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微有点走神,再回过神的时候,耳边是梁母的话了。
“不过也没必要为了结婚而去谈恋爱,我们和你母亲对你的期望只有一个,你过得开心最重要。”
钟念笑着点头:“谢谢你,梁阿姨。”
梁母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最后钟念送他们离开的时候,梁母拉着她的手,说:“念念,你以后有事就来找我们,只要能帮,我都会帮你的,我们是一家人,知道吗?”
“知道。”钟念送她上车。
她站在原地,看着两盏车灯在视野里闪烁,消失于苍茫夜色之中。
车辆缓缓消失在视野中,一弯圆月悬挂枝头,风吹动枝桠发出簌簌声响,初夏时分,晚风带着微末凉意。
钟念把脸颊边的碎发抚过,转身回去的时候,心里没来由的空。
那是一种怅然若失的空。
今天很好不是吗?可她依然觉得,哪里少了点什么。
回到家之后,钟母跑过来说:“你手机刚刚在响。”
钟念回房点开手机,是一个陌生电话,她回拨回去,没人接听。不到几秒的时间,手机亮了起来,是隋禹。
他说航空公司的人和他联系了,找到那个人了,他把她的电话给过去了,让她注意点最近的陌生来电。末了,他还嘱托道,明天别忘了去试婚纱。
钟念这才想起来,她提早回国,是因为她的好友苏花朝要结婚了。
她是伴娘。
·
隔天,钟念赶到婚纱店的时候,苏花朝已经试好了自己的婚纱了。
苏花朝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喝着花茶,一见到她,难免少不了几番冷嘲热讽:“钟大记者,跑新闻不都是要先别人一步的吗,怎么到我这儿,还让我等你呢?”
钟念站在她的对面,双手环在胸前,挑了挑眉,道:“不乐意?”
“乐意!”苏花朝噗嗤一笑,她站起来,伸开双手,“欢迎回来,念念。”
钟念抱住她,“好久不见,花朝。”
两个人聊了好一通,最后还是店员再三提醒着换衣服了,要不然待会伴郎们过来就没位置换了,苏花朝才恋恋不舍的松手,让钟念换衣服去了。
婚纱店的试衣间不多,一共三间,但每一间都有十几平大小。
钟念拉开隔帘进去,左手边挂了三件伴娘服,正对面的墙边放了条柔软沙发,另一边则是光滑显瘦的镜子。
她把脱下的衣服随手放在沙发上。
胸衣也一并摘下,换上乳贴。解下高跟鞋的鞋扣,脚后跟往上抬起,玻璃镜子里,她光滑白皙的脚踝像是一块玉一般皎洁迷人。
她赤着脚走到衣架前。
抬手拿起那条白色的伴娘裙。
苏花朝的先生霍绥是南城赫赫有名的人物,办得婚礼自然是有别于普罗大众的。就连伴娘礼服都有三套,白色、紫色和烟灰色。
白色的伴娘裙,抹胸款式,胸前是手工镶嵌上去的碎钻,在灯光下格外的耀眼如星辰闪烁。
钟念抬手,取下裙子。
拉链隐在右侧,她拉下拉链,抬腿穿裙。
就在此刻,外面传来热闹的交谈声,钟念没太注意,她小心的避开裙摆蕾丝,以至于不踩到它。
礼服裙连细节都是格外的细致精致,顺滑如绸,格外的有质感。
钟念单手护在胸前,身体微向左/倾。
视线专注的盯着镜子中礼服裙子,她低着头,手指捻着拉链头的时候,突然,试衣间的隔帘被人从外掀起。
钟念慌乱之下双手护在胸前。
她看向来人,蓦地,整个人怔在原地。
