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居然吓晕过去了。
姚妙仪暗道,幸好晕过去了,要不待会知道我可能是魏国公府的大小姐,还不知有什么失态的表现。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人皮殿,殿堂四处悬挂着填满稻草的人皮,犹如红莲地狱,却汇聚了这么多大人物,场面十分诡异。
周王朱橚还是一颗医者的心,进来后见姚妙仪确实无事,就直奔到重伤昏迷的阿福那里查看病情去了。
魏国公徐达上下打量着姚妙仪,说道:“这群刺客是冲着你来的,肯定是当年刺杀你母亲的那些人,百和堂太危险了,你随我回府居住。”
姚妙仪却拒绝了,“这群人穷凶极恶,一击不成,必留有后招,我可以做诱饵,引蛇出洞。”暗想我若是进了魏国公府,刺杀郭阳天和营救光明长老狐踪岂不又要搁浅?何况舍不着孩子套不到狼啊!
“不行!”朱棣和姚继同居然异口同声说道。两人对视一眼,姚继同说道:“义妹,你莫要固执了,性命要紧,其他事情都可以徐而图之。”
此语有一语双关之意,要姚妙仪莫要冲动。
朱棣说道:“百和堂只是小小民居,防卫薄弱,你若回去,刺客们纷至沓来,必会连累姚继同和道衍禅师,还有店中诸人。”
朱棣对徐达说道:“魏国公,如今姚妙仪身份未明,虽事急从权,但毕竟和您回府名不正,言不顺。不若将她安置在鸡鸣山的行宫里,那里早就布下天罗地网,既能保护姚妙仪安全,也能诱捕刺
客,找到真凶,以查出当年杀害徐夫人的真凶。”
朱棣这一安排算是周全,姚继同和徐达没有异议,尤其是姚妙仪听说鸡鸣山行宫,暗想光明长老狐踪就关在鸡鸣山天牢,到时候见机行事。
由此达成了一致意见,姚妙仪当即就在重重护卫之下去了鸡鸣山行宫。一路上燕王朱棣、魏国公徐达等人的护卫依仗跟随、甚至北元世子买的里八刺也凑热闹跟上去
买的里八刺似乎和靖江王朱守谦很熟的样子,他和朱守谦都骑马,两人并辔而行,相貌都俊秀无比,着实惹眼。
买的里八刺说道:“听说你一直不肯认这个表妹,怎么一听说有刺客要杀她,就放下一切,匆匆跟着燕王他们赶到人皮殿?这么关心她的安危,是想认她了?”
朱守谦淡淡道:“我依然觉得她疑点重重,是个冒牌货,这次赶过来不是担心她,而是想查清当年刺杀我小姨的凶手而已。”
买的里八刺说道:“依我的愚见,背后元凶肯定觉得姚姑娘是当年失踪的徐凤,所以冒险斩草除根,姚姑娘八成就是你表妹。”
朱守谦眼里闪过一丝戾气,说道:“这可不一定,你听说贼喊捉贼吗?也可能是姚姑娘自己雇人杀自己,以此证明她就是徐凤。”
买的里八刺似乎很惊讶,诧异说道:“不至于吧,箭头都萃了五步蛇毒,乱箭之下,谁能保证自己无事?”
朱守谦嘴唇抿成一线,“她随身带着解毒的药物,顶多受点皮肉之苦而已,不至于死亡,况且熬过一阵,她就永享富贵了,何乐而不为?”
买的里八刺摇头道:“当时她身边还有两个亲随,难道不顾及他们的死活吗?我看她不是这样的人。”
朱守谦说道:“死了更好,借刀杀人。死了就无人揭开她的底细了。”
其实朱守谦是故意找茬提出疑问,因为他也知道,正因为背后真凶疑心姚妙仪是徐凤,所以才招来了祸患,起了杀心。
所以正如他所预料的,姚妙仪远离皇族、远离魏国公,继续当一个普通的医女,这样才能避开灾祸。他已经深陷皇宫,不得自由了,他希望表妹活的轻松一些,快活一些。
买的里八刺说道:“你别总是把人想的太坏了,万一真是你表妹,你岂不后悔?”
“我是一朝被蛇咬,不得不谨慎。”朱守谦凑到他的耳边低语道:“阿刺,你说我多疑,那你觉得曹国公是不是好人?”
