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青花瓷器是国宝,成双成对更加罕见,于是这对瓷瓶一跃成为西海区博物馆镇馆之宝。王老馆长聘了唐伯爵为访问学者,为他申请到了A签的工作签证。唐伯爵从此成为博物馆临时工,缓慢的工作和生活节奏正好适合他休养身体。
刘顿说道:“你一手促成了国宝合体,肯定是对国家有特殊贡献了,难怪得到A签证。”
唐伯爵几乎连祖上十八代都和盘托出了,两人在墓地里关系有所拉近,隔阂越来越小,唐伯爵也不客气,说话更加直接,指着她爷爷奶奶的合葬墓说道:“你祖辈是日本人?”
101号墓碑上的结婚照里,年轻的爷爷带着圆框眼镜,穿着黑西装,打着讲究的燕尾结,坐在椅子上的新娘穿着和服,梳着传统日式发髻,照片背景墙上是樱花树。
“他们都是中国人,拍照时是绿岛的日据时期,日本人在这里殖民,为了给中国人洗脑,文化入侵,有段时间日本人命令绿岛的照相馆必须推行日本服饰,要客人穿成日本人的样子拍照。”
“我爷爷是日本归国的留学生,在日本人的纱厂工作,我奶奶是山东高密人,原来是,大家闺秀,逃荒来绿岛日本纱厂里谋生,当了纺织女工。”
唐伯爵还有疑问,墓碑上刻着每个人的生卒年,但爷爷只有出生年月,没有死亡日期,“你爷爷怎么——”
“听我爸爸说,我爷爷在日本人战败投降,集体撤出绿岛时失踪了,有人说我爷爷被日本人打死了,有人说我爷爷被日本人抓走登船当水手了。”
“反正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刘顿叹气,“我奶奶一直不肯改嫁,等着爷爷,四十多岁的时候捡个弃婴养着,就是我爸爸。奶奶临死前都不死心,说爷爷的卒年不要刻了,万一还活着呢,就一直这样空到现在。”
耿直的唐伯爵说道:“按照出生年月,你爷爷不可能活到现在。”
刘顿无奈说道:“我也不知道爷爷是什么走的,总不能随便刻个日期吧。”
气氛变得沉重,刘顿指着103号空白墓碑说道,“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一家人嘛,重要的是齐齐整整,不能活在一起,就死在一起。瞧这地方多好,风水宝地。三块墓地,当年我花了一百多万买下的,现在已经翻了好几倍。”
唐伯爵又泼冷水,“中国墓地使用权最多七十年,你们一家不可能一直都在这里。”
刘顿一怔,她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刘顿正要掏出手机查墓地产权,唐伯爵突然说道:“我记起来了,难怪觉得眼熟,我见过他们。”
大白天的,又是晴天,刘顿还是被吓出一身冷汗,“什么时候见过?咱们的房子真的闹鬼了?”
唐伯爵想了想,说道:“我们博物馆里有关于绿岛历史的展览区,里面有一张旧的《绿岛日报》,报纸的标题好像是介绍两代纺织女工的生活,上面就登着这两张结婚照。”
刘顿忙说道:“真的吗?我去看看,回国这么久,我还没去过西海区博物馆。”
唐伯爵说道:“博物馆闭馆了,正在修缮。”
刘顿:“你是馆里的工作人员,你带我进去看看。”
唐伯爵摇头,一副事业单位老干部派头:“闭馆期间不准非馆内人员进入,这是规定。”
国光博物馆预约失败,连西海区博物馆也吃了个闭门羹,刘顿心情不好,每当这个时候,她需要大量的工作来消耗负面情绪。
十点,国光大厦刘顿彩妆工作室。
总裁刘顿打扮的光鲜亮丽出现在公司门口,一身香奶奶家经典编织格纹套装,下身不是短裙,是阔腿短裤,光腿穿着香家今年推出的聚氯乙烯透明材料制作的过膝长靴。
简单的说,就是塑料做的雨靴,和夜市三十块钱买不了上当、买不了吃亏的塑料雨靴差不多,只是香家的是高跟的、透明的、超长的、一直到了大腿,价格过万。
此靴凭借高冷、科技和未来感,把今冬流行的袜靴一下子比成了土鳖!
