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败家娘们,偷懒卖坏死馋嘴还赖上愈梅,再跟这磨叽,晌午饭别指望!”
“不添就不添嘛,干啥把火气都撒我身上呢,真是的!”杨氏小声嘀咕着,扭身去了灶房。这边,谭氏瞪了眼孙氏,板下脸转身也回了东厢房。
“哎,你咋一个人跑了呢?把孩子们撂这算个啥嘛?也不招呼孩子们进屋歇口气?”老梁头很不高兴,朝谭氏背影喊。
“去山旮旯里转一圈回来还金贵了?回自个家还要人招呼?我就不招呼,爱咋地咋地!”声音传来的时候,人已经摔门进了东厢房,梁愈忠又是一头的雾水,这欢天喜地的回来,大包小包的礼品,咋还是讨不到好呢?梁愈忠目中的神采暗淡了几分,站在那耷拉着脑袋。
“哎,你娘就是这脾气,婆婆嘴豆腐心。她瞧你们回来,这心里是高兴着呢,那啥,老三啊,你们把东西安顿好,就回自个屋歇口气,洗把脸,喝口茶,一会子咱就开饭了,啊。”
老梁头出来打圆场,又逗了下锦曦锦柔,感叹道:“她嘎婆那照顾的好啊,这俩孙女这一趟回来,都长了个头了!”
孙氏笑了笑,吩咐梁愈忠:“他爹,咱把礼品都送去娘那屋吧,回头再回自个屋歇着。”
“你带着孩子先回屋去,这些东西我来拿就成!”
孙氏迟疑了下,点点头,只留了一家四口的衣物包袱卷,便带着锦曦锦柔去了西厢房。
“娘,包袱卷我来拿,你抱棉絮呗!”锦曦扯住孙氏,示意她把梁愈忠肩上的棉絮接过来,孙氏立马意会,接过棉絮就去了西厢房,毫不停留。
这边,正待转身的老梁头瞧见这一幕就诧异了,指着西厢房问梁愈忠:“老三,这是咋回事?咋回自个家还带着被褥呢?你们那屋啥东西都是现成的,咋还从你岳母那带被子回来?被人瞧见,得笑话咱老梁家!”
“爹,您别多心,这新棉絮是咱老早就想给孩子们床上添床,恰好她嘎婆家今年打了几床,就匀了一床给咱,正好给俩闺女盖上。”
晓得棉絮不是梁愈忠他们自个掏腰包买的,而是孙家免费给的,老梁头也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背着手回了东厢房,留下梁愈忠在那搬礼品。
西厢房里,孙氏娘三个刚一进屋,瞧见这满屋的景况,都愣在了原地。
门一推开,扑鼻就是一阵霉味,小窗户紧闭着,光线灰暗。锦曦首先走过去,支起窗户。
光线照进来,照见屋里少的可怜的几件家具,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土巴地潮潮湿湿的,有的地方还结了一层白色绒毛状的东西。
还好床上的帐子已经取下,和被褥一起被孙氏离开前,折叠好收到了一旁的箱子里。不过,箱子盖却是半开着,里面的被单拖了一角出来,显然,他们不在的时候,这屋子被人翻过。空空的床上,那些叠着的稻草,乱糟糟的,一看也是被人翻动过的样子。
第一百零四章家宅难平
莫非,谭氏和杨氏她们,天真的以为孙氏会有家当藏在这些箱子角和稻草下面?锦曦心想。
孙氏肩上的棉絮没地方搁,就放到稻草上去,突然,稻草底下响起一阵吱吱的闹动,一只超肥的老鼠从里面窜出来,一下子就跑的不见了。
锦曦锦柔被这吓了一跳,两人都怕老鼠,吓得紧紧搂在一起。
孙氏气的翻开那稻草,这些,就连她自己都吃惊了,稻草下面还藏着一窝还没睁眼睛的嫩皮小老鼠,缩成一团蠕动的粉色物体。
虽然之前锦曦就猜测过这屋子里,谭氏他们肯定不会照拂,可没想到,竟然破败到了如斯境地。锦曦心跳慢了半拍,锦柔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这就是老梁头口中的,现成的屋子,拎着衣裳就进来住?锦曦冷笑,孙玉霞她们的估测还真是一点不假,她们一家四口出来这几个月,这屋子根本就没人照拂!
