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有喜欢的人了?”我侧眉浅笑,用暧昧的目光望着他,他立刻回避着。
“你别乱说。”他低斥一句,表情很不自然,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他,于是便打趣道,“你在紧张?”
“说了没有。”他的声音猛的提高,我的声音哑然而止,不习惯的望着这样的他,真的很不像他,以往我无论如何拿他开玩笑他都不会如此生气,今日的心情似乎真的很不好。他望着我清清喉咙,“对不起。”
我微微摇头表示我的不介意,他平复了脸上的怒火之色,声音又转为千年不变的冷淡,“下个月我就要成亲,可能要忙着准备大婚,大概四个月不能来看你了。”
“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你安心大婚吧。”我说完后沉思了许久,“你大婚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你,就为你唱一曲《念奴娇》吧。”
我清了清嗓子,心里却有些紧张,因为太久没有开唱,怕唱不好,于是背对着他望茫茫桃花小声低唱:
纤腰袅袅,东风里、逞尽娉婷态度。
应是青皇偏着意,尽把韶华付与。
月榭花台,珠帘画槛,几处堆金缕。
不胜风韵,陌头又过朝雨。
唱到此处,我的声音也由最初的细小渐渐放大、放开,只是微微蹙起娥眉,心底的伤却不能放开。
闻说灞水桥边,年年春暮,满地飘香絮。
掩映夕阳千万树,不道离情正苦。
上苑风和,琐窗昼静,调弄娇莺语。
伤春人瘦,倚阑半饷延伫。
直到夕阳即落山,朝霞漫天布,烧云连绵万里空敛踪,韩冥才离开烂溪镇,我将他送到镇口就回到桃源居。这个桃源居是韩冥找人专门为我所建,里面很安静,很少会有人来打扰我,对于这样宁静的日子我也乐的安逸。
推开屋门,我坐在青木妆台前,对着铜镜仔细瞧着我这张脸,素雅清秀,肌肤白皙如纸,隐约有些病态,眼睛依旧如深海明镜熠熠泛光,每当凝眸低笑都两颊都会有不湾不深不浅的梨窝,很是动人可爱。
自那日从山坡上滚了下来,我就被韩冥救了,将我带回亓国的兰溪镇居住。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我的,更加不想询问,那段往事我早已经不想再回首堪望。我深深记得我的脸总共被灵水依划了五道伤口,骇目惊心。但是我在意的不是我的容貌,而是被我收入怀中的奏折,我发了疯的问韩冥救我时有没有看见那分奏折,可是他却说救我之时什么都没看见,我当场就哭了出来,我现在能拥有的只有祈那份对我的爱,可现在连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东西都不见了,我只能绝望。
后来我将自己琐在屋中,根本不让韩冥见我,也不敢让他见我,一张已毁的脸还如何见人?可是他没有介意我的样子,一直在身边安慰我,或许,那一日是他这辈子说过最多的话。
过了五日,我终于能冷静下来,也想开了,脸只是一张皮面而已。可是韩冥却带了一位神医来,其易容之术堪称天下一绝,目的只为让他将我的容貌恢复,但是我却拒绝了。
“姑娘想要什么样的脸?”
“平凡。”
“还有呢?”
