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僧尼成双
作者:暮兰舟

文案:
小尼姑幽闲:“和尚,你就从了贫尼吧。”
小和尚然镜:“好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佛曰:胜者为王,败者暖床!
与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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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幽闲、然镜、顾念久 ┃ 配角:武信旋、蔷薇、无疏、十方、如花,无寐。。。 ┃ 其它:色戒、非种田、新王朝的那些事儿


戒律

在古代欧洲,有个得了重度抑郁症,精神濒临崩溃的王子说过一句名言:“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但是同样出身帝王之家的小尼姑幽闲来说,这从来就不是个问题,她的脑袋和身体至今还能和谐共存,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就是因为她从来只考虑如何生存下去。
同样,她馋涎已久的和尚然镜就在眼前,是扑倒呢扑倒呢还是扑倒呢?
这就更TMD不是个问题了。
“和尚,你就从了贫尼吧。”
一灯如豆。
白纱帐里,白色缁衣的一僧一尼对影成双。
两个光头显然比油灯要亮堂许多,油灯顿时觉得自惭形秽,借一把门缝透过的晚风,黯然熄灭。
和尚手中的念珠猛地一滞,少顷又流水般的在指尖滚动,“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幽闲,你莫要再执意妄为了。”
“回头是岸?”唤作幽闲的小尼姑噗次一笑,挪动身体往前靠了靠,两个光头的距离只够一只蚊子穿行——而且还是处于节食状态下的的骨感型蚊子:
“苦海的确无边,倒是回头亦无岸,方才我倒是回头了,却只看见一个枕头,真是天意啊,所谓三餐并肩坐,二更共枕眠,今儿是十月初六,良辰吉日,然镜,这色戒也该破了罢。”
和尚然镜正色道:“你我都是修行之人,不得杀生、妄语、偷盗、淫邪…。”
幽闲扯过然镜指间的念珠,“佛门六戒之中,我早就破了五戒,就剩色戒未破,去年的今日你曾与我约定破色戒,然后一起被师傅逐出山门,从此携手混迹红尘,你要反悔么?”
然镜不语,良久才道,“那日是我醉后妄语。”
“别在这里装失忆,不管你愿不愿意,今晚色戒一定是要破的。”幽闲早有准备,她塞过一个绯色小瓷瓶,“嘿嘿,即使前面是苦海又如何?我们一起在苦海里戏水吧。”
言毕,幽闲打开木塞放在然镜唇边,以毋庸置疑的口气说道:“喝了它。”
乒!
一声脆响,绯色瓷瓶从床帐里飞出去,萎靡的液体飞洒在猥琐的月光里,倒也相得益彰。
“好吧,既然你执意不从,我也不会勉强。”幽闲轻叹一声,利索的穿上白布袜。
“你要去那里?”然镜那双如千年深潭的眼睛掠过一抹浮云。
“去哪里?春宵苦短,我当然是要下山寻找美少年了。” 幽闲清了清嗓子,学着昆曲里伶人念白,“削发为尼实可怜,残灯一盏照奴眠,光阴易过催人老,辜负青春美少年。”
这是昆曲名段《思凡》中的一句,说的是庵堂里的小尼姑色空动了凡心,干脆逃出山门,下山寻一个年少哥哥,成家生娃的故事。②
寻找美少年?如一声响雷正中脑门,然镜的脸色由白转青,青变绿,绿的深沉了,化成黑色,方才被逼服春*药都不曾这番的怨气。
“怎么了?你不愿意从了我,我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幽闲被然镜强大的“怨念”镇住了,不敢拉开帐子往外蹦。
“你唱了近十几年的《思凡》,难道不腻么?”然镜的右手藏在袖子里,手心的佛珠遭了灭顶之灾,颗颗被捏的粉碎。
“你读了二十年的佛经,也没听你埋怨过呀。”幽闲呲牙比了鬼脸。
“你——下山是要找谁?”
幽闲想了想,“石榴街的十五郎。”
“十五——郎?”然镜气得肠道抽搐,这个十五背后的深意实在太多,于是手心的佛珠又有一颗香消玉殒了。
“就是街头卖肉的武信旋,前天他在半个时辰之内连杀十五头猪,剃毛放血开膛剖肚剔骨割肉一气呵成,所以新赠外号十五郎。”
他!?
