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我根本来不及多想韩冥到底想做什么,受谁指使。我只知道,他的目的是为嫁祸祈星,云珠的死再次涌入脑海,若不是他始终惦记着那个皇位,若不是他想方设法欲扳道祈佑……他们又怎会逼不得已将云珠推出做替罪羔羊。一想到此,我便狠下心肠助了韩冥一臂之力。
直到现在,祈佑的一句话将我打醒,更让我认清了一个不可能成为事实的事实。韩冥此举是受祈佑的指使!为什么,只为除掉祈星而已,他竟忍心对自己的母后下手,他真的如此灭绝人性了吗?
“你知道,在云珠死前我曾允诺过她一件事。”他的声音悠悠传来,打断我此刻的思绪,“替她沈家几十口翻案报仇,我是一国之君,一诺千金,所以不得不对母后下杀手。虽然她从不曾将我当她的骨肉看待,虽然她未尽过一分母亲应有的责任,但她终究是我的母后,纵有千万般不忍。但她残害沈家几十口人命确是事实,同时,我也想到一箭三雕之计,第一可为云珠报仇,第二将野心勃勃的祈星给铲除掉。”他压抑不住涌动的情感,声音微微颤粟,紧握着我的手也有些无力。
“那么第三呢?”我一字一语的将话吐出口,才终止,我方惊觉,他与我说话之时一直在用“我”,而不是“朕”,我的呼吸开始紧促,心底一阵凉意上窜。
他抬手抚上我的颈,温柔的触及我的唇瓣,我的脸颊,我的眼眸,“可以将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揽过我的肩,尔雅一笑,暗藏多少沧桑孤寂,却不时溢出复杂的神色,“馥雅,四年前我已失去你一次,四年后,我再不会放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压抑住心中的暗潮汹涌,低声浅问。
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却有着道不尽的柔情,“记得你叫祈星送来的信吗?落香散尽复空杳,梦断姿雅临未泉。其意不正是馥雅二字吗?起先我还以为是祈星的刻意试探,却在未泉宫见到你……”
“为何不能是珠儿写的?”
“珠儿根本不知道你名馥雅,又怎会写出此句。况且……你的声音,你的眼睛,你的字,我怎会不识?还有那满屋荧光,唯有你才会如此用心去捕捉,也唯有你才如此懂我的心。”短短数语,却道尽了所有,如冬日一抹暖风吹散了我心中无尽的哀伤。
原来,他早在那日就已认出了我,我竟还傻傻的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还想就此成全了他与云珠,未料,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是我自己。
“莫怪我现在才向你坦白一切,若不是祈星的步步紧逼,想利用你要挟我……我只能漠然对之,你可知我忍下多少次紧紧拥你入怀的冲动吗!”一句句言浅意深的话语由他口中吐出,字里行间的感情流露是多么真实。
而我,已然无言。
半生之事,皆如云烟,袅袅消散,终化为一声轻叹,一抹凝泪。
那夜,寝宫内黯然飘风,烛火熄灭,纱帘轻掩。他紧紧拥我入睡,头轻轻靠在我的发颈间,未发一语,只是将手臂强硬的圈住我。
我虽有好多好多话想问他,却未开口,因为我知道,此刻的他只想要一份安静。甚至自私的不肯将他母后之所以冷落他的原因告知,只恐他会更加自责悔恨,他已经背负太多太多,我只愿伴他左右,平抚他半生之伤。就让他以为……他的母后从来未曾真心待他吧。
一想到此,我便靠在他怀中,安然睡去。
朦朦胧胧,隐觉有影子在我眼前晃动,我很不情愿的睁开眼帘,迷茫的凝视着一脸淡笑凝着我的祈佑,他说,“好久,没有见到你安静的睡颜,真的好美。”
我宛然一笑,一刹那,我的心被填的满满的,对于这份甜蜜我甘之如澧,他真的不在意我的容貌吗?心中还有些隐隐不安,却见他俯首亲吻我的唇,在相触那一刻,如电流般的酥麻令我轻吟一声,唇齿间的交缠让我醉倒,迷失在他那看似温柔却又霸道的求索中,轻闭眸,感觉到喘息间的情欲之感。
“皇上!”很煞风景的声音从门外传进,“该上早朝了。”
他轻轻放开我,若即若离的在我鼻唇间厮磨,意犹未尽。我轻轻推开他,才发现天色早已破晓,“该去早朝了。”
他有些不情愿的抚过我的发,轻叹一声,“馥雅。”再紧紧握住我的双手,十指交缠紧扣,“生死阔契,情定三生亦不悔。”
闻言,我紧紧靠在他的衣襟前,用力揽着他的腰,埋进他怀中,聆听他紊乱的心跳声,吟然一笑,“我亦如是!”