孙氏压抑着快要破胸的愤怒站到一旁,搂着那棉絮,道:“柔儿别哭,这老鼠窝就搁这,留给你们爹回头好好的瞧瞧!”
东厢房里,老梁头和谭氏,一左一右坐在窗前的桌子边,谭氏喝茶,老梁头抽旱烟,在他们中间的桌子上,各种点心,干果,用红线串着的酒坛,整包的烟丝,以及扯给谭氏的布料,堆得跟小山似的。
“老三,买这些东西回来,你们破费了不少吧?除了曦儿嘎婆给的那些,其他都是你们自个掏的银钱置办的?”老梁头叼着烟杆子问。
梁俞忠站在他们跟前,挠了挠脑袋憨厚一笑,为自己能够有能力孝敬爹娘颇有点自豪,道:“是的。是咱自个挣得,也没花销多少,这不过年么,曦儿娘和我就商议着,怎么地也要给咱爹娘置办点像样的礼品孝敬下!”
老梁头点点头,没往下说,坐在他对面的谭氏冷笑了下,搁下茶杯,目光严厉的盯着梁俞忠,道:“我们做娘老子的。生你养你还给你娶上了媳妇,受你再多的孝敬,那也是该!”
梁俞忠不敢再挠脑袋了。垂手站在下面,恭敬而又有些忐忑的等着谭氏下面的话。
谭氏睨了眼桌上那堆礼品,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挣了几个银钱就得瑟,买这一大堆花里胡哨的玩意儿。那哪还有银钱交给我?”
梁俞忠愣了下,他这回来一高兴,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几个月前和孙氏去孙家沟,跟老梁头他们说好的是过去看守茶园,一年五两银子,两个人就是十两。吃住啥的那边包了,春耕农忙秋收啥的,两口子还得赶回来帮着做活。
老梁头和谭氏正是相中那十两银子的纯钱。也不耽误农忙,还能节省四口人的口粮,便松口让他们去了孙家沟。
谭氏就琢磨着,如今回家过年,虽说才两三个月的光景。但怎么着也能接点现钱吧?
“说好一年两人十两银子,这才勉强做了一个季度。那边倒也厚道,给我和曦儿娘结算了一个季度的工钱,一共是二两银子外加五百文大钱。买这些礼品杂七杂八的,花去快一两银子,儿子这还剩下一两五百文,一文不少全交由娘保管!”梁俞忠照着之前跟孙氏和锦曦他们约定好的,把账目报的清清楚楚,然后,从身上掏出一两五百文钱,放到谭氏面前。
老梁家人口多,往年过年鸡鸭猪肉都是家里自产,去市集买些其他的年货,也就花个一两多银子,二两银子还不到。
这要是搁在往年,梁俞忠交上来的一两五百文就已足够过年,但今年不一样啊,家里后院猪圈牛棚鸡舍可都是空的呀,今年过年出了菜园子里的大白菜不需买,其他哪一样不得拿银子去换?一两五百文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爹,娘,你两这是咋的了?儿子这身家都搁这了,身上可没敢私藏啊,曦儿娘那边的包袱里,也就几件换洗的衣裳!”梁俞忠道。
谭氏瞪了梁俞忠一眼,气呼呼道:“你个没用的怂蛋,孙家那边给你灌啥迷魂汤了?出去转个一圈回来,大钱没挣到,倒学会替你婆娘说好话了,作死的,就是你那婆娘不安好心,买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来打发咱两老的,这会子那点钱,能买个屁!”