“只要平凡。”
想到那日与他对话后,他无言的望着韩冥的样子仍觉得好笑,可能他认为世间的女子所追求的皆是美貌吧。但是我不想要,我不想再被人毁一次容,更不想要一张与袁夫人一模一样的脸,我再也不想被人利用,所以我选了一张清秀淡雅的脸,一段平凡无奇的生活。
后来我对韩冥说谢谢,他说他是在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我只是苦涩一笑,那我是该庆幸那日的决定是正确的吧,否则现在的我早就惨死深山,世界上在也没有馥雅这个人。我只是不舍,我不舍祈佑,哪怕我真的不能再与他相见,每月听着韩冥带回来给我的消息就足够了。
一年前,听说皇上病重之日,东宫竟然策动了一场兵变的戏码,想逼宫于皇上让其退位。皇上是何等精明,早就让祈佑在暗处布置好一切,在东宫逼宫那一日,大军突然出动将其一举拿下。太子千夫所指,皇帝愤怒之下将其废黜,逐出皇宫永不得归,而皇后管教无方,将其打入冷宫永不复出。其后身为嫡子的纳兰祈佑名正言顺的登上太子之位,半年后皇上病逝养心殿,太子登基为亓宣帝,尊九嫔之首韩昭仪为皇太后,册封结发之妻杜莞为皇后。
两个月后已是桃花散尽,此片桃林长满了一个个鲜粉嫩白的桃子,挨在墙脚的几颗竟蔓延出小院,我站在院内听闻几声清脆的声音由外传来,细听此声应是出自小孩子的口中,我当下就猜到是孩子贪嘴,正想摘那几个蔓出墙外的桃子。我顿时童心大起,立刻推门而出,几个孩子一见到我出来,立刻想撒腿而跑。
我不急不徐的喊住他们,“想吃桃子的随我进来。”而他们也很奇怪的瞧着我,似信非信站在原地不肯动。
“进来呀!”我朝他们招了招手,很快他们就朝我奔来,我则牵着他们的小手走进院中,不可否认,我很喜欢孩子,因为只有孩子的眼神才是最单纯无杂念的。只有在他们的眼中才找寻的到久违的纯净,而我的纯净,早就随着时间岁月的推移而被磨光,但愿这些孩子们能永远这样纯真下去。
我从树上摘下一颗又大又红的桃子,笑望他们,“你们要是想吃的话,就与姐姐接诗,接对了就能吃,要不要来?”
几个孩子用力点头,我眼波一转,“榴枝婀娜榴实繁,榴膜轻明榴子鲜。有谁知道下一句?”
他们都互相对望,皆不知道如何接下去,我这才恍然,他们都还是孩子,哪有那么厉害能接下去,正想改口换个容易点的,却见一个约十二岁的男孩举起手道,“姐姐我知道,这是唐朝李商隐的《石榴》,下一句为,可羡瑶池碧桃树,碧桃红颊一千年。”
丝毫没有犹豫的将诗接了下去,我眼前一亮,在这个小镇上竟然有这么厉害的孩子。我将那颗桃子递到他手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展慕天,爹之所以为我取名为慕天,就是盼望着我有昭一日出仕朝廷,慕得天颜。”他接过桃子放在身上用力擦了擦,张嘴就是一大口。
我轻轻抚摩着他的额头,一听他说起慕得天颜我就一阵苦笑,百姓们都梦想着出仕在朝为官,却不想这朝廷你没有任何势力,如何才能找到容下自己的一席之地。除非攀沿权贵,依附党羽,否则定难以在朝廷大展报复。
当我的思绪飘向远方之时,数十位官兵竟破门而入,一脸凶神恶煞的朝我走来,许多孩子都吓的躲至我身后,惟独展慕天依旧不动声色的站着,凝视着那群官兵朝我们走来。
“登记你的名字!”为首的粗野男子拿着一本小册与一支毛笔朝我吼道。
“为何登记?”我将身后的孩子们护好,就怕他们会伤着这些幼小的孩子。
他不耐烦的瞪我一眼,口气很不好的说道,“新皇登基,后宫宫女严重减少,皇上有命,于民间征收一批女子进宫为婢。”
“你们这是在强征。”展慕天竟然比我还快一步,口气凌厉的根本不像个十二岁的孩子,倒有王者般的气势。
“小鬼,哪轮的到你插嘴,一边呆着去。”他的手一挥,就朝他打去,展慕天用力抓住他的胳膊,张嘴就咬了下去。众士兵一见此景象,立刻上前将他拖走,却也费了好大一番力气,“小鬼,你不要命了!”那位士兵首领捂住被咬的胳膊,已经疼的龇牙咧嘴,满脸通红,可见展慕天的下嘴还真是没留一点情面。
