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会,硬生生地搞成了个红毯。
陈清梦遥遥地看到不远处的酒店,酒店外灯光闪烁,闪光灯照的这方寸夜空宛若白昼,照相机咔嚓声作响,保姆车按照酒店保安的指引有序地排队前进。
陈清梦适时开口:“在这里停车吧。”
许星河的助理抬眸看向后视镜,和许星河一个对视。
光线若隐若现,突然一道刺眼的强光照入车内。
助理半眯着眼和许星河对视,他跟随许星河多年,虽然捉摸不透总裁的情绪,但至少知道总裁的同意与不同意,是如何的。
而此时,他从总裁的眼神里读出的是,
——不同意。
助理踩着油门的脚未停。
陈清梦察觉到不对,她伸手敲了敲车窗:“停车!”
后视镜里,许星河已然转眸。
助理喉结上下滑了滑,他斟酌着措辞,说:“这里不太好下车的,陈小姐。”
陈清梦蹙眉,眼前便是红毯,她不可能下车和许星河一起走红毯的,她不想出镜,不想出名,更不想和许星河有一丝的牵扯。
她太明白了,许星河不是她能沾染上的人。
这五年的时间,她彻底地发现,他不过是她一个虚幻的悸动,诚如对画水所说,她上过他,所以无憾了。
离红毯越来越近,陈清梦干脆放弃,她说:“算了,我和你一起从停车场上去吧。”
助理张了张口,没说话。
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够让总裁满意,既然不知道说什么,那就不说。
审时度势,是他跟在许星河之后学会的第一件事。
车子渐渐停下。
侍应生走了过来,恭敬地半弯着腰打开车门,手护在车顶。
许星河大步跨出车内,站稳之后,他扣紧西装衣扣。
照相机咔嚓咔嚓的声音未停,人声沸腾,有无数人感叹沈氏国际娱乐果然非同凡响,竟然请来了南城第一大企业许氏的现任总裁许星河来参见年会,传闻中,许星河性格寡淡不易接近,他也鲜少在大众面前路面,甚至于连自家的年会都没有参与过。
而孤冷的许总,自然是漠视眼前的一切。
他绕过车身,走到另一边的后座外。
伸手,气定神闲地打开车门。
在陈清梦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他朝她伸手。
陈清梦用眼神询问他:你干嘛?
许星河的手又往前伸了一点,当作回应。
外头那么多人在看着,陈清梦即便是再不想出去,也没有办法拂了许星河这个面子。
说到底,她还是没有办法舍得许星河出糗。
毕竟曾经喜欢过。
她这样劝慰自己。
指尖触及他的掌心,他毫不犹豫地收紧手心,把她的手握紧。
陈清梦晃了晃神。
即便只是这样简单的触碰,都会让她想起当时两人在床上翻云覆雨时的场景,他全身都是汗,湿答答地贴在她的身上。
他不断地在她的身上挞伐,沉重的喘息声就在耳侧。
而如今耳侧,是他冰冷的声音:“发什么呆?”
陈清梦回神,被他握着的手早已松开。
她抬头,看到他瘦削的侧脸,清冷的侧脸线条被这光线勾勒的立体又深邃,他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扭过头来,在嘈杂的环境中,冷静低沉的嗓音清晰可辨:“走了。”
陈清梦收回视线,她脸上端着落落大方的笑,晚风徐徐,她脸颊侧的碎发在空中摇曳。
许星河伸出手来。
她不动声色地挽了上去。
不过是一场逢场作戏。
她没必要动真情,也没必要怀念当时。
进了酒店之后,陈清梦立马抽回手。
她转身,“谢谢了,再见。”
没等许星河有所回应,她就潇洒地转身,进了沈放的专属电梯上去年会大厅。
电梯间两面墙壁清晰地倒映出许星河的身形模样。
清冷身形,剪裁挺括的黑色西装,衣服连一丝褶子都没有。
黑色西装,白色衬衣。
颀长身量。
他的视线从下到上扫了一遍,最后,落在自己神情淡漠的脸上。
与镜面里的人对视许久之后,终于,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嘴角一点一点地往上挑起,有不耐烦的神色露了出来。
他伸手,满是戾气地扯了扯领带。
·
到了年会现场之后,陈清梦找了个角落坐着。
恰好在角落里逮到了和小女友打电话的陈源,陈清梦原本就心情不太好,正愁没地方发作,这档子正好找了个突破口,捏着陈源的耳朵破口大骂:“你是嫌自己没热度是吧,这种场合还和她谈恋爱,叫宝宝是吧?我不打你一顿你不知道谁是你爸爸。”
陈源对陈清梦是既喜欢又畏惧的,她年纪不大,两个人也有共同话题,而且陈清梦不像他之前的经纪人一样管着他,她是半放养式的。但陈清梦也不是没有脾气的,她脾气不好的时候,陈源自己也得夹着尾巴小心翼翼的。
经纪人和艺人,本来就是互相成就的。
见到陈清梦满脸怒意,陈源立马收起手机,他好声好气地哄着陈清梦:“小美女你这干嘛呢,谁惹你生气了,告诉我,我帮你揍他去!”
