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朝夕曾回国过。那时奶奶病危,家里的几位弟弟都给她发了邮件,希望她能够回来一趟,毕竟奶奶最疼的晚辈就是她。
朝夕当时忙的昏天暗地,收到邮件的时候,是清晨五点多。
她那时将近三十九个小时没睡,整个人疲乏到了极致,托着困倦混沌的身子坐在医院的消防楼道里,看季景繁发来的邮件。
邮件里有两样东西,一个是病危通知单,另一个,则是一个视频。
视频是偷偷录制的,只能看到病床一角。
朝夕把声音拉到最大。
听到了老人的声音,孱弱又无力,“小五,你说你姐姐在国外还好吗?”
季景繁“她应该过得挺好的吧。”
老人语气稍稍愉悦了些,又带了点儿骄傲“是啊,我们朝夕,不管在哪儿都过得很好,对吧?”
“嗯。”
镜头逐渐往上。
对上了老人苍白又瘦削的脸,病痛缠身,她双颊凹陷,看上去虚弱极了,她口中喃喃地还在说些什么,却是听不清楚了。
可隔了许久,老人突然开口,“小五,我知道你们都在联系她,不要联系她,也不要叫她回来,我欠她太多了……我们家朝夕那么好,她原本会更好的,是我这把老骨头拖累她了,让她背井离乡,有家都不能回……我欠她太多了……我们的朝夕,已经够好了,她不回来也没关系的,我不怪她。我真的不怪她。”
眼泪是什么时候流下来的,朝夕也不清楚了。
她只知道那天她在楼道里掩面痛哭,一脸悲怆与难过,她的导师jas无意中经过,看到她这一面的时候大惊,平时见惯了她清冷疏离的模样,他甚至一度以为朝夕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他不善安慰,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她,德语、法语和英语混杂着,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朝夕抓着jas的手,哭着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她那个时候手上有着很重要的一个研究实验,如果能完成,她就能够顺利进入jas的核心实验室。
她知道这句回家意味着什么。
jas也再三向她确认。
朝夕点头,坚定又确凿地和他说“我有不得不回国的理由,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即将离开,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见她最后一面,我希望能够见她最后一面。”+
只要能见到就好。
只要能见到。
就好。
她的前程她的未来她都不要了,她只想回国见见奶奶。
十一个小时的航班,晚上七点半,朝夕到了南城,她在酒店放下行李之后便去了医院。季奶奶住的是病房,探望人员都需要登记。
她回国的事情只告诉了季景繁,于是在晚上,过了探望的时间点,让季景繁带她过去,并且还再三叮嘱他,不能把她回国的事透露出去。
到了病房之后。
奶奶是真的不清醒了,身体也不行了,朝夕坐在边上,伪装在外的坚强和清冷在此刻变得不堪一击,她趴在病床上哭的泣不成声。
老人睡觉总是迷迷糊糊的,她清醒的时候太少,一天都是神志不清的。
醒来的时候似乎是难得清醒的时刻,但清醒的时候,怎么会看到朝夕呢?
