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曦眯了眯眼睛,摇了摇头,故作神秘一笑。
孙氏也跟着微笑摇头,她知道,闺女但凡要制作新东西之前,都会这样习惯性的神秘一把,孙氏不再追问,眼里却充满期盼。
想到就去做,锦曦不喜欢拖拉。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现代那些先进的萃取工具,但锦曦不觉头痛,人的智慧永远是无穷的,没有现代工具,只要有灶台大锅和空心的茅草竿子,锦曦照样能弄出这些驱蚊草的提取液来。
接下来的功夫里,村里人都瞧见孙玉宝家院门紧闭,没有人出入,灶房烟囱里却一整天都有袅袅炊烟飘出,院子里,也传来不停歇的切剁之声。
两天后的早上,孙老爹来孙玉宝家串门,手里还拎着一只酒坛子。
一进院子门,就瞧见院子中间的小石桌上,摆着一面大大的筛子,筛子里面平铺着一根根筷子粗的东西,外形一致却颜色各异,有红色,白色,黄色,黑色,绿色,还有墨绿色,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奇怪的香味,孙老爹鼻子尖,能嗅出这些筷子样的东西里,混合着艾草和野篙的独特清香气息,但却又摒弃掉了那种呛鼻的气味,闻着让人很舒服。
“大哥,你瞧着这些东西像什么?”孙老太在一旁笑眯眯的道。
孙老爹拿了两根在眼前仔细打量,道:“香烛?”
孙老爹口中的香烛,其实就是过年和祭祀时候烧的那种条状香。
“大哥,你说对了一半,这东西叫蚊香等到过夏的时候,咱拿出来在屋子里点几根,比那火绳驱蚊来的方便!”孙老太解释道,为了让孙老爹更相信,她让锦曦拿了火折子过来,挑拣了其中一根晾晒干燥的蚊香点燃,袅袅青烟从顶端飘出来,艾草和野篙的气息中还混杂着淡淡的花香。
“这是…七里香?”孙老爹讶异,住在山里的人,对山里的花花草草的认识,比外面人要多的去,孙老爹几乎一口就报出了花名。
“哈哈哈,正是七里香。”孙老太笑起来,摸了摸锦曦的头,无不自豪道:“曦丫头说了,用这花香不止不会破坏艾草和野篙的驱蚊效用,还能掩住一些呛人的气味,大哥,怎么着,这法子比咱往年燃火绳要好的多吧?”
孙老爹惊诧,赞赏的目光落在锦曦身上,点头赞道:“哎呀呀,这法子新鲜,细想来也不是太难,那外面的香烛店铺都卖香,可谁也没想过做这样的驱蚊香,嗯,曦丫头这脑瓜子就是灵活,这驱蚊香多做些,山里的艾草和野篙,大嘎公去帮你割,要多少给你割多少,只管放开手去做,好不好啊?”
又被表扬了,锦曦腼腆一笑,看到孙老爹手里拎着的酒坛子上面,还沾着湿漉的泥土,锦曦眼前一亮,指着孙老爹手里的酒坛子,道:“曦儿多谢大嘎公,艾草和野篙暂且还够用,大嘎公怎么拎着一只酒坛子过来了呢?”
孙老爹哈哈一笑,手指敲了敲那酒坛子,跟孙老太道:“我今个过来,就是送这酒来的。这酒坛子弟妹你瞧瞧看,可还记得?”
孙老太接过那酒坛子,在眼前细细打量,梁愈忠和孙氏闻声,也都从屋里出来,站在一旁跟着瞧。
“大哥,这酒坛子底下这标记…”孙老太像捧着珍宝般捧着那坛酒,突然眼眶就红了。孙老爹目光烁烁的盯着那酒坛,也是感慨的叹出一口气。
“嘎婆,这坛酒有何特殊之处么?”锦曦好奇问道。
孙老太收敛住激动复杂的神情,红着眼眶看着孙氏,道:“这酒还是你出生那年,你大伯陪着你爹在后山一棵松树下的埋的,说是等你日后出嫁的时候挖出来,为了怕弄混找不到那棵树,你爹就在树枝上绑了一块红布条。头几年你爹年年上山都会去瞧一下,后来你爹去了镇上做木工,就去了少了些,接着我又生了你妹妹和弟弟,多出几张吃饭的嘴,你爹就回趟家都没功夫,等到你出嫁前两年再去瞧,当年那树林子都长得郁郁葱葱,再找不到那棵埋酒的松树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眉眼乱抛
“这事啊…一直是你爹一块心病哪!”孙老爹感叹道:“这事说来也怪,我往常去后山那片林子放牛,也都会靠坐下松树下歇息,昨儿往那一坐,就觉着屁股下面那土有点怪,找了块尖石头刮了几下,嘿,那土下面就露出一点瓦色,我就接着挖,就是这坛子酒了,还真是稀奇!”
