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毫不避讳的承认,对他我一直无隐瞒。况且,以他与祈佑的关系,又怎会不清楚其中之事,“我很奇怪,你竟与皇上一样,没有问我原因。”
他再次回避了我的目光,垂首道,“因为我相信你。”
“又或者,你根本就知道原因?”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了一句,笑容依旧如常,仿佛与他只是闲话家常而已。
只见他的手轻颤,最后勾了勾嘴角,想开口说些什么,我抢先一步道,“我开玩笑的,侯爷怎么会知道呢。”
他轻轻拨弄着案上的茶盖,“皇上许久未来了吧。”一句话暗藏几层意思,我明了,亦轻点头,他又道,“或许……这对你是件好事。”
“听说,皇上很宠爱尹昭媛。”如今在说起尹晶,我已心如明镜,平淡无波。
“过些日子,皇上就封她为夫人,或许……正位西宫之人会是她了。”他有着担忧之情,说话时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我的情绪会因此而有波动。
我只是云淡风清的洒脱,浮华一场,我费尽心机换来自己的心有不忍。若我够狠,现在的我依旧是宠耀一身的皇妃。可若真的狠下心,我就真成了一个世俗的女子,“记得吗?你曾对我说,上天赋予可我美貌、聪慧、善良。可当我被仇恨蒙蔽之后,我的才智尽被湮没,我沉浸于一个完美的梦中,再无与身俱来的灵气。”
“现在,你清醒了吗?”
“这两个月来,我真的冷静了许多,也理清了许多,我真的错的离谱。”冷不住的,凝望不远处粉白一片的桃林,来到这个皇宫有一年了。在这短短的一年间,我竟发生了这么多事,云珠的死,祈星的死,杜皇后的死,我册封为蒂皇妃,被人下毒加害,亲手拿掉静夫人的孩子,这一切的一切连串起来,竟是如此清晰。“韩冥,陪我去那片桃林走走好吗?”
韩冥点头,扶起略微有些站不稳的我,领我朝那片桃瓣纷飞的林中走去,粉白一片,飘然幽卧,倾国倾城。犹记得毁容后的一年多时间,在兰溪镇的桃花源是我过的最平静的一段日子。只可惜,我为了一段情而孤身来到皇宫,毅然放弃自己的自由,只为见他一面。但是,见面换来的是什么呢?
我两置身在桃林间,枝上花如雪,似血染雪色,淡褪去。烟尽溶溶与谁同,暗凄断,无人说。“你知道吗,温静若曾来过。还记得她临走前对我说了一句话。”蹲下身子,双手拨开微湿松软的泥土,脏了我的手,却依旧不停的拨弄着。
“她,说什么了。”
“她说,她看见了将那封揭发云珠身份的匿名信送至百莺宫前的人,是徐公公。”我将纷铺在地的片片桃花拢于手心,再一片片的将它丢入那个不深不浅的坑,“一直伺候在养心殿,皇上身边的徐公公。”
此次的我又是一身禁卫衣着,随在韩冥身后进入了养心殿,是我求他带我来的。因为我不愿在逃避,我想面对,我想知道一切,虽然,我心中已隐隐浮现了真相。但是我更想的是亲耳听到真相。
养心殿只有几名侍卫看守着,我想,那些都是皇上的亲信吧。而我则以韩冥的亲信看守在外,正殿内只有皇上有韩冥,朱门微微掩着,露着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我不住的朝那条缝隙中轻轻挪动着。竖耳倾听里边的动静。
“皇上打算拿皇妃怎么办?将她丢在昭凤宫永远不再理会?”韩冥声音中藏着隐隐的怒气,在皇上面前,他敢这样说话,是第一人吧。
“朕……不想再将她牵扯进来了。”祈佑的声音依旧是淡漠如常,无波无澜。好久没再听到他的声音了,我竟是这样的怀念。
“那就是打算不再管她了?”音量又提高了几分,“皇上当初打算牵扯她进来的时候为何不考虑着要放她?你可知道她为你承受了多少,她待你如此真心,凡事都为你着想。而你尽为了巩固您的皇位,吩咐莫兰将毒涂在佩刀上,而嫁祸给皇后娘娘,只为唤起她的仇恨,助你铲除杜家!”