掀起隔帘的不是别人,是梁亦封。
他穿着烟灰色的西装,衬衣纽扣一直系在脖颈最上方,身上外套干净整洁的没有一丝褶皱。西装裤包裹着他修长的双腿。
钟念的视线落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
他薄唇紧抿,下颌线清俊消瘦,脸上没有半分神情。隔着金丝框眼镜,他的双眸清晰,浅茶色瞳仁里装了许多的情愫,难以辨别。
梁亦封在进来之前,也没有想到过这里会有人,而且……竟然是钟念。
她双手护在胸前,右侧腰肌肌肤裸露,微往上看去,隆起的胸,胸线清晰,泛着粉色的肌肤在灯光下格外的充满诱惑力,像是圣经里的禁果般,令人忍不住想上去咬一口。
因为换衣服的原因,她的头发凌乱的散在肩头。
身后的沙发上,是她随意乱扔的衣服。
像是一场迷乱欢爱的事后现场。
钟念:“你——”
话音未落,头顶的灯光突然断了。
外边响起惊呼声。
钟念的话卡在嗓子眼里,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自己方才想说些什么了。
不同于热闹的外边,试衣间里面格外的安静。
镜子还泛着波光,在暗夜环境里,梁亦封站在门边,他的瞳孔能够清晰的捕捉到她的存在。
她双手护在胸前,唇红齿白,即便是此番窘境脸上除了惊慌以外再也没有其余任何情绪。裸露在外的肩头圆润,渐渐地,在他的视线里,白皙的肌肤染上一层粉晕。
安静环境中,她站在镜子前,侧对着他。
镜子反光,微渺光芒在她身上拢了一层光晕,香肩美人,格外迷幻。
梁亦封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想法。
他想,如果有红玫瑰就好了,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一瓣瓣被他撕碎,散在她的肩上发上,在这幽寂环境里,是最诱人的一抹艳色。
但她牙齿咬着下唇瓣,唇瓣湿漉,鲜红,在这种晦涩难辨的环境下格外的诱人。
忍不住想吻她。
梁亦封注意到自己的心跳不稳,身体发生异变的下一秒,就别过头去。
但他视线落的地方是满墙的镜子。是她坨红侧颊,是她卷翘睫毛,是她凌乱的头发下,惊慌失措的双眼。
金丝边框眼镜下闪过一丝光来。
他脑海里浮现一个画面,
封闭环境里,她是他囚禁在此的新娘,
只为他绽放。


第4章 LiangYifeng
打破沉默的是试衣间外苏花朝的声音。
苏花朝:“钟念,你换好衣服了吗?”
钟念陡然回神,她捏着拉链的手指用力,一拉——
没有拉动。
钟念低头,因为紧张烦躁脖颈处沁出汗来。
苏花朝的声音越来越近,“钟念?”
“快好了。”她应道,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钟念下意识的不想让苏花朝看到里面的场景,说话时的嗓音有些许的颤抖,“等等——”
外面的脚步声停了。
苏花朝疑惑道:“怎么了?”
钟念边和拉链较劲边和苏花朝盘旋:“怎么突然停电了?”
“好像是电闸断了,你还好吗?如果换好衣服,就出来吧。”
钟念:“马上,你在外面等我。”
沉默了一会儿,苏花朝应道:“好。”
等她走了,钟念目光凛冽,扫在梁亦封的身上,“还要看多久?”