“原来,爹说的是真的?我那会子年轻不懂事,每每听爹说起,还都以为他是在逗我玩呢!敢情,是我一直都不能理解爹的心,他当真给我埋了酒…”孙氏喃喃道,接过那酒坛子,手指轻轻摩挲着,神情不由带着几分黯然愧疚,梁愈忠在一旁轻轻拍了拍孙氏的肩,无声的安慰她。
“好多年的日晒雨淋,当初系在树枝上那红布条早就烂了掉了,嘎公当年找不到也不稀奇。”锦曦道,挽住孙氏的手臂,道:“娘也不必难过自责,如今,大嘎公找到了这坛酒,这也算是嘎公冥冥中有灵吧!娘这酒失而复得,想必嘎公在天有灵,也觉着欣慰了。”
“曦儿说的正是,玉真啊,你可别难过了,你现在怀着身子,可要高高兴兴的才好!”孙老太连声劝慰孙氏。
“愈忠啊,这酒找到了,今个晌午咱爷俩好好来几盅?”孙老爹道,梁愈忠挠着脑袋笑,这酒埋了二十多年了,真正的陈坛老酒,是男人谁都稀罕,何况,孙老爹这也是好心想帮锦曦嘎公完成夙愿。
孙老太连声道好,孙氏也抹了泪,道:“那我晌午饭多炒几个小韭菜。”
锦曦突然笑吟吟过来,从孙氏手里接过那酒坛子。道:“大嘎公,爹,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们能成全。”
“怎么,曦儿也要喝一杯?那可不成,小姑娘正长身子呢,受不得!”孙老爹摸着锦曦的头,笑呵呵道。
锦曦抿嘴一笑:“大喝伤身,小酌怡情,等会子我给倒出一碗来。留作大嘎公和爹对饮,剩下这坛子里的酒,就送曦儿如何?”
……………………………
锦曦得到了那大半坛子的老酒。宝贝似的去了灶房,兴致勃勃的捣鼓起自己的新产品来。
循着记忆里花露水的配方,把几种有驱蚊功效的花草糅合在一起,有七里香,逐蝇梅。驱蚊草,艾草,把这些花草糅合在一起,然后挤出里面的草汁和花汁,跟薄荷的提取液混合均匀,留着备用。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把山泉水在锅里烧沸,盖上锅盖,单留一根镂空的茅草竿子从锅里伸出来。然后从那茅草竿子里一滴滴流出来的就是蒸馏水。
第三步是把蒸馏水跟驱蚊花草提取液混合均匀,再找着四比一的比例,兑入那坛成年老酒。
至此,锦曦的纯天然花露水便诞生了,虽然因为条件的制约。跟现代的各种花露水成分有点差异,但本质是不变的。都是能起到驱蚊的功效,因为加入了薄荷,还能在炎炎夏日带来清凉的体验。
原本锦曦还想加入蛇胆提取液,可那蛇却不易得来,锦曦只好把蛇胆这一项给抹了。
除此外,锦曦还取了好几种香气不同的花,挤出花汁,如此一来,这些花露水便不再单一,跟香胰子那般,有各种不同香味的,顾客们在购买的时候可按照自己的喜好,进行挑选。
当一家子人,还有孙老爹都被邀请过来看锦曦的新成品时,大家伙都吃了一惊,谁都没料到,那坛子老酒竟然还能用到这里面,而且,因为掺和了老酒的缘故,锦曦的花露水闻起来更是醇香四溢,让人爱不释手。
“你爹要看到他的酒,助咱曦儿捣鼓出这些新鲜又实用的好东西来,在天上也能笑出声。”孙老太感慨良久,大家都不做声,但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是赞同的,这才是真正的物有所值,远比全灌进肚子里更让人回味无穷。
锦曦是三月头上回来的,原本只打算回来待七八十来天,没想到这一忙活起来,就呆了整整一个月。在这一个月时间里,她制作出来了一大批东西,有香胰子,洗头的,洗脸的,洗澡的,还有花露水,蚊香,还研究了好多种可供食用的蜂蜜花露,蜂蜜花茶。
后山茶园里的春茶也采摘了,炒出了绿茶,黑茶,红茶,一并装好只等着去镇上就给茶香轩那送去。
锦曦看着孙氏一日日变化的大肚子,再看看孙老太和锦柔,老的老小的小,能顾得过来穿衣吃饭的活计,顺便伺候点菜园子就不错了。茶园基本上是孙老爹和梁愈忠在照看,除此外,两家虽说今年没有春耕,都把土地租出去了,但山坡下还有两块地都种着麦子和油菜,这些都要靠梁愈忠一人打理,实在是忙不过来。