陈源也不是没被陈清梦抓到和小女友打电话过,陈清梦接手他的第一天就知道他有个小女朋友,为了塑造形象,这事儿是严防死守的,前经纪人是拒绝他谈恋爱的,为了他谈恋爱这事儿,吵了有八百回了,所以他才要换经纪人的。
陈清梦不一样,她是无所谓的,她原话是这样说的:“公关部一年那么高工资吃屎的吗?给了工资就得做事。”
陈源一下子就喜欢上她了。
而且陈清梦有时候闲的无聊,还会问陈源最近和小女友做了什么甜蜜的事儿,陈源也会和她聊几句。
所以肯定不是因为谈恋爱,陈清梦才这么大火气的。
陈清梦坐在沙发上,冷冷地扫了陈源一眼。
陈源拿了杯香槟过来,脾气很好地说:“小美女,生气就不好看了。”他上下地扫了她一眼,挑了挑眉,“你今天怎么就……这么好看呢?小美女,你以后也都这样穿行吗?”
“……”
陈清梦一口气喝了半杯香槟。
她把高脚杯放在桌子上,玻璃杯和大理石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陈源心里咯噔一声。
就听到陈清梦似笑非笑地说:“我穿礼服给你在剧组端茶送水是吗?”
陈源想了下那个场面,突然全身一个哆嗦,他干巴巴地笑:“好像有点不妥的样子哦。”
陈清梦冷哼一声,她没说话,伸手指了指边上吧台处。
陈源十分狗腿地去吧台上拿了杯香槟过来,“小美女,喝。”
陈清梦翻了个白眼,接过香槟,慢悠悠地抿了口。
陈源问她:“不是说今天不过来的吗,怎么突然过来了,而且还打扮的这么好看?哎,别说,你这样,我都有点心动了。”
陈清梦举着酒杯的手滞了滞。
蓦地,她朝陈源露出个极其妖孽的笑,眼梢挑起,眼眸带笑,水晶灯光倾泻进她带笑的眼底,她的双眼仿佛裹挟着星光一般闪闪发光。
她本身就是一双桃花眼,这下笑起来当真是妩媚众生。
陈源拍了拍大腿:“对,就这样,小美女,你进军娱乐圈吧,绝对娱乐圈当家花瓶。”
“……”
陈清梦的笑容停滞,“当家花瓶?”
陈源挠挠头,嘿嘿嘿地笑了。
突然,他视线一跳,伸手往陈清梦的身后一指:“喂,你的追求者来了,靳远哥,这里。”
陈清梦听到那个名字,浑身一震。
她顺着陈源指的方向看过去,星光熠熠,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的许靳远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中,双腿颀长,身材比例极佳。陈清梦想起,在国外的时候,他曾被学校的人评选为最帅华人。
而他现在手握高脚杯,他脸上端着温润笑意,唇角勾起,神情怡然。
似乎是看到了她的存在,他眼里闪过一丝类似于惊喜的情绪在,他伸手,往陈清梦这边挥了挥。
陈清梦却是连挥手都没有。
她看到他身边的人了,几分钟前,她还挽着他的手,走在灯光璀璨的红地毯上。
陈源在边上说:“小美女,你这样很没有礼貌,虽然说面对不喜欢的追随者是应该要冷淡一点,但好歹,要有礼貌啊。”
陈清梦懒得搭理他。
陈源却不消停,他摸了摸下巴,凑到陈清梦面前,说:“你看到靳远哥身边的男人了吗,许氏第一继承人,长得确实是帅啊,比靳远哥还要帅。”
陈清梦低头笑了笑。
陈源:“不过我听说他是私生子,靳远哥才是正房出身的,但是看看两个人的长相,我要是靳远哥他爸,我也出轨,哎你说——”
“够了。”陈清梦打断他的话,她眼里很冷,“别说了。”
陈源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有点儿无措:“小美女?”