老人以为是梦。
梦里,她最疼爱的孙女就在她的床侧。
她摸摸朝夕的头,轻声说“朝夕啊,哭什么呢,哭了就不漂亮了啊。”
朝夕抬起头,抓着她的手贴在脸侧,抽噎着喊她“奶奶。”
老人颤抖着手,轻轻抚摸朝夕的脸,说“人都会到这一步的,我早就该走的,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多活了这么多年的。”
朝夕摇着头“不是的,不是的。”
老人说“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在国外一切顺利吧,我让你大哥偷偷给你打的钱,你收到了吗,那都是你的钱,是奶奶给你的钱,你不要不舍得用,缺钱了就告诉奶奶……梦里告诉奶奶就行,奶奶醒来一定不会忘记,会告诉你大哥的,让他给你转钱。”
朝夕流着泪,哽咽着“我过得很好,真的过得很好。”
“过得好就好,过得好,就好,那我也就放心了。”老人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只是嘴里始终喃喃地在说,“我们家朝夕……我们家朝夕……”
一直到半夜两点多。
朝夕才从病房出来。只是一出病房,就看到了对面的季景繁神情僵硬,他伸手指了指另一边,朝夕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
是季君菱。
她笑容温柔大方,“朝夕。”
朝夕才哭过一场,没有什么精力和她周旋,语气很淡“我就回来看奶奶一次,看完就走,十二点的机票飞伦敦。”
这是季君菱最喜欢朝夕的一点。
通透,大方,面面俱到,永远不会让人失望。就像当初老人生病时,得知季君菱的骨髓和老人相配,季君菱倒也不是不能献,季家对她有恩,但老人的年岁已高,医生也说了,献骨髓有风险,也不一定能治好老人。
不是不能献,也不是一定要献。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
是朝夕来找的她。
季君菱那时就说了一句话“那我总得得到点什么啊,你说对吧,朝夕?她是你的亲奶奶,但不是我的。”
朝夕太清楚季君菱这个人了。
她有野心,所以能够在季家占有一席之地,而她的野心,缺少了一点儿能够让她站稳的东西。
那样东西叫做身份。
是季家大小姐的身份。
虽然她是名义上的季家大小姐,但整个季家上下包括季君菱本人都清楚,只要有季朝夕在的一天,季君菱便永无出头之日。
朝夕看着她,说“你献了骨髓,我离开季家。”
季君菱意外地看着她“你真能离开季家?”
“你知道的,我对这些从来都不在意,”朝夕是真的不在意这种东西,更何况牵扯到她的至亲至爱,哪怕再在意,她的取舍,也是舍去这些外在的东西,“你答应我,我也能够答应你,我从不食言。”
季君菱“好。”
后来,季君菱献了骨髓,幸运的是,老人年事虽大,但手术没出意外,在医院安心休养之后,医生给了家里满意的回答。
而朝夕也没食言。
她离开季家。
又离开南城。
一去就是七年。
这七年季君菱依靠着季家大小姐的名号过得一帆风顺,季家本身就是一张通行证,而她又是季家唯一的大小姐,自然享受到了无数的吹捧,工作上也便利不少。
知道朝夕回来是很意外的事情,她有位朋友在机场看到一个人,觉得和朝夕很像,于是拍照发给季君菱。照片模糊不清,季君菱也很难辨别。但她的心底始终不安,于是晚上加班之后便来医院。
没想到。
真的是朝夕。
其实也没什么想不到的,老人是朝夕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病危通知书都发了三次了,朝夕怎么可能会不回来。
季君菱笑容大方“没关系的,奶奶生病,你回来看是正常的。”
朝夕连和她虚与委蛇的力气都没有,她连续三天没有休息,又飞了十多个小时,中途零零碎碎的倒是睡了两三个小时,但依然不够,身体疲乏到了极致,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她苍白着脸,说“季君菱,我说过的话我会做到的,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她看了季景繁一眼“走了。”
季景繁走之前,语气怯怯“姐姐,我送……”当着季君菱的面叫朝夕姐姐似乎已经不太合适,他改口,“我送她回去。”
季君菱“是要送的,毕竟来看奶奶,也是客人。”
装的再大气又如何,到底还是小心眼的人。斤斤计较到了极致。
后来回酒店的时候,季景繁和朝夕道歉。
朝夕摇了摇头“你又没做错什么。”
老人隔天醒来之后见到季铭远,抓着他的手,颤巍巍地说“老头子,我昨天见到朝夕了,我们家朝夕,还是那么好看,她在我面前哭呐,你说她哭什么,人老了,都要走的,这有什么好哭的,对吧?”
