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萍嵋》女主沈今竹:从小死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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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立鸡群

清河四处煽风点火,怂恿姐姐姐夫大闹宰相府,逼孙丞相就范,挑拨离间,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初步目的达成,清河稍稍有些希望了,有姐夫兼表舅孙会守在金墉城,起码不用担心建始帝突然心血来潮去弄死太上皇和太后。
活下去,活着就有希望。
饱暖思淫/欲。清河刚刚前进了一小步,就想起王悦以及她还未来得及表白的初恋。
像是有一只小奶猫在怀中喵喵叫的抓挠,清河心痒痒。
怀春少女清河满脑子都是王悦,跽坐在暖席上发痴,听嵇博士讲课也心不在焉。
嵇博士叫做嵇邵,是太学的博士,系出名门,血统高贵——他的父亲是玄学领袖、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母亲是魏武帝曹操的曾孙女长乐亭主。
魏国末年,丞相司马懿和司马师,司马昭父子三人控制住了朝廷,曹氏皇族沦为傀儡。
当时流行一句谚语,叫做“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意思是说,丞相司马昭要谋朝篡位,灭曹氏皇族,自己当皇帝,这个野心连平民百姓都知道。
嵇康夫妻因忠于曹魏,而被清河的曾祖父司马昭砍了头。
本来,嵇邵也要被株连斩于马市的,但父亲嵇康在斩首之前,给同为竹林七贤之一的山涛写了一封
名传千古的绝交信——《与山巨源绝交书》。
山涛,字巨源。
在信中,嵇康把昔日好友山涛痛骂一顿,却在信的最后将一双“女年十三,男年八岁”的儿女托孤给他。
这封信明面上是骂山涛,其实是将山涛摘出来,以免牵连到这位竹林好友。
嵇康是名垂千古的君子,君子死节,无所畏惧,但他疼惜一双儿女,不想把因为自己死节而牵连家人和朋友。
山涛晓得嵇康的苦心和无可奈何,嵇康斩于马市后,收养了嵇邵和姐姐,当做亲生儿女教导抚养。
山涛由此成为嵇邵的养父。
没有人敢阻止山涛,除了他是竹林七贤之一、文坛领袖级别的大人物以外,还因为山涛的出身——郡怀山氏,是名门望族,也是司马家忠诚的帮手。
因为司马昭的母亲、也就是司马懿的原配嫡妻张春华的母亲山氏,就出自郡怀山氏家族。从这一层亲戚关系上看,山涛还是丞相司马昭的表哥。
所以,司马昭虽然杀了嵇康,但是也默认了山涛收养嵇邵的行为。
除了看在母亲张春华的面子上,司马昭还需要山涛为司马家族笼络天下读书人的心呢。
嵇邵长大后,丞相司马昭之子司马炎(清河公主的祖父)终于废魏立晋,灭了东吴,一统天下,嵇邵因父亲之死要归隐山林,不想当大晋的官。
养父山涛劝他出仕做官,“……天地之间,春夏秋冬,四季交替,万物皆有时,何况朝代更替呢?”
嵇邵从此大悟,看淡了杀父亡国之仇。
晋朝的官制延续了魏朝的九品中正制,没有考试,全凭选才的中正官主观评价。
嵇邵第一次去都城参与中正官的选才,轰动了洛阳城。
因为他长的太帅了——父亲嵇康是魏朝第一美男子,嵇康有多美?世人评价是如岩石上的孤松,如玉山之将崩。人们从此把美男子叫做“玉山”。
嵇邵和一群待选的士族弟子站在一起,“昂昂然如野鹤之于鸡群”。
这句话传遍洛阳城,简化成了“鹤立鸡群”,广为流传,大晋无人不知,从此以后,鹤立鸡群成为了耳熟能详的成语。
由于没有考试,长相就成了第一要素,晋朝无论民间还是朝堂,都推崇美男子,这就是后世的“颜值即正义”。
鹤立鸡群的嵇邵成为公认大晋第一美男子。
嵇邵在大晋当官,因他才华了得,长的又帅,晋武帝司马炎要他当太学的博士,除了教授太学生,还教导自己的白痴太子司马衷。
以嵇邵的才华,教一个白痴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但是嵇博士并没有轻视白痴学生,尽心尽力教学,很有耐心。
白痴太子司马衷继位当了皇帝,成为白痴皇帝,有一年闹饥荒,朝臣说百姓没有麦饭可食,白痴皇帝很疑惑:“何不食肉糜?”