陈清梦自知失态,她放下酒杯,起身,眼神飘忽着说:“我去下洗手间。”她离开前,下意识地往许靳远那边看去。
但穿越幢幢人群,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许靳远,而是许星河。
那一瞬,四目相对。
陈清梦像个偷吃的孩子,一瞬间乱了分寸。
她慌乱地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

清梦压星河(三)
陈清梦出了洗手间, 就看到了站在洗手间外面走廊处的许靳远。
廊灯皎洁明亮,走廊上铺上了一层柔软的羊毛地毯,墙壁上挂着价值不菲的画, 而那个皎皎如明月一般的男子斜靠在墙边, 侧脸倾泻一地温柔。
陈清梦从见到许靳远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个满身刻满温柔的人。
但温柔这词,不适合她。
她从小到大,乖戾嚣张,是所有人眼中的不良少女,叛逆到连父母都选择放弃。
所以在面对许靳远的一次又一次靠近的时候,陈清梦选择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她无比坦诚道:“许靳远,我们不是一路人。”
说完之后, 她愣了一下。
曾经也有人用这样的方式拒绝过她, 而那时的她满腔爱意难以为继,只一心飞蛾扑火,最终燃烧殆尽。
许靳远就是当初的她。
追了她那么久, 被拒绝了那么多次,可依然向她靠近。
她有什么好呢?
除了这张幸得上天馈赠的好皮囊以外,似乎一无是处。
陈清梦脚步一滞,犹豫半秒之后, 仍旧上前, 走到他面前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靳远哥。”
他在还未表白心迹之前, 是个对她关怀备至的学长。
无论如何,他们在国外时铸造的情份还在。
许靳远转过身来,他笑意温柔,边说话边朝陈清梦伸出手:“清梦,好久不见。”
陈清梦盯着他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有些许的踟蹰。
许靳远晃了晃手,“握个手而已,都不可以吗?”
“没有。”陈清梦抬眸对他微笑,她回握住他的手,他手心温暖干燥,像是一股镇定剂一般抚慰住她这一晚的思绪不安。
却又在心里暗自地叹了口气。
她不适合温柔。
但每一次对他的温柔,都无法抗拒。
在洗手间外面寒暄聊天,似乎不是一个好选项。
两个人往会场走去。
许靳远微垂着头,嘴角始终挂着盈盈笑意,“我以为按你的脾气,你是不会出出席这个场合的,没想到你竟然来了。”
陈清梦回国这半年,和许靳远断了联系。
毕竟当初,她连告别都没有给过他,他那时也是真的生气了,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个“陈清梦,你心肠可是真的硬”便再也没找过她了。
陈清梦没有主动联系过许靳远,许靳远估计是太过生气,也没在找过她。
关于对方的一切,似乎都只能从朋友圈得知。
陈清梦记得自己刚入职的时候,曾发过一条朋友圈,她抿了抿唇,问他:“你怎么会来参加我们公司的年会?”
许靳远说:“我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是还是想看看运气。”
陈清梦抬眸,眼前闪过一个清冷身影。
她脑袋有些迟钝,问:“什么运气?”
许靳远:“遇到你的运气。”
陈清梦问出口后,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她后悔的想咬舌头。
许靳远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尴尬,连忙笑笑,他说:“开玩笑的,不要当真。”
陈清梦挤了个笑出来,“我没当真。”
不远处的那个清冷身影突然转了过来,陈清梦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黑沉沉的双眸里,紧接着,就看到那人往这边走了过来。
身边的许靳远朝那边挥了挥手,他低头,靠近陈清梦,在她耳边说:“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突然多了个弟弟,那个就是我弟弟。”他的语气里满满都是开心得意,全然没有因为多出来的这个弟弟而有一丝一毫的担忧与警惕。
许靳远说:“我早就说过我不适合做生意,可星河却非常适合,哎,你说是不是上天注定的,我会多一个弟弟?”
