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俞驹和金氏分别是这两队的领队,最后压队尾的,男的那边是梁礼柏,女眷这边是锦柔,锦曦站在锦柔前面,排倒数第二,在她前面是梁锦兰。再往前,便是梁俞梅和孙氏。
老梁头和谭氏一左一右站在八仙桌两边,只听谭氏一声令下。侧门处全福人杨氏,双手端着一只木托盘,逶迤而来。
杨氏走到八仙桌前,曲起一条腿矮下身,然后谭氏高举起双手。把木托盘上的福礼一样样的,双手端到老梁头手里,再由老梁头,一样样,轻放到八仙桌上。
里堂屋里的男女两队,都寂悄悄的。大家伙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八仙桌前前那沉默却又很有默契的传福礼的三人手上,就连平时最爱捣乱的梁礼柏,都在这样肃穆的气氛下。不敢捣乱。
全福人统共做了六道福礼,取义六六大顺之意。依次端到八仙桌上的是:锅里滚一下的大块肥肉,油炸小黄鱼,黑芝麻糯米圆子,米糕。杏脯和糖角子凑一道,最后一道是红薯饭。
只听老梁头一边摆福礼。口里还在念念有词。
锦曦猜测老梁头这是在念祝祷词,虽然声音极小,基本上是喃喃自语,但耐不住锦曦听力极佳。
在其他人懵然的同时,锦曦竖起耳朵听,费了一番功夫总算听明白了。翻译成自己的语言,大致的意思就是:老梁家的列祖列宗在上,今年不同往年,家中遇到些不顺的事,一切都要精简节约,所以,孝敬你们的福礼,也比不上往年丰盛。
但是,还请诸位列祖列宗有怪莫怪,继续庇佑老梁家子孙,大家同甘共苦,等到把眼下这道难关给渡过去了,来年老梁家兴旺发达,在如何如何的孝敬诸位祖宗云云…
在这些祝祷词中,老梁头还重点提到了梁礼辉的名字,大意就是要老梁家的诸位祖宗们,额外,重点,在这个读书考功名的长房长孙身上,多庇佑些。
锦曦心里暗笑,要是真的泉下有灵的话,这些列祖列宗的,估计怕的不是福礼不丰盛,而是全福人那做菜的手艺。
那滚刀肉,肉皮上面黑乎乎的粗毛还没刮掉,油炸小黄鱼,一端出来就带着一股子焦糊味,杨氏做饭从来就是半生不熟的,黑芝麻糯米圆子看相还不错,就是不晓得里面的部分是不是一团糨糊?子孙媳妇做出这样的福礼来,不晓得老梁家的那些祖宗会不会吃的上吐下泻?回头一想,或许是自己多操心了,自打杨氏生完梁礼柏一跃成为老梁家的全福人后,到如今也有好几年了,想必祖宗们的肠胃被她给磨练出来了吧?
锦曦还留意到,六道福礼中,米糕,杏脯,糖角子,都是锦曦他们买回来孝敬谭氏和老梁头的,这下也拿出来充场面了。
福礼送完,祝祷词也念完了,全福人也退回到女眷队伍里来,接下来,就该轮到长房长孙,老梁家唯一有功名在身的秀才郎梁礼辉登场。
锦曦咋了眨眼,只见这位秀才郎神情肃穆的从队伍里出来,今天的他,穿着一身簇新的深衣,头上还带着这个时代,读书人都爱戴的平顶四方巾,后面垂着几条宽宽的布带子。
梁礼辉慎重其事的轻咳了声,抬起双手,抖了抖那宽大的袖子,然后,修长纤细而泛白的手指,从袖口里掏出一支卷轴来,然后打开,毕恭毕敬站在了桌子前,摇头晃脑的开始诵读起卷轴上的文字。
梁礼辉读的,是他自己做的一篇文章,锦曦猜,他应该是挑了一篇自认为最满意最能拿得出手的来,读给老梁家的列祖列宗听。
只是,苦了锦曦的耳朵,锦曦听不懂纯粹的古言文,就只晓得之乎者也,呜呼哀哉之类的话,被梁礼辉重复了好多遍,真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好长好臭啊,简直比中学校长开会读演讲稿还要折磨人!