没有麦饭吃,为什么不吃肉粥呢?
群臣背地里耻笑“何不食肉糜”的白痴皇帝,只有嵇邵没有笑,大声喝止群臣,“皇上不知人间疾苦,是臣子的错,你们不要取笑君王。”
只有嵇邵能够理解白痴皇帝淳朴的善良,面对饥荒,他说“何不食肉糜”,其实是用他有限的智慧,提出解决百姓没有麦饭吃的方法——尽管这个方法那么可笑,但他并不是对饥荒麻木不仁。
白痴和天才,杀父灭国仇人的后代和英勇就义的烈士遗孤,神奇的成为君臣知己。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嵇邵教过白痴皇帝,早就练就了超强的耐心,脾气好得很,见清河公主无视他的讲课,跽坐在案几后傻笑发痴,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他一点都不生气,收起了书本,说道:
“公主,你既无心听课,今日的功课到此为止,微臣告辞。”
嵇邵走出宫殿,殿门口有宫婢半跪着给他穿上鞋子——因要跽坐,进门之前要脱鞋。
嵇邵走了不到百步,清河公主追了过来,面有歉意,“天气冷,门窗紧闭,屋里还烧着炭盆,我听课就犯困,嵇博士,我们去华林园,一边赏景一边讲课,如何?”
华林园位处皇宫西北角,是皇宫的后花园。
清河借着游园,支开了宫婢太监,将嵇邵引到湖泊草丛,指着在岸边散步的五彩雉鸡说道:“嵇博士,皇上登基那天皇室家宴,华林园的雉鸡莫名其妙飞到了长乐宫,华林园离长乐宫那么远,雉鸡如何飞过去的?这一切只是巧合吗?”
嵇邵快五十岁了,成了一只老仙鹤,一身仙风道骨,飘逸出尘,依然帅得炫目,他点头道:
“当然是巧合了。听说公主在家宴上把雉鸡比作凤凰,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化解新君之怒,救了一众乐工,可见公主学有所成,我这个老师很是欣慰。”
清河又问:“在皇室家宴前两天,嵇博士明明在给我讲《论语》乡党篇,突然换成了《诗经》和《尚书》,还着重讲了诗经‘凤凰于飞’,和尚书‘箫韶九成’之句,因是刚刚学的,我才能在宴会上脱口而出,化险为夷。否则,就凭我平庸的才学,根本无力救场。难道,这也是巧合?”
简单的说,就是嵇邵提前给清河划重点了。以清河寻常的学问,根本做不到如此迅速的反应。
嵇邵说道:“是公主的运气好,吉人自有天相,学以致用。”
我要是运气好,父母就不会关在金墉城了!
嵇博士在说谎。
但以嵇博士高风亮节的行事风格,他搞不出这种计谋。
只有一个人……
清河的少女心狂跳起来,为了验证猜想,她微服去了河东公主府,姐夫兼表舅孙会已经去金墉城当差,河东公主乐得耳根清净,因这个主意是清河出的,所以这一次河东公主罕见的没有讽刺这个同父异母妹妹,肯给好脸色看了。
清河对着河东公主耳语了几句。
河东公主一惊,“你是不是有病?”
清河说道:“你不帮就算了。”
河东公主说道:“好,我就当还你一个人情,咱们从此两清。”
因微服出宫,清河没有带侍卫随从,出了公主府,她去了铜骆街,这是洛阳城最繁华宽阔的街道,她一路闲逛,偶尔买些小玩意。
逛到一半,蓦地有个流浪儿模样的小孩抢了她装钱的荷包。
清河去追,小偷拐了几个弯,跑到一个小巷子,这是个死胡同。
清河说道:“把荷包还给我。”
小偷不给,还指着清河身后做鬼脸。
清河回头,发现巷子口堵着三个流浪汉模样的大人,明显不坏好意。
流浪汉笑道:“这小姑娘长得漂亮,值不少钱。”
这是个圈套。
三个流浪汉抓小鸡似的将清河逮住了,清河大声呼救,被堵了嘴,绑了手脚,往一辆马车上推,驾轻就熟,明显是个拐卖人口的惯犯。
一个戴着黑色帷帽的人骑马奔来,挥剑刺向马车车夫。
绑匪并不恋战,立刻将清河从车里扔出来,驾车逃跑。
剑客飞身下马,蹲下试图清河手脚上的绳索,可是没等剑客动手,绳索自动落下,清河一把摘下剑客遮面的帷帽,得意的笑,“哈,果然是你!”