梁亦封的脸隐在暗处,神色晦暗,看不清明。
钟念看到他慢条斯理的向自己走了过来,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别动。”他说。
他的嗓音沙哑,像是许久未喝水的人似的,格外的低沉。
钟念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也没有再动。
直到她放在腰间的手接触到他冰冷的指尖,她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梁亦封半弓下腰,一只手拨走她卡在拉链上的内襟,另一只手拉着她的拉链。他的声音低沉,说话间带了咳嗽声,“松手。”
钟念搭在腰间的手松开。
继而,拉链轻松的被他拉好。
他冰凉的指腹不经意的与她腋下接触到,温软,柔嫩,怪不得古人总用温香软玉形容女人的身体。
梁亦封有点恋恋不舍的收回手,往后退了半步。
裙子终于穿好,钟念却有种比方才没穿上的时候还不自在的感觉。
刚刚他的举动总让她想起两个人初见的时候。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他们……最亲密的时候。
当时两家父母坐在梁家偌大的客厅里,客厅里灯火通明,水晶吊灯璀璨闪耀,家长们欢声笑语不断。而客厅外的阳台上,窗帘拉起,玻璃门紧闭,钟念的腰直直的撞在护栏上。
梁亦封双手撑在她的身侧,上半身直直的压了上来。
钟念双手垂在身侧,心跳加速,面上却努力维持着不动声色。
梁亦封缓缓向她靠近,吐纳的气息温热,洋洋洒洒的扑了满脸。
钟念往后避开,头略微一歪。
刚好梁亦封也歪过头,电光火石之间,他带着凉意的唇瓣和她的耳垂接触。
钟念敏感的缩了缩脖子。
梁亦封也是没预料到,整个人怔在原地。
在微凉的初秋夜晚,室外下起了夜雨。
梁亦封的声音像是淬了冰一样,冷的出奇,“钟念,你给我小心点。”
钟念不解的望着他。
而他缓缓的从她身前退出,禁锢住她的双手收回,身前的压迫感荡然无存。
他离开之前徐徐回头望了她一眼。
那眼里像是淬了溟溟烟火,像是万物苍茫,是人间黑暗中的一茫幽火。
钟念落入他的眼里,至此已有十二年。
第一次的见面,他似乎看上去浮荡不羁,但在后来的接触下来,钟念发现,梁亦封并非是这样的人。
他沉默寡言,感情薄凉,没有太多的情绪。
是个离这个世界很远的人。
她没有想到,重逢之后,再次见面会在这样的场景下。
而且刚刚两个人那么近的距离,她耳根处感受到了他温热的呼吸,拉链被他拉起,像是他的指腹贴在自己的腰肌,一寸、一寸的上移。
寸寸挠心。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的灯刷——地一下亮了。
白色灯光就在他的头顶亮着,发出灼灼光芒。
梁亦封随意的扯了扯领带,他五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钟念曾经采访过一名知名的钢琴演奏大师,镜头给过这位大师的手指特写,艺术家的手美到极致,但比起梁亦封的,
——钟念想,也不过如此。
钟念快速地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外边苏花朝催促着她,钟念应了几声,却没往外走。
试衣间上方悬挂着的灯泡发出滋滋的声响,钟念看着离自己三四米距离的梁亦封,烟灰色西装格外的衬他的肤色,宽肩窄腰,颀长双腿,视线往上移,从他没有什么血色的双唇到笔挺的鼻梁,最后对上他的双眼。
像是一道古潭,十年前她扔下了一块石子,十年后再回来,石子仍在波澜见底的潭水下,清晰可见。
钟念仰头,望向他没有什么情绪的眼里,“好久不见。”
身前的人扶了扶镜框,在听完这句话之后,微微的颔了颔下巴,声音无波无澜道:“好久不见。”
顿了顿,他咬字清晰,念着她的名字,“钟、念。”
钟念微点了下头,想着按照两个人的交情,问好都这里就差不多了,于是走到门边,伸手拉起隔帘,“我先出去了。”
室内的人没有动静。
她松开隔帘,两个人隔着一道隔帘,她说:“麻烦你待会出来,我还要回来换衣服,谢谢。”
梁亦封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向来宠辱不惊,哪怕是在谈判席上被人咄咄逼人的质问也不会有半分的落于下风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狼狈的神色。
这么多年没见,她一句“好久不见”就结束了?
