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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悦最先反应过来,说道:“此乃我大晋的国运,否极泰来,天佑大晋。”
群臣纷纷附和,“否极泰来,天佑大晋!”
台城一片欢乐的气息。
然后,靳淮派出的使节递交国书,宣告一个更劲爆的消息,国书上写到:“……屠夫小丑安敢称王?乱大晋使二帝博越。今送二弟梓宫还于江东,从此两家交好,共抗刘曜。”
靳淮在国书中把汉国的开国皇帝刘渊刘聪父子称之为屠夫和小丑,说是这个两个狗皇帝大肆羞辱大晋的怀帝司马炽和愍帝司马邺,要怀帝穿着奴仆的衣服斟酒,还要愍帝拿着马桶盖,还最终杀了他们。
如今,我已经将怀帝和愍帝的棺材挖出来了,重新按照帝王的礼仪收殓遗骨,让他们穿着龙袍入梓宫,还望两国早日互通使节,大晋派使节来我这里,把两位帝王的梓宫运到建康安葬,魂归故国。
这特么还买一送二,一分钱不要给了传国玉玺,还把怀帝和愍帝的梓宫都送来?
众人狂喜过后,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太兴帝最高兴了,因为大晋在他手中重生,还得到了传国玉玺,如果能够把怀帝和愍帝的梓宫迎接到健康安葬,他又是大功一件,万古流芳。
于是太兴帝指着专管外交的鸿胪寺卿说道:“你当我大晋使者,去中原迎接怀帝和愍帝的梓宫回国,落叶归根。”
有这等好事?鸿胪寺卿慌了,当即跪地说道:“臣家中还有八十岁老母亲缠绵病榻多年,恕臣不能远行。”
开玩笑,万一是个陷阱,我不得死在中原啊,我好不容易才逃到江南的!
太兴帝一扫群臣,“各位爱卿,有谁毛遂自荐,去中原迎接怀帝愍帝的梓宫?”
好消息来得太快,来不及先去验证消息是否正确,前方是远大前程,还是龙潭虎穴,群臣都不清楚,况且永嘉之乱,衣冠南渡,一路上的艰辛惨烈历历在目,谁想回去再经历一次?
群臣都不敢应。
王悦偷偷给太子使了个眼神,这半年来,王悦作为太子友出入东宫,和太子的感情突飞猛进,两人从昔日互相算计的对手变成了好朋友,心意相通,一个眼神就能领会对方的意思。
太子回了个眼神:什么?你不是开玩笑吧?要我自荐去中原迎接怀愍二帝的棺材?
王悦点点头:听我的。
自从和父皇太兴帝为了母亲荀氏的事情闹得父子离心之后,王悦是太子司马绍最信任的人。
太子出列,说道:“父皇,儿臣愿往。”
一国储君要亲自出使,前往政局还不明朗的国家,一般当皇帝肯定不会同意。
但是太兴帝不是一般的皇帝,他是“二”般的皇帝。这半年因王悦成为太子友,太子对琅琊王氏的态度从对立到靠拢,这让太兴帝对太子心生忌惮,怀疑太子要夺皇位。
太子:没错,我就是想当皇帝,父亲当太上皇。我只有当了皇帝,才能把母亲接到台城供养,一雪前耻,让前半生皆活在屈辱之下的母亲安度晚年。
太兴帝看着毛遂自荐的太子,心想来的正好,此事能不能成,全是你自己命,可不能怪朕不念及父子之情了。
于是太兴帝同意了太子的请求,“准奏。太子为正使,去中原迎回怀愍二帝的梓宫,那位爱卿愿意当副使?”
王悦出列,“微臣愿往。”
丞相王导当即石化,正要开口阻止,刚刚新婚不久的建成县公世子周抚出列,“微臣亦愿往。”
原来周抚看到王悦出列,心想王悦去了中原,清河公主定不放心,灌娘为了给清河公主解忧,必定会跟着王悦一起去。
灌娘若去,我就一定要跟着去,索性站出来光明正大的表态。
我若去了,王悦又不在建康城,灌娘必定会留在建康保护清河公主,她是安全的,不用去中原冒险。
周抚为了新婚妻子荀灌,可谓是用心良苦。
其实建成县公周访和丞相王导一样,都不想儿子去冒险,但是两个儿子都已经说出口了,木已成舟,无法改变。
周访和王导相视苦笑。
就这样,以太子司马绍为正使,始兴郡公世子王导,建成县公世子周抚为副使,带着国书和回礼渡江北上,前往中原。
东宫。
太子问王悦:“为什么一定要我去?”