“皇上可知道,当她在生命垂危之即,想到的依旧是皇上,她的口中不断念着皇上您的名字……她说她不要死,她不要再抛下你一个人继续孤独,她想一辈子陪着您……我看着她的血源源不绝的从口吐出,染红了整个衣襟,染红了我的双手。”
“那毒有解药,只要救的及时,她绝对不会有事。”祈佑的声音略微的沙哑。
“皇上知道,那不是解药的问题!”韩冥声声质问着,“你可有考虑过,若她知道自己如此信任的人这样对她,她会有多伤心?你真的没有考虑过吗?”
“还有静夫人的孩子,你早就知道那是她与弈大人的骨肉,你故意让她发现他们两人之间的私情,你要借她之手除掉静夫人与弈冰。但是让你没想到的是,她始终不忍心如此对待静夫人与弈冰,而是放了他们一条生路!”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如鬼魅之音源源传进我的耳中,我木然静站,静静的听着韩冥一声一声将我心中早就猜到七八分的真相说出。
对,自那日刀光对我说,是皇后在佩刀上下毒,我就起了疑心。杜莞怎么能料到我会拔刀,最了解我的只有祈佑。对,我是故意在众目睽睽下端着堕胎药去百莺宫,我的目的只为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对,我一直在怀疑祈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弈冰竟妄想将自己的孩子冒充朕的龙子,这是谋逆,难道不该杀吗?”祈佑情绪突然波动了起来,声音提高了好多。
“是该杀,但是你不该利用她对你的感情,对你的信任,这样比你亲手杀了她还要痛苦。”
“所以在那日我就已经决定不再利用她了,我要放了她。”
“然后你就找了尹晶,一个与皇妃同样有过人聪慧的女人,代替她来完成她未完成的事?”
我再也忍不住,捂住颤抖的唇,抑制自己的哭声,不让自己的声音传出。原来,最傻的那个其实是我,我妄想着感情与仇恨可以并存,我天真的以为祈佑对我的感情是纯澈干净的。原来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是抵不过皇权来的重要,原来我们的感情竟是如此卑微不堪一击。
“只要尹晶助朕除去了一切障碍,朕就会对她说出真相,她就是朕唯一的皇后。”
“皇上认为,她若知道真相还会原谅你?”
“那朕……就不对她说出真相。”声音片刻间的停顿,然后娓娓而道。
“纳兰祈佑,你根本不配爱她,更不配得到她的爱。”一声怒吼响彻殿内,与我同站的几名侍卫皆打了一个冷颤,我更是无声的冷笑着。
爱?
他对我的爱,远不如皇权来的重要。
爱?
不顾我能不能承受,而毅然对我用毒。
爱?
或许,他更爱的是他自己。
只听见“咯吱”一声巨响,微掩的朱门被人用力拉开,一阵冷风吹打在我身上,未看清来人手腕已被人握住,扯着我就走,我必须放开步伐才能追上他的步伐。
游廊百灯通明,灼灼映影,脚步声声荡。也不知走了多久,他才放慢步伐,领着我一步一步在寂静悲怆无人的游廊内走。脚步很沉重,握着我的手始终不放。
我一直盯着他的背影,勾起苦涩一笑,“那样顶撞皇上,你不怕吗?”
他苦笑一声,“若我怕就不会带你来了。”
跟随着他,虚浮的踩着那步子,很有节奏感。
“若拥有这个皇位,必须用你来交换,我宁可不要。”
没有拥有皇位之时,你不舍得拿我来交换。如今你拥有了皇位,却舍得拿我来交换了吗?
我不敢接受今夜发生的一切,我早就猜到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如此心痛,纳兰祈佑,你想利用我扳道杜家,可以明确对我说啊。我会帮你的,可你为何要用这样的手段呢。你难道忘记了,你说过不再利用我的,难道我们之间的承诺就像过眼烟云?只要风一吹便飘散无踪?
我中毒醒来那日,你为我流的泪,原来不是心疼我,不是怕失去我,而是愧疚。你对我的宠爱只是为了把我推向风尖浪口,用仇恨来蒙蔽我的心,你要用我来对付这后宫的势力。你竟如先帝对韩昭仪般,想用她来牵制皇后的势力。我在你心中的价值竟是这样的吗?