嗬。
做梦。
他伸手扯了扯领带,微微的扭了扭脖子,在出更衣室之前,他往镜子里看了一眼。
狭长的双眼泛着冷冷的光,像是黑夜里劈亮这个世界的一道闪电。
警告着这世界大雨倾盆、不得安生。
钟念,好久不见。
他在心里咬牙切齿的重复着这句话。
·
三套伴娘服换好之后,苏花朝问她回国之后有什么计划,需不需要她的帮助。
钟念正从包里拿出一根皮筋,她一手固定着头发,一手拿着皮筋在绑,边绑头发边说:“回来之前给同城晚报投了简历,那边让我下周去上班。”
“嗯,工作不错。”苏花朝说。
钟念绑了个马尾,拿起自己的包,说:“我先走了。”
“晚上一起吃饭吗?”苏花朝问。
钟念摇头,“不了。”
苏花朝:“怎么,你有事?”
“嗯,和隋禹约好了一起吃饭。”
苏花朝笑着骂了隋禹一句,旋即说:“那行吧,不过我后天的婚礼你可别忘了,到时候提早到我家来。”
钟念:“忘不了。”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之后钟念就离开了。
离开婚纱店之后,钟念拿出手机给昨晚的那个未接来电打了个电话。昨晚和隋禹打完电话之后,钟念就给那个未接来电发了短信。
她说:今小姐你好,我是钟念,我们的行李箱好像拿错了,请问你有没有时间,我们把行李箱换回来。
“今心”回了个:好。
便再没有后续了。
钟念现在又给她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掐断,她蹙着眉盯着手机屏幕,没一会儿,就收到了一条短信:“你家地址,我寄给你。”
钟念连忙把家里地址给了过去,发完之后,又收到一条短信。
——我的箱子暂时放你那儿。
钟念:好。
箱子的事情解决之后,钟念的心情好了很多。
晚上和隋禹吃饭的时候,隋禹都明显的感觉到了她的好心情。
其实钟念这人虽然清清冷冷的,给人一种很高冷的感觉,但她的心情很容易拿捏。心情好的时候,她是很放松的,双眼里会有很淡很淡的笑意;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抿着唇,一言不发,倘若说话,会在开口前扯出一个很凉薄的笑来。
隋禹和她认识这么多年,是真的把这些摸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也清楚,他和钟念只能保持现在的关系。
再往前一步,就连现在的吃饭都是妄想。
钟念她,不是一个很需要爱情的人。她太清醒太理智,而隋禹,他配不上她。
他当然是爱她的,可是他想要的爱是炽热的、狂野的,显然钟念与这两个词无关。
所以他们就这样做个朋友。
他身边有很多人,但她是他唯一的女神。
他是渣,就是一个渣男。
可那又怎样,他身边的人,不都是因为他的钱才喜欢的他?
成年人的世界,情爱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罢了。
吃完饭之后,钟念去上厕所,隋禹下楼开车。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钟念双颊绯红,她用手做扇,扇了扇脸,抽出张纸擦了擦手便出了厕所。
厕所外面的廊灯幽暗,墨黑色的墙纸吸走大片的光亮。
钟念甫一出来,抬头,就正对上了站在走廊外被几个人围着的梁亦封。
他笔挺的站在那儿,穿了件白色衬衣,烟灰色外套对折搭在右手小臂上,几个人围着他说些恭维讨好的话。他的脸上挂着不耐烦的笑,眼里冷冷的像是窗边弦月。
钟念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经过,离开。
等她离开之后,梁亦封终于忍不住甩了脸色。
沈放看他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立马让周围的人散了散了,说:“谈公事明天到公司找我们项目部经理谈,按照流程一个个走,没事儿就散了吧。”
赶走那几个人之后,沈放跟到梁亦封身后。
他微弓着背在洗手盆前洗手,慢条斯理的动作显得格外的矜贵。
沈放靠在洗手间的门上,慢慢的点了根烟。
他叼着烟,漫不经心的笑着,“我说隋禹车上的那姑娘我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三哥,这就是那个‘今心’吧?”