梁俞忠懵了,杵在那直愣愣看着谭氏一张一合斥责的嘴巴,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婆子,老三两口子是去给人看茶园,又不是捞金,你差不多就得了!”老梁头有点听不下去谭氏的不依不饶,开了口。
谭氏把面前的东西往那边一推,重重哼了声扭过脸去,不看那些礼品,老梁头重重叹了口气,继续吧嗒着那旱烟,也不做声。屋子里气氛顿时陷入沉闷中,压得梁俞忠喘不过气来。
梁俞忠站了一会,也不想再呆下去,心里惦记着西屋那边的娘三,道:“娘,您别火,儿子就这份能力,不比大哥二哥出息,东西我给您搁这了,我还得回西厢房拾掇下,您老有啥吩咐待会再喊,儿子走了!”梁俞忠说完,转身就走,不理会身后再次气的色变的谭氏。
出了东厢房的门,梁俞忠终于长出一口气,大步朝西屋而去。
…………………
“哎呀,这啥味呢?咋这刺鼻?”梁俞忠推门进来,被屋里霉烂的气味给冲到了,皱着眉头问。
锦曦踩着一只凳子,锦柔蹲在一旁扶着,锦曦正弯着腰身从面前的衣箱柜里,拽出一大团搅合在一起的被单被套,随着她拽出的越多,充斥在屋里的霉烂气息就越发的弥重。
梁俞忠打了个喷嚏,不解问道:“曦儿,你做啥呢?那些被单咋了?”
“柜子下面生了白蚁,凿了好几个洞眼。娘让我把被单拽出来,看还能不能用!”锦曦头也不回道。
“都霉烂成那样了,咋还能用!”梁俞忠捏着鼻子道,朝孙氏走去。
孙氏手里拿着棉絮和包袱卷站在床边,冷着脸子不甩他。眼眶泛红,显然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梁俞忠愣了下,伸手摸了下孙氏的眼眶下方,果真是湿漉的。他一惊,问:“这是怎么了?我这才走开一会,怎就哭了?有谁欺负你们了?”
“东西都给你爹娘抱那屋去了?”孙氏问。
“嗯,都送去了。我问你呢,这欢欢喜喜回家过年,你咋哭了呢?”
“那你爹娘,瞧见那些东西。说啥了没?”孙氏不回梁俞忠,只问自个的。
梁俞忠怔了下,挠了挠脑袋。道:“可稀罕了,娘还说了,夸你会办事呢!”
锦曦锦柔对视了一眼,姐妹两皆撇撇嘴,老爹根本就不是撒谎的料子。还学人做磨心呢!
孙氏显然是不信的,扯了扯嘴角:“还稀罕呢?她爹,我又不是你们老梁家的新媳妇,忽悠谁呢!甭管你爹娘中不中意那礼品,我只跟你说,咱这回回来。这家,不分也得分,不然。这日子我熬不下去了!”
孙氏说完,把手里那些东西往梁俞忠怀里一塞,自个掩面呜咽了起来。
“我们也熬不下去了!”锦曦锦柔小姐妹走到孙氏身边,异口同声道。
梁俞忠吃了一个大惊,再环顾四周,入目那一片破败的景象,锦曦又把方才稻草堆里老鼠做窝,还有屋里被人翻过的事情。稍微润了点色说给了他听,又看到这委屈的不得了的娘三。梁俞忠心口堵得难受,好似被人轰了一记重拳。
“咱先去隔壁屋子瞧瞧,要是成,咱就拾掇下先安顿下来。今个接祖,分家那话我今个不提,等过了今个,我就跟你们爷奶说去!这两日咱就忍耐下,等分家另过了,一切就都好了!”