王悦一愣,“太子都没有搞清楚去的原因就毛遂自荐?”
太子更懵:“这不是你让我去,我就去吗?”连你都不信,我还能信谁?
王悦解释道:“要当皇帝,要么掌握实权,要么先得人心。实权太子就别想了,我父亲现在不会放权的,连皇帝都没有,何况是太子呢?所以太子必须另辟蹊径,去谋求人心。”
“怀帝和愍帝虽是亡国之君,但毕竟是大晋的正统皇帝,移民来的中原百姓还是群臣都是承认这两个皇帝的,威望比当今皇上还要高,太子北上亲迎怀愍二帝的梓宫,在德行上会声名鹊起,超过皇上。”
的确,在品德这个方面,搞出北伐闹剧,把大臣淳于伯推出去当替死鬼的太兴帝风评实在太一般了。当然,这其中也有丞相王导故意操纵的原因。
太子甚是拜服,“我明白了,还是世子深谋远虑。此次北伐虽然凶险,但是利大于弊,我都听世子的。”
王悦说道:“太子放心,江北和中原我都有些人脉在手,会保护太子一路平安。”
江北是流民的天下,而江北最出名的流民帅是郗鉴。
中原嘛,刘曜不会动他们的。
春风又绿江南岸,太子一行人出发时春光明媚。
清河出宫,在娄湖别院为王悦和周抚送行。
清河的心情复杂,因为大晋送给靳准的国书里,是要联合靳准以抗刘曜。
刘曜是她继父,她的母亲是刘曜的夫人。
如果大晋和刘曜开战,我将何去何从?
王悦看穿清河心思,说道:“你放心,靳准倒行逆施,不得人心,匈奴和中原的汉民都容不得他,很快会倒台,至于大晋和靳准联合抗刘曜——我知道大晋目前国库的状况,这两年都不可能有钱北伐打仗。”
打仗,尤其是远征,其实就是砸钱,刚刚复国的大晋根本负担不起。
清河听了,心下稍安,折了一支柳送给王悦。
荀灌也折柳送给新婚丈夫周抚,“运送两个棺材而已,快去快回。”
周抚接过柳枝,“我们去中原,保护公主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周抚是故意的,他去了,荀灌就会留下,建康是安全的。
荀灌笑道,“用得着你说,啰嗦。”
看着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打情骂俏,清河和王悦相视一笑:他们两个产了多年的狗粮喂给荀灌,如今轮到荀灌自产狗粮“反哺”他们两个了,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第149章 城头变幻大王旗
江南一切都是万物复苏, 欣欣向荣的景象, 文化和经济都是爆发式增长。
太子和王悦的中原使团乘船踏足江北之后,立刻感觉到这里和江南的不同。
长江北岸, 是一片到处都是流民的三不管地区, 这里的流民和基本上以家庭、家族为单位移民到江南的中原百姓不同。
江北的流民基本都是没有任何家产的青壮年男子,他们曾今的家人,老人和妇孺在逃难的时候要么走失,要么被抛弃, 贩卖,甚至被吃掉了, 最后能够活下来的走到江北,基本都是青壮年男丁。
每个时代,每一场灾难,无论是战争还是自然灾难,逃难途中都是残酷的丛林法则, 弱者淘汰, 强者生存,人堕落到被迫实行畜牲的规则, 最后活下来的基本上都是强壮心狠的男子。
任何时代, 任何地区, 无一例外。在不同的时代, 不同的地区, 不同的文化背景之下, 上演同一幕的战乱悲剧。
而这些没有钱、没有土地、没有家庭眷顾、没有后顾之忧,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身强力壮的流民们,江南大晋这边是拒绝接受的。
因为他们都经历逃难的修罗场,人性的丑恶、隐藏的□□,嗜血等等带有破坏力的流民一旦来到江南,又没有钱,为了生存,他们一般会走上抢劫甚至杀人的犯罪道路。
这些流民羡慕江南的繁华和女人们,不惜冒着游泳渡长江等种种危险来到江南,都被严防死守的大晋边关军队抓住,并一一遣返到江北,不准这些无产的流民进来。
中原使团渡江之时,就有一船船偷/渡江南的流民被遣返到江北。
这些流民看到中原使团携带的骏马和一箱箱礼物,居然毫不掩饰贪婪的目光,开始互相交流,窃窃私语,打起了使团的主意。
王悦心想,难怪父亲一直坚持不肯放江北流民进江南,把他们隔离在外,这就是一群未经驯服的野兽,没有规则,没有伦理约束,就像瘟疫一样,一旦放进江南,江南必定大乱。
使团有两千护卫,这些流民居然还有胆子围观,目光不善。
师团在码头集结完毕,往北方开拔之时,王悦骑马,发现前方黑压压一片,至少有一万流民堵住了道路!