对面的男人队伍里,除了梁家四兄弟,其他的孙儿辈都熬不住了,梁礼柏站在那身子开始不老实的晃来晃去。
而自己这边的女眷们,一个个垂着头垂着眼,目光皆落在自己的脚尖上。锦曦听到身旁的梁锦兰在小声嘀咕:“年年都是这一篇,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可不就是嘛,老长老长的,礼辉就不能写出一篇稍微短些的,新鲜些的念给祖宗听么?我都听腻歪了!”梁俞梅也低声抱怨道。
“梅儿姑姑,你的脚疼不?我这脚可是难受死了!”梁锦兰悄声问。
“快被跟我提脚了,铁定肿了,没见我都站不直身子么!”
“哎…”两人同时叹气。
这两人是老梁家女眷里面,裹了小脚的,这样长时间的站立,对她们而言本来就是难事,尤其是这两人还出去逛了大半日的市集,这下就更要崩溃了。
以上的这些抱怨,锦曦听得一清二楚,因为她们三个就站一排,而其他人,或许听不到,因为梁礼辉已经念到了让他自己都忍不住为之动情的段落,脑袋晃得很动感,声音越发的抑扬顿挫,中气十足,没有一丝口干舌燥的迹象。
他的声音,完完全全盖住了底下人的抱怨声,他沉浸在自己的极乐世界里,锦曦看到了他眼角眉梢那种外露的陶醉。
“姐姐,莫打瞌睡!”有一只小手突然轻轻碰了下锦曦的手,锦曦侧眼,瞧见锦柔正朝自己抿嘴偷笑。
“没呢。”锦曦压低嗓音道,她熬不住了,只好垂下头来闭上眼睛好养养神,锦柔这小丫头铁定是担心她打瞌睡,被谭氏逮住训斥,不过,梁礼辉这样子还是没完没了。
就在锦曦腿肚子有点打颤的当口,谭氏突然一声暴喝如平地一声炸雷,把个里堂屋里的梁家人都震的一愣,就连正高声诵读自己佳作的梁礼辉,也嘎然停下了,茫茫然扭头看着火烧眉毛的谭氏。
“混小子,我盯你好一会子了,你夹着个双腿在那扭个没完,作甚呢?”谭氏目光如利剑朝男人队伍里的压尾梁礼柏直射而去。
第一百零九章全嗬裤裆里了

被谭氏这么一声暴喝,愣是最爱捣乱的梁礼柏也吓的抖了一抖,梁俞林和杨氏皆惊愕的看向儿子。
“奶,我肚子痛,怕是憋了一泡屎,快要嗬出裤裆了!”梁礼柏夹紧双腿,吸着鼻涕道。
梁礼青忍不住偷笑出声,被梁锦兰瞪得赶紧捂住嘴。锦曦留意到笔挺站在八仙桌前的梁礼辉,因为被打断诵读,侧脸的神色有些阴郁。
“哎哟喂,人有三急,小孩子家家的可不得憋坏了!娘,就让我带他去茅房吧?正好我也顺道方便下!”杨氏仗着自己是全福人,站出来大咧咧道。
谭氏才不卖杨氏的面子呢,朝杨氏就是一记白眼瓜子:“有你啥事?给我滚回去站好!”
“作死的,瞧你养出来的好儿子,早前饭桌上抢那肉汤跟饿死鬼投胎似的,这会子闹肚子,就你们娘俩事儿多!礼辉文章还没读完,这会子谁都不准离开堂屋,憋不住也得给我憋,不长长记性,叫你下回还不要命的抢肉!”谭氏喝道。
锦曦抚额,谭氏还真是蛮横不讲理啊,这生理需求可不是说憋就能憋得了的,待会梁礼柏拉裤裆里就有好戏瞧了。
杨氏被骂的悻悻退回女眷队伍里,一个劲儿朝对面男人队伍里的梁俞林使眼色。
“娘,别说礼辉念得那啥,咱都听不懂,何况礼柏他一个小孩子呢,缺他一个祖宗也不会怪罪的,您就让他离开一下吧!”梁俞林嬉皮笑脸道。
谭氏还没来得及松口,梁礼柏已经捂着肚子弯下腰,脏兮兮的脸上憋得有点泛青:“奶,我、我快憋住了。要、要出来了…”
他说着,下身已经有了动静,里堂屋里的人都清晰的听见他放出的几个大响屁,紧随其后的,就是山洪倾斜而出的畅快声响,一股子恶臭从梁礼柏身上飘出来,随即便在整个里堂屋弥漫开来。
“奶,弟弟拉裤裆里了!”梁礼青拿袖子捂着鼻子,早已跳开好几步远,指着半蹲在那。小脸扭曲成一团,下身还在噼噼啪啪像炸豆子一样的梁礼柏大呼小叫。
虽然制造者是自己的亲弟弟,但梁锦兰还是嫌恶的抽出香帕子捂住鼻子。往后退了好几步,梁俞梅也表现出极度的恶心。
锦曦锦柔也都抬了袖子捂住了口鼻,梁礼辉如泥雕木塑般僵在八仙桌前,脸色已经极度的阴郁了。
谭氏早已气绿了脸,老梁头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数落谭氏:“你这老婆子,你说你好端端的拿孩子这事拧啥劲儿,你瞧瞧这弄得,像啥事?”
