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汐呆呆的听着小卓轻声细语的叙述,而她的脑海中仿佛闪过一个女子的声音:“我一直在等,等你带我离开金阙,离开这个肮脏的皇宫,可是你食言了…”
蓦然惊醒,訾汐激动地问:“汐筠郡主为何要从凤台上跳下来。”其迫切欲知的神情有着清晰可见的慌乱。
小卓回答:“当时汐筠郡主突然猝死也引得宫人纷纷猜测,有人说看见汐筠郡主死前与梅贵妃曾独处一屋聊了许久,之后汐筠郡主便神色异常,次日便自尽。有人猜测是太后对其苛刻,汐筠郡主承受不了便自尽。还有人猜测…是因为皇上。反正当时有多个猜测,皇上愤怒之下便下旨噤口,可是仍有不怕死的奴才仍偷偷聊此事,皇上愤怒,处死了乱嚼舌根的奴才有五十名,此后无人再敢妄加议论。一年后,皇上大批由各地征集宫人,将那批目睹汐筠郡主惨死之事的人通通逐出皇宫。而后,皇上真正变成了一个人人畏惧的…暴君。”

第二十五章:割了他的舌头

小卓只是简单的将自己所知道的皮毛对訾汐说了,临走时訾汐仍然坐在屋内发呆,神情恍惚。小卓带着疑惑离开了纤尘院,途中正好遇见宫蔚风与独孤荀正欲前往御书房与皇上议事。他忙上前行礼,宫蔚风渐渐放慢脚步,低声问:“她怎么样了?”
“伤已好的差不多了,明日应该能御前伺候着。”小卓恭谨的哈腰回答,瞧见主子的脸上露出安心的微笑便乐极忘形,随即又轻道:“不过奴才离开时姑娘她神情恍惚。”
宫蔚风眉头微蹙,问:“怎么了?”
“奴才也不知,不过她倒突然问起奴才汐筠郡主的事。”
宫蔚风的步伐猛然一顿,脸色渐沉。而独孤荀则朝前走了好几步才停下步子,回头凝望那个呆立原地的宫蔚风,也不询问,只是这样站着。
“你没对她提起吧?”宫蔚风这话问的有些冷凛,而小卓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依旧笑着说:“凤小姐她再三问起,奴才就告诉她…”最后一个字还没脱口而出,一巴掌就甩了过去,小卓被打的连连后退三步,捂着脸迷茫着盯着主子,竟还不知发生什么事。
“谁让你对她说的!”宫蔚风一向温雅的目光中闪现嗜血的杀意,全然骇住了小卓,他从来没有见过主子这样,便也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赶忙跪地,连连磕头,带着哭腔求道:“主子饶命,是凤小姐她穷追不舍得问奴才,奴才想就悄悄告诉她一些关于汐筠郡主的事也没多大干系。况且主子您对她那么好,若奴才逆了她的意思,万一她向您告一状——”
“汐筠郡主?”原本对宫蔚风与小卓之间的事漠不关心的独孤荀冷冷的开口打断小卓继续往下说的话语,眼神却是阴鸷的盯着宫蔚风,有明显的质问意味。
“奴才乱嚼舌根罢了。”宫蔚风将怒火瞧瞧熄灭,唇边勾起千年不变的笑意,可是眼神中那隐隐的担忧却没有逃过独孤荀的眼睛。
“既然乱嚼舌根,那便割去舌头。”独孤荀突然转移话题,这可吓坏着小卓,他用力磕着头,连连求饶:“王爷,主子,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求您饶了奴才,求您——”
看着眼泪鼻涕流的一塌糊涂的小卓,独孤荀依旧淡然,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宫蔚风也看懂了,挥了挥手,两侧的侍卫立即上前将小卓拖了下去。
独孤荀整了整衣袍,悠然转身,没有人看的懂他那令人费解的表情,以及嘴角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但是宫蔚风看懂了,独孤荀每回露出此般笑容,便是已掌控全局。
而小卓那声声凄厉的求饶声蔓延着这空寂的紫陌大道,却无人问津,这便是皇宫。