两千护卫拔刀,严阵以对。才刚出门呢,就要和流民打一架。
幸好,王悦早就做好了接应的准备。
远方马蹄声起,震得江水都在颤抖,但见天际间出现一角旗帜,随着旗帜慢慢靠近,堵路的流民们纷纷散去,就像一块烧热的刀切向凝固的猪油,刀刃还没碰到猪油,猪油就自动溶出一道缝隙。
旗帜渐近,上面写着一个“郗“字。
正是郗鉴,郗鉴是江东流民中最出名的一个流民帅。
所谓流民帅,就是流民的统领,类似江湖组织,流民帅把流民们组织起来,成为雇佣兵,谁给的钱多就保护谁,为谁卖命。
郗鉴毕竟是中原士族出身,比一般的流民帅会经营,他利用军事优势做起来盐场的买卖,贩卖南北货物,给商人们当雇佣兵,提供保护,如今郗鉴手下已经有了十万多流民雇佣兵,财力养活十万多张嘴都绰绰有余,已经不再是当年洛阳皇宫里一个小小的、守护未央宫的中领军小军官了。
郗鉴是来保护大晋使团的,江北是大晋和汉国都管不着的地方,这些流民才不会把使团放在眼里,照抢不误。
当然,王悦是给了钱的。
王悦把一车黄金给了郗鉴,当做使团的保护费。
郗鉴推脱,“我们都是老朋友了,我还算是看你长大的长辈,怎么好意思收世子的钱。世子太客气了。”
王悦笑道:“如果是我自己通过江北,肯定不会和你客气。但这次我代表大晋使团,这钱并非我的私产,是我父亲从国库里拿出来的金子,你收下了,我才放心。”
郗鉴也笑了,两年不见,世子变了,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仙贵公子,他如今精通庶务,晓得人情世故。
郗鉴收了金子,说道:“我要罩的人,即使没有旗下雇佣兵们跟着护送,其他流民也不敢碰你们。不过你们的马匹和箱子都太耀眼了,我担心流民会豁出去一切打劫你们,这一次我就亲自护送你穿越江北。”
有了郗鉴,使团万无一失。
王悦把郗鉴引荐给了太子司马绍,一路聊下来,太子对郗鉴很是叹服,明明是士族出身,居然降服了猛兽般的流民,江北流民帅几乎都出身平民甚至草莽土匪,唯有郗鉴如此不同。
夜里扎营休息,太子不能寐,问王悦,“那些流民也是大晋的子民,他们一个个偷渡江南是贼,是劫匪,但是他们经过郗鉴调/教之后,就是一群能够作战的雇佣兵,既然如此,丞相为何不干脆给郗鉴封官,要他把十万雇佣兵带到江南,当大晋的兵呢?”
王悦翻身,说道:“很简单,大晋现在养不起这十万张饭量巨大,还需要每月贴补军饷的嘴。他们跟着郗鉴在江北吃香喝辣,到了江南当兵,伙食稍微差一点,就敢聚众哗/变,太子信不信?”