既然梁俞忠都这样保证了,孙氏娘三也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出了这屋子,去了隔壁锦曦和锦柔的屋子,她们屋子也比这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庆幸的是,屋子你没有老鼠在床上做窝。
孙氏忙着打扫屋子,整理床铺,把床上的草抱到外面院子里晒,梁俞忠把隔壁屋子发了霉的几把椅子也端到门口晾晒,打算晚上在床边搭个铺子。锦曦锦柔也没闲着,隔一会就到院子里把那些垫床的草,给翻个边儿。
这段时间,对面东厢房的门,一直关着,不见老梁头和谭氏出来。梁俞梅那屋也没有动静,只有上屋灶房里的大娘金氏,出来抱柴的时候,过来跟孙氏说了几句话,没见老梁家其他人,包括跟他们关系还不错的四叔梁俞洲。
过了一会,杨氏从灶房探出头来,朝东厢房那边去,不一会就折出来,扫了眼西屋这边,正弯腰翻稻草的锦曦姐妹,杨氏撇撇嘴,朝前屋那边扯起嗓子吆喝了几声,不一会,如同万马奔腾的脚步声传来,梁礼青梁礼柏打闹着进了后院。
瞧见蹲在西屋门口的锦曦锦柔,梁礼青斜着嘴角,梁礼柏则对她们俩做着鬼脸,跟在杨氏身后一溜儿的去了饭堂。
“姐,是不是要开饭了?我饿…”锦柔小声道。
锦曦摸了摸锦柔的脑袋:“等一等吧,会有咱的那一份!”
锦曦话音刚落,老梁头和谭氏就一前一后出了东屋的门,朝灶房走去,谭氏垮着脸色,扫了眼那一堆干草,啐了一口道:“矫情!”然后,直接甩了帘子进了灶房,也不招呼一声。
倒是老梁头瞧见这对小姐妹,笑呵呵招招手:“柔儿是不是饿了?来,爷带你吃饭去!曦儿,你去跟你们爹娘说一声,开饭了!”
锦曦看了看锦柔,用眼神征询她的意思。那边灶房,金氏杨氏已经端了热气腾腾的菜出来,去了隔壁饭堂摆菜。
锦柔有些迟疑的拉着锦曦的手,老梁头走过来笑呵呵道:“柔儿,赶紧的跟爷去,你爹娘一会子就来。”
锦柔被老梁头牵着去了饭堂,这边,锦曦赶紧起身,朝西屋匆匆而去,跟梁俞忠夫妇说了吃饭的事。
“你妹子呢?”孙氏一边招呼锦曦洗手,边问。
“爷带她去了饭堂,爹,娘,咱洗把手也赶紧去吧,柔儿一个人在那,那两小子又跟牛犊子似的,我不放心!”当下三人匆忙洗了手,快步去了饭堂。
“你们俩先去饭堂,我去灶房瞧瞧。”孙氏在饭堂门口刹住脚步,道,老梁家的规矩就是,吃饭的时候,媳妇们是没有资格上桌的,得等男人孩子还有谭氏他们吃完,才能在灶下就着残羹冷炙扒几口。
锦曦本来是想要来孙氏去饭堂坐,但见孙氏投过来的眼神,锦曦忍住了,一回来就挑战老梁家的规矩,也不好。
“哎哟喂,这有些人哪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摇身一变就金贵了呢!啧啧,又是擦洗又是翻晒的,闹得院子里满地的稻草,乌烟瘴气。烧饭的时候不见人影儿,这吃饭的时候就哧溜一声给冒出来了,真是不要脸!”杨氏瞧见孙氏进了灶房,正准备舀汤的手,把锅沿敲的砰砰作响,指桑骂槐道。
金氏正在里面的大锅里盛饭,瞧见孙氏进来,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杨氏,这不碰还好,一碰,杨氏却越发的敲打的厉害了。
“大嫂。我来盛。”孙氏过去欲接金氏手里的锅铲代替她,金氏忙道:“三弟妹今个赶路累了,一边歇着吧,等明个你再盛。”
“哎哟喂,大嫂啊,你咋地这么老好人了呢?这一大锅的饭,都是咱俩灰头土脸忙活出来的,人家三弟妹就盛个饭,你就随她呗,要不,她待会哪好意思吃啊!”杨氏怪声怪气道。
孙氏神情漠然:“二嫂,这话可是你说的,那以往咱一大家子的饭菜都是我弄,你顿顿不也又吃又喝么?那你那脸皮子该有多厚啊!”
