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片的真好,这么薄,还没有散开,我先尝一块试试味!”孙玉宝道,筷子已经插进了鱼汤里,锦曦这才晓得自己的这位舅舅,跟她一样,外表装的斯文,骨子里都是吃货。
这边,文鼎轻吁出一口气,朝锦曦这边投来一个感激的浅笑,为她刚才那句玩笑话,化解了他走神带来的尴尬。
那边,梁俞忠拔出小酒坛子上面的泥塞子,酒的醇香飘出来,混合着麻辣的菜香,瞬间在桌子上空弥漫开来。
锦曦和琴丫布置好一切,也解了围裙洗了手坐了下来。两人合坐一条高凳,琴丫自然又是选择靠孙二虎那边,这样一来,锦曦这边,就是文鼎了。
“文兄弟,来,满上!”梁愈忠端着小酒坛子,要给文鼎把面前的酒碗给斟的满满的。
“梁三叔,你们尽兴喝,我酒量不是很好。”
“哎,文兄弟就别谦虚了,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又在外面闯,哪能不会喝酒呢?”张掌柜道。
文鼎还在推辞:“我是真的不大能喝!”
“文鼎,不就喝口酒吗,今个是怎么了,这般扭捏,你平时那股子豪迈劲儿哪去了?”孙二虎略略有点不满。
“二虎哥,你这激将法用的,敢情是你自个酒虫犯了吧?”琴丫趁机奚落孙二虎,报复他之前小瞧她的仇。
“文大哥,你是不是怕自己酒品不好,担心喝多了闹笑话来呀?”锦曦也微笑着问。
文鼎微微有点脸红,梁愈忠见状忙出来解围:“文兄弟无妨,这酒不怎么烈性,喝几口不碍事的。何况这里都是自己人,你要是喝多了,就去阁楼上玉宝二虎那屋睡去!”
“就是啊文鼎,今个大家伙都高兴,你就放心的喝,喝多了就在我们铺子里歇下,大不了我把我的床铺让给你!哎哟,这鱼可真是带劲儿啊,多久没吃过这样火爆的菜了,大家伙赶紧的开动起来吧,咱边吃边喝…”孙玉宝已经消灭掉那一条虎皮青椒,又搞定了两块水煮鱼。
既如此,文鼎也就不再推辞,让梁愈忠给他面前的酒碗里倒上酒。
这一顿饭,可谓是的热火朝天,宾主尽欢,饭桌上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其间有顾客登门,还是锦曦小跑去前面铺子里招呼的,这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多时辰。
锦曦留意到,在这一桌无辣不欢的人里面,文鼎其实是不怎么吃辣的,虽然他的目光很多时候都停驻在那水煮鱼上,但他吃的极少,只浅尝辄止。对于其他跟辣椒有关的菜,他也只是象征性的尝一点点,大多时候,都偏向于香菇青菜和凉拌豆皮。
看来,文大哥是不喜食辣的啊,锦曦心道,为自己最拿手的菜受到冷遇而有点失落,但看到他对香菇青菜和凉拌豆皮很感兴趣,心里的一丝郁闷又一扫而空。想来,他喜欢清淡和素食,嗯,她记住了。
第九十五章第一次亲密接触
事实证明,文鼎的话确实没有欺骗众人,不过才喝了大半碗的酒,文鼎帅气的脸庞,渐渐涌上两抹潮红,不一会,那潮红便迅速扩张起来,一直蔓延直耳后根,乃至整个脖颈。
而他本人,原本乌木瞳般清澈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混沌起来,无法保持端正的坐姿,身体有些往下坠。要不是他一手搭在八仙桌的边缘,说不定会滑到桌子底下去。
其他人还在热烈的喝酒,没有留意到这边低垂着脑袋的文鼎,只有锦曦离他最近,发现了这一切。
“文大哥,你是不是酒气上脸了?红的这么厉害!”锦曦小声问道。
文鼎微眯着眼,也没看锦曦,垂着的另一只手朝锦曦随便摆了下,锦曦也没瞧出他是啥意思,是要她别声张?还是他没醉?