我见几位士兵挥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我气愤的挡到他面前,拦住挥之而下的手,“小孩子不懂事,官爷莫计较,我随你们进宫便罢。”
宫粉玉砌,希涉紫庭,禁苑奇珍御花芬,九龙壁彩朱门粉淡殇。
再次进到亓国皇宫,看到的依旧是这气派倾世之宏伟大气,我与一千名从民间征召进宫的姑娘一起被领到关陵殿,一位公公捧着小册一个一个念着我们的名字。
“陈绣绣,张兰,王冰凤,李静。分往邓夫人之‘凤吟宫’。”
“马香,小玉,赵黛云,上官琳。分往妍贵人之‘雨薇轩’。”
“郑晶儿,白紫陶,陈艳,万欣欣。分往华美人之‘紫雅居’。”
我低着头,听着他一个一个的念着,我的心中竟连苦涩都已淡,我在进宫前还想着若真被征召进宫,能见着他一面也好,可是我却忘记了,他有自己的后宫佳丽三千人,就算看到了又能怎样,还不是徒增伤心。
“雪海没来吗?”公公一阵怒喝,将我的思绪硬是拉回来,我立刻应道,“雪海在这。”
“雪海,程梦琳,小茜,南月。分往绣贵嫔之‘翩舞阁’。”
我与其它三位姑娘一同进入“翩舞阁”,三位姑娘都在好奇的四处张望,似乎第一次见如此辉煌之宫殿,忍不住多瞧几眼。
金水桥白宁寿秀,啼莺舞燕,晓花颦笑。
此景正配翩舞阁之名,时而有高山流水势入耳,却是一个好地方。不知这位绣贵嫔又是何许人,貌若天仙抑或惠质兰心?
“好了,本公公就送你们至此了,自个进去拜见绣贵嫔吧。”他一拂袖便丢下我们悠然而去。
待他走远,我与在场的姑娘们互相对望一眼,很有默契的同进那暗紫檀木门,细细观望房内的景色,只想到一句话“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寝宫内的前窗半掩着,风轻轻将其吹动,几瓣杏花又缝隙中偷偷溜入,落在地上,时而被风卷起飞扬,随后又安静的躺在地上。
“你们是谁?”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我们就知道是主子来了,立刻跪在地上行礼,“参见绣贵嫔,我们是新派遣来侍侯您的奴才。”说话的是南月,声音婉转悦耳,口气平稳,看的出来是一位很有头脑的女子。
“起吧。”绣贵嫔淡淡的说了句,还轻咳了几声,似乎受了风寒,怎么不请御医呢。我不禁对她产生了好奇,偷偷抬起余光打量着她,可这一看我就愣住了,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绣贵嫔,竟然就是云珠!难怪祈佑要赐名为绣,也只有他知道她的本名为沈绣珠吧。
她未施朱抹粉,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更令我骇目的是她的左颊,一快殷红如拳头大小的红色疤痕,原本娟丽如花的脸却因为这一块疤痕而尽失颜色。
“她是第一个发现着火的,为了冲进屋救你,半边脸已被烧毁。”
祈星的话蹿入脑海,我的双拳紧握,指甲狠狠掐进我的手心,紧咬双唇,泪凝眶。是因为我,云珠才会毁了那张脸,她早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可为什么上天连她的容貌都要夺去。
“怎么,本宫的脸吓着你了?”她蹙眉凝望紧盯她不放而失态的我,随即苦笑出声,我立刻摇头,在摇头的瞬间也将眼中的泪水甩出,滴至地面。
她莫名的望着无声哭泣的我,怔仲了许久,“本宫的容貌真的丑到能将你吓哭?”口气突然转厉,还夹杂一丝羞愧,最终拂袖而去。
在翩舞阁内,我花了两日时间将云珠所有的处境形势摸透,听闻祈佑在册封皇后的第二日就封其为九嫔第五等贵嫔,赐号“绣”,所有人都不解,皇上为何要将一位长相丑陋身份低微的人封为贵嫔,最令人奇怪的是,自封贵嫔以来,皇上从未召其侍寝,更未踏入过翩舞阁。就连我都奇怪,既然祈佑真的不喜欢云珠,为何又要册封她,留她在身边做奴才服侍自己不是更来的实在?