杨氏和梁俞林相向而站,两人眼神交流处,都有一丝幸灾乐祸。谭氏气不打一处来,朝这对夫妇骂道:“你们这对没心没肺的畜生,作死的。还没事人在这偷笑?不麻溜儿的去拾掇了,回头触了老梁家的霉头,我跟你们没完!”
这对夫妇立刻行动起来,梁俞林带梁礼柏去后院的茅房,杨氏去那笤帚和灰土来清理现场的污秽物。大部分污秽物都还在梁礼柏裤裆里。弄得这小子移不开步子,梁俞林只好矮下声把他背去了后院。
“礼辉啊,你接着往下念!”里堂屋的混乱暂告一段落。屋里人重新站好,梁俞林也回了,唯独杨氏和梁礼柏没到,但老梁头已经催促梁礼辉继续往下道。
“嗯。”梁礼辉垂下眼,双手捧起那卷轴,没有任何表情的继续往下念。
不晓得是中间这个小插曲弄的,还是本来卷轴后面所剩的文字就不多,这回,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梁礼辉就读完了,然后把那写着‘锦绣文章’的卷轴,放进八仙桌下面的大瓦盆里,点火烧着了。
梁礼辉回归队伍后,老梁头就又上前,把堆放在桌子上的香和黄表纸,也一道烧了。然后,在老梁头和谭氏的带领下,老梁家三代人齐齐下跪,对着祖宗牌位连磕了十个头。
等到礼毕众人起身,锦曦目光在老梁家人额头前扫过一圈,发现除了老梁头和梁俞忠梁俞洲几个额头前有些淤红,其他人额头那基本都没什么异色,也就是说,也就这三个人是实抵实的磕,其他人也都是做做样子罢了,包括谭氏,包括秀才长孙。
做完了这些,接下来,就轮到最后的放炮仗了,等到炮仗一放完,老梁家的祖宗也就算是接到了家中。
放炮仗,是锦曦最关注的,同时也是梁俞忠和梁俞洲兄弟最为纠结的。
依照往年的惯例,都是由家中最年长辈分最高的老梁头来亲手点燃,今年也不例外。一家人簇拥着老梁头去了前屋。锦曦硬是一手一个,拉着孙氏和锦柔,走在人群的最后面。
在她的印象里,放长长的炮仗,要么是缠在长竹竿上,要么是铺在地上,有些大胆的人还会拎在手里点燃,然后甩出去炸。
但老梁家这边放炮仗,却跟锦曦以前看过的不一样。
在前面的正门口,拆开包装纸壳的炮仗,又被截成好几段。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摆成一个大大的‘梁’字!
锦曦瞥了眼站在人群中的梁俞忠,瞧见他紧张的满头大汗,心道,这老爹不会关键时刻舍身去点炮仗吧?
“爹,给您火,来年咱家一定火!”梁俞驹双手把一根点燃的长香递到老梁头跟前,口中还大喊出一句吉祥话来。
边上的梁家其他男人小子们,就都附和着大喊一声:“火!”
可把锦曦雷的那叫一个…
老梁头笑呵呵接过那香,就要过去点燃炮仗,果不其然,梁俞忠从人后挤过来:“爹,要不,今年就让我来代您老点火?”
“不不不,三哥,还是让我来吧!”梁俞洲也挤过来,大声道。
面对突然杀出来欲抢做‘圣火手’的两儿子,老梁头惊诧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边的梁俞林使劲儿推搡了一把梁俞忠和梁俞洲,翻着白眼道:“你俩抢啥风头?先摸清规矩再抢!”
梁俞驹咳了一声,瞥了眼脸色有点不太好的老梁头和谭氏,摆出一副兄长的样子来说教道:“三弟四弟,咱们双亲健在,这点火的差事,还沦落不到你们。”
“哼哼,狼子野心啊,这会子就露出尾巴来了吧?”梁俞林得意的落井下石,道:“你们俩这行径,是变相的诅咒咱爹咱娘!”