梁亦封弯着的背脊变得僵硬起来,他缓缓的直起身,目光凛冽的看向沈放。
沈放也是难得看到他家叱咤商场的三哥这么一副吃瘪的样子,幸灾乐祸道:“人姑娘好像不怎么待见你哎,看到你,一句话都没说,啧啧啧。”
梁亦封缓缓的走到沈放的面前,继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来。
沈放看着梁亦封脸上的笑,心里暗叹不好。
都说惹谁不要惹梁亦封,因为他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他他他他现在是不是要完蛋了啊!
梁亦封拍了拍沈放的肩,说:“下个季度的业绩要比这个季度提高百分之三十,如果你做不到,立马给我滚蛋。”
“……”
“!!!”
“哥!三哥!”沈放嘴里叼着的烟都掉了,他哀求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梁亦封斜睨了他一眼,笑的异常温和,道:“嗯,三哥知道。”
沈放看着他的笑……
更加的……
他现在就想死!!!


第5章 ZhongNian
当天晚上,钟念就收到了她的行李箱。
黑色行李箱干净如新的回到她的手里,打开箱子,里面的东西全在,她一一的整理收拾出来,等收拾好之后她便洗澡睡觉了。
今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她梦到了多年前,彼时她才十六岁,在读高二。
那时她已经在梁家住了一个多月了,初到的时候她还不太适应,母亲在家叮嘱她,到了外面说话都要思考三分,钟念一直牢记于心。
只不过来了之后,发现梁家父母格外的好相处。
据说梁阿姨一直想要个女儿,只不过生了儿子之后身体不好,于是便没有再生了。这次钟念来了,倒是满足了她的心愿。
梁叔叔是凡事听爱妻的,爱妻开心他便开心。
不好相处的,是梁亦封。
一见面就把钟念堵在阳台上,用低沉沙哑正处于变声期的嗓音警告她让她小心点。并且在之后的日子里,从没有给过她一个温和笑意。
她以为他对她,是有敌意的。
谁会欢迎冒然闯进自己生活里的人?
所以她尽量的,在梁家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梁亦封在客厅,她便在楼上卧室;梁亦封在书房,她便在外边院子;能避免的都避免,但唯独不能避免的,是上学。
两个人坐在车后座,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半个小时的车程,谁都没有和谁主动说过一句话。
沉默一直延续到学校。
两个人是同班,甚至在梁家父母的安排下,钟念就坐在梁亦封的身边。
她的一侧是墙,另外一侧就是梁亦封,前后座都有人,她被他牢牢的圈在里面。
钟念和梁亦封的相处格外的诡异,即便坐的距离如此的近,但两个人鲜少说话。
钟念以为,他讨厌她。
所以下课的时候,哪怕她想出去接水,但只要他在一旁安静做题,她也会忍住燥意,等到就餐他离开的时候再去。
两个人在学校第一次说话,还是因为钟念收到情书的时候。
钟念其实一直以来追求者都不断,她性格冷清,模样温婉好看,成绩优异,是当时大部分男生躁动的对象。
其实处于青春期的男生很奇怪,一边喜欢和他们聊得欢的女生,一边又觊觎钟念这种可望不可及的高岭之花。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而恰好因为钟念一直没被人追走,青春期荷尔蒙旺盛的男生心里的征服欲骤然兴起,总觉得——追到她,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彼时钟念收到的情书是隔壁班的班长给的,那人戴着幅眼镜,模样清秀,彬彬有礼,是很多女生心仪的类型。
当天下午的体育课,她跑到厕所洗手,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厕所外边的梁亦封。
梁亦封靠在厕所对面的栏杆上,听到她的动静之后,缓缓的转过头看她。
彼时正是秋日傍晚,落日余晖金灿灿的洒了半片天空,他整个人映在橙色暖阳中,平素冰冷冷的眉眼被橙光染上几分温情。
钟念停在原地看他,沉默片刻,她开口:“你等我?”
梁亦封笔直的站着,单手抄在口袋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嗯。”
“有事?”