季铭远以为她做梦了,毕竟她总是梦到朝夕。可她住院之后却没梦到过朝夕,这是她第一次梦到朝夕。
他笑着,配合着她,说“是啊,有什么好哭的呢。”
却又在心底苦笑。
老人是在那天下午走的。
或许是因为唯一的心愿完成了,见到了朝夕,她再无遗憾了。
朝夕是一下飞机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她把帽檐往下压,拿起行李,脚步镇定地往前走,看似一切无恙。
但是帽檐底下,脸上的口罩已被泪水浸渍。
……
……
季君菱温柔地笑着“尹落和我说你回来,我还不太相信,我昨晚甚至还回了趟家,爸妈也不知道你回来的事。”她把口红放进包里,落落大方道,“我这段时间在外地出差,倒是错过了许多东西,要不是尹落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进市立第一医院了,甚至还和陆程安在一起了?”
提到陆程安,朝夕的眼神闪了闪“怎么?”
季君菱“陆程安倒是挺出乎我意料的,能等你这么多年,并且还不在乎你的身份,你知道吗,当初他为了你转专业的。”
朝夕脸色一滞。
季君菱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幻,自顾自地说,“你说他也真是够奇怪的,分明之前还女朋友不断,突然间性情大变,尹落使了点儿小花招,到处传他陆程安是因为和她分手、一蹶不振所以才单身不近女色的,后来传到陆程安耳里,他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当场冷下脸,说他是为了你朝夕。”
“哦对了,他之前不是和沈放大哥他们一块儿创业开沈氏的吗,就连大哥都说他是个合格且成功的商人,假以时日一定能够让沈氏发光发亮的,结果没想到他突然转专业了,学的还是法学,他家人劝了他多少年转专业的事儿啊,结果都没一个你管用。为了让你俩的婚约作数,他竟然就去学法学了。”+
“朝夕,”季君菱背倚着墙,她仍旧笑着,但目光冷而淡,上下打量着朝夕,语气嘲讽讥诮,“你到底哪里好了,值得他惦记你这么多年,甚至为了你放弃之前所有的付出和努力,过自己并不想过的生活?”
季君菱还在说话,但朝夕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想起那天她回大院的时候。
季洛甫和她的对话。
季洛甫“人哪儿会那么容易改变。”
朝夕说“陆程安不也变了吗。”
“他也是没办法。”
她听了只觉好笑,“难不成有人逼他。”
夜色昏沉,而她的视线飘浮着,也没注意到季洛甫隐晦的眼神,“你真以为他一直都随心所欲?”
朝夕那时也没往心里去“难道不是吗?”
季洛甫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朝夕想了想。
季洛甫当时的原话是“人么,被逼过一两次就会学乖了,就会知道随心所欲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当时不以为然。
而当下——
她突然明白了季洛甫说的“学乖”到底是指什么了。
原来人真的没有那么容易改变。
原来陆程安也不是随心所欲的。
原来陆程安是真的很爱很爱她。
不止是用了十年的时间爱她,他甚至把自己的今后余生都当做赌注,只为了多年后的再次相遇时,他能够坦然无畏地对她说一句,
“朝夕,我们的婚约还作数。”
所有的付出都保持缄默,再爱也不值一提,他卑微到,只想用婚约把她绑在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这章走一下剧情。
陆扎扎先往后退一下,虽然这章你的戏份少,但是你贯穿始终!!!!
今天和同学们见面。
上个礼拜我不是做了个头发吗,然后今天过去,她们x大孔雪儿。
我他妈的?
你们可能不知道,青春有你开播之后,我的名字已经变了好多了,x大安琦,x大虞书欣,x大赵小棠,青春有你早就成了青春有吱了。
好了,下一季我一定会去报名的,别人是reader,raer,我是ghser,挺好的,有我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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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5 章 她千娇
第45章
朝夕在婚礼开始前回到了婚礼现场。
她坐的位置很靠前。
钟念邀请来的亲戚并不多,因此位置也不需要多少,朝夕被安排在了第二排。她身边空了四个座位,还没等她看位置上贴着的名单,耳边响起一道声音“麻烦让一下位置。”
她抬头,和来人视线对上。
来人五官精致又漂亮,是极具攻击力的长相,太明媚太张扬,看到是朝夕的时候,没有一丝诧异,和怀里粉雕玉琢的女孩说“祸水儿,叫阿姨。”
霍朝颜眉目如画,乖巧无比地纠正“漂亮姐姐。”
苏花朝啧了声,“怎么一见到长得漂亮的就叫姐姐?”