曹国公李文忠,正是把买的里八刺俘虏到金陵的大将。都说揭人不揭短,朱守谦此语,就是直戳买的里八刺的心窝子了。
“你——”买的里八刺瞬间勃然变色,但立刻恢复了笑脸,仿佛刚才只是听笑话而已,也低语道:“我虽不知当年刺杀你小姨和表妹的凶手是何人,但是我知道你父母死在谁手里,我和你合作,各取所需如何?”
谁都晓得朱守谦的父亲朱文正是谋反圈禁而死,母亲抑郁而终,算起来都是间接死在洪武帝朱元璋手里。
朱守谦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而后松开,面无表情说道:“于我合作?痴心妄想,你不过是个质子而已,能活命就不错了。”
买的里八刺呵呵笑着低语道:“放心吧,我是父皇唯一的儿子,还是嫡子。洪武帝不会杀我,他希望我好好活着,将来当一枚有用的棋子呢,谁都可以死,唯有我不能死。这金陵城并非铁板一块,我们北元的人早已渗透进来了,将来你若有难处,我定当出手帮助。”
朱守谦冷冷道:“你不怕我告诉皇上?”
买的里八刺嬉笑道:“你我惺惺相惜,心意相通,处境相似,煮豆燃豆萁,相煎何太急啊!”

第50章 剑拔弩张

朱守谦瞳孔猛地一缩,定定的看着买的里八刺。
这位北元世子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黄金家族在这片土地也当了几十年的主人。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金陵繁华之地,早就布置我们的暗桩。没错,确实有张玉这种吃里扒外的人背叛了我们北元,但赤胆忠心之人,也比比皆是啊。”
朱守谦沉默片刻,而后一笑,“你当自己是黄金家族的继承人,可是北元如今又有多少人希望你就死在金陵?永远都回不去?”
买的里八刺说道:“我是父皇唯一的儿子,也是嫡子。”
朱守谦说道:“你所谓的父皇正当壮年,他将来会有很多儿子的。而你——恐怕满朝上下,只有你的母亲权皇后真心盼着你回去。我劝你一句,少出耍些小手段、出些幺蛾子,安心在这里当你的质子,将来或许有一线出路。”
棋逢对手,这下轮到买的里八刺语塞了。
朱守谦说道:“和我做交易,你还不够资格,先稳住那些所谓的暗桩再说吧——他们或许依然效忠黄金家族,但鉴于你随时都可能是一枚弃子,他们够呛会为了你付出一切代价。”
买的里八刺被朱守谦说的颜面扫地,却依然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笑容,“以后的事情只有萨满天神才知晓吧。这些天在贵国皇宫大本堂听宋濂师傅讲历史,当年秦庄王也在赵国邯郸为质,后来也在吕不韦的帮助下回国继承王位。所谓有志者,事竟成,你莫要对我的将来如此悲观啊。”
朱守谦冷冷道:“你将来是生是死,是弃子还是北元皇帝,与我何干?我没有那份闲工夫预测你的将来。”
“当然与你有关了!”买的里八刺低声说道:“你也姓朱,难道真的只甘心做个郡王?”
朱守谦冷冷道:“别以为无论你做什么,我伯父都不会杀你。”
买的里八刺似乎看穿了朱守谦的内心,低声道:“是啊,只要遭遇背叛,无论是真是假,你伯父都会痛下狠手,毫不留情,就像以前对付你的外祖父谢再兴、你的亲生父母一样。”
一听这话,朱守谦虽明晓得他是在挑拨离间,可是心中那股隐痛渐渐涌起,怎么都压抑不下去了。
点到为止,过犹不及。买的里八刺终于闭嘴,暗想那个姚姑娘若真是徐凤,说不定也可以利用一下呢,毕竟都是谢再兴的外孙,母亲也死的蹊跷…
姚妙仪并不知道自己被北元世子盯上了,一心想着如此执行昨晚和义父义兄定下的计划。
所谓的鸡鸣山行宫,其实就是以前金陵大户人家在鸡鸣山的别院,家破人亡后宅子收归皇家所有,按照建制重新修缮扩充,成了皇家的行宫。
行宫外面是一个皇家游猎的围场,经过此地时,姚妙仪投过马车车窗,居然看见亲兵都尉府领头守卫在这里的,正是明教叛徒郭阳天!