王悦叹道:“归根到底,流民没有家人牵挂,只顾自己爽快,脑子一热就敢杀人,太不稳定了,父亲一直求稳妥,因而不敢接收他们。”
王悦有清河,太子想为母亲荀氏正名分,让母亲活在阳光下,他们都是有牵挂的人,软肋使得一个
人可以被信任。
这次出行,太子方知自己在建康城一直坐井观天,方知天下偌大。
太子喃喃道:“我一定要想办法收服流民,驯服他们,郗鉴可以,我也可以……”
王悦说道:“首先,太子要有钱。”
兜头一盆冷水浇过去,太子心灰意冷,“喂,你能不能骗骗我,非要往我心里捅刀子吗?”
王悦:“好吧,太子是个有钱人。”
就这样,郗鉴带着流民雇佣兵一路护送,途中遇到好几股跃跃欲试的流民武装,都在看到郗鉴的旗帜后散去。
三天后,大晋使团终于通过江北地区。
郗鉴命雇佣兵原地扎营,对王悦说道:“前方就是汉国地界,我只能送到这里了,你们要在十天之内与我们会和——因为我们的粮食有限,又是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不能一直在原地等你们。”
郗鉴自嘲道:“我愿意一直等世子,但是我的手下是什么禀性我再清楚不过了,一旦饿了肚子,恐怕连我都敢杀啊。”
郗鉴是靠品德和门第赢得流民尊重的吗?不,归根到底,还是金钱和食物。丛林法则就是如此残酷现实。
王悦应下,带着使团匆匆赶往平阳。
刚到汉国边境,王悦就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现象——边境没有汉国守军,军营都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
等使团到了平阳,发现城头挂着一张崭新的旗帜——“赵”。
怎么汉国挂着赵国的旗帜?挂羊头卖狗肉。
两国断交,消息滞后,王悦看到城门贴的告示,才晓得刘曜已经杀了大晋打算与之建交的靳淮,自己称帝,改了国号为赵了。
难怪沿路军营都空了,原来中原又又换了主人!
赵国皇帝刘曜很客气,对王悦说道:“来都来了,棺材也是现成的,你们就把怀愍二帝的棺材带回去吧,总不好意思让你们空手而归。”
☆、第150章 凭智慧得来的皇位
刘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了祸国国丈靳准。
这个有着杀神之称的一代枭雄, 居然不是靠武力称帝的,而是靠智慧。
且说靳准为了巩固政权, 主动和重生在江南的大晋交好, 以同抗刘曜,期间不停的有朝廷大臣们跑到长安投靠刘曜,其中就有当年和刘曜一起攻进洛阳城的大将呼延晏——就是为了争抢洛阳的财富,被大将王弥掰断两根手指头的那个人。
当时呼延晏被掰断手指后, 立刻怂恿刘曜和王弥内讧, 自己撤到城外观望,坐山观虎斗, 是个狡猾的人物。刘曜为了保护羊献容,和王弥打起来了,互相都死上千人——他们攻打洛阳都没死这么多人。
呼延晏是皇帝刘粲的亲表叔,刘氏皇室被靳准屠杀殆尽,他瞧着情况不对, 赶紧撤, 刘曜晓得呼延晏滑不溜丢的性格, 就问他:“靳准杀了整个刘氏皇族,连姐姐、女儿还有亲外孙都杀了,靳家其他人都无异议?”
呼延晏说道:“靳准的堂弟靳亮为靳太后和靳皇后,以及太子求情,说他们都是靳家血脉, 建议靳准立太子为皇帝, 他是太子的外公, 挟天子以令天下即可,如此,就不用树敌太多,闹得人人自危。但是靳准不同意,坚决要斩草除根。”
刘曜听靳家内部的矛盾,说道:“你去暗中和靳亮联络,就说我只诛杀首恶靳准,以报他毁我义父皇陵,侮辱义父遗体的仇,其他人就不追究了。”
呼延晏在中间传话,果然说动了靳亮,靳亮设了宴会,招待靳准,席间掷杯为号,夹壁埋伏的刀斧手齐出,砍了靳准的头。
靳亮带着靳准的头投降刘曜,刘曜开大宴,举办盛大的招降仪式,酒至正酣时,刘曜举杯大哭,说汉国覆灭,刘氏宗族被屠杀殆尽,义父刘渊的遗体都被挖出来砍头鞭尸,身为义子,即使顶着杀降臣的千古骂名,也必须要为义父和刘家人复仇。
刘曜将酒杯一扔,蹲在屋顶的弓箭手弯弓射箭,在场所有靳家人,包括带着靳准的人头来投降的靳亮,统统被乱箭射死。
就这样,刘曜打了半辈子的仗,把他推到皇位的这一战,居然靠的是智慧谋略。
王悦,太子,还有周抚三人听得瞠目结舌,他们千里迢迢赶到平阳,和新君靳准建交,可是人到了,要建交的国没了。
不过,传说中凶神恶煞的刘曜居然中原使团很客气,没有为难或者扣留,还把靳准准备好的怀帝和愍帝的梓宫无条件的交给他们带走。
毕竟,来都来了,对吧。
太子赶紧把大晋建交的国书往火盆里一扔,“多谢陛下。”
刘曜已经称帝了,国号为赵,所以太子称之为陛下,至于为何要烧建交国书——国书里写到,大晋和靳准联合抗刘曜,所以必须立刻销毁,万一刘曜看了暴怒,把大晋使团强行扣留怎么办?听说这位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啊!