所以刘顿明知此靴容易脚臭,还是舍弃了舒服的袜靴,穿上了过膝透明雨靴。
今天晨会上副总林梓骏宣布女魔头总裁身体有恙,缺席会议,公司上下一片欢腾,首席化妆师俄罗斯大妹子玛丝洛娃还没从马尔代夫休假的慵懒中恢复状态,当即高歌一曲“解放军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但是,刘顿出现在公司门口,解放区的天立刻从明朗转为阴天。
正在嗑瓜子的前台慌忙站起来迎接,“刘…刘总,听林总说您今天生病不能来。”
“吃了药,好多了。”刘顿把臂弯的貂皮大衣扔给前台,“你的牙齿沾了口红,影响公司形象,按照公司规章制度,扣一个月化妆补贴。”
都是嗑瓜子嗑的!前台低着头,不敢反驳。
刘顿又道:“通知所有度假回来的化妆师,五分钟后会议室见。”
前台说道:“可是林总带着他们出去了。”
“做什么?”
前台嗫喏道:“不清楚,据说是谈什么项目。”
“谈项目需要带着所有人?”
“这…您得问林总。”
总裁办公室。
刘顿拨通林梓骏电话,接通后,立刻传来麦霸玛丝洛娃的歌声,她唱着一首老粤语歌,“黑凤梨,那双眼冻人,硝酸更迷人,愿再喝…”
刘顿:“我昨晚要你吊个胡萝卜在他们眼前,鼓励他们工作,不是要你把胡萝卜直接塞进他们嘴里,上午十点就去K歌!”
林梓骏说谎面不改色:“我带着他们约了一个制片人谈项目呢,想做一个时装剧的化妆团队,据说投资超过两个亿。”
刘顿:“上午十点,在KTV谈项目?”
林梓骏:“是海底KTV,墙壁全是大鲨鱼,那个制片人喜欢海洋生物,上午打五折,还送果盘,太划算了。”
聊了几句,正要结束通话,背景音乐换了,有人唱着一首老牌日本热血动漫歌曲,“扩咩噶时期打嘟,撒开皮带,阿戏斗殴太爱该你有窝…”
是片警王朝阳的声音。林梓骏在说谎,带化妆师团队谈项目尚且说得过去,可带小男朋友是怎么回事?
分明是同事聚会,带着阳光帅气的男朋友在同事们面前显摆。如果刘顿这个女魔头在,聚会容易冷场,大家都玩不开。
林梓骏果断抛弃了好友。
孤独寂寞的刘顿要报复社会了,拿出手机点外卖,设定地址是海底KTV,联系人是林梓骏,首先点了高热量的饮料——奶茶和奶盖,一杯就是一盒炸鸡的热量。然后是鸭脖、鸭架、鸭爪和冷吃兔,这种咸辣味的零食最刺激食欲了,最后是三个十二寸披萨,格外加了芝士饼边,和一大桶炸鸡。
点完外卖,刘顿将菜单截图给林梓骏发过去:“拿去哄客户开心。”
背着我玩是吧?让你们胖十斤,跑步机上累成狗。
作者有话要说:刘顿:你敢骗我,说吧,喝崂山白花蛇草水和闻我穿过的香奈儿雨靴,你选那个?