锦曦思考了一番,便跟家里人商议,等回头把这批茶叶送去茶香轩,结算了银钱,便让孙氏在她那些相交的妇人中,雇佣两三个利落的妇人专门打理茶园,孙老爹只要适时的去茶园转转起个监督作用便成,如此一来,梁愈忠这个壮劳力便能省出来,一门心思的打理两家的麦子和油菜。
一家人找了孙老爹过来一道商议了下,都赞成锦曦的这个提议。
眼见着该制作的东西都做的差不多,茶叶也炒好了,锦曦自然迫不及待想要送去铺子里售卖,好根据售卖情况再做后续的调整补漏。
转眼时间已经到了四月初一,再过四天也就是四月初五就是清明节了。
照着这一带的规矩,清明节是重要的节日之一,梁愈忠他们即便跟老梁家分家另过了,也得回去祭拜祖先。
孙氏如今五个多月了,肚子又长了好多,不过因为正处怀孕中期,也相对稳定了些,便跟梁愈忠商议。清明节一家四口都回老梁家一趟。
四月初三的时候,梁愈忠和孙氏,带着锦曦锦柔两姐妹,挎着草纸香烛,拎着各色瓜果供品,去了孙家沟后面的卧牛坡,给长眠在那里的孙氏的爹烧了香,磕了头,孙老太和孙老爹瞧见这一家子如此孝顺虔诚,心中颇感欣慰。
四月初四。梁愈忠架着孙老爹家的牛车,带着孙氏娘三,还有锦曦的那一大批成品。在孙老太和孙老爹的目送下,出了孙家沟。
这一趟是这样计划的,四口人今个先去镇上,把成品送去铺子里,夜里就歇在千里香包子铺。等初五早上再买了东西,回老梁家,烧过香就回孙家沟。
孙记铺子里,因为快要过清明,上门来购置香烛黄表纸的人,络绎不绝。张掌柜和孙玉宝。都在铺子里忙得没有停歇。镇上刘员外家订购了一大批香纸炮仗,孙二虎驾车亲自给送去刘员外府上。
于是,梁愈忠一家四口到的时候。就不见孙二虎,锦曦让锦柔陪着孙氏去了隔壁的隔壁的千里香铺子,自己则和梁愈忠一道,把牛车上的货品往后面的小库房里搬,在这之前。她早把每种货品都挑了几件出来,作为试卖品放在一边。
前面铺子里好不容易忙过一波高峰。锦曦带着那批试卖品来到前面铺子里,张掌柜和孙玉宝都新奇的围拢过来,看锦曦一样样的介绍起这回的新货,主要是新货的效用,如何使用,然后便是如何定价云云。
“二虎跟我说,你这回在孙家沟一待就是一个月,铁定又是在捣鼓新货!还真被我们给猜对了!”孙玉宝把玩着那些花露水,笑嘻嘻道。
张掌柜虽然早已从孙玉宝他们那得知这孙记铺子里的特色货品,都是眼前这锦曦姑娘亲手制作的,但这会子又看到这些竹子瓶里面的花露水,不同颜色和气味的香胰子,张掌柜还是忍不住再次惊羡,看锦曦的目光不由带起更多的敬佩来。
“奇货可居啊!过了清明节,这天气很快便要热起来,锦曦姑娘这回制作的货品,入夏正好大派用场!这几日顾客上门,我就给他们推荐推荐!”张掌柜摸着胡须道,已经和孙玉宝一道,把那些花露水之类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到货架上准备售卖。
“那就有劳张掌柜多费心了,那这里你们先忙着,我先过去千里香那边。”
孙记和千里香中间,隔着一户人家,出了孙记的门,锦曦脚步轻快,几步就走到了千里香铺子门口。
这个时间段,早饭刚过,距离晌午饭又还有一个多时辰,这段空档期孙玉霞他们可以松口气歇息一会。
锦曦进门的时候,琴丫正在给一个男人打包香脆老婆饼,铺子里打扫的窗明几净,没有其他顾客,不顾,其中一张桌子上,却围坐着孙氏,孙玉霞和锦柔。
孙氏和孙玉霞正说说笑笑,锦柔乖乖坐在一旁,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在铺子里到处看,一手捏着一只艾窝窝,另一手拿着一块枣泥糕,粉色的腮帮子一鼓一鼓,显然正吃得欢。
“姐,这枣泥糕比上回娘带回去那块更好吃,你咬一口!”锦柔瞧见锦曦进来,眼睛一亮,把手里的糕伸给锦曦。
锦曦摇头笑道:“这枣泥糕刚刚做出来的热乎劲儿,自然比冷却的口味更佳。姐姐不吃,你爱吃就多吃些。”
“姐,那我回头能吃那个东西么?我这会子吃不下,晌午饭的时候吃,成不?”锦柔开心极了,指着墙壁上画着的图样问锦曦,锦曦笑着摸了摸锦柔的脑袋,声音不由带上宠溺,道:“你难得过来一趟,今个这铺子里只要是你想吃的,姐都让你吃一遍,只要你肚皮够大!”
