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繁华的街道上,人们衣着光鲜,满面红光,不愧是能与洛城媲美的潼城。
突然,几个脏兮兮的乞丐捧着破碗满脸期待的围了过来,哭诉着:“公子行行好,赏口饭吃吧。我的孩子小虎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为爹的不吃也就罢了,可我不想饿着我的孩子…”
然后捏捏一个七八岁左右大的孩子的脸,又说:“您瞧他一身皮包骨的,这脸都成菜青色了。”
看他们确实可怜,她便摸出荷包想要施舍些钱财,当她将荷包掏了底朝天却只有十个铜板。她忘了,风影给她的几张银票已被她挥霍一空,如今已落的囊中羞涩,怕是撑不到莞城了。
苦着一张脸望着手心那十个铜板,没有想到她苏落雪也会有一天为银子而愁。
再望望面前几个可怜巴巴的乞丐,这几个铜板对她来说也没用,没了再去赚点好了。一咬牙,便将手心的铜板十个铜板全数丢进他们的破碗中。
乞丐们原本满是期待的脸僵了下来,拿起那十个铜板塞回她手中,愤愤道:“你打发叫花子呢!”
她错愕:“你们不是叫花子吗?”
乞丐轻哼:“瞧你一身名贵的绸缎衣裳还以为是个贵公子,没想到也就是个空壳子,真丢人。”
望望自己的衣裳,再瞧瞧这几个盛气凌人的乞丐,她满腹狐疑,虽说潼城繁华昌盛,自恃高人一等,怎么连乞丐也如此嚣张野蛮?
不打算与这群蛮不讲理的乞丐纠缠下去,她转身欲离去,却见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扯住了她的胳膊,她低头对上一双活灵活现的眼睛。
小虎扬着嘴角说:“瞧公子长得一副细皮嫩肉的,想不想赚银子?”
银子?可跟自己长得细皮嫩肉有何关系?她的手不自禁地摸摸自己的人皮脸,心中疑惑,却是不动声色的待他下文。
“想必公子知道三大门阀,潼城南昭侯便是三大门阀之首,其仗着功高盖主控制了潼城、晋城、关城三大城。其门阀之显赫唯有洛城苏家可以与之媲美。”
看着小虎年纪尚幼却言之凿凿,她心中讶异却未表露在脸上,只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去南昭侯府上捞上一笔。”小虎的脸上流露出一抹与年纪不符的精光,这个念头在心中似乎酝酿了许久。
偷?还是南昭侯的府上?“那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
小虎和他身边几个乞丐对望一眼,奸笑刹那间布满整个脸庞,她顿时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在管家的带领下,苏落雪与几个相貌俊逸的少年一同进入龙幡朱梁的南昭侯府,琉璃槛墙,汉白玉砌的白色耸天柱上绘有金雕盘龙,口衔宝珠。攒尖顶上安有琉璃宝顶,檐上双龙戏珠与百花争艳图遍布石雕栏板,龙锦彩画相得益彰。
正殿金砖铺首,华盖殿宇,雕梁画栋。
侧殿宝石珠帘,金盒银盘,彩凤碧玉。
看到这里她不禁咋舌,即使南昭侯他是三大门阀之首,功高震主,可他的府邸也太过于奢华,尤其是整个府邸他以金为主色,多处以龙为图案,其景可媲美皇宫。其意图呼之欲出,可朝廷竟纵容了,可想而知他的权利已大到何种地步,想必姑姑也得让他三分。
一想到这她便开始后悔踏入南昭侯府,恨自己为何明知此处是虎穴龙潭却偏偏要进去闯上一闯,可谁让她现在不仅缺银子,还想瞧瞧她那未婚夫婿南昭侯长子荀夜。在未出嫁前,就听过很多关于荀夜是将才的传闻,尤其是姑姑,一直对他赞誉有佳,她也一直想看看荀夜到底是何方神圣,是否真如传言如此。
穿插过无数的亭台楼阁,终于在一间小阁前停下,一名体态微丰的中年妇女用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们。最终将目光停留在落雪的脸上,严肃的嘴角勾出一抹淡淡地笑意,伸出粗实的食指指向她:“你先进去。”
她心里咯噔一下,咽下一口唾沫,硬着头皮朝阁内走去。
没走几步却又被叫住:“你可懂规矩?”