许靳远一开始学的是商科,因为家庭的原因,他作为许氏的唯一一位继承人,不得不学非常不感兴趣的商科。他曾多次向陈清梦抱怨,要是自己还有个兄弟就好了,那他就可以没有一丝顾虑地学艺术去了。
没想到他一语成谶。
大三那年,他的父亲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只比他小一岁的弟弟,并且把他当成继承人培养。
他母亲在电话那边哭天抢地的要他回国,许靳远却十分开心,他在电话里安慰母亲:“许氏放在他手上总比放在我手上要好,你也不想以后老了还要面对破产的不是吗?”
许靳远的母亲气的直接挂了电话。
陈清梦在边上听了全程,她笑的趴在桌子上。
许靳远耸了耸肩,无奈道:“姜女士年纪越大,脾气也是越大了。”
陈清梦变笑边问他:“你就一点都不急吗,毕竟是多了个人出来和你分家产,而且,他可不是你母亲生的孩子。”
许靳远的目光深远,西雅图正是黄昏落幕,半壁璀璨,他语速很慢,却又很认真:“相比于生气着急,更多的是,我终于可以不再为了他们而放弃我自己的未来了,家产什么的,他好歹是我弟弟,总不会对我太差;而且我在许氏也有我的股份,那些钱就够我十辈子吃喝玩乐了。”
他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排斥许星河的存在。
如今更甚,似乎是把许星河当作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弟一样炫耀了。
陈清梦说:“或许吧。”
许靳远看向不远处,“他过来了,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陈清梦心里一慌,她眼神飘忽着:“我还有事,我得过去一趟。”
许靳远拉住她,“你有什么事?我问过沈总,他说今天你是休假。”
不远处,许星河穿过人群徐徐,目光往这边扫过,他似乎是真的要到这边来。陈清梦心猛地一缩,她推开许靳远:“陈源那里还有点事,我先走了,靳远哥,我待会就找你。”
陈清梦抽身离开,钻入人群中。
许靳远手心一空,看着她窈窕身姿融入人群中,嘴角上扬,低眉笑笑。
回头的时候,许星河已经在自己面前了。
许靳远无奈地摊了摊手:“原本想和你介绍一下清梦的,可是她似乎太忙了。”
许星河神色自若,他抿了口酒,说:“你在国外喜欢的那个女的?”
提及陈清梦的时候,许靳远眉眼间是止不住的温柔,“是不是很好看?我对她可是一见钟情的。”
许星河轻哼一声,没说话。
许靳远伸手拍了拍许星河的肩:“我这次回国就是会来追她的,你不是说让我给你找个嫂子吗,我努努力,争取今年让你多个嫂子。”
许星河晃了晃酒杯,红酒在透明玻璃杯中翻涌。
他眼眸幽深,里面有异样的情绪翻涌着,蓦地,他举起酒杯,和许靳远的酒杯碰了碰,空中发出清脆声响,他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希望你不会无功而返。”
许靳远挑眉:“你应该说,希望我马到成功。”
许星河扯了扯嘴角。
他目光穿梭,在人群中快速地找到了陈清梦,她背对着他站着。
黑色礼服裹住她纤细身姿,她头发挽至一侧,露出白皙脊背,纤细的蝴蝶骨在璀璨灯光下泛着光,性感而又优雅。
黑色裙子,白皙皮肤,视野冲击尤为激烈。
他喉结忍不住滑了滑,小腹猛地一缩。
到底是没办法,目光狼狈地从她的身上移开。
·
年会着实无聊,陈清梦无聊地坐在角落沙发里一个人喝闷酒。
似乎是年少时透支了她所有的热情,她如今越发不喜欢热闹的环境了。年少时呼朋唤友,是酒吧夜店的常客,成年之后她反倒鲜少去那些地方,就连年会都不太喜欢了。
周围的人倒是挺开心的,边吃着东西边聊天,女孩子们聚在一起拍照聊天谈论在场的哪位男士更帅更吸引眼球。
往前倒退几年,陈清梦也是这样的。
只不过每次她的口中,只会出现一个男人——许星河。
她那时眼底只看得到他。
除了他,任何人都入不了她的眼。
想到这里,陈清梦忍不住叹了口气。
也不是才回国,怎么今天老是浮现出以前的日子?而且,所有的主人公都是许星河。
他是被她放弃的男人。
是她不要他的。
陈清梦认真地说服自己,反复几次之后,觉得心里还是一团乱,她拿起手机,打开游戏。
只不过打游戏更气,连输两把之后的陈清梦把手机往边上一扔,脑袋放空地靠在沙发上。
沈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么一副场景,他好笑道:“来个年会而已,有必要这么累吗?”