王悦和周抚暗自为太子的机智鼓掌。他们两千使团在刘曜大军面前,连塞牙缝都不够啊!
刘曜说道:“你们赶紧带着怀愍二帝的梓宫赶紧离开平阳,平阳饱受战火摧残,已经不成样子了,朕已经决定迁都长安,马上就会撤出平阳,这里并不安全。”
刘曜对太子司马绍说道:“朕是匈奴人,太子是汉人,我们出生便是如此,不可能改变血统,我们
天生就是对立的。”
“矛盾一直都有,将来也是。不过朕既然称帝,那么中原的人都是朕的子民,无论匈奴人还是汉人,都一视同仁。朕在长安这几年,一直推行儒学,学汉礼,建立学校,以前中原的士族名士被朕请到学校里教授功课,胡汉融合,从文化开始。此外,朕还会效仿你们晋国推行租赋制度,废除奴隶,从游牧转为农耕,千百年后,我们会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大赵有意与大晋建交,还望太子将朕的话转告给晋国皇帝。”
刘曜答应过羊献容,此生不踏入江南半步,他能做到,但是大晋若跨过长江,打到中原,他绝对会领兵把大晋揍到江南去的,到时候两国开仗,他无所谓,羊献容会难过。
所以,为今之计,两国建交,换来暂时的和平,是最好的办法。
太子是储君,他还在建康城的时候,曾经幻想过打到中原来,收复河山,但是渡江之后,看到江北声势浩大的流民,他才晓得自己是多么天真,大晋那点军队别说收复中原了,估计到了江北,就能被饿狼般的流民抢光军粮和马匹,连裤子都会被抢走。
太子认清现实,放弃幻想,说道:“我会将陛下的意思告诉父皇。”
周抚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杀神刘曜,据说他天生一对白眉毛,瞳孔发红,一箭能够射穿铁板,本以为他凶神恶煞,见到真人之后,尤其是听刘曜对赵国未来的规划,根本就不是传闻中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啊。
周抚实诚,直言问道:“陛下为何要推行儒学?”在大晋,儒学是旁门左道,主流学术思想始终都是玄学。
周抚搞不懂玄学,每次参加岳父荀崧的雅集,只有听别人清谈,高谈阔论,而他只有竖着耳朵听的份——而且听都听不懂。
刘曜更直接,笑道:“因为儒学最简单,典籍最多,靠着死记硬背就能懂得一些皮毛——比如朕现在就听得懂夫子讲什么了。玄学太难,玄之又玄,不知所云,主要靠学生的悟性和名师的指点,我们长安没有那么多名士,还是推行儒学比较现实。”
短短几年不见,刘曜居然有如此大的转变,从一介武夫成为一个有明确治国策略的帝王,王悦很吃
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刘曜现在的见识,不亚于他的父亲王导。
王悦说道:“陛下真知灼见,外臣实在佩服。”
刘曜笑道:“朕行伍出生,那里懂得这些。都受了皇后的影响,朕的皇后是汉人,皇后刚刚为朕生了儿子,朕已经立他为太子。朕的太子一半是匈奴人一半是汉人,朕为他打下来的江山,当然想着要用经济和文化融为一体,而不是让太子将来去继承一个四分五裂的国家。”
什么?