那边,热情爽直的梁愈忠,跟张掌柜碰了两个来回,正准备再来敬文鼎,被锦曦制止住。
“爹,文大哥怕是不能再喝了,你瞧他那脸都红成啥样了?”
梁愈忠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傻闺女你不懂,男人喝酒喜欢上脸那是常事,你别拦着不让人喝尽兴啊!”
“曦儿,是男人就得会喝酒,不会喝酒的,那是怂蛋!你这是干啥呢?文鼎可不是那样的怂蛋,对不玉宝?”孙二虎打了个酒嗝,道。
又故意大声朝这边已经眯着眼睛打起了瞌睡的文鼎大声喊:“喂,文鼎,你搞什么名堂?喝酒咋这不爽利?你是成心要做怂蛋不?”
锦曦惊看了眼孙二虎,这才发现他黝黑的脸膛,也染上了两抹潮红,眼神也是醉醺醺的。
二虎舅舅必定也是醉了,不然不会这样激将文鼎的吧?锦曦想。没跟微醉的孙二虎多做缠杂,只跟还要给文鼎斟酒的梁愈忠道:“爹,我看还是你们自个喝个尽兴吧,我瞧文大哥好像真是撑不住了!”锦曦话还没说完,便听身边砰的一声,文鼎整个上半身往前一栽,脑袋磕在八仙桌上,还好有他的手臂挡着,可是面前的酒碗筷子都被压翻了,残余的酒和汤全泼到他的腿上。幸好都已经凉却了,不过天水青的袍子却弄脏了好大一片。
“文兄弟,文兄弟?”梁愈忠又喊了两声。文鼎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还传出轻微的鼾声来,梁愈忠和张掌柜对视了一眼,两人皆笑了。
“文兄弟还真是个实诚人,说不能喝。还真就不能喝!”张掌柜道。
“可不就是嘛,酒量浅,还要撑着陪咱,也着实不容易!”梁愈忠道。
“爹,我看还是先让文大哥去舅舅他们床上躺会子,这院里睡了会着凉的。”锦曦提醒道。
“姐夫。我来扶他上楼去!”孙玉宝道。
醉酒的文鼎显然失去了知觉,如同一滩烂泥,去往二楼的木质楼梯。狭窄且有些陡峭,锦曦看了眼自己舅舅那文弱的身子骨,心里表示担忧。
梁愈忠怕是跟锦曦有同样的担忧,道:“我来背他上去!”
“你们都别,让我背他上去吧!”孙二虎道。说罢搁下了筷子要起身,被琴丫扯住。
“你拽我做啥?”他红着眼眶质问琴丫。
“二虎哥。你自个都有些醉了,说话舌头都打结,你就别去了,到时候两个人一起滚下楼来,那就不美了!”琴丫道。
“你这混丫头,乌鸦嘴!”孙二虎瞪着琴丫,去掰她的手。
“就是嘛,你瞧你眼睛,都上血了,这还没醉?”不管孙二虎如何吓唬她瞪她,琴丫就是不松手。
“好了好了,你们就别争了,我背他上去!你们吃酒,回来我们还有几个来回没走呢,等着我!”梁愈忠拍板道,他这个人平时都不怎么沾酒的,但要是心情好,就会多喝几碗,不得不说,梁愈忠的酒量是在场所有人里面,最好的。
这会子正好是正晌午,附近居民都在家吃晌午饭,晌午过后也会在家稍作休息,所以这一段空闲里,一般是没人上门买东西的。孙二虎他们又重新坐下来接着吃菜喝酒,桌上气氛再次恢复到起初的热闹。
“曦儿你赶紧吃,吃好了就端盆清水上来,我要给人文兄弟擦下手,这手上都是油!”梁愈忠临走前吩咐锦曦。
“诶,我一会就来!”锦曦应道,拿起饭碗把剩下的米粒赶忙儿的拨进口里,又喝了几勺子虾皮鸡蛋汤。
“曦儿,你们俩的碗筷就搁那,等会我来收拾,你赶紧打水给送楼上去吧!”琴丫见锦曦在收拾文鼎和她自己的碗筷,忙地拦住。
“那就辛苦你了,回头酒菜撤了,碗筷搁那里等我下来一起洗!”锦曦道。
“多大个事啊,你就别惦记着了,赶紧的打水上去吧!”琴丫催促。
锦曦点点头,从桌上退了下来,去灶房舀了小半盆温水,又在前面铺子里的货架上,拿了一条待售的洗脸帕子,这才匆匆上了楼。
二楼的阁楼,面积跟底下的铺子差不多面积,经过梁愈忠他们的装修规划后,隔出了三间并排的小屋。