管家立刻道:“安嬷嬷请放心,小人一路上都有慎重告诫过,绝对会哄的三小姐开心。”
安嬷嬷满意的点点头:“恩,你可以进去了。”
南昭侯之三女荀语年方二十,素好男宠。
而她,以男宠的身份进入南昭侯府。

才入阁,一缕淡淡的瑞脑香飘来,越往近走香气愈浓,飘渺的轻烟如雾弥漫开来。隔着绣屏隐约可见一名女子慵懒的倚靠在卧椅上,半掩着的窗外卷来一阵阵清风,将轻纱帷帐吹起。
苏落雪在绣屏一丈之外停住步伐,站在原地踌躇不前,而卧椅上的人微动一下,均匀的呼吸在静谧的阁内格外清晰。
“过来。”卧椅上的人儿开口,轻柔中带着一丝淡漠。
她手指微动,眼中灵光闪过,一抹笑意在唇边扯出,迈着稳健轻缓的步伐边走边说:“小人这就伺候小姐。”
转入绣屏,那绯红的衣角垂荡在卧椅半空,不时辗转飞扬,为阁内凭添了几分萧索。微扬的嘴角透着冷艳,玉脂白如碧玉,赞其有倾世绝艳之貌也不为过。
这样一个风华女子,要嫁一名学富五车的王公贵胄乃轻而易举之事,奈何偏偏喜好在府上养男宠,闹的满城风雨,何人敢向南昭王提亲?
荀语的目光扫向来人,后微微打量了一番便由卧椅上起身朝他走去,纤柔的身姿袅袅动人,锦纱下嫩白的肌肤引人遐想。
她的纤指挑起他的下巴,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
而苏落雪紧握成拳的手早已渗出汗水,却犹自镇定的与她对视。却见荀语那张美的令人窒息的脸一分分朝她靠近,落雪反射性的向后跳了一步,由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正想立刻结束此次的计划偷了钱一走了之,却没想到荀语非但没有戒备,反倒笑了出声:“怎么,本小姐这样可怕?要拿匕首自刎以保清白?”
苏落雪愕然的盯着笑得娇媚异常的她,而她仍旧一步一步的逼近,像是丝毫不怕匕首会伤了她。
“既然不愿做本小姐的男宠为何要应征进府,此事乃自愿而为之不是吗?难道你别有目地?是为钱财?”荀语的笑声渐大,紧盯她的目光突然一转,望着阁内那满目琳琅璀璨,金银首饰,珍珠玛瑙刺目:“若为钱财你尽管拿去,本小姐多的是,南昭王的女儿从来不缺这东西…拿去,都拿去…”
渐渐地,荀语的情绪有些波动,绝美的脸上满是狰狞的笑,笑得净是凄厉。而苏落雪则上前一步,用力朝逐渐疯狂的荀语后颈上用力劈下。阁内那来回飘荡的声音立刻遁去,安静如初。
她瞪着昏死在地的荀语,只脱口两字:“疯子。”
随后,她费了好大一番力气将不省人事的荀语拖到床上,而后拿出一条绢帕将阁内那些看上去价值不菲的首饰包了起来,收入囊中。
寻宝的同时,她不时变幻着声音,时而娇腻,时而低沉,似故意让守在外头的人听见。
“小姐,你轻点…弄痛小人了…”
“别动,我会轻点的…”
守在外的侍卫与安嬷嬷的脸上皆露出暧昧的笑意,小姐这还是第一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呢。看来今后这男子是要得到小姐的宠爱了…


第二章 谋中惊(2)
夜幕低垂之时,一名丫鬟捧着糕点与珍肴推门而入:“小姐,该用晚膳了。”
静躺在床榻上人纹丝不动无人回应,丫鬟顿觉不对劲,才要举步上前查看,只觉身后一阵凉风扫过,颈间一痛,瞬间倒地。
苏落雪看着又一个被她解决的人,嘴角露出丝丝微笑,昏黄的烛火映射在她的脸上,淡淡的殷红乍现。
她将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下收好,又穿上方才被她打晕的丫鬟的衣裳,怀里揣着价值千金的珠宝于漫漫黑夜中悠然行走。由于夜色黯淡无光,一路走来,并未有人察觉她的异样,更重要的是偌大一个侯府无数丫鬟奴才,又有谁会注意她这样一个面生的丫鬟呢?