林梓骏:我选择去死。

第11章 不要怀疑我和刘总的革命友谊

工作室里,高冷女魔头刘顿唱白脸,对员工施加压力,拿着无形的鞭子抽动业绩,林梓骏唱/红脸,和员工打成一片,因而员工都喜欢平易近人的林总,一起吃喝玩乐毫无压力。
身为公司合伙人和副总裁,林梓骏玩归玩,并不耽误正事。晚上请制片人喝啤酒吃海鲜,林梓骏酒量无敌,灌倒了制片人,得到其酒后吐的真言:“你们工作室的水准是国际一流的,可投资方倾向用韩国化妆团队,觉得韩妆更受欢迎。”
总所周知,投资方才是爸爸。
林梓骏回家一阵狂吐,小男友王朝阳拍背递水,吐完之后林梓骏满血复活,神志清晰给刘顿汇报工作,“…拿下制片人是不够的,我打算找我爸爸那边的关系,认识一下投资方,搞定了他们,就能拿下这个项目。我已经定了明天飞广州的机票。”
林梓骏,广东佛山人,背后家族是新中国最先富起来的一批人,庞大的家族企业控股好几个上市公司。
母亲怀她的时候偷偷做B超,看是男是女,当时她在肚子里闲的无聊,玩脐带消遣,脐带在大腿缠绕,大夫把脐带误以为是小**,说是个男孩。
父亲大喜,给儿子取名林家骏,林家一匹骏马的意思。母亲当时沉迷琼瑶剧,觉得“梓”听起来特有内涵,特洋气,于是改名林梓骏。
所以林梓骏的出生是令人失望的,父母把希望投入生意,给女儿挣嫁妆。
父母忙于生意,疏于管教女儿,当时流行电影《古惑仔》,林梓骏成了不良少女,在贵族学校里拉帮结派,称王称霸,打架争地盘,抽烟喝酒烫头,在一次群架中和对手双双打破头,双双住院进ICU,双双被学校开除。
孩子出了事,父母们都习惯把问题甩给学校,林梓骏从公立学校开除,连续换了五个贵族学校,最后实在没有学校敢收下这个臭名昭著的不良少女,林爸爸干脆大手一挥,捐了一笔钱,为英国一所以严格闻名的女子教会学校建了新图书馆。
林梓骏由此得到入学资格,遇到了新生刘顿——刘顿她爸为学校翻修了教堂。
新生入学第一天,林梓骏见同桌是个齐刘海、长发及腰的中国女孩,漂亮得像深林里钻出来的小妖精,她拉帮结派的恶性难改,想用逼人的气势恐吓刘顿当她的左右手,先自我介绍:“我叫林梓骏,在国内把人打进了ICU,不得已出国跑路,你呢?”
不然呢?被父母打包送瘟神般放逐英国伦敦乡村?太没面子了。
十六岁的刘顿面无表情:“Fuck off(滚开)。”
“你说什么?”林梓骏不敢相信这个乖乖女说脏话。
刘顿简化了短句,只说了一个F词。林梓骏出离的愤怒了,热血上头,一脚飞踹过去,刘顿提着椅子迎战,一下子把空中飞行的林梓骏拍在地上。
女子教会学校纪律严格,但鉴于两个土豪爸爸对学校的特殊贡献,不能开除,只能说服教育,于是开学第一天,刘顿和林梓骏被关了三天禁闭。
禁闭室穷极无聊,在林梓骏再三追问下,刘顿说了自己的来历:学校荷尔蒙过剩的男生们为了在圣诞节当她的舞伴,决定用帆船比赛争夺舞伴资格,结果那天海上突起风浪和迷雾,几个人始终没有出现在终点,失踪了。
所幸绿岛是北海舰队驻地,通过卫星对失踪帆船的定位,找了迷失方向的熊孩子们。
南北两地的熊孩子各有各的熊法,但家长们的做法是一样的。孩子出了事,父母都很少反思自己,一般迁怒他人,几个熊家长去刘顿班级闹事,骂她是红颜祸水,害人精。
由于母亲早逝,父亲忙于生意,刘顿五岁就开始了贵族学校寄宿生涯,这种过早脱离普通家庭生活、进入集体社会的孩子要么特别懦弱,要么特别坚强/暴力,因为这两种极端性格才能适应过早的集体生活,保护自己。
尽管很多成年人不肯承认,但事实上由于未成年心智尚不成熟、天然规避法律等惩罚措施,未成年集体社会实行的规则是原始的弱肉强食,相当残酷。
漂亮暴力会降服许多人,成为女王。而漂亮懦弱会被许多人欺负,甚至被集体侵犯,沦为玩物。
刘顿是女王,被人指着鼻子骂红颜祸水,小妖精,嘴巴越来越脏,哪怕对方是长辈,她也不能忍的,当场把课桌上一本砖头厚的《黄冈题库》扔过去。
刘顿只想让家长闭嘴,停止辱骂,《黄冈题库》对准家长旁边的玻璃窗,起震慑作用。
但,她扔的不准,题库和家长的鼻子来了个亲密接触。
熊家长头破血流,扑过来要打刘顿,被闻讯赶来的老师拦住了。
熊父母觉得祸根是红颜祸水刘顿,刘顿的爸爸觉得祸根是荷尔蒙过剩的男生,所有男生都不是好东西!
