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颜渣爹此举并非表示他对往事已经淡忘了,只是睡莲即将及笄说亲事,和外祖家关系处理好了,也是一项助力,何况颜渣爹最瞧不起的魏小舅已经分出府去,面对老实巴交的魏大舅,颜渣爹还是可以说几句场面话的。

魏老太太病已大好,也能起身在屋子里走走了,只是目前还不能出门见风,所以老太太的寿宴简单分了两桌,男人在外院推杯换盏,女人的饭就摆在老太太院子里的暖阁里。

魏老太太、魏大舅母、魏小舅母及其嫡子儿媳何氏、已经出嫁的两个嫡女四娘和七娘、二房两个养在魏老太太跟前的庶女十八娘和十九娘,以及外孙女睡莲围坐一桌。

想来四年前睡莲初次来魏府拜寿时,东晖堂开了整整四桌家宴,十二个孙子和十九个孙女挤的满满当当,可谓是盛况空前,堪比黄金周旅游景点的旅客。

如今乍然人数骤减,本来不大的魏府也显得有些冷清了些。魏老太太坐在铺着半旧熊皮的圈椅上,魏小舅母使了个眼色给媳妇何氏,何氏就像被火灼烧一样突然站起来,准备给老太太布菜。

魏老太太无力的摆摆手道:“咏儿媳妇坐下吃饭吧,今天是家宴,不用立规矩。”

“是。”何氏轻声应下,却也不敢坐,一对丹凤眼瞟看魏小舅母的脸色。

魏小舅母道:“即是老太太吩咐了,你照做便是,像个木头似的杵在这里做什么?”

何氏眼圈一红,缩手缩脚的坐了回去。

魏大舅母毫不掩饰的露出鄙夷之色:魏小舅母媳妇多年媳妇熬成婆,少不得到处显摆婆婆的威风。平心而论,魏老太太这个婆婆何曾这样动不动就立规矩,不给两个媳妇面子过?这个悌妇的心真是烂到根里头了。

魏家四少奶奶何氏出身南京大地主家庭,富庶之极,听说其祖上是开盐场的,赚足了银子,买下大量田地做田舍翁,同时敦促其子弟进学,希望能培养个做官的后代来。

何家看中了魏家的,虽然已经败落了——可正经鼎盛的书香人家又不愿意和何家结亲,而魏小舅和魏小舅母则被何家丰厚的嫁妆闪瞎了眼,心想魏咏屡次秋闱不第,至今仍旧是个秀才,将来还不知能在科举之路上走多远,不如干脆娶个嫁妆丰厚的媳妇,旱涝保收多好!

魏小舅和魏小舅母都是钻进钱眼里的人物,很快就张罗媒人交换庚帖,而魏咏自己对这门亲事很不满意,他希望像堂哥魏纬那样娶个京官的嫡女,将来对自己的仕途有进益,可婚姻大事他自己又做不了主,只得作罢,后来听母亲说何氏颜色极好时,心下稍慰。

可是魏咏新婚之夜揭下新娘红盖头,看着糊着一脸脂粉的何氏,一时也辨认不出美丑来,等敬完酒,洗洗上了婚床,借着帐子外头婴儿臂粗龙凤喜烛的光芒,才发现何氏的姿色那里是母亲说的极好——顶多算是清秀好不好!

魏咏被亲娘骗了,大头一时悲愤万分,连累的小头也跟着“萎靡不振”,新婚夜就未能圆房。

次日魏咏气冲冲找魏小舅母对质,魏小舅母心中有愧,许诺等新婚三个月后,给他买两个绝色的通房,魏咏这才平息了愤怒。

可是更令魏咏气绝的还在后头,三个月后,魏小舅母如约给魏咏寻了两个绝色的通房,魏咏毫不客气的“笑纳”了,隔天各睡了一个,可魏咏却发现,这两个绝色通房并非“原装”,应该是早就被人拆过了“包装”!

魏咏再次扫兴而归,回去质问魏小舅母,魏小舅母指着匣子里疑似鸡血的落红振振有词说:“儿啊,这两个通房是为娘一共花了三百两银子买回来的,稳婆当场验过是处女无疑过后,才一手交银子,一手交人的,怎么会有假呢?”