然镜顿时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板着脸,“他是你哥哥!你怎么能去招惹他!”
“错!是奶哥哥!我们只是在不同的时间,含过一个人的奶*头而已,不过——。”幽闲托腮沉思,“石榴街炸臭豆腐的顾念九越发帅气了,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嗯唔
然镜一记笨拙且突兀的亲吻切断了幽闲的无限遐想。
“你——你愿意从了我?”幽闲只觉得呼吸一紧,竟然慌张一把将然镜推开。
幽闲很享受调戏的过程,却从未想到要有什么结果啊!如果说非要有什么结果,她只是想过然镜说拒绝的结果,从未想过然镜会有点头的一天。
然镜也没料到会被幽闲推开,他有些尴尬的点点头,“我愿意的,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啊,幽闲愣愣的看着然镜,嬉戏之色全消,嘴角艰难的勾起一抹浅笑,“欢迎来到地狱。”
双唇相接,品酌着彼此的味道,熟悉而又陌生,幽闲喜好发酵的红茶,再兑上蜂蜜或者糖,而然镜茶壶里永远都是淡淡绿茶,或者是一片竹叶。
这晚,这两种茶香在唇齿间几番磨合交融,和着越来越高的温度,酿成一种微醺迷醉的滋味来,令人沉沦而不自知。
她和他,原本只是一罐酱油的缘分。
多年的沉淀,今晚居然变成了一起滚床单的缘分。
十几年前一个寒冬腊月的清晨,刚刚在红叶寺剃度出家,七岁的小和尚然镜起了个大早,背着空空如也的陶罐下山去打酱油。
蜿蜒的山道堆满了积雪,沿路只见几只觅食的麻雀在林间穿梭。行了一半路程,然镜隐约听到几声诡异的笑声。
循声而去,在枯败的枫叶林里转了一圈,那笑声却再也没出现过,待他以为是幻觉,欲转身离去时,那笑声居然从他脚底下传出来!
大白天,还是佛门净地,不会这么倒霉遇到鬼吧。然镜口中念佛,强忍住恐惧,抚开地面上的积雪和枯枝落叶,赫然看见一个满是棉花的竹筐被浅埋在地下,中间还有一个襁褓之中的奶娃娃对着他嘿嘿傻笑!
就这样,本该下山打酱油的然镜半路折返,酱油罐被舍弃在枫叶林里,手里抱着个胖娃娃回寺庙了。
那个时候,然镜自己才刚刚脱离奶娘的照顾,肯定没法去养只会吃喝拉撒的肉团,于是他把这个肉团抛给了师傅十方和尚——红叶寺的主持。
十方和尚欣然接受,无奈这个肉团与他不投缘,刚刚被转手就嚎哭不止,十方拿着灌在葫芦里的米汤喂都不管用。
焦头烂额之时,一个曾经做过父亲的弟子提议,“孩子嚎哭,不一定是饿了,问题可能出在下面。”
十方解开襁褓,果然如此!但是眉头也紧跟着皱起来:
是那个腿短的干的?明明西面就有个尼姑庵,为何将孩子丢弃在红叶寺?
这里是和尚庙,如何能收容一个女娃娃?
解铃还须系铃人,十方当机立断,将襁褓裹在棉衣里,带着然镜小和尚去了西面的红叶痷。
师徒二人在路上巧遇刚刚云游归来的庵堂主持无疏师太,无疏师太骑着毛驴,对着他们遥遥行礼,却一步都没停下,径直往庵堂方向而去。
十方加上然镜,一共也是四条腿,不过速度明显不敌毛驴的四条腿。
当他们追到庵堂时,无疏师太已经换下雪衣,在红泥小炉前烹茶读经了。
十方道明来意,无疏师太婉言拒绝,“十方,不是我不愿意帮忙,只是红叶痷庙小,香客也少,每年的香油钱只够十七个尼姑勉强生活下去,小孩子每日的开销我们实在负担不起。况且,这孩子还不懂事,啼哭不休,定会被俗人猜疑,招人闲话,庵堂清誉不保。”
“这个——。”十方和尚是个老实人,还未考虑过这些。
“不如这样吧,这女孩子红叶痷帮你养着,我会在山下找个奶娘照看,待她三岁时接回庵堂教习佛法,只是所有花费都由你们红叶寺承担。”无疏师太打开铜壶上的盖子,蒸汽上涌,看不清她的表情。
“阿弥陀佛,如此甚好。”十方大悦,连连道谢。
当晚,下山寻奶娘的无寐师太到主持禅房复命,无疏听说找了个屠夫家的娘子做奶娘,便面露不悦,“屠门杀生,如何能养佛门弟子?”