霍朝颜窝在她的怀里害羞地捂着脸。
朝夕也笑,只不过视线往后略去,落到霍绥身上。
她小时候跟着霍孟勉学习山水画,于是和霍绥也算是有几分交集,每每见到他都会叫他一声“霍绥哥”,此刻也不例外。
“霍绥哥。”
霍绥朝她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朝夕也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霍绥身边还跟了个小男生,个子不高,甚至没有霍绥的膝盖高,看着也不过两岁模样,五官和霍绥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面无表情,穿着正装,系着领带,整个一小绅士。
苏花朝和霍绥落座。
霍朝颜走到朝夕身边,小手戳了戳朝夕的手,笑靥如花“姐姐,你好漂亮啊。”
朝夕摊开掌心,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也笑“你也很漂亮。”
霍朝颜笑得趴在朝夕的腿上。
她身上有股奶香味。
她迈着小短腿跑到刚被霍绥抱在位置上坐下的霍叶身边,在他的口袋里翻翻找找,然后,手里似乎抓了一把什么东西,拳头鼓起,跑到朝夕身边。
“姐姐。”
“嗯?”
朝夕摊开手。
手里多了一把奶糖。
朝夕看向苏花朝。
苏花朝也惊了“她除了愿意给她弟弟糖,只给过两个人糖,一个是你。”
“另一个是谁?”
苏花朝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继而不咸不淡地吐出了那个名字“陆程安。”
“……”
朝夕失笑着看着霍朝颜。
霍朝颜一脸天真地看着她,冷不丁地,她问“漂亮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嗯?”
“我叔叔长得可帅啦,你愿意当他女朋友吗?”霍朝颜趴在朝夕的膝盖上,她手脚并用,想爬上朝夕的怀里,朝夕伸手,一把把她抱在自己的大腿上坐着。
霍朝颜双手捧着朝夕的脸,面容稚嫩青涩,却又学着大人模样认真打量着朝夕,她突然趴在朝夕的肩上,靠在她的耳边,小声说“姐姐,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
朝夕看着苏花朝“我比你妈妈还漂亮吗?”
“我妈妈不是人。”她脆生生道。
苏花朝“……”
但紧接着,又听到她说“我妈妈是仙女!”
朝夕淡笑着。
霍朝颜又小声地说“姐姐,你愿不愿意当我叔叔的女朋友呀,我叔叔长得可帅啦,他还特别好,他比爹对我还要好,他可疼我啦!”
小孩子都童言无忌。
朝夕也没往心里去。
可是霍朝颜突然大声地叫“叔叔!”
她推着朝夕“姐姐,你快看我叔叔,快看我叔叔!”
朝夕只不过一个转眸,眼前就有一片阴影覆盖而下。
她仰头,来人是陆程安。
霍朝颜在她怀里手舞足蹈,伸手想要他抱,甜甜地笑着“二叔。”
陆程安伸手,从朝夕的怀里接过霍朝颜。
霍朝颜兴冲冲地说“二叔,这个姐姐好漂亮啊,我好喜欢她啊,你能当她男朋友吗?”
朝夕没想到霍朝颜口中的叔叔就是陆程安。
陆程安淡笑,“那你得问这位漂亮姐姐愿不愿意当我的女朋友。”
霍朝颜理直气壮“她肯定愿意的,你这么帅!”