“皇上!”门外的徐公公又是一声不安的催促,惹来祈佑一阵愠怒之声,“朕知道了!”
我一声低笑逸出唇齿间,换来他一个怔愣,略微不自然的放开怀中的我,翻身下床,已命奴才们进来为其更衣。而我则依旧静静的跪蜷在纱帐内,目不转睛的凝着正被一群奴才伺候着更衣的他。一举一动确有着王者般的气势,只是浑身散发着一股让人观之冷凛的漠然。
“皇上……”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急急的脱口而出,音量也不自觉的提高几分。
“恩?”他侧首回望我,奴才们因他的突然转身而顿下手中的动作,小心的随着他换了个位置,继续为其更上那件负赘累累的龙袍。
“祈星的罪……皇上打算……”我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已哑然而止,因为他的瞳色稍暗,犀眸一沉,注意到他的异样,我暗自一叹,不敢再问下去。
他没回我的话,蓦然转身,不再看我,任奴才们七手八脚的为他更衣,寝宫内顿时安静的有些恐怖阴森。“一会我给你道手谕,去看看祈星吧。”
我猛然怔住,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杀无赦?他一切准备妥当,正要朝外而去,我倏然回神,赤着足跑下床,口中急促的喊着,“皇上……皇上……”终于还是扯住了他的胳膊,止住了他的步伐。
他无奈的瞅我一眼,“朕意已决!”四个字,如一盆冰水,将我所有的希望全部浇灭。
最后只能僵在原地,望着他毅然离去的身影,颤抖着双唇,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真的是杀无赦吗?
半个时辰后,皇上果然派人给了我一道手谕让我可以进出天牢见祈星,我双手紧握,站在天牢外犹豫着该不该进去,进去之后该如何面对他,又该与他说些什么?却正好碰见了朝这走来的南月,手中提着食盒,她目光带怨的盯着我。
我的心中竟生起心虚,看着她不屑一顾的越过我,想进天牢,却被看守的侍卫给拦住了。她拿出金灿灿的黄金想贿赂他们,只想进去见祈星一面,却被侍卫给呵斥了几声,并不受钱财所动。看着她一脸失望还夹杂着着急的情绪,我终于还是提步朝她而去,将皇上给的手谕摆出,轻易的带着南月走进了天牢。天牢内黑漆漆一片,仅有几束火光将四周照亮,勉强可辨前方之路。
一直随在南月身后,她更是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只顾着往前走。我也不说话,跟随着她的脚步而前行,突然她顿住了脚步,大喊一声,“王爷!”
我躲在一旁不敢现身相见,我……无颜以对,只能细细聆听着里面的动静,牢中之人没有说话。
南月轻轻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下,“王爷,南月来看您了,您吃些东西吧。”她将一盘盘的菜端了出来,从缝隙中将菜递放进去。
依旧无人说话,南月倏然跪下,放声哭了起来,“为什么不解释,您明明可以解释的,那玉佩早就不在您身上了。”语气中有着隐忍、激动、暗责……“是不是因为她?”她突然撇过头,含泪凝望着我,浓烈的谴责意味昭然若揭。
我缓缓挪动着我的步伐,从一旁走至牢前,望着里面的祈星,容颜憔悴,发髻凌乱,目光深陷,唇齿苍白着坐在天牢中的木床上,软软的倚靠着稻草堆。一向意气风发的祈星,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都是我害的!若不是我将那块玉佩交给韩冥,他就不会如此百口莫辩,我低低的叫了一句,“祈星!”