他不来还好,陈清梦还会放他一马。
她不去找他,他自己还送上门来了。
陈清梦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她质问他:“你为什么让许星河来接我?”
沈放翘着个二郎腿,眼神散漫道:“以前不是嚷嚷着喜欢吗,反正现在你俩还单身,作为哥哥的我,自然是要给我的妹妹制造条件的。”
“制造你妈。”陈清梦骨子里还是不安分的,她少年时期能一口气说上半小时的脏话不带重样的,去了美国之后她的心态好多了,也没那么多火气了,自然脏话也说得少了,但最起码的脏话还是会的。
沈放不开心地啧了声:“粗鲁。”
陈清梦伸手直接把手机给甩在沈放的身上,她破口大骂:“我和他都多久的事了,我以前还谈过恋爱呢,你怎么不把那些前男友一个个地给我找过来呢。”
沈放:“你那些谈一两天的前男友搁这儿提什么,他们能和许星河比吗?人好歹是许氏的第一继承人。”
陈清梦:“许星河也配和他们比,好歹我还和他们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许星河算什么。”
沈放乐了,他和许星河是这两年才认识的,而许星河和陈清梦的事,也是这几天从画水口中得知的。
在他印象里,许星河似乎从没被人这样说过。
沈放觉得有意思:“就这么不待见许星河啊?”
陈清梦想说就是这么不待见许星河,但话到嘴边,她还是止住了。
不待见他什么呢?
因为他是她唯一一个失手的男人?
但好歹,他是她上的第一个男人。
那不待见他什么呢?
不待见他……过得这么好吧。
当初那个打工少年,住在与她家只有一街之隔的破烂小区,房子常年失修,每逢雨季,他的房间墙角便湿,房间里有一股潮味。
穷苦学生摇身一变,变成了南城首富的儿子,也成为了许氏的第一也是唯一继承人。
陈清梦心有不甘。
她琢磨了下,说:“他看不上我,我也对他没感情,你以后别瞎忙活了。”
沈放不知道她怎么了,语气一下子又恢复了平静。
他挑了挑眉:“真没感情了?”
“哪还有什么感情,感情早被狗吃了。”陈清梦半真半假地开玩笑,“我现在哪里还有时间谈恋爱,每天忙那两祖宗的事都忙的晕头转向的。而且比起恋爱,我更想赚钱。”
沈放说:“要是嫌累,我可以再给你安排两个助理。”
“你直接给我加工资就行。”陈清梦说。
“……”
沈放蹙眉,“我什么时候给你钱少过?”
陈清梦笑着:“没没没,沈总向来出手大方,我在你身上可是捞了不少钱啊。”
沈放:“知道就好。”
没一会儿,就是年会的**,抽奖环节。
沈放自然是要上去抽奖的,他上台前,问陈清梦:“一起上去?”