“义兄。”姚妙仪暗指郭阳天的方向,“就是他。”
姚继同点点头,暗暗记下此人的相貌,低声问道:“宋秀儿和阿福都送回百和堂救治了,等秀儿醒过来,要不要她来行宫陪你?”
姚妙仪摇摇头,“秀儿咋咋呼呼的,行宫形势太复杂了,莫要添乱。义兄回去之后,把情况和义父说一说,计划肯定要改,说不定乘着乱,我们得手更加容易些。”
姚继同叹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明教,你自己的安危怎么办?那些刺客不会放过你的。”
“无妨。”姚妙仪指了指前方的马车,“魏国公他们都来此保护我,刺客想要得手,没那么容易。”
一路上毛骧都在施展各种手段严审刺客,到了行宫时,刺客已经奄奄一息了,也几乎招认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五个刺客都是江湖独来独往的杀手,只认银子,不管其他。三天前,专做脏生意的中人找到他们五人,给了一半的定金,指定了目标就是百和堂的姚大夫。
这五人一直寻找机会,百和堂药铺人来人往不好动手。今日一直跟踪姚妙仪三人去城隍庙,他们就乔装城隍庙的道士跟着,觉得这三人只是老弱妇孺,又是在人皮殿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就果断动手,发毒箭将三人齐齐除掉,以免后患。
可惜阿福虽老,却并不弱;姚妙仪也不是手无缚鸡之辈,更没想到的是人皮殿里的毛骧和买的里八刺均是身份不凡的人,出手拔刀相助,反过来讲他们包围格杀。
线索牵到了专做人命生意的中人那里,这中人同时也是一家地下赌坊的老板,此人十分狡猾,此刻听到事败的消息,应该已经收拾钱财准备逃跑了!
毛骧和朱棣等人当即调转马头,回城搜查中人。魏国公写了密信,加盖私印,飞鸽传书,金陵城十三道城门开始戒严,进出城的百姓都要接受搜查。
姚妙仪听到朱守谦转述刺客的口供,脑子转的飞快,说道:“我觉得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吧?十年前刺杀徐夫人时,夫人身边有将士守卫,都让他们一击得手,逃之夭夭,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刺杀行动堪称完美无缺,至今也没有查到真凶。而今天刺杀我的刺客们怎么就漏洞频出了,并且很快找到背后主使之人了呢?”
姚妙仪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对比第一次的缜密,这第二次刺杀就显得仓促简单多了,好像不是同一个人的手笔。
姚继同突然站起来说道:“糟糕!会不会是我们搞错了?难道刺客的目标是当年护送徐夫人的宋校尉之女宋秀儿?莫非当年宋秀儿知道些什么?幕后真凶可能另有其人。”
还真有可能!姚妙仪赶紧起身对着朱守谦拜了一拜,“求靖江王将宋秀儿也带到行宫吧,她可能有危险。”
朱守谦面上漠不关心,其实内心也很焦虑这个亲表妹的安全,想一直在行宫保护她,至于那个宋秀儿的生死,他并不放在眼里。
一旁的买的里八刺自告奋勇的拍着胸脯说道:“姚姑娘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亲自接宋姑娘。”这副自来熟的模样,好像他和姚妙仪不是认识了一个时辰,而是相识了一年!