既然,你已将我拉进局,为何半途又要题我出局?因为舍不得?也许真的是我不够狠,无法达到你的标准,所以你要放弃我了。尹晶,确实是个很聪明很有野心的女子呢,你很会挑人。而我从头到尾如一只猴,被你耍的团团转。
我双腿突然失去了知觉,一软,便蹲在地上,韩冥的步伐停了下来。握着我的手松开,静静的俯视着我。
我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问,“我是不是很可笑?”
他重重的吐了口气,也曲膝而蹲,“爱上像祈佑这样的帝王,你注定要受伤。”
“是我错了……”我哽咽着声音,忍着从心底涌上眼眶的泪,强逼了回去。可是,泪终是滴落在手心。
“哭出来吧。”他将我搂入怀中,轻拍脊背抚慰着我。
双手不住的扯着他胸前的衣襟,哭了出声,将泪水全都抹在他胸前,“他怎么可以这样践踏我们的爱情,他怎么可以!”
他的双臂又加重了几分力道,用他的温暖安慰着我,我的泪水更如河水决堤,把我的恨全数涌出。
“冥衣侯这是在做什么呢!”清淡之声由我们左侧风雅传来,带着几分凌厉。
我与他一惊,齐目望去。
“这不是蒂皇妃嘛!”他又是一声戏谑之语,目光深不可测,我猛的从韩冥怀中挣脱而出,慌乱的擦擦脸上的泪痕。
只见一身青衣的菱缎,风雅的淡笑望着我们两,不知道为何,在他眼中我却感觉到有暗藏的冷凛。不对,这不是我认识的祈殒。
韩冥向他行了个礼,“楚清王。”
“侯爷和皇妃好兴致,深夜相拥游廊前,难免不让人产生遐想。”他朝我们两靠了过来,轻风吹散他披肩的发丝,更显潇洒扬逸。
我与韩冥对望一眼,很契合的没有说话,因为我们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


第二十六章 浴血也重生
最终祈殒还是一字不语的淡笑而去,未追问警告威胁,我猜不透他会打什么主意。临走时那略带奇怪的笑让我非常不安,或许又是我多疑了。祈殒一向是个与世无争的人,没有兵权没有党羽,就算有野心也无法作乱。这也是皇上一直未对他下手的真正原因吧。
我将一身盔甲禁卫服脱下递还给韩冥,身上仅留下一身单薄绯衣锦杉。在这初春时分略带寒冷之气。我沙哑的对他说了一声谢便独自离去,步伐如千斤重。
我开始将那百转千折的思绪一条一条理清。昭凤宫十三个奴才,莫兰与皓雪即是皇上的人,那为什么刀光剑影竟对我说,她们是杜莞的人。所以现在可以确定,他们两也是皇上的人……不对,四大护卫应该皆为皇上的人。
凤栖坡风筝突然断弦,绝对不会是偶然,定是人为。只为引我去发现弈冰与温静若的奸情。那么,风筝肯定事先被人挂在那棵树上,会是谁?
脑海中努力回想着那日的一幕幕。
“皇妃,今日风和日丽,我们去放风筝吧。”
这个提议是浣薇出的,在废苑发现我的也是她,难道是她吗?
“凤栖坡啊,四面空旷迎风,是放风筝最好的地方。”
去凤栖坡是心婉要求的,会不会是她?
渐渐的转入西宫正廊,却见一大批禁卫押着两个人朝这儿迎面而来,我奇怪的凝神而望。越走越近,两侧垂挂的烛火摇曳飘摇照在他们的脸上。我看清楚他们的脸,竟是温静若与弈冰。
我冲上前挡住他们的去路,“静夫人?这怎么回事?”看他们双手双脚都被铁锁扣着,衣襟有些凌乱,应是挣扎后而扯乱。
她瞥了我一眼,一声冷哼由口中发出,“你问我怎么回事?我都喝下了那碗药,为何说话不算数,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被她的话弄的身体一僵,奇怪的追问,“你说什么?”