魏咏蔫蔫的回去,又睡了几次,心里还是有疑问。

魏咏才学远远不语其父魏小舅,但是风流好色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十四岁开荤,屋子里服侍的人除了奶娘以外都上过他的床,偶尔还去庶出兄弟的院子里同槽而食一回,换换口味。

若不是魏小舅母吝啬钱财,在月钱上管束的厉害,魏咏恐怕也要学着父亲魏小舅去青楼楚馆里风流快活了。

再说了,魏咏不是柳永,柳永这个北宋词人能够凭借一手好词,睡遍杭州城的青楼,直把群妓当倩娘,都不需要自己掏钱,妓/女反而倒贴银子养活柳永!

所以魏咏再不忿再好色,也只能凑合凑合睡屋里头的女人,不过到底是心有不甘,一天晚上,魏咏将其中一个通房捆起来用蜡烛滴油,严加拷问,当滚烫的蜡烛油滴在女人最私密的部位时,通房受不住痛,只得老实交代了。

原来,这两个通房被卖进魏府时的确是处女之身,也的确是由稳婆验身当场交割银钱,只是那个时候她们伺候的对象不是魏咏,而是魏咏他爹——魏小舅!

自打搬到了南城船板胡同单独过日子,魏小舅就夜夜笙歌,隔月做新郎,这两个绝色通房睡了三个月便腻歪了,逼着魏小舅母给他张罗新人。

魏小舅母心疼银子,可是她不敢违背丈夫,只得叫人牙子带新货过来相看着,后来儿子魏永也逼着她寻两个新通房,以弥补新婚夜的“伤害”。

儿子总比丈夫好对付,魏小舅母决定“废物”回收再利用,环保节能而且省银子,将丈夫这两个失宠的通房叫到屋里,仔细交代了一回,逼她们拿着鸡血装处女,蒙骗亲儿子魏咏,倘若不从,就要把她们两个卖到青楼去。

伺候两个男人上床,总比伺候无数男人上床要好些,更何况,魏咏年轻,若将来有幸生子,也算是熬出头了,所以两个通房当即就同意了。

魏咏听到通房的哭诉,当场像是被雷劈了似的愣在床上。次日一早,魏咏气急败坏的找母亲讨个说法。

谁知魏小舅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当家不易,你父亲花钱如流水,你做儿子的暂时不能挣钱“开源“孝敬父亲,还是从“节流”方面努力一把吧。省钱就是赚钱了,你父亲不要的通房,你就委屈一下先凑合用着吧!

魏咏那里肯就范,闹腾了一场,魏小舅就要寻死觅活,魏咏不敢再闹了,但是整天摔盆扔碗的折腾妻子何氏。

最后何氏不得不将自己的一个姿色上好的陪嫁丫鬟开了脸做通房,魏咏才有所收敛,有了新欢,居然还没有忘记以前的两个绝色通房,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睡在她们那里。

其实既然已经兄弟同槽而食,那么父子同槽而食接受起来就顺当多了,魏咏的大头几乎没有怎么挣扎过,就屈服在小头的欲望之下。

何氏暗自流泪,即便她是乡下地主之家,祖上还是盐商,也对这种惊世骇俗的无耻之举无法接受,内心悲叹自己终身无望了。

魏小舅母自己立身不正,但是最喜欢媳妇在自己面前立规矩,以显示婆婆的权威,吐口唾沫,也要何氏捧着痰盂接着,有时候还故意吐歪了,唾沫正中何氏的大拇指,何氏恶心欲吐,面上却还要说自己的错。

魏老太太寿宴上,何氏头也不敢抬,只夹自己面前的一盘菜。

坐在魏老太太身边的睡莲给外祖母舀了一碗鸽子汤,魏老太太一天吃的药比饭还多,这鸽子汤也是用药材煨制而成的,魏老太太闻着毫无食欲,可是还是慢慢咽了下去。

去年腊月被魏小舅气得病倒后,魏老太太的心着实死过一阵,后来睡莲来了,衣不解带的伺候着,魏老太太那时虽然口不能言,但是心里极其心疼的,想到一旦自己撒手去了,睡莲还要为自己守孝,肯定会耽误唯一的外孙女来年及笄说亲。

再往近里说,就连外放的魏纬也要辞官回来守孝,会耽误孙子的仕途…。

魏老太太越想越多,慢慢就不想死了,她想看见睡莲及笄出嫁,想看见魏府复兴,求生的欲望使得魏老太太也枯木逢春,无论是饭食还是汤药都强迫自己吃下去。

这一次寿宴没有请班子来唱戏,所以饭罢后,睡莲一直陪着魏老太太说话,并且伺候老太太午睡,一来是为表达孝心,二来也是故意避开魏四娘和魏七娘苍蝇般的客套奉承。

几乎从一进门开始,两个表姐的眼睛就死盯着睡莲身上的首饰不放,尤其是四年前曾经企图哄骗睡莲金镶玉鱼篮观音簪子的魏七娘,她那双眼睛像是沾了浆糊似的黏在睡莲腰间穿着流苏的金镶蓝宝石绦环上,令睡莲恶寒不已。