无寐师太连忙解释,“山下红叶镇是个小地方,我打听了一下午,只有三家娘子是有奶水的,第一家娘子太不讲究,五个孩子在屋子里乱滚乱爬,家教不严,如果小幽闲被她养到三岁,等她到了红叶痷就是整天惹祸的小猴子了。第二家是卖蔬菜的,干净利索的一个女人,只是她自己的孩子才半岁,万一奶水不够,饿肚子的肯定是小幽闲。第三家武家娘子虽然生在屠门,但是模样整洁,性格爽直,她只有一子,如今都快六岁了,还没断奶呢,武家娘子很喜欢幽闲,会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现在她打发儿子喝米粥,只喂幽闲一个。”
事实证明,买猪肉的武家娘子的确把幽闲当做自己女儿养,不过武家强悍嗜血的血统也转化成奶水,传到了幽闲身上。
三岁那年,同龄的孩子顶多能上街打酱油,而幽闲已经开始踩着高脚凳,当街卖猪头了,手起刀落,精准无误,主顾要半斤,她绝对不会割六两,堪称屠门奇葩!
无疏师太应约下山去寻幽闲回红叶庵修行,望着肉铺里挥舞着剔骨刀的小幽闲,顿时无语问苍天!
听说要去红叶山修行,小幽闲抱着一扇猪肉死活都不肯走,她还不懂去庵堂意味着什么,但是她知道那个地方没有肉吃。
无疏倒也豁达,并没有强求,只是把这个难题抛给了红叶寺主持十方,十方是个老实人——一个擅长踢皮球的老实人。
所以他拍拍然镜的肩膀,“解铃还须系铃人,三年前是你抱着她上山,你们有缘啊,有缘人渡有缘人。”
然镜觉得有理,便去石榴街武家肉铺去“点化”幽闲,谁知他在肉铺前面还没开口,蹲在高脚凳上的幽闲以猛虎下山之势高高跃起,一连跃过案板上两扇猪肉,直扑过去,双手牢牢圈住然镜的脖子,尖叫道:
“好漂亮的哥哥!你吃过饭没有哇?你家是哪里的?有没有媳妇?有也不要紧,我把她赶走,我最喜欢吃红烧猪蹄,你爱吃什么?什么?你不吃肉啊,没关系,我会陪你一起吃素的…。”
当时十岁的然镜,圆溜溜的眼睛夸张的占了面颊的四分之一,修长的睫毛违背了地心吸引力顽强的往上翘着,比幽闲任何一个布娃娃都漂亮百倍,而且——他是活物啊!
幽闲抱着然镜死活不让他走,既然他必须要走,那我就跟你走。
对“新娃娃”的宠爱驱使着幽闲去了红叶山。
幽闲的奶哥哥武信玄吸着鼻涕警告,“山上不能吃肉哦。”
“山上不能吃肉,我可以下山去吃嘛。”幽闲毫不在乎的摆摆手。
“呸呸,他是个和尚,又不是你的娃娃。”武信玄嗤笑道,一不小心,冒出了个鼻涕泡。
“嗯…,这个嘛。”幽闲眼珠一转,“只要他破了色戒就不是和尚。”
唉,就不该带她去茶馆看那个该死的《非凡》,这个傻妹妹居然也知道破了色戒就不能做和尚!武信玄很后悔,眼睁睁的看着妹妹趴在“新宠”的肩膀上走了。
“一、二、五、七、八、十九…。”
山道上,幽闲流着口水趴在然镜的肩膀上,数着他的睫毛。
“你不会数数吗?”然镜笑了,背上的小人儿很重,好在不辱使命,终于把她带上山。
“我不会数数,但是我会数钱算账打算盘掷骰子…。”
然镜带着幽闲去红叶庵找无疏师太,幽闲一见无疏便哭闹不休,坚决不肯从然镜背上下来。
无奈之下,然镜只好背着幽闲回到红叶寺,十方和尚急中生智:反正小孩子看不出男女,干脆将幽闲留在红叶寺出家,等她懂事了再送到红叶痷。
十方和尚的宽容豁达可以称为罕有古人,鲜有来者,长相也是如此,他的脸是端正的正方形,名如其人,简直就是造物主的奇迹,有例可证:
话说一个三伏夏天,十方在凉亭里打坐参禅,幽闲奇迹般安静的蹲在蒲团上盯着他看了半个时辰。
十方觉得很奇怪,除了睡觉,这个孩子安静的呆上半刻钟都不可能的啊,难道,她竟然悟了?