言罢,不等旁人反应,买的里八刺就急冲冲拍马去百和堂。
谁敢让这位北元世子脱了单?各种侍卫亲兵纷纷骑马跟上去,买的里八刺被团团围在中间,地面都开始震动起来,马蹄荡起了尘土和雪水,声势浩大。
宋秀儿有此人护送,定当是无虞的。
“这位是——?”姚继同看着姚妙仪,姚妙仪三言两语解释了北元世子的身份。姚继同顿时愕然。
就这这时,走进来一对男女,均是锦衣貂裘,男的高大俊逸,女的娇俏,神采飞扬,单是凭两人偶尔相交的眼神,就知是一对情侣。
朱守谦站起来,“二叔,邓大小姐。”
正是刚封了秦王的二皇子朱樉,至于这位邓大小姐嘛,应该就是卫国公邓愈的掌上明珠邓铭。邓愈也是开国十大功臣之一,封了一等公爵,和魏国公徐达、景国公李文忠齐名的大人物。
武将之女,邓铭小时候和常槿一样,都是姚妙仪的闺中好友。邓铭和二皇子朱樉从小青梅竹马,十分投缘,倘若不是母孝在身,估摸早已赐婚成亲了。
朱橚朝着诸人点点头,“我和邓大小姐来行宫狩猎,远远看见你们一行人马来了,就过来看看。”
“朱守谦,她和你长的挺像。”邓铭则好奇的打量着姚妙仪,问道:“听怀庆公主说你忘记了儿时的事情,当真如此?我小时候和你比过射箭,你输了一个金项圈,躺在地上耍赖不肯给,这事还记得吗?”
“并不记得有此事。”姚妙仪心中暗道,胡说八道,那次明明是你输了耍赖,怎么变成是我不认账了?十年过去,邓大小姐还是这个不服输的犟脾气。
朱守谦自己嘴上不承认姚妙仪,却也不许别人欺负污蔑,于是出言说道:“邓大小姐,我记得不认账的是你吧。”
二皇子秦王朱樉看着邓铭的目光,温柔的能够融化冰雪,那里舍得新心上人受半点委屈?说道:“守谦,不得对邓大小姐无礼。”
被人当面揭穿儿时糗事,邓铭出言反讽道:“朱守谦,你和小时候一样,不许别人欺负你宝贝表妹。如今这个姚姑娘真假未定,你这就护上了?那还等什么?赶紧相认吧。”
亲王朱樉一切都以邓铭的好恶为中心,见心上人口头上扳回一局,也乐的在一旁看热闹,说道:“那正好,我们给你当见证人。”
平日在宫中,二皇子朱樉虽然明面上不敢把“叛贼之子”朱守谦如何,但是暗地里冷嘲热讽,欺负挤兑也是家常便饭。
朱守谦也不是好惹的,时常给他碰一些软钉子。见朱樉当面无礼,他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远远看见车驾,难道不知买的里八刺也来了吗?二叔,你身上的鞭伤好了没?”
朱樉就是因为对北元世子买的里八刺无礼,被父皇洪武帝追着鞭打,三天都下不了床。朱守谦此语戳痛了朱樉尚未痊愈的伤疤,他正待教训这个大侄子,邓铭见心上人被侄儿戏弄,火气更猛,干脆挥着手中的马鞭朝着朱守谦方向抽去!
这一变故来的太快,朱守谦来不及躲闪,眼看一张芙蓉面要被抽成抓破美人面,从左侧飞来一张黄花梨交椅拦在跟前,挡住了马鞭。
这把交椅正是姚妙仪扔出来的,邓铭的鞭稍缠在交椅的腿上,干脆弃了马鞭,冷冷笑道:“好啊,兄妹齐心,其利断金。十年过去了,你们表兄妹和以前一样,都是护短的。这位姚姑娘是装失忆吧,否则也不会有这个反应。怎么了?好好的国公府大小姐不做,非要当一个市井医女,你在躲什么?”
姚妙仪暗悔自己冲动了,可是刚才见到朱守谦被欺负的那一刻,她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

第51章 兔死狗烹

正僵持时,从门外传来一阵拍手声,一个洪亮的男声响起,说道:“说的好!兄妹齐心,其利断金。是谁欺负我妹子啊?我这个当二哥的可不答应。”
一个披着白狐大氅的玉面小郎君走进了书房,大冷的天,他还骚包的摇着一柄倭金扇。旁边居然还跟着常家三公子常森!
见到小郎君进来,朱守谦点了点头,“二表哥。”
邓铭杏眼一翻,“徐增寿!人家姑娘连亲爹都没认,你倒是自作主张巴巴的贴过来认妹子,要脸不要脸!”