最外间是张掌柜的,中间是孙二虎,最里面的那间,是孙玉宝的。锦曦头几回在这里留宿,就是住的孙玉宝的屋子,把孙玉宝赶去孙二虎那屋挤挤。
这次,梁愈忠把醉酒的文鼎,直接背到了最里间孙玉宝的那屋,锦曦端热水径直朝那屋走去。
进门靠右边,搭了一张单人的木板床,床头抵着跟门相向的那一面墙壁,开了一道小窗。
锦曦进去的时候,梁愈忠已经将文鼎扶着躺在了那张单人木板床上,直接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他身上。
“文兄弟看来是真醉的不省人事了,要不曦儿你在这给看一会?爹下去再跟张掌柜喝两杯就来换你,咋样?”梁愈忠目光灼灼的跟锦曦商量。
锦曦岂能瞧不出他内心所想?今个这酒,可不是酒楼里买的,而是在酒坊里打来的。听说还是酒坊掌柜从北面给运回来的高粱酒。对于喜欢喝酒,又懂酒的男人来说,这个诱惑可不小。
锦曦笑了笑,这便宜老爹肚子里那些酒虫,怕是真被勾出来了。
“好,那爹可要快些上来换我啊!”为了不拂他的兴头,锦曦如此道。
“诶,很快,很快就来!”梁愈忠迭声道,最后一个音符传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屋外,锦曦摇头苦笑。
转过身,单人床上。文鼎修长的身躯躺在那,把整张床都显得格外的狭窄拥挤。他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眶下方洒下一片暗影,呼吸有点不太均匀,呼出的气息里夹杂着浓浓的酒气。充斥在小屋里。
锦曦抿了抿唇,过去把梁愈忠临走前随手关上的门,稍微拉开了些,又把窗户往外支起,好让这屋里的酒气快些散去。
干净的帕子在温水里浸湿了,绞了个七成干。屋里没有小凳子,锦曦于是坐到床边,开始给他擦脸。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锦曦第一回给异性擦脸。文鼎是一个爱洁净的人,锦曦擦的很小心,也很仔细,因此。她得以更近距离的,清楚仔细的看清文鼎的面容。
不得不说。面前躺着的这个人,即便是在醉得成了一滩烂泥的地步,也是如此的俊美。
他的脸型轮廓真好看,不管从哪个角度,都是那么的立体。发如泼墨,前庭开阔,眉毛入鬓,两梢有点微微的扬起,带点叛逆和桀骜不驯。
五官也生的好,如同世上最厉害的画师一笔一划刻出来的般,深邃俊美,鼻梁英挺,唇形完美,唇瓣饱满。清隽的下颚处,有淡青色的胡茬。
脖颈颀长优美,男性象征的喉结分明。领口处有些松开,露出一抹麦色肌肤,养眼的很。
许是醉酒让他很不好受,即使睡着了,但他的眉心还是拧着一个浅浅的小涡,锦曦拿热帕子轻轻敷在他的额头,又试着轻轻揉按着他的太阳穴,希望能够让他稍微好受一点。
在她轻轻的揉按下,他的眉头终于舒缓了一些。
“文大哥,我只管睡觉,我来给你把手擦下。”锦曦轻声道,也不晓得他能不能听得到。
梁俞忠许是不想文鼎受凉,竟然把被子全部罩住了文鼎,只露出头来。锦曦轻轻掀开被子去握他的手,不禁抚额。
这个老爹,真是粗心,外面的衣袍,甚至脚下的靴子都没给文鼎脱。
难道,要她给他脱吗?如果是搁在上一世那时代,在这种情况下锦曦根本不会多想,直接给他脱了就是,反正也就是外面的那一件。可这里是古代,是大月国,尽管这乡下小镇民风没那么保守。
锦曦走到阁楼口朝下喊了几声,也没人应,又走回屋里,文鼎还是紧闭着眼,但眉头比方才还要皱的厉害。
“热…”他无意识的呻吟着。
锦曦快步走回床边:“文大哥,你衣裳又湿又脏,穿成这样睡觉会受凉的,我给你把外面的衣裳脱下来啊!”