是王悦。
清河要河东公主的人“绑架”自己,设了圈套,把藏在暗处布局的王悦给逼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王悦这个心机BOY一直都在哈哈哈哈哈。
嵇邵和司马衷这对美男和白痴的CP很好嗑的,世仇变成心意相通的君臣,结局也是感天动地。
魏晋时期,崇尚自由和创新,重视自我和个性,各种思想流派野蛮生长,是中华文明形成的井喷时期,现代惯用的成语,典故大多出自这个特殊的时代。由此形成我们共同的文化记忆,思想钢印。
本章继续送红包哈,期待各位的评论。

☆、套中套

在清河的认知里,这世上有三个人身上自带光芒。
倾国倾城羊献容。
鹤立鸡群嵇博士。
青梅竹马的王悦。
只要这三个人出现,哪怕是身处万人的人群里,你的目光最后只会落在他们身上,就像磁石吸引铁丝一样吸引着你的眼球,你的眼睛无法从他们身上挪开。
王悦和她同岁,生日只差一天——她比王悦大一天。
王悦出身大晋顶级士族豪门——琅琊王氏,父亲王导,母亲曹淑,是太后羊献容少女时期的手帕交,闺蜜好友。
曹淑出身谯郡曹氏,是曹操的后人,曹魏皇族,和鹤立鸡群嵇博士的母亲长乐亭主来自同一支脉,所以,曹淑和嵇博士还是表兄妹的亲戚关系。
一代雄主晋武帝司马炎一统魏蜀吴三国后,采用怀柔政策,优待三国皇族,曹、刘、孙的子弟皆可以在大晋做官。
曹家从皇族成为臣子,曹淑的父亲是武将,常年驻守边关,保护大晋江山。
羊献容当皇后的时候,手帕交曹淑嫁给王导,成为年轻的纪丘子爵夫人。
晋朝的爵位按照公、侯、伯、子、男排列,王导承袭祖上纪丘子的爵位。
羊献容在宫里很是孤寂,纪丘子爵夫人曹淑时常进宫陪皇后说话解闷,两人几乎同时怀孕,前后脚生下了清河公主和王悦,当了母亲之后,单是儿女经就说不完,两人关系越发融洽。
曹淑每次进宫,都带着儿子王悦,两个胖娃娃在毯子上翻滚、爬行、蹒跚学步、牙牙学语,一起长大,一起在嵇博士那里读书开蒙,青梅竹马。
小时候,清河把王悦当玩伴,等王悦越大越帅,越来越有嵇博士鹤立鸡群的风采,清河也到了少女怀春的年龄。
王悦是她见过最漂亮的的同龄男性,她喜欢美色,见色起意,亲情转化为懵懂的爱意,盘算着表白心意。
王悦聪明,心眼多,喜欢耍手段,表面对清河冷淡,有时候不耐烦,但从小到大都不让她吃大亏,总是维护她。
故,当清河琢磨长乐宫突如其来的雉鸡和嵇博士莫名其妙划重点讲《诗经》和《尚书》太过巧合时,她的直觉就是王悦的主意。
于是清河勾结姐姐河东公主,在铜骆街演出一场拐卖人口的圈套,逼王悦现身。
王悦是在乎她的,果然上当。
两个月不见,王悦长高了,也更帅了,清河上下打量,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双手死死抱着王悦的胳膊,怕他跑了。
清河发痴,王悦不悦,一脸嫌弃,“你快放手。”
清河发痴的时候,神情和白痴父亲如出一辙,眼神呆滞,目光发散,嘴巴半开半闭,偶尔有清亮的口水成拉丝状流出来。
眼瞅着要滴到自己胳膊上,王悦使了个眼色,公主,你要注意仪容。
清河心里高兴得如炸开的烟花:啊!王悦和我眉目传情了,他也喜欢我!