“娘娘,该用晚膳了。”我必恭必敬的站在寝宫槛内轻唤一直呆坐在妆台前细凝自己的容貌的她。
她突然回首用异样的目光望着我的脸,良久,由最初的光芒四射变为黯淡无光,后又坐正身子继续凝望镜中的自己,我隐约从镜中瞧见她的苦笑。“娘娘怎么了?”朝她走进几步轻问。
“乍听你的声音,我还以为……”她没有往下说,只是动了动唇,将话隐入唇中,再轻咳几声。我明白,她说的是潘玉,是馥雅。我压下心中的蠢蠢欲动,我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
“娘娘您身子骨似乎不好,奴婢为您请御医。”看着她的样子我很是担心,仿佛她随时可能就此倒下,一蹶不起。
她摇头轻叹,“老毛病了,不碍事。”她欲拿起妆台上的象牙骨玉梳,却被我抢先一步,“让奴才为娘娘梳妆。”
“你不怕我了?我可是清楚的记得昨个你被我的容貌吓坏。”她勾起嘴角露出淡笑,在我眼中看来是如此的娇媚淡然。
轻轻勾起她披肩的一缕青丝,细腻柔滑之感充斥手心,我轻轻为她理顺,“我从未觉得娘娘丑。”认真的口气让她的身体一僵,我继续道,“人的容貌只不过是一副皮囊,更重要的为本质,相信娘娘的本质定如莲花般高洁。”
“你真这样认为?”她带着兴奋的声音猛的回头,吓了我一大跳,手中的象牙骨玉梳一个没拿稳,掉落在地碎成两半,我立刻蹲下想拾起,口里还喃喃着,“奴婢该死。”
“不碍事。”她将蹲着的我扶起,才触碰到她的手心,冰凉之感传便全身,她的手,好冷,“可是皇上为什么就不注意我呢?”
一听她提起祈佑,我的心就一阵抽痛,云珠真的如此喜欢祈佑,那么深切,“娘娘,那你就想办法让皇上注意你啊。”
她自讽一笑,“皇上根本不见我,我如何让他注意。”她的手一松,将我放开,再转身望望自己的容貌,她始终介意这张脸吧。“况且皇上的眼中,只有静夫人。”
“静……夫人。”我的声音有些颤抖,祈佑他……另有所爱了吗。
她突然一阵冷哼,“静夫人之所以受宠还不是因她的身上有姑娘的影子,否则哪轮的到她宠冠后宫。”声音有了一丝畅快与不甘。
我的心跳因她的话加快了几分速度,但见她身吸一口气,从木凳上起身,“去用膳。”
来到正堂,桌上有满满一桌山珍海味,我与南月立于桌前侍侯着用膳,门外是程梦琳,小茜与两位公公守着,一丝月光照进,铺洒在地如凝霜,我与她们的影子交错重叠,拉了好长好长。
“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细声开口询问,再抬起丝帕轻拭嘴角的油渍。
“回娘娘,奴婢南月。”
“回娘娘,奴婢雪海。”
她怔住,凝眸细望我,浅吟出声,“路径隐香,翩然雪海,好美的名字。”
“娘娘谬赞。”我回避着她的目光,生怕她会察觉出什么。
“奴婢能问娘娘一个问题吗?”南月突然插了一句进来,得到云珠的颔首应允后,她开启朱唇,“您的脸,何故如此?”
听了她这句话我在心中暗叹她的大胆,竟敢当着主子的面问如此避讳的问题,她是真傻还是充愣我就不得而知了。只见云珠目光一凛,良久才将紧锁的娥眉松开。
“为了从火海中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救出,可惜,徒劳。”她冷淡的将我们屏退,独居案前,也不知在想何事,如此出神。
夜幕绣帘卷,虫蛩鸣深切,夜来花娇媚。
在云珠就寝前我与南月捧着亮赤金铜盆前往“秋琳院”的井中提水为她梳洗。
正好,由于正为就寝之时,在井边提水的宫女也就多了,排了长长提条小队,等了一柱香左右的时间终于轮到我们,可是却被另外两位宫女给插了过去,南月一阵怒火将她们推开,“去后面排队。”
“你敢推我们?”其中有位差点被她推的摔跤的宫女怒气腾腾的叉腰大叫一声。
“为什么不敢?”南月见她火气大,也不甘示弱的叉起腰,想将她的气势盖过去。
那位宫女一见她的盛气凌人,有一刻的怔忪,“你们是哪个宫的?”