“大,大着咧!”锦柔高声道,惹得孙氏他们又是一阵笑。
“等会晌午饭就在铺子里吃,大姐,你先吃碗水饺垫下肚子!”孙大虎从后面出来,手里端着一海碗飘香水饺,放到孙氏面前。
孙氏惊讶道:“路上吃了干粮,不饿的,这一大海碗,我哪吃的了啊,大虎你这…”
“姐,你就放开了量吃吧。你可不是一张嘴,再多也该吃得下!这水饺啊是牛肉馅儿的,大虎新捣鼓出来的,一碗十二只,要卖二十文呢,每天定量,顾客们可稀罕了,你还没尝过吧?赶紧尝尝,好给大虎指正指正。是吧大虎?”
孙大虎是典型的好男人,如今还被孙玉霞给锤炼成了灶房一把手。他在一旁除了嘿嘿的笑便是连连点头。
一平碗卖二十文,那她面前的这一海碗得卖多少钱啊?孙氏既感动又心疼:“我随便吃点啥就成,那还让你们这么破费呢…”
“不破费。谁让咱曦儿这么能耐呢,大姐你放心的吃,这铺子的老板是曦儿,我们就是借花献佛,你还怕把她给吃穷咯?”孙玉霞最喜欢拿锦曦打趣。
锦曦也毫不示弱。上去扶住孙氏的肩,笑道:“娘,既然这是小姨和姨夫一番心意,你就吃吧!大不了我再从小姨的月例里面扣了就是了!”
孙氏被这两人给弄得哭笑不得,叹了口气拿起筷子,道:“真拿你俩没办法。好,我吃!”
“这就对了嘛!”孙玉霞和锦曦异口同声道,两人相视一笑。神情皆说不出来的愉悦。
翌日就是清明节,梁愈忠一家四口带着祭祖的东西,在千里香吃过早饭后,便赶着牛车去了金鸡山村老梁家。
牛车刚刚拐进老梁家前面的那条青石板路面,迎面过来一辆马车。跟梁愈忠的牛车擦肩而过。
“爹,刚过去的那辆马车上。那赶车的人我见过,那会子大伯他们从镇上押东西回来,都是租赁那马车夫的车呢!”锦曦跟梁愈忠道。
“瞧着刚才那马车过来的地方,应该就是你爷家,想必是你大伯回来了罢。”孙氏道。
“甭管谁回来,反正我们这四口人祭拜完了祖宗,就回镇上去!”梁愈忠不以为然道,原本是决定祭拜完了就送孙氏和锦柔回孙家沟的,但锦曦和锦柔临时起意,要去镇上扯夏天的衣裳,便推辞了一日。
梁愈忠四人下了牛车,一进门,就瞧见洪氏端着一把小凳子坐在房门口,手里捧着一碗汤水在埋头呼噜呼噜的喝,边上站着梁礼青和梁礼柏,两人眼睛直愣愣瞅着洪氏的碗里,一股肉香味从那里面飘出来。
锦曦轻轻咳了下,洪氏抬起头,瞧见走进来的梁愈忠四口人,洪氏咧嘴一笑,捧着碗站起身。
洪氏穿着一身藕荷色的春裳,肩上还系着一块五彩斑斓的披帛,头发简单的挽起个妇人髻。时隔两月,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已然是大腹便便一副随时准备待产的样子。
眉毛修剪过,又黑又长斜如两鬓,眼窝有点往里陷,让她的眼神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阴郁。高高的鼻子下面那张嘴唇有点丰厚,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上排牙的牙龈。虽略施了薄粉,却还是盖不住她眼角细细的眼纹,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那些眼纹就更密集了,似乎比孙氏小不了几岁,根本不像是二十出点头的少妇。
锦曦目光一扫,把洪氏的装扮纳入眼底,而洪氏的目光,却明显在大踏步进门的梁愈忠的身上转了一圈后,再落在他身后的孙氏娘三身上,笑吟吟道:“唷,四叔一家回来过节啦?路上辛苦了吧?”