杨氏一听这话,炸了毛,锅铲子一甩,锅里的汤水飞溅到锅台上,转身叉手瞪着孙氏:“三弟妹你骂谁呢?谁脸皮子厚?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要不我跟你没完!”
杨氏撒起泼来,一般人招架不住,这段时日金氏和她妯娌相处,可是被杨氏这撒泼的手段给治的死死的。
这会子金氏吓得缩了肩膀,靠着墙壁不敢为孙氏说话,这要是搁在以前,孙氏绝对立马俯首认错。
她们并不晓得,孙氏这只包子这段时日,已经觉醒了,不再是以前那逆来顺受的软柿子。
“二嫂要掰扯啥?那成,咱别在这掰扯,咱这就去隔壁饭堂当着爹娘的面好好掰扯下,看我哪点做的不如你!”孙氏毫不示弱的俯视着杨氏,目光冷静到到杨氏畏惧。
孙氏以前在老梁家,走路做事,从来都是勾着背,今个第一回挺直了腰杆站在杨氏面前,自己也惊觉身量原来比杨氏要高出半指啊!
杨氏也诧异了,心里开始慌起来。一方面是因为孙氏的眼神和态度,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让她有些,没底。另一方面,杨氏疑惑了,因为从前她看孙氏都是俯视着的,现在,孙氏站在她面前,竟然比她身量还要高出半指。难不成,孙氏在娘家的这几个月,吃得好住得好又长个头了?那不可能啊!
第一百零五章饭桌上的混乱
强硬起来的孙氏,让金氏惊愕,同时也震慑住了杨氏。
“我那屋里翻箱倒柜的,比遭了贼还不如,我这满肚子的火还没处泄去呢!二嫂真要跟我掰扯,咱这就一道去饭堂爹娘那说个清楚,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爪子长的,伸到了我屋里,当真当我是泥人好揉捏?”孙氏盯着杨氏,一字一句冷冰冰道。
这样的孙氏,杨氏何曾见过?加之那屋,也确实是她翻的,心虚理亏,当下就变了脸色,背靠着锅台,原本叉在胸前的手,换做扶着孙氏的双臂,脸上陪着笑,道:“三弟妹,你别气恼啊,掰扯啥啊,咱可是嫡亲的妯娌,真正的一家子骨血呢!二嫂刚跟你闹着玩呢,二嫂嘴笨不会说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啊!谁不晓得三弟妹勤劳能干,我做二嫂的在外面逢人就夸你呢!”
金氏瞪大双眼,以为是自己眼花。孙氏冷冷一笑,神色也缓和了几分。
“那啥,三弟妹你今个赶路累了,这些活计就让我们这两个做嫂子来做,你一边歇会啊!”杨氏道,一边把孙氏往灶门口的小矮凳上推,口里嚷嚷道:“你坐你坐!”