此人正是魏国公徐达的二儿子徐增寿,除了姚妙仪,徐达的诸多子女都是妾室所生,徐增寿和常森一样,身为家中小儿,反正不用承袭爵位,家门有当世子的哥哥们撑着,他和常森都属于不争气的纨绔子弟,只想当富贵闲人。
常森年轻气盛时,也曾经冒名当小卒想证明自己不是废物点心。可是见识到沙场无情,尤其是差点被姚妙仪砍断了腿之后,他就铩羽而归,再也不想上战场了。
这个徐增寿比常森还怂包,父亲徐达是开国第一大将,他却连出征的想法都没有,从未尝过战斗的滋味,整日吟风弄月,从小就和常森是一对打不散的酒肉好朋友。
姚妙仪身份之谜也是常森告诉徐增寿的,徐增寿和她虽然隔了母,并非一母同胞,并无多少亲情在。不过暗想既然父亲重视姚妙仪,他在外人前面维护妹妹,就是父亲面前讨好卖乖,以后若有所求,就方便向父亲张口了。
况且徐增寿和常森,也是娇惯长大的,从小就和任性刁蛮的邓铭不对付,几乎是见面就掐。
邓铭讽刺徐增寿乱认妹妹。常森在一旁帮腔,说道:“邓大小姐,这里是皇家行宫,不是你们卫国公府的后院,你在自家捅破天都不要紧,但在行宫里撒野就不对啦。”
邓铭不服气,“胡说,你那只眼睛瞧见我撒野了?”
徐增寿指着缠着马鞭的交椅说道:“这就是证据了。”
“你们——”
邓铭气的柳眉倒竖,正要爆发时,秦王朱樉忙过去劝道:“铭儿,别和这两个滚刀肉一般见识,我们狩猎去吧。”
朱樉拾起了马鞭,将邓铭拉出去了。
“做什么!”雪地里,邓铭气得跺脚,“难道我还吵不过他们这对废物!”
朱樉说道:“就是因为他们两个是废物,所以你别和废物较真啊,即使吵赢了又如何?”
邓铭:“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怎么了?你怕了常家和徐家?还有那个逆子朱守谦?”
朱守谦的外祖父谢再兴和父亲朱文正相继谋反,且都有证据在,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由于马皇后亲自抚养朱守谦,很多人明面上不敢为难他,但是暗地里没少挤兑这个孤儿。
朱樉忙矢口否认,“我是龙子,何惧一个叛贼之子?父皇已经封了我为亲王,将来去了封地就藩,
什么魏国公、开平王与我何干?父皇还不高兴我们和武将交往过深呢。我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和他们两个废物吵架即使赢了,这事传到母后父皇那里,于你的名声不好听,牙尖嘴利,万一影响将来赐婚——”
“呸呸呸!”邓铭气急转羞,打断说道:“谁稀罕嫁给你!”
朱樉脸皮极厚,“可我稀罕啊!我已经十九了,封了亲王,很快要出宫建府单住,即将迎娶的我秦王妃,只有你有资格当那座王府的女主人。”
邓铭羞得转身,不敢直面朱樉,“再胡说八道,我抽你。”
朱樉难得看见心上人娇羞可爱的样子,血气方刚,不免有些情动,走过去拉拉她的手,邓铭着急了,反手抽了一鞭子。
啪!
邓铭叫道:“呆子!你怎么不躲?”
朱樉说道:“躲了就牵不到你的手。”
一根马鞭落在雪地里,两个年轻的身体越靠越近,终于融为了一体,炙热的爱情似乎可以融化冰雪…
书房里,二哥徐增寿乐呵呵的拿出一匣子酥油泡螺,“听说人的记忆会变,但是口味很少变,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了,来,吃一个泡螺试试,还记得二哥我吗?”
小时候徐增寿是个皮猴,喜欢在泥里面打滚,和常森想了法子四处撒野,如今长大了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却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惯常耍一下小聪明,对文韬武略都没有兴趣。
他横插一脚,气跑了找茬的秦王朱樉和邓铭,屋里的气氛立刻由紧张变成了轻松。姚妙仪吃了一个酥油泡螺,笑道:“这东西好吃,却不是灵药,我早已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徐增寿将倭金扇往掌心一合,“你长的很像母亲。姚姑娘,不管你是不是我妹子,反正你这个妹妹我认了,将来若有什么难处,或者有谁找你麻烦,尽管去瞻园找二哥我帮忙。”
朱守谦说道:“二表哥,你就喜欢乱许诺。不说别的,那个刁蛮邓大小姐,你真敢和她对上?”