太子,王悦,周抚三面相觑:羊献容再度封后?
尤其是王悦,生母成为两个国家的皇后,真是闻所未闻,历史上绝无仅有。
太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刚刚到平阳,对贵国几乎一无所知,敢问陛下,赵国皇后是谁?”
刘曜自豪的说道:“朕的皇后出身名门世家泰山羊氏,祖上有名臣羊祜、皇后的父亲是兴晋县公羊玄之。”
羊玄之只有一个女儿,羊献容。晋惠帝的继后,所以叫她惠皇后。
周抚脑子都快炸了,“赵国皇后就是我们大晋的惠皇后?”
刘曜点头,说道:“正是。惠帝早就薨了,她是个寡妇,朕娶她为妻,朕当了皇帝,妻凭夫贵,她自然就是皇后。”
周抚心道:天啊,我们把惠皇后再次封后的消息传回去,朝廷岂不是要炸锅了?
太子深受震撼:同样是皇帝,为什么刘曜就能光明正大的把再嫁的寡妇娶到宫里,还封了皇后。而父皇却嫌弃母亲再嫁的名声,纵使明知二次婚姻只是幌子而已,他依然不认母亲,不让母亲踏入台城,连个嫔妃的名分都不肯给她?
王悦则在夜里偷偷去见二次封后的羊献容。
潘美人迎接王悦,对他爱不释手,“世子长高了,真成了大人。清河公主可好?曹姐姐可好?”
王悦自是都说好,潘美人越看越喜欢,“皇后一直等着世子,快跟我走。”
羊献容已经出了月子,脸颊饱满,气色不错,不似以前那般瘦弱了,三十多岁的她宛若少女,看到王悦,她激动的迎过去,紧紧握住他的手。
她的亲生儿子啊,已经长到她需要仰望才能看清楚他的脸。
她本能的伸手去摸王悦的脸,但突然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了,王悦名义上是曹淑的儿子,她不能碰他,遂缩了回去。
王悦却蓦地一把抓住她悬在空中的手,轻轻的搁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一瞬间,羊献容明白了,“你……曹姐姐已经告诉了你的身世?”
在刘曜的保护下,羊献容至今还不知道清河失散、失踪、失忆的遭遇。
王悦看着一无所知的生母,从她的脸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其实长的像母亲。
羊献容命运多舛,遇到刘曜,为她撑起了一片天地,把她保护得密不透风,不受一丝伤害,弥补过去各种屈辱的伤痛。
而被调换的清河,也完全复制了羊献容的半生艰辛的人生,吃尽苦头,甚至一度被拐卖为奴。
这两个女人遭遇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能够活下来。
王悦艰难的说道:“我今晚过来,是为了告诉皇后,那些本该由我承受的困难,都给了清河。如果给我自己选择命运的机会,我宁可自我毁灭,也不想要清河替我承担痛苦,她真的太难了。”
“以前的事情,已经无法更改。在我心里,母亲永远都是曹淑,我不可能叫皇后为母亲。清河还不知道身世,不过以她的性格,即使知道了,在她心里,皇后永远都是她的母亲,她永远牵挂的人。为了不给她徒增烦劳,我和母亲都打算永远保住这个秘密。既然换了,就换到底。”
王悦对着羊献容一拜,“恭喜皇后再度封后,除了清河,皇后并不亏欠谁,也不亏欠大晋。从此以后,皇后是赵国皇后,皇后再度封后的消息一旦传到江南,恐怕为皇后高兴的人只有她一个。流言蜚语伤不了她,请皇后保重自己,只有皇后过得好,才不辜负清河的坚强。”
☆、第151章 十万贯
王悦的性格像羊献容, 无论到何种境地,即使心潮澎湃, 表面上也会表现出冷静自持。
母子二人, 皆是人间绝色,在灯光下影影绰绰。
羊献容将眼眶的泪水逼退,“赵国能容再嫁的皇后,大晋未必能容。我再次封后的消息传到建康城, 皇帝朝臣估摸会将我从大晋皇后里摒除出去, 不承认有过我这个失贞失节的惠皇后。你告诉清河,我不在乎那些骂名还有闲言碎语, 我和她一样,只希望她过得好,我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