他终于动了动身子,扬手凝望了我一眼,苦涩一笑,未语,后又低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吃点东西吧。”我蹲下,将一碗饭捧在手中,希望他能过来吃些,应该一整天未进食了吧。
南月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碗,将我推开,我毫无预兆的跌在地上,“不用你来假好心,你以为我不知道,嫁祸王爷的就是你,我亲眼看见他将玉佩送给你!”一字一语,如尖刀般划在我心上。
“南月!是我心甘情愿的。”沙哑的一声,将南月激动凄厉的声音截断,“若我解释了……你将会与我一同被关进天牢。”他宛然轻叹,深吐一口凉气,朝我走来。
“你不用内疚,就算没有你,纳兰祈佑也会有更好的理由将我送进天牢!”他到此刻还在安抚我,要我不用内疚?他要我怎能不内疚?
“我去自首,是我陷害你的……”我声音渐渐变弱,一转身欲朝牢外跑,胳膊却被祈星狠狠箍紧住,我愣愣的望着他的举动。
“我输了,彻底输了!”他突然仰天大笑,抓住我胳膊的手无力一松,“纳兰祈佑,真的是位旷世奇主,我纳兰祈星输的心服口服!”口吻中竟有着钦佩之意,我莫名的望着他,想从他目光中找出他的真实意思。
“他比起我,也好不到哪去,依旧利用了你。”他的目光倏然一沉,笑望我,却多了几分轻松之色,“只可惜,我输在没有赢得你的心!”
我骤然一凛,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你在说什么!”
“你以为他为什么让你来天牢中看望我?他明知我在朝廷的势力已根深蒂固,要杀我根本不可能。今日他却将你送到此处,他只为提醒我,只要我有求生之欲,你必是我的陪葬品。”他呵呵一笑,笑的凄凉,“他在与我赌,他赢了,我输了。”
我的手倏然握住铁牢之竿,手硬生生的疼痛,却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利用我!”头一回,我如此激动,我绝对不相信,祈佑为了杀祈星,连我都视为棋子。
“你太天真了,若我不死,死的就是纳兰祈佑。”他恨恨的捶了铁竿一拳,我看见有血从他手背溢出,那鲜红的血液刺激了我的思想,同时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祈佑确实利用了我,但是,“就算如此,我还是要去自首,如若皇上真的要杀我,我也甘愿!”
“丫头!”他猛的唤了出口,“就算我躲过了这一次,还会有无数次的危险在等着我。请不要让我为难,我之所以丝毫不做解释,只为了保你,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不要你死!”我疯狂的喊了几句,声音不断在空寂的牢中回荡,泪水早已泛滥如泉涌。嫁祸他之时,我怎么没有想到韩冥是受祈佑的主使,目的只为彻底铲除祈星!为什么,我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盲目不顾后果的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
他猛然将地上的盘子摔碎,清脆的响声传遍四周,惊了我。他摔盘子……要做什么!
只见他蹲下身子,拾起一块锋利的碎片,如负重释的笑道,“丫头,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将你当作我的知己朋友……利用你我也是逼不得以。”他的手一动力,锋利的碎片划过他的手腕,血顷刻涌出,“现在若要用你的死,来换我的生……我绝对做不到!”
我只有那一刻的怔忪,倏然有个声音比我更快尖叫,“不要啊……王爷!”这一声尖叫换来我的回神,我大喊着朝外边的侍卫道,“快来人啊……祈星,祈星自杀了……快来人啊!!”我的嘶哑着喊着,疯狂的捶着铁门,想将它拉开,可是却纹丝不动。
几个侍卫好一会儿来匆匆赶到,手忙脚乱的将门打开,我冲了进去,抱住已经跌在地上的他,血染红了地面,染红了我的裙摆,“快请御医……快请……”
他反手紧握我的手,“丫头,曾经对你的利用,我……真的很抱歉!”