“幽闲,你参悟到什么了?”十方问。
幽闲很认真的回答,“我是在想,师傅的头颅这么方正,一刀砍下,头颅肯定直接落地,不会咕噜噜的在地上滚。”
“啊?哈哈!大好头颅,就等着天下英雄来取呢!”十方不怒反笑,“方脑袋挺好的,起码砍下来不会被你这种调皮的孩子当球踢。”
幽闲站身来摸着十方的脑袋,摇摇头,“唔,最好是糊上白纱做灯笼,立在案头上都不会动。”
很久很久以后,看着案头上的微光,幽闲明白了一个词——一语成谶,当然,这都是后话。
就这样,幽闲在和尚庙里剃了光头出家,整日乐呵呵的抱着木鱼像影子般跟着然镜,一直到她八岁时才回到红叶痷。
自此,红叶寺少了个清秀的小和尚,红叶痷多了个梦魇般调皮的小尼姑。
小尼姑幽闲经常会去红叶寺调戏然镜,每次都是钻着围墙角落的一处破洞而入。
正可谓是:尼敲木鱼来,绕床弄青梅!
有一次,幽闲在武家吃饱了红烧猪蹄,找然镜蹭几杯清茶消食,墙洞钻了一半,鼓胀的肚子卡在当中进退不得,围墙年久失修,然镜不敢擅动砖块,就怕围墙坍塌,压坏了幽闲。
“没事,没事,我正好睡个午觉,午觉过后消化的差不多,肚子变小,自然会爬进来。”幽闲趴在草地上,拔了根草茎剔牙,打了几个呵欠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红霞满天,幽闲噌噌的爬进来,和一直静候在身边然镜看夕阳。
末了,然镜请她喝茶,幽闲故作深沉,“我乘兴而来,兴尽而归,至于喝不喝茶水又有何妨?”
言罢,幽闲撅着屁股打算钻出去。
然镜很无语,故意轻咳两声,“除了绿茶,屋里还有一包核桃酥。”
“这样啊,那我就勉为其难的陪你喝茶吧。”幽闲拍拍手上的浮灰,打量着自己的身型,“以后还是爬墙吧,钻洞太吃亏了,我总不能总是吃饱了,等着瘦了再回去吧,那样太亏了。”
翌日,然镜起了个大早,在围墙外挖了个大洞,将院子里的梧桐树移植到于此。
十方和尚问曰:“何故?”
然镜和尚对曰:“方便爬墙,有朋自庵堂来,不亦说乎。”③

猥琐的月光在禅床之下止步,她的视线受窗户的限制,只能望“床”兴叹,她有一个梦想:希望所有的窗户拥有门的体型。
禅床之上,绿茶混着蜂蜜红茶的吻缠绵缱绻,一对恋人身体交叠,他们的影子投在塌下糅在一起的缁衣之上,影像韵律般的波动着,似深海之下的水草。
他们的未来因为这一晚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放纵的代价也许是万劫不复,可是,佛也曾经曰过: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
与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④


下山

“啧啧,真是满天星光啊!”
幽闲捂着脑袋从无疏主持的禅房晃晃悠悠的扶墙而出,守在外面的无寐师太一把搀住她,“胡说八道,大清早的哪来星光。”
幽闲倚着无寐,缓缓滑坐在青石板铺就的台阶上,“刚刚挨了无疏师太一巴掌,我现在不仅眼睛直冒金光,耳朵还嗡嗡叫,比夏天茅坑的苍蝇还吵。”
无寐闻言,刚刚沉睡在胃里的稀饭油条顿时兴奋起来,蹦跶着以滔滔江水,延绵不绝之势往上涌动,她咽了二次口水,又使劲咬紧舌尖,这才没能让稀饭油条“越狱”成功。
“你这丫头向来是记吃不记打,别说是一巴掌,就是把你千刀万剐了,也休想长点记性。”无寐瞅着她,面露狐疑之色,“可你脸上没有巴掌印…。”
“诶哟,我的妩——媚——师——太!无疏主持打人从来不打脸,她打了我的后脑勺,脑浆都快从耳朵里爆出来了!”