王悦见她无动于衷,只得拿出手帕递过去,要她自己擦。
清河高兴得炫目:这是赠送定情信物啊!书上都是这么写的,男女互赠私密之物,以表示情意。
清河连忙放开王悦的胳膊,将帕子收在怀里珍藏,找东西回赠。
可是刚才出门时只顾着设局逼王悦现身,清河只带了用来做道具的荷包——荷包还被假扮流浪儿的河东公主家仆抢走了,她身上什么都没有。
摸来摸去,只有母亲羊献容给的半块脏脏银狼头佩最近一直贴身挂在脖子上,连睡觉的时候都戴着,可是这个又不能送王悦。
唉,怎么办呢?
王悦看着清河对着半块银佩发愁,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清河这大半年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尤其是在他面前,王悦已经习惯了。
王悦觉得奇怪的是,堂堂大晋公主,手里怎么有这个成色做工都十分拙劣的银佩?
清河用一根红绳拴着银佩,贴身而藏,此时把银佩扯出来,挂在胸口,王悦拿起银佩,发现上头还带着她身体的余温,还有一股莫名的、淡淡清香。
王悦蓦地觉得烫手,比火炭还热,他连忙放开银佩,学着老师嵇博士不缓不急的淡定语气问:“这东西那来的?”
清河以为他想要银佩作为定情信物,顿时为难起来,“你喜欢这个啊?换一样行不行?”
王悦板着脸,“我不喜欢这种街头地摊的粗陋之物,你为何把它宝贝似的藏起来?”
清河松了一口气,将银制狼佩从衣领塞回去,“你不喜欢就好,你跟我回宫,我宫殿里的东西,你随便挑。最近新帝为了昭显仁慈,赐给我好多礼物。”
我拿你的东西作甚?公主怎么越来越像她的父亲了?好像听不懂人话,沟通起来很是困难,王悦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还能抓住重点,“这东西谁给你的?”
王悦要问到底,誓不罢休。清河要为母亲的计划保守秘密,随口胡说,“哦,就是有一天闲逛,在路边瞧见了,觉得与众不同,就买下来把玩。”
又赶紧转换话题,“想不到你聪明一世,还是被我骗了。以我公主之尊,被人抢了荷包,才不会冒险追小偷。你居然也能上当。”
清河嘴上取笑王悦轻易而举上当,心里甜的很:你就是喜欢我,关心我,才会乱了分寸。
想到这里,清河笑得表情近乎失控,看起来越来越痴傻。
关心则乱,王悦见人贩子把清河捆绑拖上车,只想着救她,那里考虑是个圈套。
不过,王悦不会承认的。一起长大,王悦太了解清河了,话题突然拐弯,绝对有什么难言之隐,遂重新把话头扯回去,问:“到底是谁给的?那种劣质的成色和雕工,还只有一半,这应该是某种信物——另一半在那里?”
只要冷静下来,王悦就能洞察入微,洞悉真相。
清河欣赏王悦的聪明,又痛恨他该死的聪明——搞得她一点秘密都藏不住。
清河晓得无论什么借口都会被王悦戳穿,谎话都懒得编了,索性说道,“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王悦牵着马就走。
一定生气了!清河慌了神,“我真的不能说。”
“你不相信我。”言罢,王悦飞身上马,居然扬鞭跑了。
清河在后面追,“喂!你记得早点进宫,我把定情信物给你啊,王悦,我心悦你!”