有人在叫陆程安。
陆程安伸手揉了揉霍朝颜的头发,“好了,带上弟弟参加你干爹干妈的婚礼去。”
霍朝颜和霍叶是花童。
小姑娘没忘记正事,蹦跶着小腿从陆程安的怀里下来,又动作细致地把霍叶从位置上抱了下来,她拉着霍叶和陆程安走。
走出十几米,又撒开拉着霍叶的手,跑向朝夕。
“姐姐,我二叔真的很帅,你喜欢他不吃亏的!”
等到霍朝颜消失在视线之后。
朝夕问苏花朝“你女儿多大了?”
“四岁半。”苏花朝眉眼弯弯,“挺能折腾人的。”
确实挺能折腾人的。
朝夕问她“她经常给陆程安介绍女朋友吗?”
“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苏花朝嗤笑了下,“陆程安最疼她,她虽然总嚷嚷着要给他介绍女朋友,但小姑娘眼界高,是个十足的颜控,觉得得特别漂亮的女生才配得上她最喜欢的二叔,好几次沈放带她去沈氏国际,指着圈子里最火的几位女星,故意逗她让她挑一个介绍给陆程安,结果她一个都瞧不上。”
说到这里,苏花朝瞅了朝夕一眼,
“连她一个小丫头都觉得你俩合适。”
朝夕的眼里始终隔了层很淡的情绪,她不咸不淡地笑着“是吗?”
察觉到她的异常,苏花朝问道“怎么?”
“没什么。”
婚礼很快就开始了。
朝夕的心思却不在婚礼上,她满脑子都是在洗手间时季君菱和她说的那些话,以及自从回来之后,遇到的圈子里的每一个人,他们似乎都知道陆程安为她做了些什么。
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地让她知晓她空缺的这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唯独陆程安。
他从来没有提过半句。
到底有多隐忍多喜欢,所以才会这样的沉默无声。
朝夕看着站在角落处矮身揉霍朝颜头发的陆程安,他一身温润,淡漠的脸上有着稀松的笑意。
她也下意识地跟着笑。
婚礼进行到一个环节,玫瑰花瓣满天散落。
缥缈的花海中,朝夕的心像是泊了温柔一万顷。
过去的十年不值一提。
人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当下。
婚礼结束之后,陆程安抱着玩累了的霍朝颜过来,她睡在陆程安的怀里,霍绥接过的时候动作小心又温柔。
霍绥“她又折腾你了。”
陆程安不以为意“小姑娘这个年纪,总归是闹腾的。”他说完,低头看着抓着他裤脚的霍叶,小男生连走路都不太顺畅,却一直都没让陆程安抱他,只是安静又沉默地跟在他的身边。他伸手揉了揉霍叶的头发,“等他年纪大些,也爱折腾。”
霍绥冷淡地瞥了眼霍叶,“没人管,随便他。”
这会儿又成了那个冷削漠然的霍绥了,方才的片刻温柔似乎只是一种幻象。
送走霍绥一家之后。
陆程安把外套给脱了,挂在小臂上。
昨天还是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今天天空就放晴了,甚至艳阳高照,陆程安的额头上都沁了层薄薄的汗。
陆程安“小姑娘可真能折腾人。”
分明是句埋怨,但朝夕从他的眼里看出了几分艳羡。
仔细一想,他也都三十了。
一般像他这样年纪的,也都成家立业了。
中间耗费的这十年也并不是不值一提,如果不是这十年,他们或许早就在一起,或许早就结婚生子,如果有孩子的话。
可能比眼前的霍朝颜还要大。
朝夕忍住心里翻墙倒海般的不适,语气轻松地说“我听苏花朝说,你最宠霍朝颜了。”
陆程安淡笑着“小姑娘就是用来疼的。”
“怎么,你也想要孩子了?”她顺势接到。
陆程安挑了挑眉,他忽地停下脚步,毫无征兆地靠近朝夕,眼开成扇,一双桃花眼笑得深邃又多情,缓缓道“比起想要孩子,我更喜欢的是,”
他吐字暧昧,“——要孩子的过程。”
朝夕“……”
回到山庄之后,二人休息了下就去餐厅用餐。
刚到餐厅,就听到有人叫他们。
是沈临安。
他和沈醉坐在靠路口的位置,见到他们之后同他们招手,“一起吃?”