梁愈忠目不斜视,嗯了一声,便越过洪氏径直往前走。
锦曦和锦柔一左一右挽着孙氏的手臂走过来,孙氏跟洪氏基本上不熟,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听锦曦说过洪氏新婚没几日就吵着回了娘家,孙氏总不能问‘你几时回来的?’这样的话吧?于是,孙氏只能温和一笑,对洪氏点点头,道:“哦,是礼辉媳妇啊。”就没了下文。
锦曦如今已经到了孙氏的肩膀往上一点,洪氏的身量跟孙氏差不多,她站起身跟孙氏打招呼的时候,锦曦正好扫了眼她碗里的汤,锦曦眉心跳了下。
“大嫂喝什么汤呢?这么香。”锦曦很平常的口气,就像在跟人闲聊时的询问。
洪氏愣了下,随即笑了笑,口里说着:“唷,这不礼辉不在我身边,公公体恤我,从镇上送回来一副猪肚子,婆婆就给我熬了猪肚汤。说孕妇喝猪肚汤对胎儿有好处。三婶这月份也不小了吧,让三叔给弄副猪肚子回来熬汤补补身子也不错呢!”
不知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洪氏说话的时候把那碗口背到了身后。而且她在说话的同时,目光还朝那边的梁愈忠瞟了一眼。
锦曦目光眯了眯,孙氏微微一笑,道:“猪肚汤着实养料充足,你三叔也给我弄过。”
洪氏瞟了眼站在天井旁等这娘三的梁愈忠,掩面咯咯笑了笑,道:“三叔是个会疼人的,三婶你可真有福气呢。”说完。她的眼波又朝那边的梁愈忠飘了过去。
孙氏没有察觉洪氏飘忽的眼神,只觉着被个侄媳妇如此调侃有点脸红,低下头尴尬笑了笑。便不做声。
锦曦接过话茬,道:“大嫂,这里风大,你还是回屋去喝猪肚汤吧,仔细喝了风闹肚子。那就辜负了大伯对你的一番好意了。”
锦曦对洪氏这眉眼乱抛的行为心内不爽,‘大伯’两字故意咬字重一些,洪氏眼神沉了一分,随即装作听不懂,笑道:“曦儿妹妹多虑了,我公公那人最为和善呢。那我就不耽误三叔三嫂了。刚爷还提起了你们一家子,你们还是赶紧去后院吧,回头再请三嫂来我屋里坐。”
洪氏说完。又朝梁愈忠那边笑了笑,梁愈忠的目光却落在里面里堂屋的神龛处,丝毫没有搭理,洪氏嘴角跨了几分,端起碗转身回了屋子。
早在梁愈忠四口人进门的时候。梁礼青和梁礼柏便一哄而散,撒丫子跑去了后院。
锦曦扶着孙氏。轻声叮嘱她注意脚下。
“姐姐,大嫂吃的是猪肚吗?怎跟上回娘吃的那猪肚香味不一样咧?”锦柔压低声问。
孙氏倒没留意这些,只道:“许是炖法不同,又掺和了别的补品的缘故吧!”
