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宸迈着轻缓地步伐朝澜玥走了过去:“你是哪宫的奴才。”不温不火的问话让人听不出喜怒,却饱含无限的威严。
“奴婢白露宫澜玥,奉昭仪娘娘之命为皇上送来点心。”说到此,她将手中点心高捧,继而道:“娘娘知皇上一宿未眠,操劳于国事,便亲手做了这些点心。”
夙宸仿若没听见她所说的一切,眉心一拢,暗自沉思了片刻,才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话语中有疑惑。
“天下安澜,神珠鸾玥。”澜玥低声地将自己的名字解释了一遍,当初“他”为自己取名为澜玥时,她也曾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他”说的就是这句话,至此,她的名字便叫“澜玥”。
夙宸听罢,目光一沉,眉间极快地掠过蹙痕:“今后,你就叫夏澜玥。”
澜玥听到这儿,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忡,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第23章 采薇泪(4)

  采薇泪(4)
安总管见澜玥这一阵失神,不由得提醒道:“还不谢皇上赐姓。”
澜玥这才明白过来,恭声道:“谢皇上赐姓。”
宫中一直有规矩,入了宫的奴才就不能用真名,名中更不能提及姓氏,这代表着宫人卑微的地位。而今夙宸竟然亲自赐姓,这对于她这个奴婢来说是天大的恩赐。
“放下点心便退下罢。”夙宸不再望她,继而转身凝望着窗外某一处,似乎陷入了某一段回忆中。
澜玥放下点心后便与安总管同退了出去,此时已是正午,骄阳高照,射得人眼睛有些刺痛,暑气顿生。
安总管上下打量了澜玥一阵,笑道:“皇上赐姓在本朝你可是第一人,不过…”他话到嘴边,却收了回去。
澜玥即刻道:“请安总管赐教。”
安总管叹了声:“皇上一念便是天堂,一念也是地狱。”

  为慕昭仪送完点心后,当夜皇上便召幸了慕嫣然,而皇上为澜玥赐名之事很快就在后宫传遍,羡煞了整个后宫宫人,尤其是白露宫,对澜玥的名字议论纷纷,尤其是绿衣,妒红了眼。
清晨的微风爽人,此时白露宫的宫人正在花圃中修剪百花绿叶,温和的暖阳普照大地,夏澜玥及腰畔的长发在和煦光芒照印下在更显流光潋滟,勾勒出修长的身姿。
“澜玥,真羡慕你呀,皇上竟然给你赐名了,你现在可是整个后宫中唯一一个可以带姓的宫女哦。”芩心一边修剪花枝一边赞叹着。
夏澜玥笑了笑,满宫的人都羡慕她,可她却知,赐姓如此大的恩惠只会让她更加举步难行,以后行事就没有以往那么方便,想到此处,眉头不禁微拢。
站在不远处修剪的绿衣表情难看,修剪的手不由的得用了几分气力,“咔擦咔擦”之声响遍四周,身侧几位宫人也在说起皇上给澜玥赐姓之事,她冷冷插了一句:“不就赐个名嘛,用得着这样四处宣扬嘛!再说了,这到御前的差事一直都是我去的,若非她巧言令色,怎的也轮不到她到御前送点心。”
绿衣的声音刻意放大,仿若要让所有人都听见一般,夏澜玥似没听见,眉眼都未抬一下,继续修剪花枝。
倒是芩心听了,脸上扯出一抹笑,亦大声道:“有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况且即便那日换了旁人去御前送点心,也未必能得皇上赐姓。”
绿衣听罢,一张脸都绿了,愤愤地将手中的剪子摔在地上,大步朝芩心冲了过来:“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说话!”
夏澜玥见冲上前就扬手要掴芩心的绿衣也丢下剪子挡至她面前,狠狠地抓住绿衣高高扬起的手腕,冷冷道:“你与我们一样,都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绿衣感觉到手腕仿佛要被捏碎,心中吃疼,也暗暗诧异一个娇弱的女子竟然有这般气力,可嘴上仍道:“少拿我与你们相提并论,我伺候娘娘已经有六年了。”
“即便伺候六十年,也是奴才。”夏澜玥说的淡然,可语气中却有着轻蔑的嘲讽。
“你!”绿衣被她激怒,却想不出词来辩解。
夏澜玥松开了绿衣的手腕,淡淡道:“在这个后宫为奴的都是可怜人,谁也莫为难谁。”