待魏老太太睡沉了,睡莲向魏大舅母辞别,魏大舅母悄悄安排睡莲和宁勘出府,魏小舅母率四娘和七娘扑了空,四娘直骂睡莲不知礼数,不向她们辞行。她们也不想想,如今二房早就分出去了,别说她们两个是未嫁女,即便是魏小舅和魏小舅母,在魏府也只是客人。

很快就到了二月初九,宁佑大婚,婚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等到了拜堂的时候,大红喜袍的宁佑在前方牵着一个大红花球,另一端是凤冠霞帔的新娘宋氏。

当宋氏的绣花鞋缓缓跨进门槛,睡莲看见坐在颜老太太下方的七婶娘柳氏泪如雨下。
138、新婚夜睡莲造声势,新媳妇巧手送绣品 ...


拜堂完毕,新郎宁佑牵着新娘去了新房,颜府所有的女眷,连一岁零四个月的大姐儿都穿了一身红,顶心软绵绵的头发编了个小辫,用红缎带扎上,由奶娘抱着凑热闹。

众女眷见她玉雪可爱,便争相搂抱,大姐儿从一个怀里颠到另一个怀抱里,居然也不哭闹,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坐在黄花梨雕石榴纹架子床上,从头到脚都是红色的新娘身上看。

睡莲磨蹭着大姐儿兴奋的小脸,打趣道:“哟,你急什么呢,等过个十五年,你也会穿上这么漂亮的嫁衣呢。”

大姐儿依依呀呀的回应着,似乎是在说是,众人一阵哄笑,气氛甚是热闹。

宁佑红着脸,小心翼翼的揭开了盖头,睡莲凭借着身强力壮,饶有兴致的抢占了有利地形细看八嫂。

这个时代的新娘妆是千人一面,东洋扶桑国艺妓们就深得其精髓,那怕是像添炭碧昂斯吉克隽逸那样的黑美人,一张脸也要涂的惨白;姚晨舒淇茱莉亚罗伯茨这样的大嘴美女穿越到这个时代,一张大嘴也要涂成樱桃小口一枚,眉毛像是从批发市场出来的,甭管你长什么样的脸型,统统画成柳叶眉。

——所以,即使睡莲所处有利地形,也看不清楚八嫂宋氏的真实模样,只能瞧出个大概轮廓来:
面若满月,真的,圆圆的一张脸,像是用圆规画成的,估摸着宁佑以后可以对着宋氏这张脸唱《十五的月亮》;眼睛大而圆,且亮,纤长的眼睫毛颤抖着,有些湿润,应该是哭过的痕迹,令人平添一股怜惜之感;鼻梁挺直高耸,所以宋氏脸虽圆,却还是很有立体感,鼻头肥厚,据说这种鼻头是旺夫益男之像。

身形窈窕,十七岁的少女,胸脯和臀部都滚圆(当然,比起睡莲还是小了些,嘿嘿),看来营养不错,身体很健康。

几十道目光看过来,宋氏有些局促害羞,只是长期以来修养使得她依旧保持着端庄优雅的坐姿,有那么一瞬间,睡莲瞧见宋氏眼角的余光飞快瞄了一眼宁佑。

睡莲瞧见那一瞬间,宋氏的耳垂飞溅上了一抹红(脸上糊的粉实在太厚了,看不出来),如此看来,宋氏对夫婿的相貌应该是满意的。

“八嫂真好看,一双眼睛大又亮,八哥哥有福了。”睡莲先开口赞道。赞美还是先从最明显的亮点开始,大家都容易接受。

宁佑讪讪一笑,看了一眼宋氏的眼睛,恰好那时宋氏再次瞥过来,四目相对,宁佑脸上立刻打了鸡血似的红。

睡莲话音刚落,琪莲就像复读机似的跟着说道:“八哥哥真有福气,八嫂的眼睛亮若星辰,真好看。”

有了睡莲琪莲的抛砖引玉,众女眷齐齐围上去开始说吉祥话,喜庆的气氛进入了白热化,宁佑红着脸给诸位婶子、嫂子、妹妹们作揖,睡莲则充当讲解员,横刀立马般站在一旁给宋氏介绍颜府大家庭,按照辈分序齿一一道来:

“…大伯娘、我母亲五夫人、九婶娘、大嫂子…。”

睡莲这样一介绍,原本乱哄哄挤成一团的女眷就不知不觉的按照辈分序齿站开了,每说道一个,那个女眷就站出来人群点点头,年纪小的还要叫一声“八嫂。”

宋氏就坐在床上欠身行礼——因为新娘这个时候脚不能沾地。

睡莲时不时的顿住打趣一番,以拖延时间——她要拖到宁佑被人拉出去敬酒,才能介绍王素儿,她才不愿意看见新婚当夜,这对懵懂情感被扼杀在摇篮里的痴男怨女隔着新娘两两相望的狗血场面。

无论如何,先给宋氏一个正常点的新婚夜吧。

宋氏身边站着一个清秀的丫头,眼珠子飞快的转动着,似乎是在记住这些人的名字和相貌。

“…这是表小姐素儿。”

这时新郎宁佑刚刚被人叫出去喝酒,没有机会看到眉眼笼罩着清愁的表妹,王素儿只得收起满腔幽怨,从人群的外围走近了些,轻声叫道:“八嫂。”

最麻烦的一关过去了,睡莲心下一松,继续介绍其他姐妹。

夜慢慢深沉下去,屋里的女眷渐渐散了,宋氏的四个陪嫁丫鬟韵竹、落梅、采兰、簪菊伺候她卸妆换衣梳洗。

四铜盆温水下去,总算是洗掉宋氏脸上的大浓妆,镜子里的清秀佳人眼里有期待、有困惑、当然,最多的还是累。

屋子里都是自己人,刚才站在一旁记名字的韵竹悄声道:“二小姐,熊妈妈果然打听的没错,府里身份最贵重的九小姐睡莲与您婆婆七夫人是最好的,您瞧她嘴皮子那个利索,若不是她笑着帮忙介绍,这满屋子的人恐怕得有些时日才能认清了。”

熊妈妈是宋氏闺阁时的管事妈妈,跟着丈夫儿子作为一房人陪嫁过来。

宋氏点头道:“以前在宴会上我也曾见过睡莲几次,她不太说话,性子有些淡,今日对我如此热情,定是受了婆婆的嘱托吧。“

韵竹宽慰道:“婆婆怜惜新媳妇,这是好事啊小姐。”

一旁梳头的簪菊忙道:“明天就要认亲了,要不要把这位九小姐的见面礼送厚一些?”

“不用了,这些小姑子明面上还是给一样的好,毕竟从亲疏上来看,她们都是一样的。以后若得了机会,给睡莲补上一份厚的即可。”宋氏顿了顿,道:

“还有,以后别叫我小姐了,母亲和大姐都说过,颜府世代书香,规矩大,你们要步步小心,没得被人取笑了去。”

“是,八少奶奶。”梅兰竹菊四丫头齐齐说道。

韵竹说道:“八少奶奶,奴婢今儿冷眼瞧着,有两位小姐和一位少奶奶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
“哦?”宋氏道:“我那时不太敢正眼看人,光顾着装害羞去了。”

“先说那位魏国公府嫡小姐出身的七少奶奶吧,脸色苍白,眼神呆滞,一言一行,她旁边的教养嬷嬷都盯着看,别人笑,她也跟着笑,别人不笑了,她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就像糊上一层笑脸似的,好奇怪哦。”

“还有就是熊嬷嬷打听到府里兼祧一房的三小姐,叫做品莲的,那一副清高自许的模样——。”
“品莲才学过人,是闺秀圈里出了名的。”宋氏打断道:“她模样又好,这样的女子大多是清高的。”

簪菊快人快语道:“我瞧着这位三小姐年岁稍长,怎么还没出嫁呢?”

落梅是是个丫鬟资历最老的,她忙训斥道:“簪菊妹妹慎言,这里是颜府又不是宋府,你怎么能这样议论小姐——少奶奶的小姑子?再这样大刺刺的说出来,我可不饶你。”

簪菊才十四五岁,年纪最小,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收声不说话了,心里暗暗道,这是隔了房的吧,也不算什么正经小姑子。

落梅对韵竹说道:“你打算说的第二位小姐,是不是那个叫做王素儿的表小姐?”