“除了你,还有谁会知道我们在凤栖坡后园废苑见面。”弈冰冷漠的瞳中有着血丝,瞪着我的目光让我心惊。空中一声雷响,闪电划过,映的他半边脸与片青绿。
我越过温静若冲到弈冰身边,紧握着他的胳膊,着急的解释着,“不是我……”
他狠狠抽手一挥,将我握着他胳膊的手甩开,力气很大,我连连后退数步,努力想稳住身子,却还是未稳住身形而重重摔在地上。
又是一声响彻黑夜的雷声。我望着他们由我跟前越过离去,盯着弈冰的背影我大喊一句,“弈冰!真的不是我,我怎么会害你!”
他倏地转过身,回首睇着地上的我,目光中闪过复杂之色。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禁卫军用力推着离去,“快走……”
他频频回头盯着我,一丝亮光褪了又升起,尽是疑惑。直到他们押着两人遁去,再无迹可寻之时,我才恍然收回视线,是皇上……他要诸杀二人。
我才回到昭凤宫没多久,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心婉与浣薇一直在外等着我的归来,望着她们两人眼中那无可做假的焦虑,我格外复杂。她们两,很可能有一个也是皇上派来我身边的。为何这皇宫中要有这么多虚假、利用、阴谋。我又为何会卷入这场血腥的斗争之中,是我的错吗?最初我就不该遇见祈佑,不该让他救下我,不该与他谈了一笔复国交易。
我澹然掠过她们焦急的眼神转进寝宫,“静夫人与弈大人是怎么回事?”
浣薇也不是太了解,轻摇头,“只听闻一批禁卫突然闯进废苑……对了,就是皇妃您拾回风筝的地方。他们抓到静夫人与弈大人正做着……苟且之事。”
我一声讽刺轻笑,音调却是难听至极,“禁卫怎会知晓他们在那?”
心婉为寝宫内掌上几盏灯,将原本微暗的寝宫照亮的更加通明,“谁知道呢,或许有人告密吧。”
“皇妃!您的手流血了。”浣薇惊叫一声,立刻派去拿药箱为我止血。我望望自己早已染满鲜血的手,是刚才弈冰推我时,双手撑地所造成的吧。
心婉即刻去来一盆清水为我擦拭伤口,看着她们两人对我真的很好很紧张呢。可是为何其中会有奸细呢?又或许,我猜错了,那日只是一个巧合吧?
电闪雷鸣,春漠漠。寒风斜雨,声恰恰。细风窗外风雨飘摇,雨水打在地面、屋檐上的声音,我的心中感慨万千,“皇上……会如何处置这件事呢?”
“他们做出如此大逆之事,肯定是难逃一死的。”浣薇小心翼翼的为我的手上好金创药,再绕上纱布。
“死……很可怕呢。”我突感身上凉意阵阵,“浣薇,你速去养心殿外探探,皇上如何处置他们。”
她望望外边的大雨,瞬间迟疑,却很快点点头,打了把伞便隐入漫漫大雨间。我则伫立在寝宫槛侧,凝望茫茫黑夜被大雨吞噬侵袭,我焦急的等待着浣薇前来回禀。
一杯沁人心鼻的香茶摆于我面前,望着心婉的脸,我叹息一声接过它,打开盖帽轻嗅其芬芳,“梅花酿,每次闻到它,我的心情就能平静许多。你是如何泡它的?”