☆、第24章 采薇泪(5)

  采薇泪(5)
绿衣揉了揉通红的手腕,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莫以为你得皇上赐姓便可高我一等,妄想飞上枝头,奴才永远就只是奴才。”
“你明白奴才永远只是奴才便好。”夏澜玥轻轻一笑,弯腰将脚边的剪子拾起,继续修建花枝。
绿衣见她如此,愤愤地拂袖而去。
芩心一脸担忧地说:“绿衣这人向来记仇,今儿个你得罪了她,指不定在背后对你使坏。”
夏澜玥倒是不担心的模样,浅浅一笑:“一向以为你胆小,今日你站出来为我说话,倒是惊了我。”
芩心眉头紧蹙,愤愤道:“这个绿衣我早看她不惯,自以为伺候娘娘六年,便对我们颐指气使,活脱脱以为自个儿是主子。”
夏澜玥不再说话,只是继续修剪花枝,心中却陷入了沉思。
虽然她来到白露宫有一部分的目的是为了接近夙宸,所以才有了那日御书房内刻意接下那句诗的举动,本意是想引起他的些许注意,却从未想过夙宸竟然为她赐名,这样一来她如此的引人注目,必然也会让慕嫣然对她起疑。
她知道,后宫的娘娘们最忌讳的便是身边的宫人对皇上有非分之想。
一想到此,心中不免有些忧虑,只怕是才在慕嫣然身边博取的一点点信任便要因为这一事件消逝殆尽,那可就麻烦了。
“澜玥。”芩心小声地唤她一句,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回神,疑惑地问。
芩心犹豫片刻才道:“今夜不是我们当值,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采薇宫。”

  采薇宫,住着被皇上冷落五年的元妃。
夏澜玥一直以为芩心只是元妃身边一个普通的宫女,殊不知芩心在调离采薇宫后每个月依旧会来采薇宫看元妃一次,芩心告诉她,元妃对她有恩。
她们二人手提食盒,推开冷寂的宫门,有数不尽的细小灰尘迎面扑来,那条长长的通往寝宫的花石铺就的路早已覆满落叶,两侧花圃中牡丹花早已枯萎,杂草茂盛,可见此处常年无人打理,寂寥而凄冷。
芩心望着凄冷之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来宫中第一年便被分到这采薇宫,元妃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主子,她不仅貌美如仙,秉性亦是纯良,在这宫中当差的宫人宁愿干些苦差事都不愿离开。五年前,家中父亲患了重病,需要大笔银两医治,此事被元妃得知后,她竟二话不说取了一百两银子命人给我父亲送了去,这份恩情对我来说,是救命之恩,我一辈子都还不起。即便是如今元妃受冷落,我也每个月坚持来看她一次,尽一些绵薄之力让她过的好一些。”
听着芩心说起元妃的点点滴滴,夏澜玥的眼神有些落寞:“原来元妃如此善良…”她的话语顿了顿,才喃喃道:“难怪,会有人这么多年对她念念不忘。”
芩心狐疑地问:“谁对她念念不忘?”
“我只是想着,这么好的女人,定会有人对她念念不忘。”


☆、第25章 采薇泪(6)