第二十六章:她的悲伤

申时,端木灵领着自己的贴身婢女月奴到纤尘院探望訾汐,当她迈入屋内之时竟是漆黑一片,也未点灯,她颇有疑惑。她低声唤了句:“凤訾汐!?”竟也无人答应。
她蹙了蹙娥眉,难道她不在?
一想到此便欲转身离去,猛然撞上了一个柔软的身子,她后退了两步,捂住被惊吓的胸口才看清是訾汐。
她猛然大喝:“凤訾汐,你是鬼啊,在屋子里也不点灯,连句话都不应。”
訾汐的嘴角勾起虚弱的一笑,在昏暗的屋中模糊可见。这一笑让端木灵发觉她的不对劲,忙唤月奴点灯。
微暗的烛火逐渐由细小的火芯缓缓变粗变大,耀眼夺目,幻火流光。訾汐阖眼缓和片刻才睁开,对上的是端木灵那嘲讽中却带有担忧的目光,訾汐咧嘴一笑,却是比哭还难看。端木灵一愣,从未见过这样的訾汐,便拉着她的手于桌前坐下,亲自为她冲泡了一杯茶水,问:“几日不见,你又呆了些许。如何?又被打傻了?”
接过茶水,置于唇边轻吮一口,入口香醇。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听完小卓说起汐筠郡主的事后,脑海中竟一片空白,仿佛有许多记忆涌进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你可知汐筠郡主之事?”訾汐话音方落,端木灵便倏地起身,用一种看怪物般的表情盯着她:“汐筠郡主四个字在皇宫里是禁言,你竟敢明目张胆的问起,若是被哪个奴才告去皇上那里,就不是挨五十板子那么简单了。”
“我只是很好奇,总觉得这个人似乎与我有很大的渊源。”訾汐那如水般的眼神中微露迷茫与彷徨,脸色有着似久病初愈的苍白之色。
“不是与你,而是与你的姐姐陵王妃有渊源。”她立刻纠正着,目光中微微闪过一抹冷笑,也不知是在笑陵王妃还是在笑汐筠郡主,又抑或是在笑自己。“也罢,这样的事你姐姐怎会告诉你呢,我也不便多嘴,你想知道便问凤訾宸去。”
端木灵又是一阵轻笑,却是那样虚无飘渺,原本的好心情顿时变得异常低落。淡淡的说了声:“皇上过些日子会晋封我为嫔,到时候乘皇上高兴我便要了你去我那做奴才,也好过在御前战战兢兢,随时挨板子。”
不再看她,黯然转身离开屋子,一脚才迈出门槛,便听闻身后传来訾汐一声格外真诚的声音:“谢谢你,灵儿。”
她欲前的步伐一顿,表情有些呆滞。随即转化为一抹绝美的笑意,啐道:“臭丫头,你变矫情了。”说罢,头也不回的与一直守在门外的月奴离去。
訾汐带着清雅的笑意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眼眶中才收回视线,脑海中依旧空白一片,她黯然垂首趴躺在桌案上,脑海中再次陷入一片空白。汐筠郡主与姐姐有渊源?为何她却觉得与自己有渊源呢?
突然,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她蓦然惊起,迷蒙的眼睛环视着被微弱的烛光所笼罩的屋子,脑海中一片混沌。没有风,这门是如何关上的?
“凤小姐对汐筠郡主似乎很有兴趣。”冷魅之声瞬间飘忽在整个屋子里徘徊而不得去,訾汐四处搜寻着说话之人,仍旧是那空荡荡无一人。
“谁,在说话!”她藏于袖中的拳头紧紧撰在一起,总觉得这个声音似乎在哪听过…好像是…
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记起了声音的主人是谁,一阵风过,黑袍华衣,朗目疏眉的男子便立在她身前。
果然是他,禹王,独孤荀。