陆程安和朝夕对视一眼,于是过去坐了下来。
沈醉“今天在婚礼现场看到你的时候我和我哥都惊了下,原本我以为你是和陆检一起来的,没想到你是作为钟念好朋友的身份来的。”
朝夕淡笑着。+
沈醉“不过你和钟念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钟念很早就出国了啊。”
“在国外的时候认识的。”她说。
沈醉点点头。她是个很不容易冷场的人,做手术的时候也是,有很多的话题可聊,这顿饭也基本是靠她撑着的。
等到快吃完的时候,沈醉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朝夕“婚礼开始前,我看到你和一个女的在洗手间待了好久,我事先说明,我只是想上厕所所以才过去的,我也没有偷听的习惯,看到你俩在那儿说话,我就去了山庄里的洗手间上厕所了,只是回来的时候路过,看到你俩还在里面,那个女的……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好熟悉的感觉。”
朝夕神色如常,淡声说“她叫季君菱。”
耳边响起沉闷的玻璃敲击木质桌面的声音。
陆程安沉声道“季君菱?”
“对对对,就是她。”沈醉想了起来,难得语气里有几分轻蔑,“她不是季家的大小姐吗,挺出名的。”
朝夕“挺出名的?”
“对啊,”沈家是书香世家,和政商界并没有太多交集,因此也并不知晓他们圈子里的事,只是边缘性话题,偶尔会听说,她把这些道听途说的八卦告诉朝夕,“我听说,她是领养的,她那养父养母有个亲生的女儿,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亲生的女儿被赶走,她被留了下来——这是一个版本。”
“另一个版本是她是亲生的,那个被赶走的是季家的私生女。他们圈子里都觉得第二种是真的,毕竟哪户人家会心甘情愿地养别人家的女儿啊,而且还是季家这样的家庭。”沈醉撑着下巴,“可我比较倾向第一种哎。”
朝夕微敛笑意;“为什么?”
“她太高调。”沈醉垂着眸,因此也没注意到身边的沈临安和对面的陆程安的脸色沉了下来,“季家那样家庭培养出来的人,不应该是这样的。太高调,太张扬,也太擅长利用季家的名号做事。”
朝夕的脸上没什么情绪。
沈醉说完,反省了下自己刚刚说的话太带有主观色彩,万一朝夕和季君菱是好朋友,那她刚才的话就是在挑拨二人之间的关系。
她舔了舔唇,试探性地问道“不过你和她好像很熟的样子,她是你朋友吗?”
朝夕“不是。”
沈醉松了一口气,可就听到朝夕慢条斯理地补充,
“她是我姐姐。”
沈醉“哦,她是你姐姐。”
隔了两秒。
她震惊“什么,她是你姐姐?”
“嗯。”她脸上的笑意很淡,却带了几分感激和友善。
沈醉默了默,“所以……”
朝夕坦然又大方地承认“嗯,我以前姓季,叫——季朝夕。”
话音落下。
朝夕的手腕就被陆程安拽住,他沉着脸,神情阴鸷,眉眼处布满阴霾,连一句“抱歉”都没说,拉着朝夕就往外走。朝夕几乎是被他拖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出去的时候还踉跄了下,差点儿被椅子绊倒。
沈醉被这个架势给吓了下。
她动了动身子,“陆——”
“别说了。”沈临安的视线落在二人离开的背影上,眼神凛冽,声音也很冷,跟裹了层碎冰似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直冲冲地往人最脆弱的地方捅刀的,得亏是朝夕脾气好,要是换做别人,估计当场就掀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