陈清梦懒洋洋地拂了拂手,“你自己上去吧。”
沈放也没说什么,站起身扭上外套纽扣,继而翩翩然地上台去了。
陈清梦半眯着眼看着台上,年会的抽奖,沈放自然出手阔绰,现金加奖品,加起来将近两百万,每抽一个,底下便响起一阵尖叫声和叫好声。
她前前后后加起来喝了将近一瓶红酒,这会儿酒劲上来,有点犯困。
陈清梦捏了捏太阳穴,起身走出会场。
她左右看看,找了个侍应生拿了包烟,然后走到安全通道去了。
安全通道漆黑静谧,她没什么形象地在台阶上坐下,高跟鞋随意地踢掉,赤脚踩在台阶上。
酒店的暖气供应太过充足,就连安全通道里也是暖融融的。
陈清梦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出来,拿起打火机慢悠悠地点燃,火苗惺忪,她眯着眼吸了一口。
也不知道是太久没抽烟了还是什么原因,第一口就呛住,嗓子眼里火辣辣的疼。
她捂着胸,靠在墙上咳嗽。
咳嗽声在空旷的安全通道里回荡,回声阵阵,莫名有点阴森恐怖的感觉。
突然,有脚步声传来。
哒、哒、哒。
步伐稳健,由远及近。
陈清梦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恰好这个时候头顶的灯亮了起来,灯光刺眼,她下意识地闭上眼。
再抬头的时候,看到来人。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许星河。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似乎是她来之前,他就在这里的。
只不过这安全通道太大,还要转角,她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
陈清梦一手夹着烟,一手捂着胸,因为咳嗽双颊涨的通红,头发凌乱地散在身上,模样看上去狼狈极了。
而许星河西装革履,干净整洁到连裤脚都没有一丝的褶皱。
他放下按着电灯开关的手,慢慢地向陈清梦靠近。
在她身前一步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陈清梦眼眸闪烁,她不知道看向哪里。
许星河突然蹲下身来,在陈清梦慌神的时候,他拿过她手上捏着的烟,在陈清梦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放入自己的嘴里,熟练地吞云吐雾起来。
难闻呛鼻的烟雾迎面而来,陈清梦被呛的又咳嗽起来。
许星河却笑了,他笑声低沉,嗓音微哑:“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没出息,连抽烟都还没学会。”
陈清梦知道,他这是在嘲讽她。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手足无措地学着如何抽烟,多年过去,再在这种混乱的地方见面,她依然手足无措。
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因为现在的许星河,是真的变了。
她根本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看上去似乎是要远离她的,但又似乎在靠近她。
他似乎对她有一种不一样的感情,但似乎又是她的自作多情。
见她没说话,许星河也没说。
他把那一整支烟都给抽完,烟头朝下捏灭。
之后,他突然抬眸,黑沉沉的双眸直视他,眼神赤|裸而又直白:“徐靳远、沈放,除了他们,还有谁?”
陈清梦一时之间跟不上他的思路,呆楞着问:“什么?”
许星河:“和你有纠缠的男人,除了他们,还有谁?”
空气中有风呼啸而过。
灰尘被风卷起,她撑在地板上的手被粗砺的灰尘拂过。
她似乎知道了他要做什么了。
但知道之后,她心里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惊涛骇浪。
作者有话要说:1、明天完结
2、《今夜爱浓》之后开陈清梦x许星河的长篇,大概暑假见。


清梦压星河(四)
离那场年会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
陈清梦这半个月里忙着回家过年, 初三就陪着向薇去国外参加一个颁奖典礼,回来之后陈源新戏开拍,她到底是要进组陪着陈源的。
陈源的新戏是部校园剧, 男主角简直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角色一般, 十几岁的阳光少年,笑容温柔,穿着白色衬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陈清梦站在边上看戏,也会有一刻的恍惚。
仿佛透过陈源,看到了另一个少年的影子。
他总是穿着白色衬衣,风吹起他的衣角,后背有一大块的鼓起。夕阳映下,他拖着一辆老式自行车在林荫道上慢悠悠地走。
陈清梦大大咧咧地跟在他的身后, 也会吹口哨调戏他, 甚至还会死皮赖脸地一屁股坐在自行车后椅上,问他:“能带我回家吗,小哥哥?”
少年模样清隽, 回头一瞥,眼里是无尽的冷意。
陈清梦眼眶微湿,她转身离开片场。
离片场不远处便是护城河,陈清梦双手插兜在护城河边慢悠悠地走。
初春乍暖还寒时分, 凉风习习。
陈清梦找了条椅子坐下, 她目光平静地看向波光粼粼地河面,脑海里忍不住想起那晚的情景。
许星河问完之后,颇有耐心地等她的回答。
陈清梦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 当初说不喜欢的人是他,现在转头回来的人还是他。他到底是有多少的自信,觉得她还喜欢他呢?