无寐师太很无奈,无寐和妩媚念起来差不多,但意思却相差千里,妩媚,连青楼女子都不屑要这个烂俗名字,却天天被幽闲挂在嘴边,偏偏她还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你,看得无寐有怨无处述。
“你这次又闯了什么祸?无疏主持连茶壶都摔了。”无寐毫不怜惜的检查幽闲的耳朵是否被打聋出血,疼得幽闲呲牙咧嘴,却也不敢大动。
红叶痷戒律院里的戒尺,毛竹材质,一尺长,二寸宽,制作者本着“奶奶仔细手疼”①的想法,体贴的在手柄处均匀缠着粗棉线,方便当权者使用。
戒尺似乎就是为幽闲而生的,孜孜不倦的问候着她的屁股、手心和小腿,在最淘气的十岁那年,戒尺就像长在她屁股上似的,几乎天天都热情的亲密接触——当然,只是戒尺单方面热而已,幽闲的屁股疼得睡觉都和厨房灶台的野猫一个姿势——屁股向上,头埋枕头势。
人以猫的姿势睡下,第二天早上还能起来。
如果猫以人的姿势睡下——屁股向下,四肢平摊,那么它就是长眠,去冥王殿继续从事着捉耗子这项很有前途的职业。
(咳咳,扯远了!)
所谓礼尚往来,幽闲疼极了,也会问候一下戒尺的母亲,祖母,或者论证戒尺和看门黄狗乃是同一祖先等等“妄语”。
“师太啊,你要保密哦。”幽闲若有深意的看着无寐,凑过去耳语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昨晚,我睡了红叶寺的然镜。”
无寐哑语,神情动作凝固在枫叶上的白霜化成水的刹那。
此刻,红叶寺和红叶庵的晨钟几乎同时响起,梵唱之声响彻山林,幽闲信步走出庵堂,暗想——巴掌已经来了,戒尺还会远吗?赶紧下山跑路,避避风头!
昨晚,松下领口、宽了衣带、温存一响眠,残余的理智在□□之中挣扎,她呢喃着,你什么时候解开了我的内衣?
然镜双手禁锢住她不安分扭动的腰肢,细密温暖的吻一寸一寸熨帖着她微颤的身体,哑声道:这个嘛,不解释。
云雨过后,巫山只剩一片云。白纱帐里的两人依旧交缠亲昵,却各怀心思。如同饥渴之人遇到了美酒盛宴,他们吃饱喝足,满足了欲望,但是面对满桌杯盘狼藉,他们不得不回到现实:
这顿盛宴价值几何?他们的口袋能支付得起吗?
如果不能,该如何应付?

幽闲蹭地坐起,慌忙套上衣服,找了很拙略却很有效的借口——尿急,去趟厕所。
于是,幽闲很不负责任的跑了。可怜然镜独坐榻上,等到凌晨白露为霜。
她顺着梧桐树爬过围墙,在红叶山漫无目的的乱窜,心绪在急骤的运动中反而渐渐和缓起来,理智将她强行塞进面具和伪装之中,事情已经发生,趋利避害吧。
定下了主意,此时天色渐亮,她回到红叶庵,敲响了主持无疏师太的房门。
“师太,弟子犯了大错。”
意料之中,无疏勃然大怒,赏了一耳光,吐出一个字:
“滚!!!”
幽闲下山,蹲在河边洗了把脸,五指成梳了梳并不存在的头发,光洁的的面庞细腻得挂不住一丝水珠儿,掏出棉帕擦去脖子和领口处的水珠,即使没有头发的映衬,河水倒影的尼姑也清秀绝伦,她得意的哼唱了一句:
“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羞花闭月花愁颤。”②
我呕!河中鲤鱼被幽闲恬不知耻的自恋狂言行为恶心坏了,因为它早上还没有吃食,所以也呕不出什么东西来,只得胡乱吐了几个泡泡了事,摆着尾巴沉到河底,发誓以后见到尼姑绝不凑过去——再漂亮的尼姑也不行!