可是骏马飞驰,扬起灰黄的尘土,清河追在后面呼喊,吃了一嘴的土,王悦连人带马消失在巷子口了,清河才跑到巷子中间。
距离加上马蹄声,王悦根本没有听见清河的表白。
清河弯腰扶着巷子的墙壁喘气,她摸着怀里的手帕,心想王悦一时生闷气不要紧,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的定情信物都给我了,从此就是我的人了。
两情相悦,不再是单相思,清河心里甜蜜蜜的,不像是刚吃了土,倒像是吃了糖。
清河养尊处优惯了,跑了一段路就腿软,她坐在巷子的一个井台上休息,平复激烈的心跳,把王悦送的帕子放在口鼻使劲的闻。
吸一口,神清气爽。
吸两口,满血复活,腿不酸了。
吸三口,清河全身都是力气,觉得自己一口气能走五里路。
清河捧着帕子发痴时,眼前突然多了一双脚。
清河以为是姐姐的人,说道:“戏演完了,我没有其他吩咐,你们可以回公主府了。”
可是那双脚纹丝不动。
清河抬头,这是个陌生的男子,身形高大健壮,双手几乎垂到膝盖,戴着一顶脸盆大的斗笠,遮住半个脸。
此人的气质有股压迫之感,清河连忙收起帕子站起来,她算是个子高的女孩子了,但身高才刚到此人的腰部。
从身材来看,不太像是中原人,再看他的半个脸,高鼻深目,轮廓分明,像是刀斧削成。
不是中原人,好像从西域过来的。
那人拿出一个狼头银佩,“清河公主,我是来带你走的。”
同样一块提纯不足、看起来脏兮兮的杂银、粗犷的雕工。
清河把脖子里的银佩扯出来,和男人的银佩拼在一起,成为一个完整的狼头。
严丝合缝。
清河想起母亲的叮嘱:
“有一天,拿着另外一半银佩的人会带你离开京城,你要记住,不管那个人是谁,不要吃惊,不要质疑,你跟着他走就对了,他一定会保护你的。”
为什么母亲要安排西域人带我走?
清河满脑子都是疑问:“你是谁?你要带我去那里?”
那人说道:“你母亲没告诉你不要质疑么?太阳快落山了,我们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
“可是我——”清河心想,可是我还没有把定情信物送给王悦呢。
还没听见王悦说他也喜欢我。
清河说道:“今天不行,我明天跟你走。”
那人一把拉住清河的手腕,“不行,每一天都有变数,不得拖延。”
那人的手就像铁钳子,清河只觉得手腕一疼,对这个西域人顿生防备,“放开我!我说明天就明天。”
清河心想,这个人如此粗鲁,莫非是有人偷了银佩假扮的?
那人干脆捂住她的嘴,单手就把她夹在腋下抗走了。
一支箭从巷子□□来,直入那人的头部,那人反应敏捷,侧身避过,箭矢擦着那人头上的斗笠,将斗笠打翻在地。
没有斗笠的遮掩,那人立刻现出真容。
一张西域人的脸,在包容开放的洛阳城并不罕见,但是,那人有一对白色眉毛,眉尾斜飞入鬓,神采奕奕,这种长相就独一无二了。
射箭的人居然是王悦。
原来王悦愤而拍马离开,到底不放心在宫外游荡的清河,折返而来,打算暗中护送清河回宫再走。
刚到巷子口,就见一个高大的男子把清河夹在腋下抢人。
王悦毫无犹豫,拉弓射箭,营救清河。
王悦看到那人特殊的白眉,顿时一怔:他好像在那里听说过这个白色眉毛的奇人。
男子冷冷道:“我一般不会滥杀无辜,但是,你看到了我的脸,对不起,我今日要取你性命。”
男子一边说,一边取下腰间的飞刀,掷向王悦。
作者有话要说:一写到白色眉毛,应该有很多神仙读者知道此人是谁了哈哈哈哈。
今晚继续送红包,每天200个红包居然都送不完,你们不要给舟省钱了哈,赶紧来拿。

☆、捅错人

王悦矮身避过飞刀,身后的骏马倒了霉,被飞刀刺中后,势头依然未减,居然贯穿了马腹,马腹另一端出来,刀身全是马血,哐当落地。
骏马当场死亡,轰然倒地。
好可怕的臂力!