她说:“还有很多,我在国外的时候,有过很多男朋友,如果你不想了解,我可以给你看他们的照片,哦,你知道吗,他们都是外国人,身材都超nice的,我们在一起很快乐,我拍过很多的照片,就是那种……床照,你懂的吧?偶尔拿出来欣赏一下——”
她话音未落,下巴便被他死死捏住。
他动作狠戾粗鲁,眼神冷冷地,眼里氤氲着许多的情绪,就在陈清梦以为他会生气的时候,他突然甩开她。
陈清梦的下巴火辣辣的疼。
许星河站起身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陈清梦,“你真贱。”
陈清梦笑了:“你才知道?自从我爬上你的床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知道,我就是一个自讨苦吃的人。”
要不是太贱,怎么会一直跟在你身后,渴望你的一个回眸。
要不是太贱,怎么会扶着半醉的你进了酒店,明明可以拒绝,明明意识那么清醒,但从身体到心理都在迎合着你。
许星河,我就是一个贱人。
许星河冷笑几声,旋即没有一丝犹豫地离开。
等他离开之后,陈清梦眼底的泪终于滚了出来。
风太大,吹的她右眼眼角又滑了滴眼泪出来。
陈清梦伸手擦了擦眼泪,她回过神来,心想他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一番田地了呢?他明明是向她靠近的,她对他还有那么一丝苟延残喘的喜欢,偏偏又拒绝他。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世上太多事,都是无能为力的。
推开与靠近,也都不是由心的。
她在那里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也不急着回片场,她打车去了附近的商场,在那里逛了会儿,买了点东西,又去甜品店吃东西去了。
陈源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来的,陈清梦边出商场边接电话:“怎么了?”
陈源那边的背景音嘈杂,似乎是在片场给她打的电话:“制片人来了,说要一起吃个饭,等等,”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会儿安静许多,陈源说,“制片人点名要我吃饭。”
圈内艺人和制片人吃饭是常事,但陈源鲜少会被这样“点名”。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好歹是年少成名,是大众眼中的童星,家里又有红色背景,圈内的人都知道,因此对他都忌惮三分。
饭局是有,但是以“点名”的形式出来,还是第一次。
陈清梦出了商场,看到外面已经天黑。
她单手提着袋子,蹙了蹙眉,说:“制片人点名的?”
陈源想了想,说:“小安听到,说是投资商提了一句,所以特意叫我过去,清梦姐,怎么办?”
陈清梦和这部剧的制片人也是认识的,她琢磨了下,说:“这部剧的投资商总公司那边都经过审核的,能让你拍的戏,整个剧组我保准不会出任何问题,你先跟他们过去,我待会就过来。”
陈源说:“那行,我等你过来。”
陈清梦挂了电话之后赶紧打车。
到了酒店之后,她直奔楼上包厢。
包厢外酒店的服务员站着,拦住陈清梦:“不好意思,里面正在聚餐,请问你是?”
陈清梦说:“我是陈源的经纪人。”
“这个…… ”服务员一脸为难地看着陈清梦。
陈清梦自然是知道他们的难处的,现在的狗仔私生饭十分嚣张,也会编几个名号出来冒充别人,她不让他们为难,拿起手机给陈源打电话。
电话迟迟不接。
陈清梦有点急了。
虽说是重重把关的,但这里到底不是沈氏的地盘,她有点儿慌。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往这边靠了过来,陈清梦抬头,看到来人,西装革履,看上去有点儿眼熟。
走进了之后,那人开口说:“陈小姐。”
声音更是熟悉。
紧接着,他对那两位服务员介绍:“这位是我们许总的朋友。”
……
……
是了。
是许星河的司机,看这打扮,应该还是他的助理。
所以,许星河也在这里是吗?
那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从来没有应酬饭局的陈源突然被点名应酬,而且还是投资商过来。
不把沈氏看在眼里的,似乎除了许星河,再也没有别人了。
这顿饭,或许并不容易吃。
陈清梦有一瞬间的踟蹰,但许星河的助理已经把门打开,包厢内的人都看了过来,目光锁在她的身上。
她退无可退。
没有退路,那就迎难而上。
陈清梦向来没什么怕的。
她嘴角噙着笑意,走进包厢里,她往陈源那里看了眼,他面前放了杯橙汁,没喝酒,她放下心来。
但旋即,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包厢里只剩下许星河身边的一个位置了。
正是料峭春寒,他脱了羊绒外套搁在椅背上,身上穿了件白色针织毛衣,额前碎发妥帖下垂,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一丝的戾气,温柔而又平和。
和陈源拍的剧里的男一号简直一模一样。
陈清梦向来不是个忸怩的人,她大大方方地在陈源身边坐下。
她一坐下,制片人就发话了:“清梦,你这来的晚了,我们几个等你可等了好一会儿了。”
陈清梦笑着说:“路上堵车嘛,没办法。”
制片人举了举他面前的酒杯,示意道:“迟到应该罚三杯的,是吧?”