徐增寿挥手将倭金扇往朱守谦肩膀上一拍,“怎地?我还打不过一个姑娘?”
朱守谦反讽道:“如何?你真要和一个姑娘动手?”
一听这话,就晓得徐增寿是个不靠谱的,不能做任何指望,他说的话,可千万不要当真了。姚妙仪但笑不语。
常森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抬杠了。今日你们兄妹三人团圆,理应庆贺一下,我做东,晚上在行宫烤鹿肉,喝梅花酒。”
姚妙仪有些无语:你们两个知道我刚刚死里逃生吗?哪有心情喝酒吃肉。
只要不是习武学文,徐增寿一律喜欢,他立刻站起来拍案说道:“常森说的对,今日我,朱守谦,还有失散多年大妹妹团圆,无酒无宴怎么行?新鲜的鹿肉最好吃,大妹妹,这里恰好也要皇家猎场,我们起码打猎去吧。”
朱守谦恨不得捏死这个不靠谱的二表哥,提醒道:“魏国公和燕王都说过了,好生照顾姚姑娘,防备刺客再度袭击。”
“那么多人跟着,能出什么事?你也太小看亲兵都尉府的本事了。”徐增寿和常森一再怂恿,姚妙仪也想乘机出去,观察鸡鸣山地形,便同意了。
朱守谦不知从那里要来了一个犀牛皮做的软盔甲,递给姚妙仪,“穿上,以防万一。”
虽然不能相认,却血脉相通,姚妙仪穿上软盔甲,做男子打扮,一起出行打猎,一旁紧紧跟着一群亲兵都尉府的人,为首的副指挥使郭阳天认出了姚妙仪就是那晚误闯鸡鸣山,当做魔教叛党抓起来的医女,心中着实震惊,忐忑不安。
此女不但有燕王和毛骧当靠山,现在连魏国公等人都对她呵护备至!她究竟是什么人?会不会为了那晚的误会,而对我打击报复呢…
郭阳天心中有鬼,便拍马紧追着姚妙仪,低声说道:“姚大夫,那晚鸡鸣山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向你赔不是,希望姚大夫莫要计较我们当兵的做事粗俗无礼。”
姚妙仪若无其事的笑道,“听毛骧毛千户说,郭大人以前是魔教中人?并非当兵从戎的。”
死毛骧!又拿我的出身做文章!
郭阳天心中暗恨,却不敢表露了心迹,说道:“我以前年轻,误入歧途,被魔教蒙蔽,以为什么‘明王出世,普度众生’,跟着明王做事,将来老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后来发现魔教欺世盗名,无恶不作,还企图毁了朱明江山,所以果断弃暗投明,誓死保卫大明江山。”
叛徒!一派胡言!
姚妙仪也是恨不得立刻干掉郭阳天,但面上继续敷衍说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识时务者为俊杰,郭大人实乃俊杰中的英雄。”
郭阳天很高兴,说道:“如此说来,姚大夫是原谅我了。”
姚妙仪说道:“你在魔教中身局大力长老一职,是个大人物了吧——你见过小明王吗?”
按照外界的说法,小明王早就沉船死在江里了,凶手是魔教叛党和元朝鹰犬所为。不是魔教中人,谁会知道小明王没死?郭阳天脸色大变,“姚姑娘,你怎么知道小明王?”
瞥见朱守谦正挥着一只中箭的野狐朝自己跑来了,姚妙仪神秘的朝着郭阳天笑了笑,说道:“这个嘛,是个秘密哟。明王出世,普度众生,郭长老,你不怕被人寻仇吗?”
“你到底是谁?”郭阳天脸色惨白,手已经按在腰间的佩剑上了。
姚妙仪骑马往后退了两步,“我是谁?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心中有数!”
“你——”郭阳天正欲追问,朱守谦将野狐狸扔进马背旁的笼子里,觉得郭阳天情况不对头,便大声叫道:“姚姑娘!我猎了一只狐,你可有收获?”
姚妙仪说道:“尚无,走了一圈,连一只野鸡都没见着。”
朱守谦拍马渐渐走近了了,警惕了看了郭阳天一眼,说道:“雪天打猎需要猎犬或者豢养的猎鹰帮忙,走,我们找常森要一头猎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