第二十七章:缅怀

但见他用黝黑深邃的目光盯着自己片刻,似乎想从她眼中找出点什么来,最终放弃。转而悠然倚靠在她的床榻之上,表情慵懒冷魅,深沉的目光似乎藏了太多太多令人费解的东西。
“不知禹王,您,您怎么会来。”当訾汐将这句话完整的说出来之时才发觉手心中竟已全是冷汗,莫名对他的恐惧之情油然而升,总觉得他会对自己不利。
独孤荀看出了她的紧张,唇畔边划出一抹邪魅的笑意,尽管他使自己的表情不要太过于冷漠,但是全身上下散发出的冷然与危险气息是怎么都掩不住的。
“宫蔚风将本王骗了,第一回见你竟说你是个宫女。他真是用心良苦啊。”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却蕴含着极大的深意。
訾汐并没有深究此话的言外之意,只是担忧着宫蔚风瞒骗他之事,于是上前一步低声道:“王爷请不要怪罪于宣王,他,他是个好人。那时只为了保我…”突然觉得自己说的话很牵强,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只能窘在那里,十指紧扣。
看着她微微涨红的脸以及不知所措,目光最深处闪现出无端的迷惑,眼眸底处似乎有波纹涌动。而那千年不变的冷漠瞬间化作一抹苦涩的轻笑,他将身子朝床侧挪了挪:“过来坐。”
訾汐疑惑的望着他空出的一个位置示意自己去坐,还没来得及反应,又听他道:“你不是很想知道汐筠郡主的事吗?坐下我讲给你听。”
“汐筠郡主不是宫中禁言吗?万一此事传到皇上耳里…”
“本王都不担心你还瞎操心。”他看着那个依旧呆站在原地不动的女子,无奈的叹了声:“就当你陪本王聊聊汐筠郡主,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同本王提起过她了。”
看着他那刚毅漠然的眸子中微闪寂寞与孤独,她心念一动,便朝他走去,最后规矩的坐在床的另一端,中间隔了好大一段距离。这让独孤荀的眼神愈发的幽深:“很怕本王?”
“没有啊。”口中虽是这样说,却还是坐如针毡,不知为何,比起暴君独孤珏,她倒是更怕眼前这个独孤荀。
虽已看穿却未捅破,将目光投放至漆黑的夜空,星光闪闪,夏风清凉。
他直接插入正题:“汐筠郡主很讨先帝与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喜欢,她蕙质兰心,貌若天仙,聪慧善良,自幼便被接近宫中居住。还与我们一同听先生讲课,她总是第一个回答问题,几度要将我们比下去…”
訾汐侧首凝望着他说话时的神情由最初的落寞之态渐渐转化为怅惘与温柔,虽然这是第三回见他,但是出奇的发觉竟少了初见时那份令人恐惧冷漠与淡然。渐渐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散去,她便全身松弛而下,双手撑着床沿颇有兴趣的听着他仿若沉浸进去的述说。脸上不时有温柔的笑意,那份目光藏着伤痛与迷惑,视线仿佛穿破寂静的黑夜望向更远更深处。
“我和蔚风同汐筠郡主的关系不错,可是她的父亲不喜欢她接近我们,总是警告她远离。但是汐筠向来有自己的主见,常常与我们私下偷跑出宫,记得那时候她说要亲自下厨为我们做菜,我们便满大街的买菜。最好笑的是她竟然误将葱当作韭菜,闹了满大街的笑话。”说到此处他不禁再次笑了起来,千年冷漠的眸底渐闪光泽,随即又闪过一抹阴狠:“可是有一回我们再次偷跑出宫则被林景华逮了个正着,当即将汐筠拖了回府,随后又将此事禀报父皇,父皇大怒,将我与蔚风禁足在府里三个月面壁思过。也正因为那三个月,很多事都变了…”他蓦然收回视线,侧首凝望着凤訾汐已经昏昏欲睡的容颜,嘴角勾勒出一抹无奈的笑意。
她迷迷糊糊的感觉到声音已经停止,不禁呢喃着问:“变什么了…”
“以后再同你说,你先睡吧,明日你还要御前伺候。”他优雅的起身,扶着她躺上了床。
訾汐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撑着最后一丝神智说道:“以后,你一定,要和我说…”声音愈来愈低,最后隐遁入唇。
他轻轻扯过被褥为她盖上,俯视那张白皙柔嫩的肌肤,已经微启的樱唇,他的手不禁轻然的抚过。俊美无双的眼中掠过浅浅的复杂,他低喃道:“凤訾汐,你真的是她吗?”蓦然收回抚在她脸颊上的手,悄然离去。
新月如痕,溶溶清远。
独留下满屋淡香袭人与床榻上那位睡的安详的女子。