灶房里,孙氏终于打赢了在老梁家的第一场胜仗,她并没真的坐灶口歇息,而是在一旁帮金氏传碗,杨氏在一旁舀汤出锅。
“曦儿说的话真是应验,我总是退让,人家就会变本加厉的欺负,我强硬起来,人还真就怕了,刚二嫂还给我赔笑脸呢!”孙氏心里暗想,这是她第一次跟杨氏正面交锋。说真的,她也是强撑着,很怕自己突然就泄了气,那就前功尽弃了。这会子杨氏端了汤去了隔壁饭堂,孙氏也松了一口气。
金氏把盛好的饭,放在木托盘上,端去了饭堂又折了回来,说是杨氏留在那伺候。
“大嫂,咱不见家里其他人呢?几个侄儿也不见人影?”灶房里,孙氏低声问金氏。
金氏这人有点憨傻。做事手脚算不得麻利,常挨谭氏的训斥。短句子的一问一答还行,说长话就有些混搭不清。孙氏从金氏那一堆这边那边的混乱话语中,理清个头绪出来。
梁俞驹和梁俞林哥俩,都还在镇上的梁记铺子里,会赶在傍晚接祖宗的时候带炮仗回来。四弟梁俞洲和二小子梁礼胜,年前去隔壁的余家村帮人盖屋子做小工。约的今个去结账。三小子梁礼智在镇上他师父那做木工学徒,师父生了病,今年过年怕是不得回来。
至于梁俞梅和梁锦兰,则结伴去了镇上梁锦兰舅舅那扯过年的新衣裳,也要下昼才能回来。
灶房里,孙氏和金氏伺候着锅里的米汤。妯娌俩拉着家常话。
…………………………
饭堂里,锦曦和锦柔一左一右挨着梁俞忠坐着,老梁头和谭氏坐上方,坐在锦曦他们对面的,是梁礼青和梁礼柏俩半大小子。
这回的桌位很奇怪,锦曦这些小辈竟然跟着老梁头他们坐到了这张桌子上,那是因为老梁头发话了。因为人少,不好开两桌,所以就拼一块。
梁俞忠原本想把带回来的那坛子高粱酒给开了,陪老梁头喝几盅,老梁头摆摆手。道:“那高粱酒在咱这一带,稀罕着呢!咱爷俩不急着喝。等回头你大哥二哥四弟他们都回来了,咱一家子再乐呵乐呵!”
既如此,梁俞忠只好作罢,他本身也不是个嗜酒的人。
谭氏一直垮着脸,闷着头吃饭。锦曦扫了眼桌上的菜,端来了三道菜,大白茶是饭桌上的主流菜。
第一道是烧土豆,不晓得是出自杨氏还是金氏的手,起初应该是酱油搁多了,然后为了褪色,就猛加水,于是烧出来的土豆黑乎乎黏糊糊,还带着一点点焦糊的锅巴味。
不需要技术含量的清炒大白菜,卖相稍微好一点,还有一碟腌大白菜芯,嗅着气味辣辣的,还带着点酸臭味。
这些菜,仅凭这副卖相,丝毫勾不起锦曦的食欲,锦柔许是也一样,在一旁眨巴着大眼睛,不时瞅向饭堂门口,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盼见到端菜的杨氏。
“都别愣着了,趁热吃!”老梁头拿起筷子,招呼桌上人。
“奶,要过年了,村里虎头他们家天天啃肉骨头,咱家咋还吃这些个呢?”梁礼青哭丧着脸,在饭桌上嚷嚷起来。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吃个饭都塞不住你的嘴。有的吃就此,要挑拣那就滚蛋!”谭氏不耐道,夹了一筷子大白菜,吃了起来。
锦曦锦柔对视了一眼,也伸出筷子,挑了一点点土豆泥,就着碗里的红薯饭,一粒一粒的细嚼慢咽着。
“虎头家那是杀了一头年猪,这要搁在往年,咱家也有。”老梁头对这孙子说话倒是很有耐心。
梁礼柏在一旁紧接着嚷嚷道:“爷,咱正长个头呢,爷常说禾苗亏了肥长不好,咱肚子里没油水也长不好啊!”
老梁头叹了口气,搁下筷子,不吭声。
谭氏瞪着梁礼青,喝道:“少跟我提年猪提吃肉,要不是你爹那不争气的,咱还愁没肉吃?提一回我就气一回,作死的!”
梁礼青垂着头,瘪着嘴小声嘀咕:“我爹是我爹,我是我,奶有气朝我个小孩子家家的撒啥呀!”