  采薇泪(6)
“对呀,只是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无情,竟这般对待元妃。”芩心惋惜地叹了声。
二人步入冷寂的寝宫,偌大的寝宫内只燃了一盏红烛,微弱的光芒照亮寝榻,芩心轻声唤道:“元妃娘娘?”
走近寝榻竟无一人,夏澜玥正在奇怪这么晚了元妃去了哪里,忽闻身后传来一阵细微地脚步声,她猛地转头,正对上一双炯炯地目光,她一惊,连连后退数步。
“元妃娘娘!”芩心唤道。
平定心神,夏澜玥才细看来人,一头乌黑如瀑地发丝披散至腰间,身着一袭雪白衣衫,轻若飞纱,在这冷寂阴暗地寝宫内乍看之下颇有几分幽深地气息。
“她是谁?”元妃语音轻柔而妩媚,即便是被冷落五年,仍旧难以掩去她身上的高贵雅致,眉眼间净是倾国之魅惑。
“奴婢白露宫夏澜玥,久闻元妃娘娘之名。”她福身见礼。
而元妃却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眸光一闪,似没听清般,继而问:“你说…你叫什么?”
“奴婢澜玥,前些日子皇上赐姓为夏,夏澜玥。”她将自个儿的名字解释了一番。
元妃这回听清了,却是陷入一阵沉默,旋即轻轻笑出了声,那虚无的笑声在空寂的寝宫中回荡着,更显凄美:“兰月,兰月,许久都不曾听见这两个字了。”
见着元妃这般,她疑惑地问:“奴婢的名字有何问题吗?”
元妃收了笑声,仰头凝望着那在风中摇曳的烛火,眼中凝着点点泪光,沉声道:“本宫名叫夏紫曦,小名兰月。”
听到此处,夏澜玥怔住,心中突闪一抹疼痛,那份痛让她冰封多年的心裂开,飞散一地。她的双手紧紧地握拳,却忍不住酸涩了眼眶。
天下安澜,神珠鸾玥。
到头来,这澜玥终究只是兰月。
芩心看着情绪异样的二人,只觉空气中闪烁着一股浓浓的诡异,忙打破此刻的沉寂:“娘娘,奴婢为您带了些点心,快来尝尝。”说着便从食盒中取出几盘点心放至那许久无人清理的红木桌案上,口中还道:“奴婢最近调入了白露宫当差,这些东西都是主子赏的,奴婢舍不得吃,便拿给娘娘您…娘娘受皇上冷落已经有五年了,宫中人心凉薄,娘娘这段时日肯定过得不好。”
夏紫曦收回那飘远的目光,浅浅一笑:“芩心,你有心了。”
芩心立刻答道:“娘娘对奴婢有恩。”
夏紫曦于桌案旁入座,神情仍旧有些恍惚:“你说得对,宫中人心凉薄,再深的情都如过眼云烟,如今又有谁还记得这采薇宫中还住着一个夏紫曦呢。唯有你,还记得。”
夏澜玥看着她那苍白的容颜,眼中的泪水依旧涌动,忍不住脱口道:“娘娘错了,还有一个人,这么多年仍旧惦念着你。”
夏紫曦恍然仰头,对上夏澜玥那双泪光涌动的眸子,恍然一怔,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却未能言出口,只是默默地流下了泪水。


☆、第26章 采薇泪(7)