于是刘顿爸爸给女儿找了个没有男生的学校——位于伦敦郊区的女子教会学校。
禁闭室当晚,刘顿和林梓骏化干戈为玉帛,双双翻窗翻墙飞跃学校,双双在伦敦街头流浪,成为女版大卫科波菲尔,双双被警察送(抓)回学校,从此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与天斗,与地斗,与老师斗、与同学斗、其乐无穷。
女子教会学校三年来的《违纪事件簿》中,刘顿和林梓骏占据了半壁江山,实乃华人之耻。
两人少年时合伙闯祸,成年后合伙创业,刘顿从女王进化成了女魔头,林梓骏从不良少女进化成笑面虎奸商,她搞不定的项目,就找亲爸爸帮忙搞定。毕竟如果她和刘顿的创业不成功,就只能回佛山继承家业。
资本只青睐资本。
像狗血小说里主角通过勤奋拜访客户、为客户排忧解难拿到大单的励志桥段在现实社会几乎是不可能的,一般需要通过复杂的商业利益交换达到目的。
次日,林梓骏和小男友吻别,飞广州。小男友却来到刘顿的工作室,关门密谈。
片警王朝阳拿出手机,“刘总,你要的比对结果出来了,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
难道真是唐伯爵?刘顿心中一惊。
王朝阳调出另一外一组对比图,“为了提供对比参数,我用其他人的胯部照片和监控机车皮裤小混混做了对比,这一组结果是百分之九十。所以按照目前的技术,这种身体特定部位是无法认定身份的。”
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刘顿问:“这是谁的胯骨照片?”
“我的。”王朝阳本着为人民服务的原则,以自己为样本,穿着内裤拍照。
朋友妻,不可戏。刘顿赶紧移开目光。
王朝阳说道:“梓骏出差了,如果你还有其他疑问,随时可以找我。”
工作室员工看着林总的男朋友进出刘总办公室——而且是在林总刚刚出差的情况下!
员工感兴趣的事情无非两点,加薪和领导们的八卦。工作室议论纷纷,表示同情林总,谴责刘总。
玛丝洛娃最讲义气,特意偷拍了王朝阳进出总裁办公室的照片发给林梓骏。
下了飞机林梓骏才看到照片,不禁好笑,她知道王朝阳是为了跟踪狂的事情,回复道:“小同志,不要怀疑我和刘总的革命友谊嘛。”
“爸爸,我想死你了!”
广州白云机场,林梓骏扑到一个胖男人怀里,林爸爸心明眼亮,“这次又是什么事?”
“没事,就是想你和妈妈了。”
明知是谎言,林爸爸还是很开心,替女儿推箱子,“你妈在家里炖鲍鱼…”
绿岛西海岸,刘顿的晚餐也是鲍鱼,这东西在北方岛城很便宜,唐伯爵在农贸市场十块钱三个的价格拿下,切花刀蒸熟,浇调味汁,清淡好吃,有营养,还不会发胖。
饭后,唐伯爵煞有其事的送给刘顿一个东西。刘顿以为自己看花眼了,“砖头?你送我一块砖头?”
赭红色的砖头,用塑料薄膜套着,中间还断开了,砖头琐屑像饼干渣似的沉在塑料膜底部,沙沙作响。
唐伯爵:“这不是普通的砖头,这是我们博物馆修缮时替换下来的一百年前的砖头。那个城堡在德据时期、日据时期、民国时期到新中国都是法院,据说可以压住邪气,镇鬼除魔。”
刘顿捧着破砖头,一时有些感动,“谢谢。”
唐伯爵则换上嫌弃脸:“有了这个,以后就不要半夜敲我的门说有鬼了。打扰我的睡眠,今天工作状态都不好。”
感动去无踪,刘顿很想把砖头拍到唐伯爵脑门。
晚上两人去搏击俱乐部健身,唐伯爵举着熊爪手靶,刘顿一拳一脚都带着三分火气打靶,唐伯爵还夸她,“进步很大嘛。”
气得刘顿越发用力,训练结束后都差点累虚脱了,躺在瑜伽垫上直喘气,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唐伯爵给她一瓶水,还拧开了瓶盖。
喝着水,刘顿觉得自己是不是大题小做了,要是谁凌晨五点吵醒她,她也不高兴。
每周五次搏击训练,晚上十点开车结伴回家,刘顿习惯坐在后排,也习惯看唐伯爵往嘴里倒巧克力豆补充糖分。
不到一个月,一直独居的她居然习惯了和一个陌生男人相处,而且对这种半同居的关系有了小小的依赖。
自从唐伯爵出现在她生活里,她好像,貌似,没那么孤单寂寞了,公司的人聚会聚餐不叫她、林梓骏忙着和小男友恋爱,她有唐伯爵管着早晚两餐,陪练打拳,日子过的很充实。
一个周末夜里,两人健身回来互道晚安,上楼睡觉,刘顿问唐伯爵:“我们现在是朋友吗?”