不磨蹭了,先把他照顾好吧。锦曦想,把被子全掀了,先是脱下他的鹿皮靴子,然后解开他系在腰间的佩带,袍子外两边敞开,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中裤。
原本是纤尘不染的中衣中裤,但袖口,和大腿上,因为汤水的缘故,印出了一大圈印子。再往里脱,锦曦可不干。
她绕到他头边,伸出一手去拖出他的后脑勺,想把他往上拖一点好把袍子给剥下来。
“文大哥你瞧着又不胖,怎么这么沉呢?”锦曦一边托一边自言自语。
“好吧,文大哥得罪了,我要箍住你的脑袋了,文大哥,来,咱一起努力把身子抬起来,一二三,嘿!”
锦曦伸出双臂,俯下身去紧紧抱住他的脑袋,用住吃奶的劲儿把他往上抱。她一门头的只想着把他往上托,没察觉自己抱他有多紧。如此反复了三遍,才终于将他给抱的上半身跟床板悬空,锦曦一口气剥下他的外袍,甩到一边,喘着粗气把他放回原位。
“文大哥,你咋这么沉呢,可把我给累坏了,你的肉是咋长的呀?”锦曦甩着胳膊道,好奇的伸手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乖乖,还真瞧不出,这家伙肌肉结实的…怪不得这么沉!
锦曦拾起甩在一边的袍子和佩带,抖了几下转身挂到一侧墙壁上的木桩上。在她转身挂衣袍的时候,身后床上的人,眼皮跳了下,嘴角有点抽。
锦曦挂好衣袍,重新坐回床边,把被子给他拉到胸口处,然后抓过文鼎的一只手,开始给他擦洗着。
“文大哥的手好大呢,都快有曦儿手两个大了。”锦曦有个坏毛病,一直跟随了她两世,那就是只要她一个人做事的时候,就会忍不住自言自语,诺,这下老毛病又犯了。
“嗯,文大哥的手好奇怪呢,修长又有点秀气,一瞧就是没做惯庄稼重活的手。咦,指腹的地方怎么还有这么厚的茧子呢?”锦曦倍感困惑,手指轻轻在他那些茧子处摩挲着,自打开了铺子后,锦曦的这双手护理的很好。
都道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面,锦曦对这第二张脸面很是重视,护手的膏油每天早晚都要抹,她的手指纤细而柔软,甚至他的茧子都咯的她的手指有点细微的痛。
她猜想着这样的茧子,他是如何天长日久的磨练出来的?
她猜想的入神,手指不觉间从他茧子处摩挲到了他的掌心,丝毫没有察觉躺在那的人,此刻身体紧绷到了何等煎熬的程度。
好不容易给他擦完了一双手,给他把被子重新盖好,锦曦收拾了帕子,正要离开,突然发现文鼎的额头,不知何时竟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奇怪,先前还没有的,难道,喝多了酒会热成这样?
锦曦重新绞了个帕子,轻柔的拭去他额头上的汗,又把被子给他稍微松开些,这才端着盆,轻声出了屋子。
脚步声出了屋子,一会就消失在楼梯处,躺在床上的人也缓缓睁开了眼。
虽然头还是痛的很厉害,但文鼎还是撑着身子靠坐了起来。他实在是没法再躺下去了,因为他出汗的可不止额头,后背怕是都湿透了。
第九十六章别的心思
文鼎望着挂在墙上木桩上自己的衣袍和佩带,怔怔的出起了神。
不是不胜酒力,而是花椒是他从小到大都要忌口的。
这顿午饭,他如何不晓得是他们特地宴请他的?锦曦亲自下厨,做的一道道菜肴,着实让他再次刮目。尤其是那道水煮鱼,更是色香味俱全,就连他这个不喜辣的人,也被那独特的麻香味所吸引。
人家的一番心意,文鼎哪能不领受?