第二十八章:他的冷漠

次日訾汐早早的便起身进入皇上的寝宫,伺候着更衣,而訾汐却被他直接无视了。仿佛那日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脸上依旧是冷冷冰冰,毫无喜色。而今日的訾汐也更小心的做事了,生怕做错了一步便会再次被托出去杖责几十大板。
皇上下朝之后便依惯例来到御书房,訾汐与玉奴早早的便侯在门外当值,见皇上进入御书房后李公公这才靠近訾汐低声道:“凤小姐的伤好些了吗?”
“好了许多,多谢李公公关心。”訾汐谨慎的低声回道,仿佛怕御书房内的皇上会听见般。
眼波一转,蓦然发现远远走来的几个人影,她不自觉轻挪开一步,垂首望着青砖石面。
李公公倒是带着笑迎了上去,“王爷你们到了,这胡夷又犯边境了,皇上可烦着呢…”他跟在西陵王的身边絮絮叨叨,而陵王的目光却淡淡的扫过御书房外那个可怜兮兮低垂着头的女子。
“汐儿!”微微带着一声激动,一名满脸胡腮的中年男子如一阵风般飘至訾汐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搂进那宽阔的臂膀中,目光中净是心疼与担忧。
訾汐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这个人,被那双手臂钳制的快要透不过气,一份窒息的感觉涌入整个身体。
“华王,爱女心切也不是你这般模样。”端木矍剑眉微蹙,上前将华鉴王拉开,这才解救了訾汐。
訾汐一听端木矍唤眼前这个人为华鉴王便一愣,用打量的目光注视着他,这个就是她的父亲凤侍钦吗?暗想起方才他对自己的关怀不禁心中一片黯然,若父亲真的这么担心她,为何在她受伤这段日子竟没有来看过她?而今却在御前此等庄重的地方对她搂搂抱抱,表现的异常关心…
“好了王爷们,皇上他正等着您们商议呢。”李公公小声催促着他们赶紧进去,皇上若发起脾气来,可没人能制的住。
当陵王与她擦身而过那一刻,訾汐低声叫住了他:“姐夫!”
陵王微微一个侧首凝望着訾汐,只见她不卑不亢负手而立,目光如水般注视着他,眉目间出奇的灵气逼人,美艳娇弱。
“訾汐想见见姐姐。”她的声音很是清脆,仿若空谷中的一只百灵鸟,吟唱着天籁之音。他怎么从没觉得一向爱惹祸的凤訾汐变的如此乖巧温婉?
“有空本王会带宸儿进宫的。”陵王淡淡的说了句便转身步入御书房。
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御书房内的背影,訾汐忽然间神情有些恍惚,直到独孤荀与宫蔚风还有裕王独孤攸来时她才回过神,恭敬的行礼。抬首想用感谢的目光对宫蔚风致以感谢,感谢那日救她于刑棍之下。可是宫蔚风却面无表情的越过了她,仿佛当她是个陌生人。
訾汐的笑容一僵,眼睁睁的看着他由自己的面前走进御书房,他怎么了?为何突然间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因为这里是御前,所以不能与自己太熟稔?不,他眼底对自己的冷漠是明显的,决不是故意装出来的。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吗?