不是邻居,不是饭友,是朋友。
唐伯爵十分警惕:“你要找我借钱吗?”
刘顿顿时黑了脸,气冲冲摁了电梯。
电梯门即将关闭时,伸进来一只手,唐伯爵在最后时刻挤进电梯,“我心甘情愿给你当厨师,当司机,当保镖,请问如果这样做还不是把你当做朋友,那又是什么呢?你不应该问刚才那个问题。”
刘顿又气又感动,“你的意思是刚才我冒犯了你?”
唐伯爵点头:“是的,而且无视了我的付出。”
刘顿:“你为什么要说借钱?”
唐伯爵:“你冒犯了我,我开了个玩笑反击。”
刘顿:“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唐伯爵:“我不是让你笑,是让你明白冒犯我的代价,是你先挑起来的。”
刘顿气得无语,三楼到了,她不想再吵下去,迈步出电梯,电梯门快要合上时,唐伯爵伸腿,电梯弹开,他探出头,问道:“我们吵完架还是朋友吧?”
刘顿头也不回的迈步,不看唐伯爵,嘴上却说道:“当然!”
唐伯爵的目光没有追随她的背影,而是停留在化妆间放腮红盘的柜子里,锈迹斑驳的佛像被胭脂水粉包围,佛像旁边就是他送的百年红砖。
刘顿嘴上不屑,内心其实挺相信这块掉渣红砖的“镇邪”能力,要不然,也不会把砖头和佛像放在一起。
唐伯爵暗道:老朋友,好久不见,再过两个月,我就把你换回来。
电梯门快要关上时,刘顿回头说道,“明天早上我要吃耳光炒饭,要有很多虾和鸭蛋黄那种。”
唐伯爵反应速度:“上面加个溏心蛋吗?”
“要的。”
电梯门关了,电梯内外,隔着一层厚厚的不锈钢板,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到二楼房间,唐伯爵的笑容还在,他躺在沙发上,看着屋顶,隔着楼板,住着他的新朋友,他能听到刘顿高跟鞋的踢踏声,然后随着咚咚两声闷响,一切归于平静。
刘顿习惯进屋踢飞鞋子,无论多贵的鞋子都照踢不误,这是她的乐趣。踢完之后,她穿上厚实柔软的地板袜开始卸妆,每晚如此。
这时手机响了,是未知来电,唐伯爵收了笑容,视线从天花板挪开,接通电话,“不要催我,赝品要做的真实是需要时间的,目前佛像做旧已经完成,就剩下佛像下面的莲花座了,东西就在我楼上,两个月后,我找机会调换出来。”
未知来电:“我知道,一般人需要一年完成的作品,你三个月能完工已经难得。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和你的目标走的太近,这样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唐伯爵:“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觉得有资格教训我?”
未知来电沉默片刻,说道:“我只是不想功亏一篑,为了这个目标,我们几乎耗费了所有的青春。”
唐伯爵:“我和她住的这段时间,觉得她很可能对佛像的来历和价值毫不知情,随意的放在化妆室里,都没有上锁。”
未知来电:“不管她是否知情,这个佛像都不属于她,你不会动摇了吧?”