锦曦却是翘着嘴角笑了笑,道:“她那碗里压根就不是猪肚。”
“那是何物?”孙氏轻声问。
甭管那汤里面掺和了什么补品,猪肚的色泽锦曦都能一眼认出来,谁让她的早点铺子里,如今又加入了煨汤这一项呢?晌午饭和晚饭的时候,铺子门口那只比人还要高的大缸里面,可是煨着各种滋补的汤水哦,有干菌老鸭汤,猪蹄黄豆汤,猪肚枸杞汤。
锦曦思忖了下,道:“我这会子也不能确定,不过铁定不是猪肚就是了。”锦曦道,从那汤里漂浮这的嫩红肉片来看,锦曦心内闪过一个猜测,眉头下意识皱了下。
很快便穿过了里堂屋的侧门,来到了后院。
后面院子里,饭堂的那把八仙桌抬到了院子里,老梁头正带着梁俞驹兄弟站在桌边忙着裁草纸,裁好的草纸,要用一种正方体木制的大宝印,在草纸上面重重的压一下,大宝印的底部凿了整排的圆圈圈,被重重压过的草纸上面,会留下一排排一列列整齐的圆印记,每一个圆印记象征着一文钱。
灶房门口,谭氏正指挥着金氏杨氏在那淘米洗菜,不见梁愈梅和梁锦兰的身影。
瞧见梁愈忠一家四口进来,梁俞驹头也不抬,直接无视。
“哟哟,今个什么日子,咱家做清明,怎么把老三一家给招来了?”自打闺女和婆娘都被锦曦明确拒绝,并因锦曦而掉入天井后,梁愈林便在心底把梁愈忠一家四口很恼恨上了。
“二哥说话真奇怪,照你这般说,那我分出去另过,就不是老梁家子孙了?”梁愈忠也没跟梁愈林客气,直接就顶回去。
梁愈林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目光在孙氏和锦曦姐妹身上扫过,轻蔑道:“都分出去那铁定就是不一样的,祖宗们心中那也有个亲疏远近的评判不是?再说你来就来,拖着婆娘带着闺女的,摆明着几张大嘴回来啃咱一顿饭啊,这可不地道!”
梁愈忠气得眉头紧皱,他们四口人一路颠簸来这,就是为了履行晚辈的义务给祖宗烧把纸,真没想要啃老梁家一口饭,甚至一口茶。
梁愈忠还没来得及反驳,锦曦已经开了口,看着梁愈林,讥诮一笑,道:“我爹和二伯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分出去也只是个形势罢了,哪有什么亲疏远近之分呢!不过咱老梁家祖宗要真地下有灵,八成早被二伯你给气背过去了,为何呢,就为二伯以往做过的那些糊涂事,把爷奶都给气到了,祖宗的脸估计也都给抹黑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他不碰,怎么生?
梁愈林时常去镇上转悠,也晓得锦曦他们在镇上开了一家早点铺子,为了考察千里香的买卖如何,杨氏还拨付了五十文钱,派梁愈林在千里香斜对面的一家茶馆里蹲点了一整天。
梁愈林这一整天里的观察发现,千里香的买卖很红火,全天候营业。回来他跟杨氏一合计,决计让杨氏和梁锦兰都去千里香。
杨氏混个差事拿钱,总好过日日在谭氏眼皮子底下转,什么盼头都没有。而梁锦兰去铺子里,则是因为隔壁孙记的那些人,跟文鼎是好友,肯定时常有走动,如此一来,梁锦兰就有更多的机会跟文鼎接近。
为此,梁锦兰还在梁愈林和杨氏那里下了保证,只要能创造机会让她常见文鼎,凭着她的样貌和手段,不出几个回合铁定能把文鼎给拿下来。到时候,再跟老梁头他们来个分家另过,因为二房跟方掌柜就是姻亲,,到时候一家子全搬到镇上去过好日子!
只可惜,这第一步才刚刚迈出去,就被锦曦给明确驳回,而且锦曦态度坚决的,没有一丝可供商议的可能,维持,梁愈林一家可是真把梁愈忠一家恼恨上了,再不必假客气了。
“臭丫头,你怎么一上来就咬人哪?老子做啥事还轮不着你这乳臭味干的臭丫头管,死一边去!”梁愈林额头青筋暴突,冲锦曦大吼,若不是碍着梁愈忠的面,他早就过来轮耳光了。
锦曦丝毫不被他这副样子吓住,冷笑了声,道:“到底是谁先咬人?我爹带着我们四口人大老远回来过清明给祖宗烧香,一进门就挨二伯的讽刺。凭什么?”
“嗨,老子都还没跟你计较,你倒越发不依不饶来着?臭丫头,长辈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有爹生没爹教的鬼东西!”梁愈林停下手里正裁的草纸,作势就要举起巴掌,孙氏吓得赶紧把锦曦往自己身后拽,梁愈忠猛地沉下脸,往娘三前面一站,目光冰冷的俯视着梁愈林,那气势让梁愈林肩膀瑟缩了一下。
老梁头突然把手里的一叠草纸往桌上一扔。拉长了脸怒喝梁愈林:“你多大年纪的人了?怎跟个晚辈这样计较?像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