梁俞忠和梁俞洲两兄弟愣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这一心急,唯恐老梁头点炮仗的时候出了啥岔子,便都不管不顾的冲出来,还真是没想太多。
“老三,老四,你们两个这是咋了?都不是小孩子了,咋还总是做些没脑子的事情呢?”老梁头手里拿着香火,看着面前耷拉着脑袋的两人,眼神颇为失望。
谭氏重哼了一声,撇过脸去干脆不看他们二人,老两口的这反应可着实让一腔热血的梁俞忠梁俞洲心里凉飕飕的。
“爹,娘,我们真不是二哥说的那意思,我们就是,就是…”梁俞忠犯难了,为自己辩解吧,又得扯出曦儿的猜测来,假若炮仗放的很安然,那曦儿少不得要被爹娘责难。
不为自己辩解吧,爹娘铁定会误会他和四弟,这还真是犯了难,梁俞忠现在真是后悔没听闺女的奉劝,真不该多操心做这出头鸟。
孙氏站在外围,见梁俞忠如此,也跟着急了,但她又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只得捏了捏锦曦的手。
锦曦把前面的一切瞧在眼中,她如何猜不出孙氏这是在跟她求救,希望她能够想到法子化解梁俞忠的百口莫辩。锦曦明白这些,但是,这回她打定主意不出头。
本来她就已经给梁俞忠打了个响声,可梁俞忠还是要往前冲去做那傻鸟,做神父老好心,也不看看是对的些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
就希望他能够撞个南墙,撞得头破血流再自个回头,只有吃了苦头,才能让他自己去体会到老梁头和谭氏的不公平,他才会铁了心的打定主意跟这边的娘三一条心。
最后,梁俞林把梁俞忠和梁俞洲俩兄弟给推到了一边,他和梁俞驹也不约而同的往后站,还招呼着小子们往后靠,因为老梁头拿着香火,已经在那炮仗摆成的大大的‘梁’字边上站定,要点炮了。
老梁头口里念着吉祥如意的祝祷词,从梁字左上角那一点开始,依次点燃,每一笔一划中间,都有引火线连着,老梁头点着了火,也闪到了一边。
然后,老梁家正门前的青石板路面上,便接连着响起响亮的鞭炮声,那声音出奇的大,跟小雷管似的,震得人耳膜都发疼。
一般的炮仗都没有这般响亮的,锦曦想,她越发的肯定这炮仗在制作过程中,里面的原料配比,绝对跟那些老字号的正规炮仗不一样。
炮仗声响之大,将老梁家隔壁左右的邻居们都引了出来观看,看着那些人新奇又羡慕的道议声,老梁头觉得倍儿有面子,先前的一些列不愉快,也被这炮仗的阵势给轰走了。
第一百一十章谭氏的宝贝,我不稀罕

锦曦和锦柔都捂着耳朵站的远远的,孙氏两手也分别罩在怀中俩闺女的耳朵上,那边,震耳欲聋的炮仗声,好不容易停歇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石和硫磺气味,老梁头看着那一地炸开的红色炮仗壳,乐的嘴巴都合不拢。
“爹,听见没,咱村接祖这炮仗,就数咱家的最棒!刚隔壁那家的人还跟我打听来着,问这这好货是从哪里搞来的!”梁俞驹捏着耳朵垂,凑到老梁头身边,大声道。
“这炮仗,比往年的都强,老大,你这事办的不错,不错啊!”老梁头红光满面的道。
锦曦看着梁礼青和换过衣裤后的梁礼柏,在那一堆炸开的炮仗壳里翻捡着,心道,这一挂炮仗就算顺顺利利燃放完了,但毕竟是黑货,总有那么一挂或几挂会存在潜在的危机的。
这就要看梁俞驹时运好不好了,要是时运不济,卖出去的那些炮仗出了岔子,他照样倒大霉!