唐伯爵蓦地从沙发上坐起,腰身挺得笔直:“永远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一起同过窗

第12章 第一个参观者看展览都看哭了

十一月二十七日,西海区博物馆在官网和官微上宣布修缮完成,重新开馆接客。但由于其官网几乎没有流量,官方微博粉丝数量还没破万,其中大多还是渣浪塞的僵尸粉,所以知道的人微乎其微。
十点半,刘顿来到西海区博物馆,门可罗雀,不,是个雀都没有。
同样是博物馆,国光博物馆近期连预约名额都没有了,西海区博物馆开馆第一天上午只有刘顿一个参观者,包场了。
刘顿以为自己记错了时间,打开手机,重新看了一下官微发布的开馆消息,确认无误,走到入口处,敲了敲紧闭的玻璃窗,“请问今天可以参观吗?”
看门大爷拉开玻璃窗,用圆珠笔指了指“欢迎免费入场参观”的标签,扔出一个登记簿,“姓名,身份证号码。”
登记完毕,开始入场,过了安检门,刘顿对其他藏品毫无兴趣,直奔主题,问安检人员,“请问介绍绿岛历史在那个区域?”
“第二栋城堡都是。”
巴伐利亚风格的百年古堡,纵使通着暖气,也有股渗人的凉意,光腿穿着香奶奶过膝透明长靴的刘顿重新扣上貂皮大衣衣扣,没有摘帽子,喝着超大杯拿铁从头开始参观。
博物馆按照时间顺序布置的展台,首先是三里河古人类遗址,对于刘顿这种普通游客而言,所有的古人类遗址都一样,各种尖利的石头、石斧、动物骨头、破碎的陶片、完整的罐子等等。
隔行如隔山,刘顿对文博类知识一窍不通,在她眼里的古人类遗址,和直男眼中的口红色号本质是一样的,尽管千差万别,她也看不出区别。
在她看来,这个绿岛的古人类遗址唯一不同的就是有蚌壳磨的刀和镰,另外有个坑里全是贝壳,另一个坑都是鱼鳞。
此外,展台有个古人类吃饭的群雕像,男男女女围着一个火堆,火堆上面烤着一条鱼,靠海吃海,这个道理刘顿还是懂的。
一路走马观花,古堡二楼就到了近代,咖啡喝完了,刘顿找不到垃圾桶,只好继续拿在手里。
近代史从德国占领绿岛开始,大多是照片,德国建了机车厂,制造火车,建了火车站,把铁轨一直铺到海边码头。
德国人建立啤酒厂,如今机车厂、火车站、啤酒厂都还在正常经营。
德华银行发型的货币、德国的纺织厂、大学、教会学校,最后是法院和监狱,正好是刘顿参观的古堡,造型和以前一模一样。
古堡的一块破砖头还在她房间里搁着,驱邪镇鬼呢。
然后到了日据时期,日本人接管了德国人的产业,建了更多的工厂,敲骨吸髓的从殖民地获得利益,其中纺织厂规模惊人。
有一个展台是专门介绍富士纺织厂的,橱窗里贴着一张一九八/九年的《绿岛日报》,报纸用整版来介绍了日据时期的富士纺织厂和经过新中国改造后的纺织厂,标题是《两代纺织女工,两种人生命运》
四张照片,新旧纺织厂,以及刘顿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结婚照,和观海路七十七号墓园的照片一模一样。
“…万恶的旧社会把人变鬼,在日军的轰炸下,吴淑琴和家人走散,一路乞讨到绿岛,为了谋生,吴淑琴成了富士纺织厂的纺织女工,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住的是大通铺,吃的是窝窝头,双手满是伤痕。”
“在残暴贪婪的日本资本家眼里,纺织女工只是赚钱的机器,一旦发现有人生病,怕传染,就立刻辞退,扔到海滩自生自灭。一个寒冷的冬天,吴淑琴不堪劳累,病倒了,被下令卷铺盖辞工。”
“…在富士纺织厂当会计的刘征救了吴淑琴,他们相爱,结婚,两个中国人拍结婚照,却被告知必须穿上日本人的和服照相。刘征再三请求,最后被容许穿着西装,这是吴淑琴和丈夫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照相。”
“一九四五年八月三日,吴淑琴一大早蒸了海菜包子,放在铝饭盒里给丈夫带去上班,她等到天黑,丈夫也没回来。吴淑琴跑到富士纺织厂找丈夫,发现纺织厂的日本人都不见了,连同会记室里的重要文件和财物也消失了。有纺织女工告诉吴淑琴,你丈夫被日本人用枪逼着搬空纺织厂,日本人战败,要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