
[我害了你,紫嫣,我可怜的女儿]她抬手抚摸女儿冰凉的脸颊,泪不断从她潮湿的眸汩汩涌出。
简若枫即使到了白沙镇,也不原踏进汪家半步,所以他让下属们在白沙镇最好的旅馆“凤凰圯”住了下来,并要紫嫣探完母亲留红利照看汪母迅速回“凤凰圯”。
是夜
“凤凰圯”门前挂着一盏红红的灯笼,在徐徐夜风的吹拂下,孤独地摇着。灯笼里明灭的灯火给更加低沉的夜幕添上一抹淡淡的轻愁。
今夜的“凤凰圯”显得特别冷清,因为简少爷已包下了整间客栈。
房内,紫嫣见案桌旁的灯火亮光渐渐转弱,与伫在窗边观看夜景一声不响的若枫报备一声后,即转身下楼。
周掌柜周老板此时正在浑烛的烛火照耀下翻看着最近半年来的账薄,快过年了,他必须把这半年来的营业情况做好一个统计,他的手边放在一把精致的小算盘,[三七二十一]他嘴里不住地叼念道,一边用手拨着算盘上的小珠子。
[周掌柜,房里需要一盏油灯]紫嫣在白沙镇长大,与周掌柜自是十分熟悉,她笑意吟吟地走到周掌柜柜台前说道。周掌柜抬起头,浑烛的老眼在看清楚眼前站立的人后,脸上即刻推起笑容。他是一个商人,简氏在省城那是有名的大户人家,瞧简氏少爷那身穿着的,那身行头,多体面,白沙镇的人简直无人能比,眼前昔日的穷丫头如今已成了富门少夫人,他小小的生意人得罪不起。
再说,简若枫能在白沙镇选择住他的小店已是对他莫大的恩赐呀!
[看我,倒忘记这档子事了]他作势轻轻地拍了下他自己的脑袋。扯着嗓子朝里屋叫嚷[王春,给汪小姐拿油灯][是]里屋的王春伙计漫应着。
简少爷家真是有钱,看紫嫣身上那富贵的衣服,那满身的金银手饰,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周掌柜感叹地想。
只是,简若枫太过于深沉,身上那股迫人的威严,单是叫他那双冷眼给瞄上一眼,他的寿命怕就要缩短好些年。
王春从里屋出来,手里的油灯火折子已打亮,紫嫣接过他手中的灯,转身缓步上楼。
[好人终有好报]周掌柜瞥了眼举步上楼的紫嫣感慨地说。[只是,可惜呀!任家少爷情何以堪]这细碎的声音让紫嫣停住步伐,僵疑在原地。[任家少爷真是个痴情种,为了佳人竟然连命都可不要,只可惜佳人已远嫁,要不然又是一段佳话可以传颂]
自从上次绑架事伯后,任书平被简右霖派人送回白沙镇,紫嫣一直不曾知道任书平的近况。
难道、、、、、
紫嫣回头,轻柔地问[周掌柜,不知任书平近来可好?]
[任少爷为情所困,上次,省城的人把他送回来时,听说只剩下半条命,晕迷了好多天,还天天叨念着汪小姐的芳名,任家二老虽又急又气,还是悔不当初]听完周掌柜的话,紫嫣忧悒地攒起眉头,转身迈着机械的步伐上楼。
而他们的对话在‘凤凰圯“寂静的屋子里是格外响亮,楼上伫在阁楼窗口幽暗的高大黑影,把他们的对话听了过一清二楚。
紫嫣推开虚掩的房门,进屋,便瞧见若枫坐在荼几旁,正品尝着先前店老板呈上的据有地方特色的参菊荼,那冷毅的下颚,刚肃的面部线条,都令紫嫣心微微颤悸。若枫把荼盅搁在小几上,抬眼,凝望向紫嫣的冷瞳蓦然浮现几许紫嫣不曾觉察的深沉。
紫嫣把油灯放在小几旁,再撤走那明灭渐渐燃烧烬尽的烛火。
[过来]习惯了发号司令的简若枫仍坐静在荼几旁,掀唇下令。冷星的眸光一直注视着一脸黯然的紫嫣。
若枫一向霸气、独裁、从不给人自由呼吸的空间,她垂下脸,脚步无意识地移动。
他抬起修长如艺术家的手指轻轻压上她平坦柔滑的腹部。
[他可是我的孩子]
闻言,紫嫣一阵心痛,她简直不敢相信他会怀疑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你在质疑这个孩子]她瞠眼询问娇软的嗓音微微发着抖。[通道我不该质疑]他不冷不热的一句反问,让她的心刹那揪紧成一团。[你可曾记得圆房那夜的落红]她喉头紧,坚强地答语。
[那有关系吗?我记得这个孩子并不是那夜有的。就算我不爱你,但我绝不容许我的妻子给我戴绿帽]他阴鸷的眉目是不见底的幽深。
[绿帽]忽然,她凄冷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简若枫也不过是凡夫欲子罢了]
明明是她对不起他,为何她却是这般的振振有词,还要说这些话来惹怒他,讽刺他。
他定定地盯住她渐蓄满泪水的瞳眸,云淡风清地道[我知那是个阴谋,但你与任书平不干不净的暖昧,你们之间的清白让别人如何相信]
他的心还是这样云淡风清吗?他在乎的只是简氏的颜面罢了,因为简氏财阀丢不起这个脸。
紫嫣没再开口,她知道简若枫这么长时间的若即若离,还有来白沙镇也不愿到她家去,实际是在惩罚她的“不忠”。
屋子里骤然显入沉默,僵凝的空气在屋子里回旋,而这沉默的时光长得几乎令紫嫣死去,屋外冷风飒飒,远处传来夜鸪的咕叫声。忽然,小阁楼的转弯处悄无声息地掠过一道黑影。
若枫犀利的眸子,透过窗棂望向屋外渐渐清的月色,隐约可见纸窗上倒映了数条黑影,片刻后,窗纸发出“蟋”微响,窗角的一处被屋外的黑影捅破,从洞口伸进来的,赫然是那黑洞洞的枪口。
简若枫突然从椅上站起,紧拥住独自悲伤的妻子,用掌风扑灭灯火,整间屋子一片漆黑,在子弹射出的一刹那间,他抱着紫嫣来过急翻身,迅速扑倒在那张小圆桌下躲过子弹的射击,由于没有光线,那些人只能胡乱地开枪射击,屋子里到处可听见子弹射击的“咻咻”声。在紫嫣张口微愣的惊诧间,他已被若枫紧紧搂在怀中,若枫左手紧握住她细小的腰身,右手不知何时眼明手快地从腰间掏枪还击。