第二十九章:嚣张的凌妃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御书房内竟传来声声争吵与冷嘲暗讽,御书房内似乎炸开了锅般,訾汐不禁讶异,六王竟然敢在暴君面前如此争吵,可见其皇权确实已经被分刮的只剩下那个龙座了。先帝也奇怪,明知受命六王辅政很可能会影响到皇权,可他偏偏就立了这么个遗诏,真是令人费解。
就在此时,冗廊不远处浩浩荡荡迎面走来一名身着金色云缎裳的女子,她身后跟随着四名宫女四名公公,其阵势可见一斑,想必又是哪位正值荣宠的妃嫔吧。
她的眉宇间柔媚娇倩,分外妖娆,只是脸上有淡淡的怒气。走至御书房前一语不发便想要推门而入,訾汐赶忙上前拦下:“娘娘您不能进去,皇上正在与六王议事,任何人都不许打扰。”
她眉目间一凛,细眉轻挑,看眼前这位奴才面生,便冷道:“新来的奴才吧,难怪不懂规矩,闪开。”
“可是皇上他…”訾汐为难的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迎面来的一巴掌而打断,脸上清晰的印着五个血红的指印,更显楚楚可怜。
“狗奴才,本宫的路你也敢挡?来人,给本宫拖下去仗毙了。”她横眉冷对,玉奴立刻跪趴在她跟前哭道:“凌妃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您就饶了凤姐姐吧,她初来御前,不懂事…”玉奴不断磕头哭喊乞求着。
凌妃?
訾汐突然想起那日端木灵对她说的话:六年来,没有人可以在皇上的寝宫过夜,即使是最得宠的凌妃。
原来她就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凌妃,难怪如此嚣张跋扈,也许一个奴才的命在她的眼中就犹如一只蚂蚁吧。
御书房外的哭喊声打断了六王的争吵声,原本心烦意乱的独孤珏更为烦躁,用力将手中的奏折摔在桌上,怒斥:“谁在御前吵吵闹闹,不要命了。”
端木矍似乎在争吵中听见‘凤姐姐’三个字,立刻奔了出去,便见两名侍卫奉了凌妃的命令而欲将她拖出去仗打,立刻冷道:“好大的狗胆,放开她。”
凌妃闻此言一张脸都绿了下来,瞪着端木矍正想要大发脾气,却见陵王与华王也步出御书房,顿时气焰降了一半:“本宫进御书房向来自由,这个丫头竟敢拦本宫!”
“没人告诉你她是新来的吗?”端木矍的声音很是阴沉,目光直射寒光。
“新来的也该懂规矩!”独孤珏一来,他们立刻恭敬的退至一旁。他的目光显示扫过半边脸颊通红的凤訾汐,随即转向凌妃,声音微愠:“凌妃,恃宠而骄,以后你不准踏入御书房一步。”
“皇上!”凌妃惊呼。
“退下。”
从来没有被皇上这样怒斥过,一时羞愤难当,含着泪转身冲出冗廊,身后的八个奴才赶忙追了出去:“娘娘,娘娘…”
凌妃倏然止步,不甘心的问:“那个奴才是谁?”
“回娘娘,她是华王的二千金凤訾汐,数日前被皇上杖责降为汐奴。”一名奴才恭敬的回道。
“原来她是凤訾汐。”难怪端木矍会这样护着她,就连皇上都没有给自己情面。一想到此她便笑了,满腹的怒火也渐渐熄灭。

第三十章:不死也残废

望着凌妃逐渐远去的身影,訾汐方回过神,双膝一弯便跪地而拜道:“奴婢知罪。”
独孤珏的嘴角一扬,“不知者不罪,起吧。”
没有想到一向不待见她的皇上竟然未怪罪她,有那瞬间的不解,直到华王一声轻咳她方回神,立刻起身谢恩。
“关于征讨匈奴统帅之事,朕已有计较,便由华王与禹王统帅三军。”独孤珏不在凤訾汐的问题上多做停留。
“这…”华王正想说些什么,独孤珏便打断:“爱卿常年征战沙场,屡立奇功,此次征讨匈奴想必不在话下。若非华王是因朕多日前曾杖责你的爱女,故而对朕颇有微词?”
华王立刻惶恐,“臣不敢,皇上明鉴,是小女触犯龙颜,该罚该罚。只是让臣同禹王并肩统帅…”
独孤珏了然,便说:“禹王是朕的皇兄,智谋与学识在诸人之上,有他在一旁辅佐要击退匈奴简直易如反掌。”
“皇上!”华王眉头紧蹙,仍然想找寻推辞。
“朕知爱卿顾虑何事,想必皇兄不会因个人恩怨而毁了本朝江山。”独孤珏说罢,挑眉看向始终沉默的独孤荀。
“臣自然不会。”独孤荀淡淡应接,语气看不出喜怒。
“那就这么定了,军情紧急,明日出发罢。”独孤珏的声音决绝,不容任何人拒绝。挥了挥手,便将六王遣退。
看着六王远去的背影,訾汐暗暗担忧,皇上此次安排确实令人费解。华王与禹王分属两派,素来不合,如今皇上却要如此水火不相容的二人并肩作战,若有私心,定然大败。皇上他会拿自己的江山开玩笑?又或者皇上他只是想让这场仗赢得更加漂亮?
那父亲他是否能放下成见与禹王共同退敌…应该会的,他们必定知其中利害。
可为何心中却隐隐透露着不安,难道真得会发生什么事…
在御书房外恍恍惚惚的当完值便与玉奴回到纤尘院,灭了灯,她无力的躺在榻上翻覆不得入睡,脑海中依稀闪过御前宫蔚风对她那淡漠的目光。
心中窒闷不得喘息,她烦躁的由榻上起身,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摸索到案几边,为自己倒下一杯茶水,一口饮尽。
明日父亲就要出征了,虽然记忆中不曾有他,却仍旧希望他能一切安好。
指尖轻轻把玩着早已空下的杯子,思绪渐渐飘远。
直到一阵轻风拂过,她恍然回神,面前已无声无息地站了一名男子。唇抿成锋,目光深邃,不是禹王独孤荀又是谁。
她一惊,才想张口大喊,独孤荀却悠然的开口,“我是来给你讲故事的。”
张大的嘴缓缓阖上,她的目光中闪现出迷离的光芒,想从他眼中找出此话的真假。
堂堂王爷,深夜潜入她的屋内,只为来同她讲故事?说出去也没人相信。
独孤荀望着面前这个正用极为不可置信的目光呆滞地凝视着他,心中划过一丝波动,揽过她的肩便带她跃出那扇大敞的窗。
脚底一空,便已飞了起来,她一声低呼逸出口,双手死死搂住他的腰,生怕他一个松手自己便要摔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第三十一章:失吻