“那是自然。”陈清梦干脆利落的三杯酒下肚。
一群老油条,喝酒都喝白的,灌的她喉咙都跟着火了似的疼,整个胃都是辣的。
在场的除了制片人、导演以外,就是赞助商和投资商了,席上聊的热闹极了,只不过大家说话似乎都垫着分寸,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许星河的脸色。
陈清梦感觉到了身边人的目光总是扫向自己身上,她一眼都没分给他,自顾自地吃东西。
没一会儿,手机抖了,她低头。
是陈源:我很困,想要回去睡觉。
困个屁,平时凌晨两点都在房间里鬼哭狼嚎的打游戏。
二十岁出头,多的就是精力。
就是不喜欢这种场合。
陈清梦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收起手机,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时间不早了,我们陈源明早有场戏,得先回去休息一下。”
制片人诧异:“这么早就回去?”
陈清梦微微一笑:“他今天戏份很多,忙活了一天,我担心他身体吃不消。”
导演附和:“确实今天的戏份很多。”
制片人目光一转,有些犹豫:“许总,你看这……”
许星河放在桌子上的手没规律的轻敲着桌面。
一下一下的,陈清梦的心率有些许的不稳。
片刻的沉默之后,陈清梦听到身边的许星河说:“我也要回去了,一起。”他说完,起身,拿起搁在椅背上的衣服。
陈清梦的心咯噔一声,沉入海底。
在座的都是一群老狐狸,哪里会看不出点什么。
制片人连忙说:“那清梦你和许总一起回去吧。”
“对对对,和许总一起回去吧,这样我们也放心嘛。”
放心个屁。
和谁在一起都没和他在一起危险。
陈清梦在心里把这群糟老头骂了个遍。
面上却还是顶着笑意,说:“那我和陈源就先走了。”
她起身,绕过半张桌子,一把拖着陈源往外走。
身后有稳健的脚步声传来。
楼上就是陈源住的房间,电梯门打开之前,陈清梦透过清晰的电梯门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一步距离的许星河。
她定了定神。
电梯门打开,陈源先一步进去。
见陈清梦没有动作,陈源疑惑:“怎么不进来?”
陈清梦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她说:“你先进去,我还有事。”
陈源哦了声,他扭头看向许星河,“许总,不上来吗?”
许星河声音很冷,“不了。”
陈源斜靠在电梯墙边,哦了声,随即,电梯门缓缓合上。
安静的电梯间,只剩下陈清梦和许星河两个人。
陈清梦转身进了另一趟电梯,许星河跟了进来。
电梯直达楼顶。
天台处凉风吹过,吹的陈清梦全身发颤。
陈清梦停下脚步,垂眸,说:“你跟过来干什么?”
许星河死死地盯着她的背,说:“你说是为什么?”
“许星河,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许星河说:“你不也是?”
陈清梦转过身来,她仰着头,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看穿一般,“我上过你的床,我不后悔了,你呢,你这是什么意思,意犹未尽吗?不是说嫌我的技术烂吗,怎么还跟过来?”
许星河却笑了。
他说:“技术确实不好,但也确实是意犹未尽。”
陈清梦愣住了。
许星河又说:“我也不想跟过来,但是陈清梦,我可能比你更贱。”
陈清梦浑身一怔,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许星河。
许星河上前,一把搂住她。
他语速很慢,声线清冽,说:“我后悔了,许靳远、沈放我都可以当作不存在,甚至你照片上的…… ”他喉咙哽住,继而说,“其他男人,我也可以当作不存在。”
陈清梦眼眶发热,她缠着嗓音叫他:“许星河……”
许星河说:“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但是你,能回到以前那样吗?”
天台上的风很大,吹得他的声音支离破碎的。
陈清梦被他搂在怀里,从他的身上,第一次贪图到了温柔。
她低头,蹭了蹭他的胸膛。
继而,她说:“我从没有变过啊。”
我从没有变过啊,从以前到现在,我都是那个只喜欢你、只看得到你的那个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