“正是她!落梅姐姐也注意到了?”韵竹道。

落梅微微颔首道:“我站在墙角边,不像你一直跟在少奶奶身边,所以看的更清楚。”

“那位表小姐刚进门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她了,凡在婚事这样喜庆的场合里,纵使平日不喜欢穿红着绿、插金戴银的女眷都会应景打扮的隆重些,可这位表小姐穿着一身素淡的衣服,挤在一屋子女眷中太显眼了,一眼就能瞧她出来,她一直站在人群的外围,众人都瞧着少奶奶看,她却——。”

落梅顿了顿,她总觉得这位表小姐的眼神是在新姑爷宁佑身上,可是这话不太好说出口,可能是自己误会了呢?所以落梅继续说道:“表小姐好像一直心不在焉,满腹心事的样子。”

“我也这么觉得呢。”韵竹说道:“这位表小姐跟着诸位夫人小姐说了几句吉祥话,声音蚊子似的,我都没听见她说些什么。”

一直保持沉默的采兰说道:“听熊嬷嬷说,这位表小姐父母双亡,四年前和九小姐一道回京,都养在老太太跟前,不过奴婢瞧着,九小姐和表小姐似乎并没有那么熟络。”

“这便是了。”宋氏道:“或许是因为父母都不在的缘故,寄人篱下的,心思未免重了些,以后来来往往的,你们切莫薄待了表小姐。”

正说着话,外头丫鬟道:“姑爷回来了。”

宋氏身形一僵,一抹红晕才上脸颊,又上心头…。

次日清晨,颜府众人无论男女都齐聚在松鹤堂正堂里,宁佑和新出炉的七少奶奶宋氏拜完了祠堂祖先,开始认亲了。

宋氏今天淡施脂粉,虽谈不上多么惊艳,但也是个清秀俏媳妇,从眉梢处青涩娇羞、新娘特有的媚态,以及宁佑腼腆的神色来看,初夜过的还挺和谐的,定是坦诚相见过了。

柳氏心中稍慰,今日一早就见过落红的帕子,成了家的儿子,似乎气质也与昨日不同,慢慢脱离了少年的稚气,看起来像个男人了。

睡莲瞥见站在角落里王素儿脸色煞白,王素儿看到了睡莲的目光,她立刻别过脸去躲避着,睡莲挪过目光,对着缓缓走近的宋氏甜甜的笑。自己能做的就这些,接下来看宋氏的了,她一个隔房小姑子,还能把手伸到堂哥房里去?

丫鬟铺上蒲团,宁佑和宋氏跪下,首先给颜老太太磕头。韵竹奉上宋氏亲手的做的一对镶着玛瑙的抹额,两双鞋。颜老太太送给宋氏的见面礼很有意味,是一个内造的金镶玉禁布。

接下来是给大房夫妇磕头,宋氏的礼物是各两双鞋,大夫人则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玻璃种镯子给了宋氏。

然后依次是五房夫妇、莫夫人、七夫人柳氏、投奔颜府的寡妇穆氏、以及九房夫妇,宋氏的礼物都是各两双鞋,只是柳氏多出一个抹额。

五夫人杨氏的见面礼很实在,是用红封包着银票;莫夫人也是送红封;柳氏送了一个通透无暇的白玉石榴玉佩,意喻多子多孙;沈氏则送了一只金镶玉蝶恋花簪子,穆氏送不起那么贵重的礼物,只得送了一对简单的金镶珍珠耳坠子。

接下来开始认颜府孙子辈,从大房长子宁祥和大少奶奶梅氏开始认亲,因都是平辈,所以宁佑和宋氏不用磕头,宁佑一辑,宋氏福一副即可。

宋氏送给少爷们的礼物是两个扇袋,送给少奶奶和小姐们的礼物是两个帕子,连牙牙学语的大姐儿都有份——是一对绣着猫咪滚绣球的口水兜!

大少奶奶梅氏暗赞宋氏心细,颜府这些个妯娌,恐怕只有宋氏最值得一交。

孙子辈回赠的物件就简单多了,有不值钱的小首饰,绣的帕子、香袋、荷包等等。

王素儿送的是一个绣着她得意词作的帕子,帕子上簪花小楷绣着“岂是绣绒残吐,卷起半帘香雾。纤手自拈来,空使鹃啼燕妒。且住、且住,莫放春光别去。”

睡莲绣工平平,便送了一匣子十色笺;品莲送的物件最是超非脱俗——一纸刚填的新词。

当然,最有创意的还是大姐儿,她直接送了带着口水的
作者有话要说:魏老太太送禁步,大有深意。修文
古代挂在女子裙边或鞋上的金玉饰物.妇女挂此可以限制自己的行动,行走稍快或迈步稍大裙则作叮当作响,有制止大步失礼行动的作用,故称禁步。
图为明金镶玉禁布,
139
139、大房一家喜讯频传,回娘家宋氏说颜府 ...