祖宗接回来了,一家人也从前面散了,梁俞洲跟着梁俞忠一家四口人回到了西屋,两兄弟好长时日未见,有好多话要说。
今个刚刚把祖宗接回家,归家后的第一顿晚饭还得全福人来做,金氏打下手,孙氏自然就回了西屋。
“三哥,三嫂,你们这屋…哎!”梁俞洲进到孙氏和梁俞忠的屋里,看了眼屋里破败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
“三哥,咱娘怕是真上了年纪,自家的屋子都不经管,哎!”其实梁俞洲没说的是,他在这期间有好几回路过三哥三嫂这西屋。看到里面这副样子,都想过来收拾下,几回都被谭氏阻挠住了。
谭氏的理由是,梁俞洲一个大老爷们,不能做这些事,要不将来娶了媳妇会被媳妇给压制住的!可谭氏自个,又也不照看!
“嘿,没啥,走,咱上曦儿那屋说话去。我跟你三嫂夜里也歇那屋呢!”
梁俞洲先是看了眼梁俞忠和孙氏的屋子,惨不忍睹,然后来了锦曦的屋子。见到那张床和临时拼凑的铺盖,道:“你们四口人,就睡这样的地方,那也忒挤了!”
“挤挤更暖和呗!”锦曦打趣道。
孙氏也笑了,道:“夜里倒也热闹。”
可梁俞洲还是觉得这样很不妥当。道:“我还是瞅着这铺子不稳实,指不定一个翻身就掉了来了!三哥,要不你睡到我那屋去吧,反正我一个人住,床也大,就别挤着嫂子和孩子了。咋样?”
本来弄成这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想到能够让妻女夜里睡得宽敞些,梁俞忠也动了心。道:“成。那我夜里就跟你那睡去,咱哥俩好好说会话!”
这边,五口人正说在兴头上,东窗外面,突然传来梁礼胜的声音:“三婶。咱奶让你去灶房烧饭,要快!”
孙氏惊讶了。不晓得今晚这顿饭,谭氏怎么会喊她这个‘不详人’去做?往年的今日,她都是远离熟悉的灶房,一个人在屋里坐冷板凳的。
不是有杨氏和金氏在忙乎吗,这是怎么了?孙氏还没多想,外面,又有人在使劲儿的拍打着窗户朝里喊,这回,换做的是梁俞梅的声音。
“三嫂,娘让你去灶房拾掇晚饭,你还磨蹭啥呀?存心让一家子人吃不上晚饭是不?”梁愈梅一边拍打着窗户一边气急败坏的大声嚷嚷。
“五妹,发生啥事了,灶房那不是有大嫂和二嫂在吗?”问话的是梁愈洲。
听到梁愈洲的声音,梁愈梅的语气稍稍有所收敛,隔着窗道:“四哥也在啊,还不是礼青礼柏那俩小子出了岔子,爹让二哥去请李大夫了,大嫂二嫂那都脱不开身,灶房没人管,要不,咋会让三嫂去呢!”
这话说的,让人孙氏去烧饭看样子还是万般不得已的嫌弃…
“那两小子出了啥岔子?”梁愈忠问。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有大哥二哥在,三哥你就崩操这些闲心了,还是催催你婆娘赶紧的去弄饭吧,磨蹭的啥样!”
孙氏已经在准备出门去灶房了,被梁愈梅这阵声响弄得愣了下,也没计较太多,忙地朝窗外道:“梅儿,你先去跟娘说一声,我这就去灶房!”
“五妹,三哥也是一片好心,你这是什么口气跟三哥说话呢!”梁愈洲有些不满,梁愈忠朝梁愈洲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别再多说,梁家兄弟们谁不晓得这个幺妹,可是娘的心头肉,况且做哥哥的,本来就没必要在语气上和妹妹做多计较。
梁愈洲只能按住心头的不满,站起身,道:“三哥,我去前屋那看看那两小子咋回事!”
梁愈忠也随即起身:“我跟你一道去。”
梁愈忠和梁愈洲二人去了前屋,这边,梁愈梅似乎还在东窗外面没走,锦曦可忍不住了。谭氏稀罕梁愈梅,当她是宝贝,那是谭氏一个人的事儿,凭啥要普及推广到全家人?锦曦可不买梁愈梅的账,谭氏的宝贝,她才不稀罕呢!
锦曦目光一转,起身就朝东窗去抄起一旁支窗户的棍子,顶住窗户往外就是使劲儿一推。
“哎哟,我的鼻子!”窗户外面响起梁愈梅的尖叫,锦曦哼了下,故作惊讶:“呀,小姑,你咋在这底下站呢,我还以为你走开了去跟奶回话了呢,你说你,哪里不好说话,咋站在这窗户下面,还好我没使劲儿!”