“翩舞阁。”南月很大声的报出了这三个字,却换来两位宫女的对望,随即轻蔑一笑,眼中净是嘲讽与不屑一顾,“原来是那个丑贵嫔的奴才。”
“你们说什么。”我将挡在我身前欲发怒的南月拉开,冷冷的瞪着说话的那名宫女,连自己都感觉到自己的语气格外阴冷。
她一阵轻笑,更加放肆的出言不逊,“说错了吗,你们的主子根本就是丑陋不堪入目,也难怪了皇上厌恶她到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我的火气在她这句话落音后顷刻冲上心头,扬手就扯住她披洒在肩的发丝,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声划破这清冷的小院,她也不甘示弱的反手扯住我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掐着我的手臂。我更是顾不得其它,双手齐上用力扯着她的发丝,而她则是一脸痛苦,掐我胳膊的手臂又加了几分力道。
“你好大胆……我们可是静夫人的侍女……”与她一起的宫女尖叫着拉扯着我,想将我拉开,却徒劳无功。
我绝对不会允许有人这样辱骂云珠,在我心中,早已将她当做我的亲人看待,况且他的脸也是因我而毁。
“你们还不住手。”一声怒喝让我们停了手中的动作,接着一声“嘶——”的声音,在这安静的一刻格外刺耳。我的衣袖被那位宫女扯破一大半,显得残破不堪,手臂上雪白的肌肤漏出几点,触目惊心。可是现在已无暇注意我的狼狈,而是站在院门前的男子。
不知是谁先唤了一声“弈大人。”其它人跟着也纷纷拜倒,伏身而拜。独我立于原地,望着一脸冷漠略带愠怒的男子——弈冰。
他走向我们,视线来回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至我脸上,终于还是离开。似乎并不介意我没规矩的站着,出言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后宫重地厮打。”
“是她先动手的。”那名宫女立刻抢先指着我,理直气壮的将责任推至我身上。
“是她先侮辱我们娘娘。”南月不甘示弱的顶回一句。
弈冰皱着眉头,眸中闪过一丝不耐,“你们娘娘是谁。”
“绣贵嫔。”我用不高不低的语气回答,却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用审视的目光将我从头至脚的打量了一遍,“你是谁。”
短短三个字让我心下一慌,他看出来了吗。不可能,我的容貌早已不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人会看出端倪的,出了这声音。“奴婢雪海。”
后来,这一场闹剧在弈冰的一句“散了”中结束,回到翩舞阁我向两位比我们早来的公公小福子与小善子打听起弈冰,从他们口中得知,现在的他已经是正一品领侍卫内大臣,皇上身边的大红人,百官巴结的对象。弈冰已经开始享受起这样奢靡的日子了吗,他已经忘记馥雅公主,忘记他要帮助我复国的承诺了吗。这样也好,你就安逸的过你的生活吧,反正对于复国,于离开亓宫之时便已放弃。
翌日辰时我与小茜准时进入云珠的寝阁为其梳洗,而南月与程梦琳则在外准备早膳。
“娘娘,奴婢为您梳妆。”我请她坐于金凤妆台前,将金木檀盒打开,里边琳琅满目的首饰令我眼花缭乱。
“随便一些。”她面无表情的回了句,我明白现在的她对梳妆打扮再无多大兴趣,毕竟她有一张骇目丑陋的疤痕。
我不语,只是动手为她绾鬓,此次所选双环望仙鬓,头顶双配五凤宝珠紫花钿,斜嵌碧玉兰熏缨络簪,耳挂玉蝶豆绿细耳坠,项佩珞金玲珑玫瑰环。轻描芙若柳黛之细眉,恰到好处,淡扑珍珠香粉于双颊,欲隐疤痕,微拂瑰香胭脂于两腮,白里透嫣红。
“大功告成。”我开心的后退一步,让她自己欣赏镜中的自己。
她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敢相信镜中人是自己,她脸上的伤痕已被我利用香粉胭脂尽量隐去,若不细看实难发现,况且她原本就生的天生丽质,经珠光宝气,玲珑首饰一番装扮,她宛若脱胎换骨。