“我早就不怪你了,你……你别说话了!”我抚过他一直血流不止的手腕,血如泉涌将我整个手心、手背全数染红,格外骇目刺眼。
“那么,我就……可以安心离开了!”他脸色苍白,目光迷离。
我用力摇晃着他,“不可以……御医马上就到,你坚持……坚持住。”
他气若游丝的哀叹一声,“浮华名利真的……只是一场空,早该听你的话,放弃了那个不属于……我的位置,丫头……答应我,不要被这个血腥的……后宫污染,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祈佑……不是你最终的归宿,你属于……属于……”他的声音渐渐变弱、变沉、变小……最终隐遁唇中,整个身体无力的松弛而下,反握住我的手已再无一丝气力,软软的垂至染满血迹的地面。
“王爷!”南月凄厉一声嚎哭,泪水绝堤而落,用力磕了个头,无力的扑在地上,放声大哭。
我愣愣的望着眼眼的一切,已然无法言语,我没有料到,此次我前来探望,竟是为他送终!这就是所谓的覆水难收吗?我亲手将一个,我真心视为知己的朋友,送上了绝路。
第十九章 冷香欲断肠
我盲目的走出天牢,朝御书房奔去,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立刻见到祈佑!有些话我一定要当面问清楚,否则我不会相信。今早他还对我说“生死阔契,情定三生亦不悔”,难道都是假的?到最终我还是沦为你的一枚棋子吗?
步伐由最初的急促变得虚浮无力,也不知跑了多少路,我只觉得体力殆尽全身瘫软,气喘连连,直到我已无力再走下去。软软的瘫靠在粉淡的朱墙上,眸凝淡荡浮云的天空,我真的不属于这儿,突然间有种想逃开的冲动,深宫大院,危机四伏,四面楚歌的宫墙内,又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桩桩血案。云珠与祈星的死不就是个例子吗?
我已经放弃了再响前行,莫说御书房我进不去,就算进去了有能怎样,质问谴责祈佑吗?祈星说的很对,若是他不死,祈佑必死,难道我希望此时死的那个是祈佑吗?
苦笑一声,当初我为何要执着的不肯随韩冥而去呢,或许与他离去,我就不用置身于如此地步。
我木然的转身,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才抬眸,发现连城已不知何时站在我面前,良久他才开口,“我有话问你。”他夜眸如醉,依旧是那副令人声妒的绝美之容。
“我没有话能回答你。”此刻的心境早已陷入一片躁动与绝望之中,再无多余的力气向他解释。
“若你不回答,我现在就去揭发你的身份。”他朝我步步逼近,锐利的警告之色另我想笑,换了昨日若他对我说此话,我定然会怕。而如今,我已把一切看淡。
“连城,如今连你也要利用我吗?”我的笑始终挂在唇边,“你现在就去揭发啊,你去呀……只要你拿的出证据,证明我就是馥雅公主,你就赢了。”一声冷哼伴随着轻笑逸出口。
他的面色乍然一变,再次打量着我,竟有着昭昭的陌生困惑。我则轻抚上这张脸,不温不冷的道,“这张脸早已不如当年那般绝美倾世,而你,扪心自问,你爱的是那副皮囊还是馥雅本人。”
他眸芒掠过,骤然沉色,不发一语。我唇边的笑越发的扩散开,邪恶之意涌入脑海,“若你想要解释,去问问你的皇后,灵水依,相信她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越过他,我朝来的路上往回走,独留连城在原地,寒风中略带冷香扑鼻而来,我用力吸上一口,后轻轻吐出,我的思绪越来越清晰。
当我回到撷芳院之时,许多婕妤皆由房内跑出,站于廊边望着一脸狼狈而归的我,三两个一群窃窃私语着什么,我什么都听不见。只看着她们的朱唇一张一合,格外有趣,不自觉的竟笑了出声,惹来她们一针错愕之凝。