锦曦撞了梁愈梅的鼻子,不止不道歉,还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梁愈梅正顾着酸痛的鼻子,对锦曦的数落只能瞪着白眼珠子以示不满。
“死蹄子,你就是存了心的!”梁愈梅捂着红通通的鼻头,恶狠狠道:“我要去告诉我娘,要你好看!”
“小姑,你可别血口喷人,我好端端的撞你做啥?撞了你对我有啥好处?”锦曦笑嘻嘻道,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我做侄女的不小心撞到了姑姑你,姑姑你不包容我这晚辈就算了,还要去我奶那里告状,你说你丢不丢人?这事要是传到外面去,人家可不是笑话我,而是笑话你个大姑娘家小肚鸡肠,那些大户人家哪家不是要求媳妇儿端庄贤淑的?你这样子跟我一个小孩子家斗气,那可不好哦!”
提及婆家二字,胖姑娘梁愈梅的脸颊刷一下就红了,当下是又气又恼:“你个死丫头,羞不羞人,这样的字眼还挂在嘴边上说,算了,这一回我就不跟你个晚辈计较,要是再有下回,我可不饶了你!”梁愈梅气哼哼道,又朝屋里扯了一嗓子催促孙氏,踩着一双小脚,扭身笨缓而去。
锦曦瞧着梁愈梅的缓缓离开的背影,暗暗咂舌,这样庞大笨拙的身躯,所有的重量就承受在她脚下那一双三寸金莲上,做为她的那双脚,真是可怜!
这个时代那些大户之家还是时兴女子裹小脚的,裙摆下三寸金莲若隐若现,是大众的审美观所向。但庄户人家就不作兴这个,求娶媳妇要大脚,不耽误家里家外的活计,家中闺女也要大脚,将来好许家境差不多的婆家。
老梁家以务农为生,经商为辅,家中女眷一律大脚,除了梁愈梅和梁锦兰二人。
梁愈梅是家中幺女,谭氏自然会把最好的资源留给她,打小就裹小脚,家里家务活计从来不要她做,外面田地里的活计那就更舍不得,梁愈梅虽是农家女,但却是过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
可是,梁愈梅和梁愈忠梁愈洲一样,都遗传了老梁头黝黑肌肤的基因。谭氏给她恶补,又缺乏运动,导致才十六七岁的芳龄,就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大胖妞。
“曦儿,下回可不得这样毛手毛脚的,你小姑那,你奶都舍不得碰她半根手指头呢!”孙氏收拾好,出了西屋,走到窗户外面,看锦曦还站在那,便听了下低声叮嘱了锦曦几句。
锦曦吐了吐舌头,原来孙氏瞧出来了她刚才是故意撞的?
“嘻嘻,娘,我晓得了,您赶紧去吧,我一会子也过去帮你打下手!”
……………………………
锦曦牵着锦柔,刚刚走到灶房门口,就听见一帘相隔的灶房里面,除了炒菜噼啪的声响外,还有谭氏训斥孙氏的话语声。
“作死的,别以为你娘家兄弟几个合伙开了个铺子,你那腰杆子就也跟着硬起来了,就想骑到我儿愈忠的头上去,我告儿你,你想都别想,趁早死了这个心!”谭氏语气少有的凌厉。
锦曦第一反应就是冲进去为孙氏解围,转念一想,锦曦对锦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锦柔站在外面,她想看看觉醒后的包子孙氏会如何应对谭氏的责难。
雏鹰总有一天要展翅自己飞翔的,包子也一样。
第一百一十二章灶房里的战争
“娘,你老说话可得有凭有据,我哪里骑到愈忠头上去了?哪里对你儿子不好了?你给我摆出来,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锦曦听着,觉着很满意,孙氏这回的反应不像是包子的反应,最后那句话,是锦曦常挂在口头上的,被孙氏给学去了,用在了这里。
“哼,去了一趟山旮旯里,回来还跟我拽文了?也不嫌燥的慌!”谭氏嗤笑。
孙氏不跟她在别的地方多做口驳,只道:“娘就说说我到底哪个地方做的不好?亏待了曦儿爹?”
“作死的,你要是不记得,那我就说给你听!我问你,今个上昼你们回家来,为啥是你带着俩丫头片子走的最前面?把愈忠给撇后面垫底?”谭氏质问。
上昼进门的事儿?孙氏愣了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
“娘,你老真的误会了,不是我们娘三撇他,是他在门口踩到了狗屎,在那弄鞋子,催我们先进屋来给你和爹问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