“奴婢每日寅时起收集百花的露水,将梅花浸泡一个时辰。然后放在暖日下晒干,最后再将其放入壶中,用小火将其煮沸,这杯梅花酿就完成了。”她说话之时,眼珠灵动,眼帘一眨一眨,极为可爱。
“难怪一入口便会有酣甜之香,原来你每日是这么用心的在为本宫泡茶。”香气持续不断的扑鼻而来,余烟袅袅拂颊,我轻吮上一口,心情很快平静了下来。
当我饮尽最后一口茶时,全身已被斜雨淋湿浣薇回来了。她一边喘息一边因寒气侵身而颤抖着,“皇妃,皇上已将静夫人与弈大人收监入狱。”
“只是收监?”我呢喃着重复这四个字,再望望案几上的鸳鸯红烛正燃燃而烧,红泪划落。家丑不可外扬,所以皇上绝不会光明正大的斩杀他们。那么,在狱中,他们定难逃一死。
我双手纠结着,指甲不自觉的掐进手心,将包扎好的伤口又掐出了血。鲜红刺目的朱红之色染红了雪白的纱布,一股不好的预感升上心头,刺激了我的心神。
勾起一抹笑容,提步冲出了寝宫,整个人投身于漫漫大雨中,我要救弈冰,即使就不了,我也要救自己。
夜阑春雨,点点滴滴。
白雨乱珠渐石阶,寒雨霏霏飘灯烛。
当我浑身湿透的站在养心殿外,依旧被侍卫挡在外,“皇妃,皇上已然与尹昭媛就寝与寝宫。要见皇上明日起早吧。”
我狼狈的望着紧闭的宫门,此时的我早已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双膝一弯,重重的跪在琉璃地面,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臣妾雪海求见,求皇上移驾相见。”
几个侍卫惊的后退几步,为难的望着我,“皇妃,您跪着也没用呀,这皇上真的已然就寝。”
我笔直的跪着,任风雨侵身,寒气逼心,“那我就跪到他出来为止。”
打着伞由远处追过来的心婉与浣薇慌张的将两把伞一用挡在我头顶,而她们自己却整个身子露在外,承受着漫天大雨。
心婉带着哭腔道,“皇妃,您这是何苦?”
雨水渐渐被挡去,唯留下水珠不断的在我身上、额头滚落。我不说话,只是怔怔凝着那被水洗涤的朱门,“你们都回去。”
浣薇倔强的不肯离去,坚定道,“奴婢陪皇妃。”
我冰冷的扫过两人,目光格外凌厉,“本宫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回去!”
浣薇又喃喃着,“皇妃……”
“回去!”
在我怒斥之下,她们不舍的朝回去的路而去,不时还频频回头。我则扯着嗓子在漫天大雨中喊着,我似乎哭了,仿佛又没有哭。
宫门突然开了,我期待的仰头而望,但是换来的却是失望。徐公公一脸忧虑的瞅着我,“皇妃您请回去吧,皇上不会见您的。”
我黯然收回目光,扯出一抹苦笑,不言不语。
“哎,这后宫有无数得到圣宠却又失宠的妃嫔,这已经不为所奇了。而今皇妃已经失宠,就不要再妄想唤回皇上对您爱弛的心。”他的手一挥,两侧的侍卫即刻将宫门关闭。
我因他的话而一声冷笑,笑容中夹杂了太多的情绪。
是的,我是一个已经失去了皇上宠爱的女子。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没有家人,没有姐妹,没有亲信,更连爱人都失去了的女子。之所以会落得如此下场,只因我对这位万人之上的帝王存在着幻想,幻想着与他白首偕老长相思守的南柯之梦,更奢求着他一生只爱我一人。
但是我忘记了,他终究是个皇上,他有他的后宫,有三千佳丽。
后宫三千,独予你万千宠爱。根本就是一句可笑的承诺,我竟傻傻的一直铭记在心。
是的,我错了。
我错在避世隐忍,错在善良懦弱。我不该在爱情面前竟迷失了方向,找不回真正的自己,就连我报仇之心都被爱情一点一点的磨去。我不该为了爱情而对这后宫的嫔妃心慈手软,全因我在乎皇上对我的看法,全因我不想将爱情牵扯到斗争中去。可是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错了,爱情与斗争在这险恶的后宫是不可能并存的。
既然皇上都能看透其中道理,不惜利用我与他之间的爱情来巩固皇权,那我馥雅还有什么舍不得放手呢?
他要等除去朝廷中一切影响皇权的势力,然后再册封我为皇后是吗?他聪明一世,却忘记这后宫是多少女人的坟墓。待他扫除势力巩固皇权之后,怕是得来的只是我一具早已风干的尸体。我不怕死,但是我馥雅不想死的如此不堪,堂堂夏国公主被后宫妃嫔谋害致死,我不要。
我亦有身为公主的骄傲,终死冷宫绝对不是我馥雅的归宿。凤凰永远是至高无上与龙相依并弛,即使是浴血也能重生。
一霎凉雨湿罗衣,涓涓水声珠弹瓦。
在外跪了几个时辰我已不记不清,只知道嗓子早已嘶哑,双膝早因久跪而僵硬酸冷,如今的我依旧被雨水洗涤着,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冰凉透骨。他始终没有出来,真的如此绝情是吗?