凭着进来之前小虎给的南昭侯府的地图一路畅通无阻,他们还真是有心,似乎预谋盗窃南昭侯府很久了。当贼,她平生第一次,却一点也不如想像中的惊险刺激,不免有些失望。
转过朱墙粉壁,又见长廊,如巨龙蜿蜒而下,看不到尽头。
“你是哪阁的丫头!”身后传来一声厉喝,苏落雪顿时一阵僵硬,随即平稳呼吸转身,恭敬的垂首道:“奴婢三小姐语阁的丫鬟。”
张嬷嬷锐利的眼神上下打量了眼前的苏落雪,飘逸的刘海时不时被风吹起,那灵动的眼眸若隐若现,甚为可人。严肃的嘴角出现一抹满意的笑,点了点头,便说:“你,随她们一起去洛阁。”
“洛阁?”眉头一蹙,脑海中努力搜寻这个陌生的字眼。目光不时扫向张嬷嬷身后的一群与自己衣着打扮相似的女子,还在考虑要不要随她去时,张嬷嬷已经不耐:“还不后面站着去,呆愣着做甚?”
“是,嬷嬷。”为了不打草惊蛇,她立刻站进那群丫鬟之中,一边走还一边盘算着找机会溜出去。可是这一路上却没有一个机会能逃,来来往往的奴才也越来越多,越往前走,愈发的灯火通明,但见红墙金脊,宫灯高挑,丽影翩跹。
张嬷嬷恭敬的站在屋外低声道:“二少爷,人都到齐了。”
“嗯,进来吧。”慵懒而低沉的声音穿透白棉窗纸传来。
张嬷嬷这才放胆子推开厚重的门,领着身后数十名婢女进去。门才被推开,烟雾匍匐缭绕,香气扑鼻而来,似海棠,似麝香,似莲花…每走近一步,便变幻着一种香味,实难令人猜透此香为何。
汉白玉砌就的浴池,水声潺潺,映着宫灯的水波晃动,明如月光,璀璨的金光布满一室。
池壁上倚靠着一名男子正闭目养神,发丝半湿,零落的覆在耳侧。晶莹的水汽凝成水珠沾在他的睫毛上,那纯如雪的白皙肌肤吹弹可破,微挑的嘴角为他凭添了几分不羁的风姿。与生俱来的贵气衬的他完美无缺,犹如暗色中绽放的一朵诡异奇丽的曼陀罗。
而苏落雪早在第一眼见到池中男子那一刻便已呆住,伫立于原地无法再移动分毫。这样一个男子,只能用美来形容,美得根本不像是个男人。
几名丫鬟以赤足下水为他轻搓身子,另外几名丫鬟跪在池岸两侧,朝池内洒着花瓣,娇艳欲滴的月季花瓣荡漾在池水之中,芬芳怡人。
“干杵着作甚?还不给二少爷搓背揉肩?”张嬷嬷瞪了落雪一眼。
这才回过神,她轻步走向池边跪坐着,探出纤细柔嫩的手为其揉肩。由于从未伺候过人,她揉的有些吃力。
“一名丫鬟竟有如此纤纤玉指。”二少爷的声音不疾不徐的传来,苏落雪的手顿了片刻,正想编造一段凄苦的身世来解释自己这双从未做过粗活的手,二少爷却转移可话题:“你的名字。”
“苏三。”看他不深究,终于松了一口气。
“苏三?在家排行老三?”
“嗯。”
“家境本中落,为了养活高堂故而卖身进府?”