“小主,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心婉担忧的搀扶着我,生怕我一个不小心就摔倒在地,确实,我已经再没多余的力气去稳住我的步伐。
“没事!”只觉嗓子格外干涩,连说话声音都有些哑然,方才与杜皇后的一次言语交锋,似乎已用尽了我全部的精力。
“哎呀,小主你的脸!”心婉一声低呼让我回神,只见他目光格外担忧的凝视着我的下颚,那是方才被杜莞用指甲划伤的地方。
我轻轻抚上,方觉疼痛。她还是一如往常沉不住气呵,那与生俱来的自负,狂妄,不可一世依旧没有收敛。
“雪婕妤,我这有瓶药膏。”杨婕妤手中握着一陶瓷小瓶递来到我身边,“我为你抹上吧,很灵的。”
我颔首应允,再露以感激一笑,后与她一同进入厢房,她亲自将透明晶莹的药膏涂抹在食指上,再均匀的为我抹在伤痕上,先有着略微的隐痛,后有沁凉之感传遍全身,隐含着淡淡清香使我心头舒畅。
“听说晋南王于牢中畏罪自尽了。”一句很平淡的话由杨婕妤口中说出,却让我脸色一变。
“畏罪自尽……”我一声嗤笑,引来杨婕妤奇怪一眼,却换来心婉一声感慨,“明太妃一听此噩耗瘁然病倒,一厥不起,真是可怜……不过我真不明白,晋南王为何要谋杀冷宫中的杜皇后?”
“确实……令人费解。”我轻然一语,怅惘而望,才抬首就见一脸匆忙而来的徐公公。
他的脸色微红,带着小喘,似乎一路疾步而来,“雪婕妤,皇上召您去养心殿。”
我不急不徐的问,“皇上有事?”
“奴才也不晓,皇上只是叫奴才立刻请您过去。”他已渐渐平复急喘,但额上的冷汗依旧不断渗出,凝成一颗颗汗珠,滴划而落。
杨婕妤姿态娴雅的放下手中的药膏道,“快去吧,皇上召唤肯定有急事呢。”
我凝了眼杨婕妤,再瞅了眼徐公公,莞然一笑,“去回禀皇上,我身子不适,不便前往。”
几声冷冷的抽气声,将此时的气氛冷凝到极点,徐公公脸色由最初的红润变为惨白,杨婕妤的眸中闪过诧异不解,心婉则一脸惊惧担忧。
用过晚膳,我就谴心婉出去,想一个人安静的呆着,屋内烛火通明,火芯随风摇曳四散漂浮,我一直立于窗前,影子拉了好长好长。只觉寒风由窗外扑来,割的我双颊疼痛,发丝随风四摆,衣襟飘飞。溶溶新月照拂霜满地,淡雅芬芳清晰扑鼻来。
自己也不知站了多久,仿佛一柱香,又似一个时辰,仿佛想了许多,有似什么也未想,迎风而立。
第一次,仇恨来的如此凶猛,覆盖了我整个心间。就连父皇、母后的惨死,我都乐观面对,甚至还相信这个世间尚有真情所在。可经历这么多事后,才发觉我的退让,换来的依旧是一次次的利用。我的隐忍,终究还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浑然不知。
祈星,不是我不离开这个皇宫,而是我不能离开,我的使命还未完成,我怎能一走了之?我真的不想再为别人而活,我想为自己活一次,我要完成母后的遗命与对珠儿的承诺——报仇。
“小主!”守在外的心婉突然推开门,声音有略微的颤抖,“皇上……皇上来了。”
依旧静然仰望天际,不言不语,在他们眼中,我的举动应该称为放肆吧。但是,在祈佑面前我不想伪装自己,我怕自己的伪装,会将我与他之间仅存的那份纯澈爱情污染,所以我不想因他的身份而委屈自己逢迎他。
“你退下吧。”他低而有魄力的声音在空寂的厢房内格外清朗明亮。
只听得一声细微的关门声,房内又陷入一片安静,仿佛,只有我一人。
“馥雅!”只是一声轻柔的低唤,却再没了下文。
我的手抚上窗槛,指尖轻轻拨弄着上面的灰尘,淡然一叹,“经历了这么多波折,我的退让换来的竟是你又一次的利用。”
“你知道,祈星知道的太多。”他的脚步声起,似乎朝我这靠近。
“所以,你选择利用我为你除去这块拌脚石,稳固你的地位。”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平静,不要夹杂过多的情绪,“告诉我,你如何得知我与祈星的关系。”
“韩冥。”短短两个字,更证实了我的猜测,唯有他知道杜皇后手中那块玉佩是祈星给的,那么……这算是出卖吗?