  采薇泪(7)
芩心见了她的泪,面上一急,忙问:“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夏紫曦摇着头,可眼中的泪却越来越多,如断了的珠帘般滚落,眼中净是悲伤。
空寂的寝宫,回荡着她轻微的抽泣声,动人心扉。
许久,她微微平复了自己的哭泣声,像是下了一个决心般,深深吸了口气道:“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找个人倾诉一番,可我不敢开口,我怕一开口,他就会有危险。今夜,我终于遇见了让我敢开口的人。”
夏紫曦看了一眼芩心,再将目光投递至夏澜玥的身上,她的眼中有着对夏澜玥的信任,只因她的名字叫“夏澜玥”,更因她说的那句话。
“你们应该都知道,我是夏太师唯一的女儿。自幼我便享尽这世间的荣华与宠爱,自我有记忆以来,就有一个锦哥哥,他大我六岁,如父亲一样对我百依百顺,亦如父亲一样唤着我的小名,兰月。自此,除了父亲,我只允许锦哥哥一人唤我兰月。”
“在他身边我会任性、无理取闹,他每次都宠溺包容我,从未对我发过一次脾气。我曾问过他,为何会对我这么好。他告诉我,因为在我刚出生的时候,他就抱过我,那时他才六岁,那是他第一次抱孩子,也是第一次明白,原来一个生命是这样诞生的。”
说到此处,夏紫曦的目光中全是满满地甜蜜与幸福,再也不见那份悲哀与伤痛。
看着夏紫曦脸上的笑,夏澜玥那强忍多时的泪水竟也在不知不觉中滚落而下。
“我与锦哥哥青梅竹马,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将来会是一对眷侣,我也如是期待着。就在我刚刚及笄那一年,盼来的却是一道圣旨,册立我为当朝皇太子夙宸的太子妃。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前些日子皇上一直在为太子夙宸寻一名德才兼备的太子妃,国师将我与夙宸的八字一合,竟是天作之合。”
“这桩亲事,我抵死不从,因为心中只有锦哥哥一人。可父亲告诉我,若是我继续如此,只会害了夏氏全族,更害了锦哥哥。谁都知道锦哥哥虽是皇上的嫡长子,可却因皇后不受宠而备受皇上冷落,反之太子夙宸,因为母妃薄贵妃身受帝宠,一出生便被皇上破格立为太子。如今我若是为了锦哥哥而拒绝了夙宸,不敢想象,皇上会如何对待锦哥哥。我无能为力,我只能同意。”
“在披上那身血红的嫁衣时,我多么希望此刻在府外等待着迎娶我的是锦哥哥。盼了这么多年,最终却嫁给了一个我不爱的男人。生在天家,总有百般无奈,即便是想生死相随亦不能如愿。”
夏澜玥依旧呆站在原地凝望着她,忽而间仿佛觉得此时自己心痛已不算什么,远远没有夏紫曦的痛要痛。
夏紫曦忽而笑了出声,含着泪看着夏澜玥,自嘲地说:“成为太子妃后,夙宸对我很好,几乎让我以为他是真的爱我。可就在五年前我才知道真相,原来从娶我那一刻起,便是所有阴谋的开始。”


☆、第27章 采薇泪(8)

  采薇泪(8)
“那时朝中两派,一派******,一派大皇子党,分别有自己的拥立者,私下也明争暗斗,死伤无数。而夙宸娶我本就是早有图谋,一是为了拉拢父亲,二是要用我给锦哥哥一个沉痛的打击。原来,从头到尾我都是夙宸手中的一枚棋子,而他却骗了我这么多年。”
“可幸的是锦哥哥安然无恙,他这么多年的名望与兵权还有皇后的悉心扶植,即便是夙宸登上了皇位也不敢动他分毫。嫡长子继位本就是国本,况且锦哥哥的谋略才学丝毫不输夙宸,唯一输的只有母亲不受宠罢了。这么些年,我一直在等,等待着锦哥哥打败他的那一日。”
听到此处,芩心早已泪落如雨,其实元妃的事,宫中私下也有传闻,她也隐约知道一些,可是今夜却听见元妃亲口说了出来,心中仍旧是满满的震撼——

  出了采薇宫,晚露凝霜,晓风拂面,夏澜玥与芩心的表情各异,却都是沉思。
此时的夏澜玥脑海中全然是方才在采薇宫内,夏紫曦说的一字一语,仿佛能感受到她的痛,还有她对夙锦的爱。
在冷宫中的夏紫曦一点也不可怜,因为她的心中有爱,在那冷宫外,还有一个令她牵挂的人。
“元妃说的锦哥哥是臻王爷夙锦吗?今夜她把这些全告诉我们,不怕我们说出去吗?我们知道这些,会不会招来杀生之祸呢?”芩心喃喃地问道,脸上全然是被风干的泪痕。
夏澜玥没有回答,依旧自顾自地行走于漫漫黑夜中,她们来回走的全是林间小径,宫人稀少,如今已近子时,四周沉寂更无一人,便也无需躲躲闪闪。
此刻越是沉寂,夏澜玥的心便越乱,她的脚步猛然一顿:“你先回去。”说罢便飞奔而去。
芩心没料到她说走就走,不由得一愣,继而冲她大喊:“你去哪儿,明儿个早上我们当班,你可记得早些回来。”可回应她的只有那空寂冷风。
芩心没得到回应,便也转身继续朝回去的路上走了几步,步伐却停住了,仿佛想到了何事,猛然转身,深深地凝望着夏澜玥的身影被黑夜所湮没,眼神闪现出哀伤。