她一愣,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的后脑勺,没想到他竟然把她想要编造出来的凄苦身世三言两语的说完,她不禁有些哑然。
见她良久不答话,张嬷嬷出声提醒:“二少爷问你话呢。”
“好了,你们都出去候着吧。”二少爷手一扬,池中水花溅起,几点洒在落雪脸上。室内的丫鬟与侍卫纷纷退下,她也待起身,二少爷却叫住了她:“苏三你留下。”
“不知二少爷有何吩咐…”她的话未落音,二少爷已经转过身,一双墨色的眸子闪烁着桀骜不驯的神色,光彩潋滟。
她深深吸上一口凉气,下一刻她已经被一双强健的手臂拽向浴池,狠狠栽下去的同时,怀中紧紧揣着的珍宝也随之掉落。
顿时,满池珍宝遍布,二少爷的目光饱含着无限的审视。
栽入池中的苏落雪灌了好几口水才稳住身形,对上那双清冽的眸子,心下一急,扬手便朝二少爷的项颈劈了下去。
这是今日劈的第三个人,可他却不像前两个那样昏死过去,而是依旧如常淡漠地看着她,眸中蕴含愠怒。
此刻方知大事不妙,应当逃为上策,她慌乱中从池中随手捡了件珍宝,不管不顾的飞身出池,由那扇半敞着的窗口跳了出去,整个人投身进那茫茫的黑夜。
池中的二少爷竟也没有命人前去追,只是凝着那扇早已人去楼空的窗,深邃的目光蔚蓝如海,若有所思。

尽管二少爷没有下令缉拿苏落雪,但是周围的侍卫瞧见满身是水狼狈而逃的她却仍旧追了去。苏落雪轻功不俗,洛阁曲径交错,灌木丛草可蔽人,又熟悉南昭侯府地形图,故而很轻易避开了侍卫的追逐。
夜凉如水,静谧无声。
她躲在灌木丛中的一棵大树后,紧紧攥着手中一颗慌乱中捡回的夜明珠,望着手中这可在黑暗中依旧散发着细微的光芒的物件,苏落雪很庆幸没有全部打水漂,否则一天下来全白忙活了。蹲在草丛中偷偷向外望去,四周寂静无声,唯有黑夜伏在枝头的夜枭正凄厉鸣叫,令人不寒而栗。
看样子那群侍卫已去别处搜寻,她微微松了口气,捋了捋早已湿透的发丝,正想起身却听见一声细微的冷笑,她立刻缩了回去,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太大声响。
“她的如意算盘倒是打的响,掌控了大半个朝廷还不满足,还妄想连南昭侯府一齐控制…苏落雪此番遇劫,想必苏后早已暴跳如雷,却只是秘密搜寻其下落。”
“南昭侯的影响力是天下皆知的,苏落雪遇劫不仅是苏后的耻辱,更是荀家的耻辱。他们怎会将这份耻辱公诸于世,张榜寻访?”
明显是两个男人的对话声,他们的声音很低沉,在寂静的黑夜中却是字字清晰入耳。
“不过很奇怪,你为何没有按照计划杀了她…”
“那个丫头,很有趣…”
听到这句话,他不禁有些好笑,声音微微提高:“有趣?你不知此番放了她,极有可能让整个计划打乱…”
那人打断他的话,“这件事我自有分寸,谅她一个苏落雪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苏落雪的手隐约有些颤抖,原来那天劫她的人并非匪寇,而是早就预谋要杀她的!
她一向知道苏家权倾朝野,仇敌也自然不少,可此番对话让她感觉到一场极大的阴谋正在秘密进行着,而且这阴谋背后的支撑人绝对不简单。
她屏住呼吸,继续往下听,可是黑夜中却再没了一丝声音,唯有黑夜的冷风吹拂着她的衣襟。
这两人其中至少有一人是这南昭侯府之人,且身份绝不简单,到底是谁,竟然密谋至此。她是否该回去禀告姑姑,注意一下她一直极为信任的南昭侯呢?
可是,一想到姑姑曾经和南昭侯的那段皇室秘闻,她就放弃了。
关于姑姑与南昭侯之间的事,在苏家一直甚为忌口,可他们之间的事却也是天下皆知,只是放在心中不敢言罢,毕竟如今的南昭侯功高震主,是为三大门阀之首,苏家权倾朝野,门生无数,胆敢妄言者后果可想而知。
苏落雪对这段过往也是曾从父亲的口中探得一些皮毛,南昭侯与姑姑本欲成亲,可最后姑姑却成了帝君的后。
姑姑与南昭侯关系匪浅,她这样贸贸然跑去告发南昭侯有反她之心,必定无人会信,唯有拿着真凭实据方能使人信服。
渐渐地,四周唯剩下萧瑟地风声,那两个隐在黑暗中交谈的人已无踪迹,苏落雪捏住手中那颗夜明珠,暗暗做了决定,要夜探南昭侯府。


第三章 府中秘(1)
夜色朦胧,南昭侯府的华灯在风中摇曳,一身黑衣蒙面的苏落雪凭着小虎给的南昭侯府地形图,熟悉的穿梭在府中,以卓然地轻功飞檐走壁,最后停在南昭侯荀远的书房。
娇小的身子灵活的飞跃至书房后窗,悄悄推开,翻身而入。
她轻手轻脚地后退着,凭借着窗外射入地那一缕溶溶月光观察书房内的形势,同时也在判断着,如果有密函,南昭侯会将其藏在何处。
书房很大,分里外两间,苏落雪正在考虑从什么地方开始下手,忽觉一阵掌风由身后逼过,她顿时旋身飞转,避开那一掌。
糟糕,书房竟然还有人,难道是南昭侯?