“哈哈,我果然是个美人呀!”幽闲很满意,鲤鱼很郁卒。
此时,一只落单的孤雁终于力竭而亡,从天空坠落;
喝水的麻雀被幽闲的笑声惊飞;
园丁老伯在修剪秋菊;
阳光从轻雾中探出一丝温暖,驱赶着月亮回家洗洗睡了;
所谓沉了鱼,落了雁、闭了月、羞了花,和人的外貌全无关系,纯属误会。
石榴街是红叶镇名气最响的街道,她排名第一,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繁华,而是因为其他八条街太不成气候了——底气足的人在街头打个喷嚏,就能使街尾卖风车的叶片转起来!
这次第,怎一个,短字了得!
且先抛开卫生环境人气等不说,石榴街单是长度就是其他八条街相加的二倍,一条野狗以抢骨头的速度从街头跑到街尾也需要一根线香的时间。
据资深乞丐秦老头的统计:在石榴街蹲点要饭的收入都比其他八条街做门店买卖的要好。
所以此处也是红叶山上一寺一庵下山化缘的首选之地,幽闲有些日子没有下山了,石榴街还是老样子,街头的秦老丐手中的胡琴依依呀呀的拉着,好好的一首喜盈门数十几年如一日的被他拉成家破人亡的丧调。
晃——晃——晃——哐当!
一个银币在破碗里优雅的转了几个圈,在中心的豁口处停下,以市价来算,一个银币可以换十斤上好的猪后肘精肉,足够秦老丐一月口粮无忧。
秦老丐抱琴点头示谢,嘶哑的声音和胡琴相得益彰,“天冷了,多穿衣服。”
幽闲学着秦老丐的模样蹲在墙角,“老秦,沿街卖艺多辛苦,不如剃了头发和我沿街化缘吧。”
秦老丐眯缝着眼睛继续拉琴,“不可,不可,我只卖艺,不卖身。”
幽闲嘻嘻一笑,厚着脸皮从破碗里将银币取回,在手心颠了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砸了胡琴去红叶庵找我。”
一个人要想存活于世,就必须重复做一些事情,比如睁眼闭眼,吃饭如厕,起床上床,一旦终止,就彻底歇菜了。
对于幽闲而言,她的童年就是重复做着上山下山的动作,上山念经,下山吃肉。
借问肉肉在何处?
路人遥指:武家肉铺!
这是石榴街中心的一处肉铺,门店如酒肆般挂着一扇旗帜,旗帜早已陈旧不堪,密密麻麻满是缝补的痕迹,依稀看见一个霸道的“武”字。
秋日无风,旗帜瘫软,只是那“武”字挣脱了旗帜的束缚,张牙舞爪的咆哮,可见书写之人的笔力之深。
透过肉铺横梁上几扇猪排的缝隙,幽闲见到一个青年在肉铺后面剔着一扇肋排,上身灰色短薄袄敞开了扣子,露出一大片肌肉虬结的胸膛,下身蓝色粗布长裤因为腰带结已松,干脆耷拉在胯间,三块腹肌随着呼吸起起落落,魅惑十足。
落,落,落。
幽闲的目光在胸膛和三块腹肌之间游离,最后意犹未尽的在青年胯间停住,企图用“意志”来催眠腰带快点解体。
腰带缓缓松开,幽闲心中狂喜,不过在腰带落下的瞬间,青年终于从书本里抬起头来,顺手提起裤子,将腰带打了个死结。
两人隔着猪排四目相对,幽闲甜甜的叫了一声:
“奶哥哥!”


屠门

青年一把拎着幽闲的耳朵,将她拖了进去,狠狠教训:“你这个死丫头,说了多少次,不准叫奶哥哥!叫我大哥!”
“唉哟!疼!奶哥哥这个称呼明明是你自己选的嘛!”幽闲惨呼。
奶哥哥这个名字的确是青年自己选的,不过当时他的选择范围实在有限,在“奶哥哥”、“奶大哥”、“哥大奶”、“哥奶大”、“大奶哥”这五个选项中,他的选择是显而易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