  夜香滋晓白,寒露湿罗衫。
夏澜玥静静地坐在那片碧绿的草地上,任破晓晨风拂脸颊,几缕发丝飘散被吹至颈边,愈显她单薄瘦弱。那恍惚无神的眸子,正静静地仰望着朝阳即将升起的地方,似乎也在期盼着。
这里是后宫最偏僻的洛水湖,也是她与夙锦约见的地点。
昨夜她奔赴至此,一坐便是一整夜。
脑海中始终回荡着的是夏紫曦的一字一语,她甜蜜而幸福地讲述着她与夙锦之间的点点滴滴。
每一句话听在耳中,她的心就痛一分。
因为,夙锦于她,不仅仅只是恩人。
她对他的感情,也不仅仅限于恩情。
她轻轻地闭上了眼,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年在王府的日子…


☆、第28章 帝王心(1)

  帝王心(1)
不知不觉,朝阳升起,斜晖为洛水湖染上一层血红色,清波之上涟漪微漾。
坐在湖岸边的夏澜玥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不自觉的身子前倾,探手将水中自己的倒影打碎。平静的湖面顿时四分五裂,不出片刻又复一片无边的宁静。复又探手将其打碎,如此反复数遍,毫不倦怠。
这一夜,她想了许多许多在王府的点点滴滴。
“你还是这样喜欢水。”
清幽的声音随着暖暖晨风吹入耳中,她那沉在水中的手一顿,随即从岸边起身,转身凝望着站在身后的夙锦。
和煦的暖阳背光而耀,映了他一身光晖,俊颜在波光粼粼的水面荡漾拂照下更显温文尔雅。
“在府中,你就爱一个人坐在湖边发呆,进宫这些年你还是改不了。”夙锦的声音丝丝缕缕飞扬而来,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一个淡淡的表情,凝着眸温柔的看着她,看似多情实则无情。
夏澜玥黯然垂首,看着脚尖那被风吹动的嫩草,平淡地说:“日前,皇上为我赐姓为夏,夏澜玥。”
夙锦在听见这句话时眉宇微拢,却很快舒展开:“夏?”
她低头轻轻笑了一声,像是在自嘲:“天下安澜,神珠鸾玥,只不过是一个托词,我的名字是取自元妃的小名,兰月。”
他没有答话,四周唯有那风动青草的簌簌之声,夏澜玥缓缓仰头,盯着他的眼眸,仿佛要看进他的心中。
“若不是昨夜去了采薇宫,也许永远不知,王爷你一直将我当作她的替身。你之所以为我取名澜玥,就是为了用这个名字来吸引夙宸对我的注意吧,果不其然,他确实赐姓夏。”
“你见到她了。”夙锦在说起夏紫曦时,声音毫无温度,可那句话中却隐藏了太多的情绪,让她捉摸不定。
“她真美,当的起这么多年你对她的爱。”这句话,她说的真切,虽然只有昨夜短短的一番交谈,她能感觉到夏紫曦那单纯且雅致的心性,更重要的是她有一颗真爱夙锦的心,爱了那么多年,也等了那么多年。
她不妒忌,扪心自问,若换作是自己,是否能如夏紫曦一般对夙锦,爱得那么真切。
也许,她做不到。
夙锦在听见她这句话时,嘴角浅浅地勾勒出一个笑:“澜玥,我和她的感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你更不了解。”
夏澜玥摇摇头:“你不用解释,即便知道这个名字的由来,我依旧不会忘记我进宫的目的。”
夙锦微微抬眼,看了她片刻,才道:“你明白便好。”
她不再看他,背过身去,遥望穹天,曼声道:“皇上赐姓之事太过显眼,只恐慕嫣然起疑,我在她身边才取得的一丝信任便已殆尽。”
“我也未想到皇上竟会赐名,确实有些棘手,你心中可有计较?”
“我不想继续在白露宫了,找个借口把我调离白露宫吧,去惠妃身边当差,照样能够接近皇上。”
“你遇见慕飘羽了。”他仿佛看透了她的心,一语中的。


☆、第29章 帝王心(2)