话音未落,谭氏一筷子敲在梁礼青脑门上,怒骂:“混小子你嘀咕啥呢?作死的,吃我的喝我的,毛还没长齐就顶撞我来?等你翅膀硬了,那还不得了?”
挨了一筷子,梁礼青梁礼柏再不敢放肆,赶紧埋下头狼吞虎咽起来。锦曦瞥了眼对面的这俩小子,暗皱眉头,这两人的吃相可不是一般的难看。
梁礼青是个漏下巴,吃的脸上下巴上桌上胳膊上,到处都是。至于梁礼柏,锦曦从来不敢在吃饭的时候正眼瞧他。因为他的脸上,永远挂着两条清鼻涕。
谭氏还在骂着梁礼青和梁礼柏,可眼角的余光为啥却是朝梁俞忠那直梭呢?锦曦垂着头,砸吧着谭氏这话外音,好像是在敲打梁俞忠呢?
梁俞忠怎么了?啥时候也顶撞她了吗?锦曦心里坏坏的想。
就在这时,饭堂门口一道身影闪过,杨氏端着一大盆汤来到了饭堂。
“哇,是大白菜肉汤!”梁礼青和梁礼柏见到漂浮在清汤上的几条肉丝,眼中大放狼光,全然忘记了谭氏还在拿他们杀鸡儆猴。
“我是哥哥,我先喝!”梁礼青去抢那唯一的勺子,舀了一大勺就往自个碗里倒。
“哥哥该让着弟弟,我先来!”梁礼柏毫不退让,一把抢过那勺子,干脆跳到凳子上去,挥舞着勺子朝那肉汤里打捞肉丝,大半个身子就趴在桌上,那清鼻涕差点就垂到肉汤里。两小子就在饭桌上,为那一只大勺子争抢起来。
“抢啥抢?都是饿死鬼投胎的!”谭氏骂,两小子抢的起劲儿,不理睬谭氏的骂。
老梁头直皱眉头,看了眼身旁斯文数饭米粒的俩孙女,眼底露出一抹欣慰之色。
“抢啥抢,去灶房再拿个勺子来就是了,曦儿,柔儿,等会勺子拿来,你两也喝口肉汤好好滋补下身子!”老梁头对锦曦锦柔如此道,可是,却没有人去灶房拿勺子。
“礼青你这臭小子,你是哥哥该让着弟弟嘛,弟弟上回舅家给的那糖角子,不也分给你了?你咋忘恩负义咧?”杨氏在边上瞧得起劲儿,根本就没把老梁头吩咐拿勺子的话听进耳里。这会子眼见梁礼柏渐渐处于下风,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碍于老梁头和谭氏的面,又不能直接撸了袖子上阵帮抢!
“吃饭的时候,有你插嘴的份儿?滚一边去!”谭氏不去分开这揪成一团的俩小子,倒转过头去骂杨氏。
老梁头无奈的叹着气:“你两一个个的来,都有汤喝有肉吃,咱老梁家的子孙,为了区区几片肉丝抢成这样,不怕人笑话?”
梁俞忠父女三人,尴尬的坐在那,看着这饭桌上混乱的一幕,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就在这时,对面的梁礼柏突然哇一声哭起来,杨氏冲上去一把掰开梁礼青抠住梁礼柏耳朵孔的手,把梁礼青推得差点就从椅子上栽下去,又把梁礼柏抱在怀里心肝儿肉的直叫唤。
谭氏拍桌而起,一碗红薯饭直接砸在杨氏身上,大骂:“你个黑了心肝烂了肠子的坏婆娘,我俩孙子争食,干你屁事?作死的,要把我孙子推出个好歹来,我让俞林休了你这坏婆娘!”
饭堂的闹腾惊动了灶房那边,孙氏和金氏慌慌张张跑过来,便瞧见谭氏朝杨氏吹眉瞪眼,而杨氏,则抱着梁礼柏扯着嗓子嚎哭,从杨氏的嚎哭中,孙氏和金氏也都听明白了刚在饭堂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