 


第二十章 流产(1)

疯狂的枪声在这宁静的幕色下划破长空,响彻整个“凤凰圯”,惊忧了客栈所有人。周掌柜也被枪声惊醒,他披衣起床想上楼看过究竟,提着油灯刚走到楼下木梯旁,听着楼上那数声“咻咻咻“的子弹声响,他震慑地愣在当场,脚象筛糠的不由自主地抖动,生怕那不长眼的子弹一个不小心飞上自己头顶,那自己这条小命不就没了。好半响终于找回意识,这才颤抖着转身踏进里屋,轻轻阖上房门,再也不见出来。
几名随从听到枪响立刻从床上跃起,开门迅速爬上阁楼屋墙纷纷开枪反击,蹲在窗前正往屋内开枪的几个蒙面人应声而倒,一个戴着奇异面具的男人,屋内微弱的光线透过纸窗棂,让他的面具发出刺眼的光芒。见惊动了所有人,自己的人都已倒在血泊中,无一生还。他立刻跃上木樯,躲过那向他射来的红红火舌,在微弱的月光下失去踪影,若枫的随从紧接着追赶而去。
不多时,又折回。很明显,那戴面具的男人逃了。
“凤凰圯”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柴房
简若枫犀利的眸扫视了一下几名随从,属下们只能屏息凝神,连大气也不敢出,谁也不敢在这时开口。因为简少爷愤怒扭曲的五官已能看出,他的怒气已到了蓄势待发的边缘,此时,众人只能感觉到从屋子外飘进的夜半冷飒飒刺骨的寒风。
[我设置的岗哨呢?]简若枫的话冷得比冷天雪地里的冷块还要透彻心扉。
[我、、、、我因内急、、]一个站在随从中间高大威猛的男人,面对主子的责问只能耷拉着脑袋,不敢继续往下讲。他一时的失责而让主人险些送掉性命。[很好]若枫凝望向他的眸光冰冷如刀没有一丝温度。[你知财阀的规矩]他狠绝地下令,手上一把精巧手枪已落在了男人脚下。高大的男人蹲身捡起地上的手枪,再站起,用枪抵住自己的太阳穴,他是一名死土,从加入简氏财阀的那一刻开始便注定,他的一生都由简氏操控,缓缓闭上幽黑的瞳眸,脸上找不定即将面对死亡的畏惧,只有面不改色的凛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咔察”的扳机叩响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抽口冷气,大家僵凝在原地,心惧地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