还没来得及多想,又是一招朝胸口逼过,那掌风阴狠,可见招招欲取她性命。
苏落雪深知对手功夫高深莫测,不可恋战,对于他的猛攻,她只是闪躲,欲找到空挡就逃。
纠缠中,她才发现对手也是一个黑衣蒙面人,看来今夜她是撞邪了,碰到同路人。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便过,她暗想不能再纠缠下去,否则将会引来南昭府大批人马,后果不堪设想。
一想至此,她暗暗将内力全数凝于掌心,在连连回避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对手的胸口逼去,那人未料到一直回避的她会突然给他致命一击,当即旋身避过,同时也给了她一个逃跑的机会。
看着即将由后窗逃出的黑衣人,他目露寒光,飞身上前,钳住她的右肩。
苏落雪一痛,只觉全身无力,心中也甚是气愤,他们二人同为入府之贼,他就非要争个你死我活才罢休?气愤之余,猛然转身揭开他脸上那遮了大半张脸的面巾。
淡胧月光,铺洒在他的俊颜之上,美得好似妖孽。
南昭侯荀远的二公子荀洛!
荀洛的眼中泛起冰寒彻骨的杀气,左手狠狠掐上了她的项颈,右手揭开了她脸上的面巾,不由一愣。
苏落雪只觉呼吸困难,却笑看荀洛道:“没想到,二少竟有如此兴致,夜探自家书房。”
“你知道的太多了。”荀洛的声音森森入骨,与那张完美无瑕的俊颜毫不相衬。
项颈间的力道明显增大,她知道,命,已在旦夕间。
“二少夜探自家书房,想必与我找的东西一样,既然我们是同路人,不妨携手合作?”
荀洛像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嗤鼻道:“合作?”
“难道二少想孤军奋战?若今夜出现的不是我,而是南昭侯府的十面埋伏,你当如何?”说到此处,只见荀洛眼中有些犹疑,她乘势继续道:“有些事,还是不要自己亲力亲为的好,也许我能为你代劳。”
其实在苏后将她赐婚给荀家长子荀夜之后,她就秘密探听了荀家的情况,荀远膝下二子一女,荀夜、荀语皆为正妻所出,荀洛为妾室所出,而荀洛自幼性格孤僻,少与外人打交道。她想,荀洛必定有自己心中的谋划,为了保命,她只能与他合作,毕竟在荀远的书房杀了自己对他没有一点好处。
见他眼中杀意渐敛,她立刻保证道:“你放心,我们有共同的目的,合作了必然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我不会出卖你的。”
荀洛盯着她半晌,终是将她松开,“好一张利嘴,我且留你一命,今后你便是洛阁之人。”
未免在书房待的时间过长事迹败露,当下她和荀洛便分头离开了书房,荀洛命人将她安排住下后,苏落雪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是暂时躲过一劫,这才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荀洛今夜的异举。
如果说她去荀远的书房是要找他妄想推翻苏后的证据,那么荀洛去书房又为了找什么?难道目地也和她相同?这也不能呀,荀远可是他亲爹,哪有儿子亲自找老子罪证的。不过她能确定自己是暂时没有危险的,荀洛的眼中对她,没有一点儿杀意,也许真的打算与她长期合作下去。
苏落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寻思了许久都没个头绪,最后还是决定不去费神思量,反正现在以荀洛的婢女身份在南昭侯府算是住下了,这样也更便于自己在府中搜集南昭侯的罪证,而且自己身上也没有钱了,索性在南昭侯府里多筹些钱,以便能安稳逍遥地到达莞城,看看那个胆敢拒婚的华修。
至于这如何筹钱嘛,自然是在荀洛的身上搜刮了…
一想到这,她的脸上便露出了笑意,闭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平平静静地在洛阁待了近十日,苏落雪也就每日早晚到荀洛的屋里伺候他洗漱更衣,没有与他有多余的交流,经过这几日的观察,苏落雪只觉得这个荀洛行踪诡异,性格孤僻阴郁,一张俊美的脸上就像刻了“生人勿近”四个大字似地,更别说她想要从他身上搜刮去莞城的盘缠了。