  帝王心(2)
“在白露宫当差以后少不了接触到他,若是接触多了,被他认出来就糟了。”这几日,她一直在担心着这件事,虽然在燕国,她与慕飘羽不过见了寥寥数面,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惠妃这些年也慢慢开始不受控制了,也许产生了异心,若将你贸然送去了惠妃宫中,也许更容易坏事。”夙锦说到此处,声音顿了顿:“若他能认出你来,说明他对你有心,事情也未必如你想象中那么糟。”
“惠妃有异心?”她诧异。
“她的事,我自有主张,你不必多问。”
她眉头紧蹙:“可我必须调离白露宫。”
“如果在皇上赐姓之前你要调离是轻而易举之事,可是如今整个后宫都知道你,就连皇上也注意到你,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根本无法调离…除非,你能让皇上开口,将你调离。”
“让皇上开口?我不过是个宫婢…”
“你会有办法的。”夙锦轻轻拍了拍她的左肩,口气中有满满的信任。
夏澜玥转身,眉心愈发紧蹙:“你就这么相信我?”
“燕国被屠城的那一日,你知道我为何会救下你吗?因为你眼中的那份冷静,丝毫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应该有的表情,没有惊恐,没有慌乱,只有深深的仇恨与戒备。那一刻,我便知道,我要找的那个人找到了。所以那五年来我只是将你密养在王府,并不如那些侍妾一般训练。你,并不需要训练。”
夏澜玥听到这些,忽而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那我是否该庆幸。”
“你不要忘记,你进宫是为了报仇。”
“若有朝一日,我不能再为你所用,你是否会如对那些细作一般,将我弃之不顾?”她问出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想问而不敢问的问题,其实她一直都在怕,怕她最终得到的答案,会让她失望。
“一个细作,是不该有感情的。”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只是想要你的一个答案。”
夙锦眼神一凛,看着她的目光闪过寒意:“会。”

  顶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白露宫,夏澜玥的脸上多的是夙夜未睡的沧桑,就在她踏入白露宫那一刻,感觉到宫人们都纷纷将目光投递至她的身上,脸色各异,窃窃私语。直觉有事发生,她不禁放快了行走的步伐。
才走几步便见绿衣带着几名宫人冲了上来,口中还怒道:“把这个夏澜玥抓起来,娘娘要审问她。”
夏澜玥还没来得及问缘由,双臂便被钳制住,生拉硬拽地将她带进了慕昭仪的寝宫,寝宫之内还有早已奄奄一息趴在地上不得动弹的芩心,心中顿时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跪下!”两名宫人将她推倒在地。
慕嫣然冷冷地看着夏澜玥趴在地上的狼狈,冷笑一声:“你若是不想和芩心一样受重刑,便从实招来。”
“不知娘娘要澜玥招什么。”夏澜玥忍着手臂上的疼痛,从地上爬了起身,跪好在她面前,眼角扫了一眼已经无法开口说话的芩心,一看便是刚刚受过重刑,确定她还活着,一颗心才稍稍放下。


☆、第30章 帝王心(3)

  帝王心(3)
“你还装傻!昨夜我去你们屋中,发觉你和芩心二人双双不在屋中,问过许多宫人才得知你们二人亥时鬼鬼祟祟地出去了,老实给娘娘交待,到底是去了何地,见了什么人?”绿衣盛气凌人地冲她怒道。
夏澜玥低头,心中却在盘算着到底该如何交待昨夜之事,看芩心被折磨至此,定是她所说的让慕嫣然不满意了,那她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她满意,让她与芩心安然渡过这一劫呢?
眼角的余光扫了眼绿衣,是她大意了,才和绿衣闹过一场,应该对她有些防范的,未曾想到她当夜就开始暗暗监视她们二人的举动,此次她定然是作好了万全的准备,想要将她与芩心置于死地的。
而慕昭仪定然因为皇上赐姓之事对她颇有戒备,也开始怀疑她,否则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审她。
慕嫣然看着沉默的夏澜玥,淡淡地笑了,可嘴角却有数不尽的冷意:“难道你也想像芩心一样受尽重刑才肯招?”
躺在地上的芩心满头冷汗,虚弱地说:“娘娘,奴婢已经招了,是去了…”
芩心的话还未出口,慕嫣然便狠狠地打断:“住口,将这个贱婢拖下去,没本宫的令,谁也不准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