“雪海,你是怎么做到的。”她终于肯相信镜中之人真是她,即刻侧首询问。
我薄笑欣赏这样的云珠,只是说了句,“娘娘,以后有雪海在您身边,您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听了我的话,她先是怀疑,后为迷茫,最后转为感动,晶莹的泪珠在眶中凝聚。
“娘娘……”南月慌张的跑了进来,神色焦急担忧,“百莺宫的静夫人请贵嫔娘娘过去。”
“她?”云珠一阵疑惑,而我就明白,大麻烦来了,定是因昨日与那两名宫女厮打之事,正好,我也想见见这位静夫人。
宫楼曙色气派,辉煌壁彩铺陈,碧玉妆绿丝绦,屐齿印苍苔。
我们伴着云珠来到百莺宫的侧殿,一名高傲自负的女子在首位等着我们的到来,手中不停把玩着茶水,似沉思。
我们都向她行了个礼,在起身时我听闻一声,“夫人,就是她。”目光直射于我。
而我只是凝眸而望静夫人,乌黑的青丝,白嫩的娇肤,秀而细长的柳眉,修长深邃的凤目,配合着身上淡淡的天然幽香,如一副令人倾倒的美女图。她,就是祈佑最宠爱的静夫人。她,也是那日在船上与我铭诗品画的女子,温静若。我不敢相信,她竟然就是宠冠六宫的静夫人,这我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不知静夫人请我亲来,有何赐教?”云珠睥睨她一眼,后淡婉掠过,口气似有轻讽之意。
静夫人诧异的望着云珠的容颜微愣,后即平复失态,“绣贵嫔你的奴才可真厉害,连本宫的芷清丫头都敢打。”她将目光扫向我。
云珠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我,神色中竟暗藏一丝笑意,“打也打了,那夫人想怎么样呢?”
静夫人脸色一凝,因她这句挑衅的话而变色,“这么说,你想护着她。”
“夫人可有先问问你的芷清,在我打她之前,她都说过些什么。”我回视她的目光,丝毫不顾虑她的身份与凌厉之色。“你,把昨夜对我们说的话,当着夫人与贵嫔的面再说一次。”我指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芷清。
她很为难的望望静夫人,再胆怯的凝了眼云珠,一字不敢言。
“说。”静夫人厉声一喝,她立刻全身轻颤,“奴才不敢。”
“她说贵嫔娘娘丑,所以皇上厌恶她。”南月适时的开口接话,引得在场的静夫人与云珠脸色大变。
“夫人的丫鬟这样出言不逊,难道不该打?”云珠的声音格外声硬,略带一丝颤抖。
静夫人脸上一阵青白,“就算要打也轮不到这丫头打。”她伸出纤手指着我,后一阵媚笑,凝视云珠“况且,芷清说的是事实。”我猛然一怔,这话竟然出自温静若之口,是那日她隐藏的太好,还是我被她的外表所欺,竟然没有看出她是这样一个女子。
“静、夫、人。”云珠咬牙切齿的瞪着她,真的发怒了。
静夫人依旧笑的娇媚如花,“即使你用脂粉将那丑陋的疤痕掩饰的再好,也不能掩盖住你丑陋的事实。”
我看见云珠的双拳紧握,似乎瞬间就能冲上去给她一拳,但是这件大逆之事决不能让身为贵嫔的云珠去做。我一个箭步上前就甩了静夫人一巴掌,清脆的声响伴随着静夫人的跌倒在地,周围一片冷冷的抽气声。
“放肆!”怒火中夹杂着凌厉,我全身一僵,仿佛已经定在原地不得动弹,望着一身金锦龙袍的男子由我身边而过。
他冷冷扫了我一眼,再关切的将倒地的静夫人扶起,关切的询问她可安好,我知道,他没有认出我。“来人,将这个大胆的奴才给朕拖出去杖责六十。”冰冷无情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我笑了,让我苦苦惦念了四年的祈佑,要杖责我。
几名随同前来的侍卫上前欲将我拿下,云珠却紧紧的将我抱住,不让他们动我,朝祈佑乞求道,“皇上开恩,皇上开恩。”
他漠然不语,轻轻抚上静夫人颊上那殷红斑斑的肌肤,目光柔情似水,眼中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