男子右手投掷飞刀时,左胳膊还夹着清河,清河就像一只被捏住七寸的小蛇,徒劳挣扎。
男子一击不中,冷哼一声,拿起另一枚飞刀再掷。
王悦一身血勇,并不逃避,继续开弓放箭,看你的飞刀快还是箭快。
清河大急,这个人太强了,王悦根本打不过他。
男人手中第二个飞刀还没离开掌心,顿时小腹剧痛,低头一看,腋下的清河不知何时偷了他的飞刀,刺了她一刀。
鲜血喷涌。
你强我弱的场面霎时逆转。
“难怪你母亲说你是一个不听话的小姑娘,错过今日的机会,你是生是死,就不关我的事了。”受伤男子将清河举在前面当盾牌,王悦不敢放箭,怕误伤清河,说道:“放开她,我就放你走。”
男子用衣带捆扎喷血的腰腹,挟持着清河从后巷撤退,到了巷尾时,男子将把她当飞刀似的朝着王悦狠狠一甩,以此脱身。
担心清河摔断腿,王悦不敢躲避,站在原地任凭清河像个冲天炮似的朝自己扑过来。
男子臂力惊人,加上清河敦实的身体,王悦被她狠狠扑倒在地,一瞬间,王悦被清河拍得灵魂出窍,浑身麻木。
清河以擀面杖碾压面团之势将王悦扑倒,因祸得福的她趴在梦中情人的胸口,立刻忘记刚才惊险的生死之间,就像一块遇热的麦芽糖,黏在他身上,王悦扯都扯不下来。
王悦说道:“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那匹死马很快会引来路人,你的身份一旦暴露,又扯出神秘的西域人,你以后想出宫就难了。”
关在宫里就什么都做不了。
清河赶紧牵着王悦的手跑了。
回到繁华的铜骆街,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人蓦地觉得安全。
王悦问:“那个白眉毛你认识吗?”
清河摇头:“没见过,他身手这么好,给人看门护院也能养活自己,非得拦路打劫,我说荷包被人抢了,什么都没有,他恶从胆边生,把我卖了换钱。”
这是母亲和她的秘密,就是对着王悦也不能说。清河干脆将错就错,把白眉人当做劫匪。
王悦蹙眉,“我看不像是普通劫匪,白眉毛是军中都罕见的高手,这样的人一旦从军,封侯拜将都有可能,何必当一只看门狗。我觉得白眉毛知道你是公主,想绑架你要挟大晋,所图甚大。”
清河是不可能承认的,自嘲道:“我父母皆被废,关在金墉城自身难保,绑架我有什么用。”
王悦冥思苦想,“白眉毛,武艺高强,臂力惊人,我好像在那里听过这号人物,仔细想想……”
王悦挖掘记忆的时候,会身处无我的状态,世间万物都消失了,他步入记忆宫殿,寻找白眉人的讯息。
“王悦!我没带钱!”
蓦地,清河的尖叫声打断了王悦的冥想。
快到了暮食的时间,各大食肆热闹起来,洛阳城包容万千,虽是中原之地,但百姓喜食美味耐存储的胡饼,一块块从火热木炭炉子里夹出来的胡饼香气勾魂。
对清河而言,食和色同样重要。
宫里也有胡饼,不过铜骆街上刚出炉的胡饼带着人间烟火气,更添风味。
街角王记胡饼店在都城很有名气,刚刚出炉就会被顾客抢购一空。
清河使出吃奶的力气挤到前面,“给我一个乳饼,一个髓饼。”
乳饼用牛奶或者羊奶和面烤制而成,髓饼是牛骨髓和蜂蜜调匀,然后加在面粉里制作而成,因里头有牛骨髓,烤出来的颜色是褐色。
刚出炉的胡饼太烫了,清河又没有提菜篮子,干脆用裙子接住滚烫的胡饼。
店小二说道:“姑娘,乳饼五个钱,髓饼八个钱,一共十三个钱。”
清河一摸腰间,这才想起荷包早在设局逼王悦现身的时候没了。
清河回头对街边神游天外的王悦求助要钱。
王悦从记忆中醒来,他有洁癖,不喜人群里混合的气味,摘下荷包,直接扔到了饼店柜台上。
清河用裙子兜着胡饼挤出来,“晓得你最喜欢吃髓饼,你家乡琅琊郡有这个吗?”
王悦回琅琊家乡祭祀,一去两个月,这是两人出生以来分离最长的时间,清河很是想念。
王悦啃了一口髓饼,舌尖的味蕾香得跳舞,不过为了形象,面上淡淡的,“有,家里的厨子会做各种胡饼,只是不如铜骆街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