霜月晚云,露重夜风轻。
独孤荀揽着她坐在屋后那座假山之上,耳畔不时拂过微凉的清风,好不惬意。
訾汐双手抱膝,仰头看着苍穹上那一轮明月,心中那千百条压抑着的思绪缓缓解开。
“王爷明日就要启程上阵杀敌,今夜还如此有闲情逸致带奴婢来赏月?”
他的嘴角勾勒去浅浅的弧度,似笑却非笑,“凤小姐不也深夜独坐案前沉思?”
訾汐哑然,不自在的拂了拂额前零落的发丝,“王爷不是要讲故事吗?”
“还是你问吧。本王可不想再一人自言自语的讲下去,凤小姐到时候又睡着了。”
一听此言,她双颊飞红,忙解释,“奴婢那日太累…王爷莫见怪,其实奴婢是很想知道汐筠郡主的事…只不过…”
看着她急欲解释的表情,独孤荀不禁轻笑出声。
訾汐尴尬,忙转移话题,“那日与王爷说到什么地方了?噢,对,说到您被先皇禁足三个月之后,变了许多,到底变什么了?”
独孤荀的笑意瞬间敛起,取而代之的是一连浓郁的冷漠,还有隐隐的愤怒。
“她…喜欢上了一个人。可那个他却不懂得珍惜,一次又一次的伤了她。”说到这里,他的手紧紧握成拳。
听着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与黯然,她侧首,凝视着他哀伤的神情,问,“王爷喜欢,汐筠郡主?”
一怔,对上她那双清澈入水的眸子,心中的苦涩渐渐淡开,“是,直到今日仍旧喜欢。”
感受到他那双灼热的瞳中似乎藏了太多太多的情绪,仿佛都与她有关。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忙撇过头,“王爷何时喜欢上汐筠郡主的?”
独孤荀缓缓平复心中的波动,敛起脸上一切的情绪,淡笑,“在学堂内的日子枯燥无味,我常常躲在书院后的草丛内睡觉。那日汐筠郡主第一天来书院,我一如往常躲在草丛里睡觉,突感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以为是先生,正欲逃,却发觉,是一个女孩。她蹲在我身边问:皇姐,为何不去上课。”
听着他的述说,那一幕幕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她一愣,不可置信的问:“她叫你…皇姐?”
他点头,“在诸多皇子中,我生的比较好看,素爱一袭白衣。想来她是…”还没说完,便见訾汐的嘴角隐隐有些抽动,他沉下脸,“想笑就笑!”
话毕,訾汐再也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皇姐…哈哈…她竟然叫你皇姐!”
“笑得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这夜黑风高的,也不怕纤尘院的奴才们听见你的笑声误以为是女鬼。”他有些愤愤。
訾汐赶忙捂住唇,克制自己不要再笑出声,好一会儿才平复,这才收起捂唇的手,又低声问,“后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