感觉到他已经来到我身边,他身上那股淡雅之气息让我喘不过气,胸口异常沉闷,对于他,我该如何面对?
“我给过他机会,甚至将灵月赐婚于韩冥,只为让他安安分分做他的王爷,可是我的步步退让换来的却是他步步紧逼,甚至欲利用你的身份揭发我当年的阴谋。”言语中满是清冷无奈。
“何必呢,根本无人能证实我的身份……”我的手紧掐窗槛,除了韩冥……却突然被祈佑打断,“前段日子他还秘密在民间寻访那位曾为你换脸的神医!你说他目的何在?”
我倏然转身,内心百感交集,我竟然又被蒙在鼓里……
“聪明如你,你不会不明白其利害关系。”他神色格外认真严肃,“今日我只是想试探他对你的情到底有多深,果然,一试便出。”他猛然将我圈入怀中,用力之大令我无法喘息,“利用你,我也是逼不得以。”
“你不怕……祈星不吃你这套,硬要拖我下水?”眼泪悄然划过,滴在他龙袍上,渐渐扩散。
“没有把握,我是不会让你踏入天牢的。”
哭泣之声也不住由口中逸出,声音猛然提高,“纳兰祈佑,我恨你!”当我这七字脱口而出之时,他的身子僵住了,手无足措的轻拍我的脊背。
“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利用你了,我发誓。”他的声音很是真诚,语气中更是充满了安慰之声。
我一语不发的靠在他坏中放声大哭,欲将这些年的委屈痛苦一股脑的发泄而出,心中更是暗暗告戒自己,这将是我最后一次流泪,最后一次。
也不知在他怀中哭泣了多久,才发现自己的泪已经干涸,唯有淡淡的抽涕声。他微微叹了口气,搂着我的手松了些力道,由霸道转为轻柔,“第一次,你在我面前哭。”
他的这句话似乎蕴涵了许多情绪,复杂、欣喜、无奈、激动……只因我在他面前哭了?
“你知道吗,每次你即使再疼也不肯呼喊一声,总是强装坚强,总是以那飘渺不定的笑容来掩饰,那时候我就对自己说,我要照顾你一生一世。”他厚实的手掌不断抚摩着我的发丝。
“你是帝王,你有那么妻子,你如何照顾我一生一世?”我哽咽着由喉咙里发出声音。
忽的一声低笑,“你是在吃醋吗?”声音竟藏着得意激动之感。
“是呀,我吃醋。”我冷哼一声,却感觉自己的声音格外别扭,很矫情。
他将我微微推开些许,眸光如水般凝着我,藏着数不尽的柔情,“后宫佳丽三千人,独予你万千宠爱,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看着他认真的目光以及那坚定的语气,我用力点了点头,“我会铭记你的承诺,若你负我,今生亦不相见。”
他低头在我颊边轻吻,气息暖暖的拂在脖颈间,目光中隐有缠绵之意,却闻他低语,“记得我说过,一定会给你一个名分,要你做我纳兰祈佑名正言顺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