这让起初还做得挺有劲的苏落雪渐渐不情愿起来,行为渐渐变得懒懒散散,颇有几分罢工的意思,荀洛看在眼里却也当作没看见。
苏落雪心中愤怒,只觉自己是入了狼窝,赔了夫人又折兵。
在府内几日多多少少也听闻一些关于荀洛的事,听下人说起荀洛的母亲乃是南昭侯的小妾阮云玉,由于阮云玉极得南昭侯的宠爱,荀洛的地位与大少爷荀夜几可并肩,只是荀洛自幼便性格孤僻,极少与南昭侯接触,行踪诡秘,若非重大场合,荀洛一般不露面。也正因为如此性格,南昭侯与荀洛的父子情也是淡凉如水,反倒是非常喜欢不受宠的正室所出的荀夜。
府上的下人们说起荀夜,赞美他的话语滔滔不绝,与她在洛城所听到的并无二样,看来这位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荀夜很得人心呀。
这就是苏后为她选的夫婿呵。
苏落雪一边冷笑着一边端着水盆进入荀洛的屋里,屋里烛光璀璨,却不见荀洛的身影。
她奇怪地将水盆放下,推开窗,遥望黑夜苍穹中的一轮新月,现在已是戌时末,这荀洛怎么不见人影,也没听说府上有何宴会,人呢?
虽然疑惑,却也还是坐在圆凳上等他归来,心中也暗暗下了决心,今晚绝对要问荀洛要工钱,赶紧离开侯府。在府上十日间,隐约感觉侯府的水很深,并不像她所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要拿到南昭侯确切的谋反证据单凭她一人之力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如若有个万一,她很可能会命送侯府,她不能冒这个险。
屋内烛光“噗嗤噗嗤”地燃烧着,红泪滴落烛台,她已是趴在红木圆桌上昏昏欲睡,白皙的容颜在烛火地照耀下显得红润如华。
更漏声声,洛阁一切是那么宁静。
门却猛地被人推开,惊醒了苏落雪,茫然地看着荀洛将门关上,他的后背插着一支触目惊心的箭,她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立刻冲到他身边:“二少,您这是…”
此时的荀洛脸色泛白,额头上微闪冷汗,却不慌不忙地将屋内那燃了一半的烛火熄灭。
也许因为荀洛这番冷静,原本有些慌神的苏落雪也平静了下来,站在黑暗的屋子内倾听外边的声音,有细微却繁杂地脚步声响遍整个洛阁。
“帮我拔箭。”此时的荀洛已坐在床上,声音内透着几分阴冷,杀气弥漫。
她没有有犹疑,立刻走上前,摸到他背上的箭柄,用力将其拔了出来,只听得一声痛苦的闷哼,她的手有些颤抖。
“到底怎么回事?”苏落雪满腹疑惑。
“你现在把手上的血擦干净出去,尽量帮我拖延时间。”荀洛也不回话,只是冷静的吩咐着。
她知道继续追问下去只会误事,直觉今晚的事很棘手,便也不多问,立刻冲怀中拿出帕子将手上沾染到的血擦干净,再塞回怀中,平复自己的心绪后便开门出去了。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住步伐,回头,在黑暗中看着正在脱去夜行衣的荀洛道:“今夜我帮了你,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荀洛的声音突然生冷。
“给我银子。”她说的义正词严。
荀洛的手顿了一下,脸上的阴冷已不复见,只道:“嗯。”
得到他的应允,她才松了口气,转身步出屋。
整个洛阁火光四射,许多下人都从睡梦中惊醒,被侍卫们赶出屋内,他们凶神恶煞地在各处下人的屋内搜索,里里外外,不放过一丝角落。翻箱倒柜、磕磕碰碰地声音不绝于耳。
苏落雪镇定地朝前迈了几步,目光在四周溜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正前方一名身着黑袍的男人身上,他负手而立,冷峻如鹰的目光在四处搜寻着,仿若在猎食。
片刻,在四处搜寻的侍卫陆陆续续地回来禀报着。
“大少爷,东厢无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