二月桃花盛开,京杭大运河就像处/女似的,再次被大炮粗鲁的轰开了冰封的河道,运河娇颤不已,却也没有法子,每年春天都要这么来上一次,一直等到冬天冰封自动修复那啥膜。

观礼完宁佑的婚礼,颜府大房一家子就要坐着官船回扬州,送别时,大姐儿像是感觉到了离别的惆怅,在奶娘怀里嚎哭不已,怎么哄劝都没有用。

睡莲将自己珍藏的光头小铜人奉献出来,一按机括,小铜人站在睡莲掌心里开始打拳,大姐儿止了哭,眼睫毛挂着晶莹的泪珠儿,待小铜人打完一套拳,大姐儿笑格格向小铜人伸出罪恶的黑手。

睡莲忍痛割爱,将小铜人送给了大姐儿,狠狠的亲了两口婴儿粉嫩的脸蛋,总算捞回了点本钱。
大少奶奶梅氏笑道:“这孩子和她九姑姑最投缘了,今年睡莲十五岁及笄,我会带着大姐儿回来观礼,那时候大姐儿应该会叫姑姑了。”

睡莲佯装吓一跳,说道:“这还不会说不会走的,就已经讹了我好些东西去,若等大姐儿能说会跑,怕是要把我听涛阁搬空了罢?”

七少爷宁珂开怀大笑道:“无妨,等大姐儿前脚搬出来,她小堂弟后脚便给九妹妹搬回去。”
小堂弟?睡莲一愣,莫非——?

众人皆诧然,然后目光都齐聚七少奶奶徐汐的小腹,徐汐苍白着脸色,垂眸敛手,似乎是在害羞。

不过睡莲瞧见徐汐握着帕子的手轻轻颤抖着,心想这不是害羞,倒是像难堪的样子。

大少奶奶梅氏最快反应过来,脸上满是欣喜,向宁珂和徐汐道贺:“恭喜!”

大少爷宁祥也随之道贺,不过语气远没有妻子梅氏自然。众人皆一拥而上轮番道贺,柳氏联想到自己刚娶回家的儿媳妇宋氏,心里直痒痒。

当然,在场最高兴的还是颜大爷,唯一的庶子无用,早点生个孙子也好,魏国公府那边的关系就更牢固了,对自己的仕途也有帮助。

颜大爷这次回京述职很是顺利,他担任两淮盐运使这些年,两淮盐务井然有序,朝廷盐税从无拖欠,并比以前高出两成,圣上对他赞赏有加,勉励他再接再厉,似乎他在盐运使位置上再奋斗三年一任期,到那时若户部有了空缺,颜大爷回京在户部谋侍郎之位并非难事。

颜大爷暗想,坐稳了侍郎之位,再熬到尚书大人告老——目前的尚书大人已经六十八了,等坐上尚书的位置,入阁指日可待啊!

须知颜大爷曾经也是翰林院庶吉士,起码在学历硬件上的资格已经够了。

在这个时代,武将的目标是征战积功封爵,文臣的终极目标就是入内阁,打个喷嚏这个国家都要抖一抖,多么的风光!

父亲,您能想到么?我一介庶子,即使没有能像五弟那样高中探花,但也能追随您的脚步入阁?
从此以后,人们提起颜家,不再是“一门三进士,父子两探花”,而是“一门三进士,父子两阁老”,想到这里,颜大爷做梦都笑出声来。

听到喜讯,大夫人忙命丫鬟婆子在徐汐的马车里添一个炭盆,再把褥垫铺的厚一些,说七儿媳妇刚刚怀上孩子,最怕颠簸受寒,毕竟从燕京到天津通州港码头上官船还有半天路程。

大夫人很满意长媳梅氏处事不惊的表现,暗暗埋怨儿子城府太浅,其实即使徐汐生下长孙又如何?宁珂这个胖子文不成武不就的,对嫡长子的地位根本没有威胁,再则,自己已经养残了宁珂,凭借着经验,将孙子养残也未尝不可,多耗费些银钱便是了,横竖大房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玫儿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心想大夫人未免想得太简单了,宁珂这个庶出兄长,表面上是个没有心肝的大胖子,可是内心绝对是有城府的——七嫂徐氏有孕早不说晚不说,非要借着这个时候“无心”说的整个颜府都知道,一个笨人如何能做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