“钟念。”他叫她的名字。
钟念仰头看他。
梁亦封扯了下嘴角,“情书呢?”
钟念回:“扔了。”
他的心情好了些,又问:“你认识他?”
钟念想了想,那个“他”大概是给她情书的人,她摇摇头:“不认识。”
梁亦封:“为什么收?”
“它出现在我桌子上的。”她根本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署名的人,她也不认识。
梁亦封阖了阖眼,继而道:“好。”
钟念不知道他突然来问这个问题,到底是为什么。
她说:“梁亦封。”
“嗯。”
“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站在她身前的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问题,嘴角微往上挑,脸上意外的露出微末笑意来。
梁亦封扯了下嘴角:“你住在我家。”
他说一句,往她这儿走一步。
“你母亲把你交给我父母。”
“在学校。”
“自然就是由我来管你。”
“钟念,你说我是不是该问这个问题。”说完这句话之后,梁亦封离钟念就只有半米的距离,他站在她面前,挡住眼前大片的光亮。而满壁橙光就在他的身后,拢着他在她身前投下一大片阴影,格外的气势逼人。
钟念听着他的话,逻辑性强,没有任何的错误,但似乎,又有点奇怪。
蓦地,她下巴一紧,梁亦封双指捏着她的下巴,轻佻。
他缓缓靠近她,用着气音说道:“钟念,以后别让我看到情书的出现,否则……”
“否则什么?”她问。
梁亦封双眸锁住她的双眼,眉目清明,没有一丝波动。
他嘴角微挑,一字一句说的极慢,道:“我见一个,打一个,绝不手软。”
钟念感觉无形之中有只手,紧紧的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心跳在彼时停止跳动。她盯着梁亦封,总觉得他还是他,又觉得他不是他。
他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她看着他清瘦的背影,脑海里突兀的冒出一个奇怪的问题来:
——他竟然这样瘦。
·
钟念醒来的时候天方破晓,室内连一丝晨光都未曾有。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还是梁亦封说的那些话。
“我来管你。”
“我见一个,打一个,绝不手软。”
她向来生活独立,父母从不干涉她的学习、交友、生活,所以那时他说的那句“我来管你”,在那一瞬间,钟念有些许的怔松。
还有后面的那句,真的完全、一点都不像是他会说的话。
也是从那天起,两个人的关系变了。
也并非是熟络起来,只不过就是她敢和他说话了,她知道他不是讨厌她的,所以她也不再逃避他。
两个人在学校,两张桌子。
在家,两张床,隔着一道墙。
仔细想想,她当时来往最多的人,应该就是梁亦封了。
想着想着,她又困意骤起,脑袋钝钝的睡去。
在意识迷离中唤醒她的是手机铃声。
钟念迷迷糊糊的接起,声音带着惺忪睡意,“你好,我是钟念。”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道:“我在你家门外。”
耳边的声音清晰,就这样没有设防的冲入她的耳朵里,钟念在那一刻甚至以为是梦,她陡然坐了起来,看了眼来电,又把手机放在耳边,问:“梁亦封?”
“嗯,是我。”
钟念终于清醒了,“你说什么。”
“我在你家门外,开门。”
她套上睡袍,穿上拖鞋往大门走去。
大门拉开,清晨早上七点时分,走廊外有着细微晨光落在他的肩上,穿堂风呼啸而来,吹起她单薄的睡袍。
钟念单手附在门上,一手拿着手机。
门外的人看到她来了,于是放下手机,掐断电话。
她注意到他的衣服半湿,墨黑头发上有着水珠,碎发贴在鬓角处。
钟念问:“下雨了?”
梁亦封:“嗯。”
她垂了垂眸,侧身让出空间方便他进来,说:“进来吧。”
梁亦封就这样进了她家的门。
钟念弓着腰在鞋柜里找让他换上的鞋子。
梁亦封就站在玄关处,眯着眼盯着她弯下去的脊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