“你真的不管我了吗?”我喃喃一句,已知大势已去,倾然倒在满是雨水的地面,迷蒙的双眼朦胧的望着那始终禁闭的朱门。累的早已无力,缓缓闭上沉重的双眼。
真的很累了,我想休息一下。静静的靠在地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阵脚步声踏着水声踏踏而来,随后将地上的我搂起,整个人悬空而起。我很想睁开眼睛,看看这个温暖的怀抱主人是谁,但是我实在没有力气再睁开眼睛了。
是韩冥吗?这个皇宫能永远陪在我身边,给我安全感的人只有他一个了。我的唇边勾出一个弧度,沙哑的低语,“我想走,你能带我走吗?”
如我预期那般没有回话,我心中的苦涩渐渐淡去。韩冥是忠于皇上的,我怎么能让他带我离开呢,这会将他推上绝路的,“不要当真,我不会连累你的。”
依旧是不言不语,只有平稳的呼吸。我安静的靠在他怀中,渐渐被雨水模糊了思绪,沉重的心飘向远方,最后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我躺在昭凤宫的寝宫内,我用力捶了捶自己不够清醒的脑子,迷惘的盯着浣薇与心婉。
她们眼神一亮,开心道,“皇妃您总算醒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是嗓子早已无发开口说话,着实干涩难受。我挣扎的从床上爬起来,指指桌上的水壶。心婉明了的冲至桌前为我倒下一杯,口中还喃喃念叨着,“昨日楚清王送您回来之时,可把奴才吓坏了……”
一听到“楚清王”三个字,我扯着自己的嗓子惊唤了出声,“什么……”
“皇妃快喝吧。”心婉将水递到我手中,我颤抖着接过,傻傻的一口饮尽。心中暗叫糟糕,我没在他面前说什么胡话吧?
我缓和了自己干涩的嗓子,紧张的问,“楚清王说什么了?”
“叫我们好好照顾皇妃。”浣薇将已见底的杯子收回,在案几上摆好。
沉思片刻,又道,“没有其他了?”
她们两摇头,我的心却怎么也放不下,昨夜先是被他瞧见我与韩冥,再出现在养心殿外将我送回宫,他到底想做什么。
莫兰匆匆而来,声音有微微的担忧,“皇妃,尹昭媛在殿外求见。”
“恩,知道了。”我微微一笑,心中大概猜到她来做什么的。由床上起身,随手穿上一身淡青荷花小素裙,再普通不过。
浣薇灵动的双目随着我的一举一动而转动,“皇妃,您就穿这样出去见尹昭媛?还是奴婢为您打扮打扮……”
我轻轻顺了顺自己披肩的发丝,随手捻起一支翡翠珠钗在鬓侧插上,“今时不同往日,本宫的悦己者早已不复在,就算打扮的如天仙下凡又能如何?”
语音方落,心婉与浣薇脸上出现落寞之色,一声细若蚊丝的叹息传进我耳中。我知道她们在叹什么,也只是恍若未闻,悠然步出寝宫,她们随后速速跟了上来。
再见尹晶,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了,原本清傲绝尘的脸上出现了妩媚风情,笑容甜腻。一身珠围翠绕的金银首饰在雨后的斜阳下照射的熠熠生光,耀眼眩目。头顶灵蛇髻,深嵌一围八宝翠绿翡翠圈,流珠四散,显得贵气逼人。
她见我来,迎迎而福身相拜,“雪姐姐近来可好?”
我淡漠回以她一抹似笑非笑之色,“哪有妹妹过的好啊。如今妹妹已是宠冠后宫第一人,怕是早已忘记我这个姐姐了。”
她的笑容在我这句话后愈发的娇媚动人,“姐姐说笑了,咱们可是拜过日月结为金兰,这份誓言,妹妹岂敢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