他原本想着只吃几小口,应该问题不大,许是又喝了几口高粱酒,就这样触发了,当时在饭桌上,他就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一万根烧的滚烫的针在扎他,脏腑里翻腾着,到后来神识也有点混沌不清。
后来模模糊糊的似乎被人扶到了床上,接着他似乎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柔的说话,给他轻轻的揉按额头,他感觉稍稍舒服了一些,神识渐渐回归。
他又感觉到有人在拽自己,紧接着,他发现自己被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给紧紧抱住了,那种温暖柔软的感觉,像极了幼时娘亲的怀抱,可是菟丝花的香味中,还混合着一种陌生的少女的幽香,他的神识彻底的清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人抱在了怀中。
除了幼时娘亲的怀抱,后来他再没跟人这样亲密接触过,可是这下却被抱的差点窒息,而且抱他的那个人,竟然是锦曦!
他闭着眼睛假寐,任由她给他脱去外袍,给他擦手,听她在他耳边一个人自言自语,这是她的小秘密,他发现了。
而她说的那些话。在他听来,孩子气的很。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有些俏皮的把手跟他的紧紧贴在一起,她的手真是柔软啊,好像一团温润的云,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腹,她的指甲轻划过他的掌心,好像有一只小猫的爪子,挠着他的心口,那种奇怪的感觉。让他身体绷得更紧。
有一个瞬间,他甚至想反客为主,一把抓住那不安分的小手。但他忍住了,忍得额头和后背皆被汗水打湿。
文鼎摆了摆头,双手举到眼前,盯着自己的掌心发起了呆,那掌心。似乎还残存着锦曦的香味。
“诶,曦儿刚不说你睡着的吗?咋这么快就醒了呢?”孙玉宝突然推门而入,扫到床上坐着的人,嚷起来:“你那手上有啥呢,瞧你看的这般出神,嘴角都笑咧了。也让我瞧瞧!”
文鼎吃了一惊,忙地放下双手,微微一笑。掩住一瞬间的尴尬。
心道,笑的咧嘴?那好像不是说我吧?我笑起来的时候从来不咧嘴的。
“嗯,睡了一会觉着清醒了些,就起来坐着!”文鼎道,看了眼孙玉宝身后。问:“二虎呢?”
“哦,大虎哥和我二姐过来了。他在下面说话。”孙玉宝道,走到床边坐下。
“如果我没记错,大虎哥和你二姐,婚期是定在明年正月初六么?”文鼎靠在那问。
“嗯,两家是这样定的日子,他们今个来镇上扯结婚的衣裳料子,等会子还得赶回孙家沟去。”
“哦,这样啊!”文鼎道,佯装抬手揉了揉头,问:“那,曦儿呢?今个也跟他们一道回山么?”
“嗯,待会就动身。”孙玉宝道:“今个高兴,我这喝的脑袋晕乎乎的,你往里去些,我也上来,咱哥两靠着墙说会话!”
当下,两人并排靠着墙壁,皆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忽听孙玉宝道:“文鼎,问你个事儿。”
“我俩啥交情,你有话就直问。”文鼎闭眼道。
孙玉宝喝了酒,也比平时有些不一样。“那啥…嗯,你、你有喜欢的女人么?”孙玉宝支支吾吾问。
“啊?”文鼎以为自己听错了,霍地睁开眼,看着身旁的孙玉宝,孙玉宝脸膛涨的红红的,也不晓得是酒性没褪去,还是其他,但他问这话的时候,眼神却是无比的认真。
“咱两都是男子汉,也都这般大了,说这些话,也没啥。”孙玉宝解释道:“今个在酒桌上,琴丫对二虎那心思,我也估摸着能瞧些出来。我这才问你,你长这么大,心里有过中意的人么?”
“你觉着,我该有么?”文鼎反问。
“我们说话就不拐弯子了。”孙玉宝道:“你虽然不愿意过多透露你的家世,但从你的行事作风,我们也都能猜的出你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非富即贵。”
“然后呢?”文鼎笑了笑,问道。
“我听人说,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打小身边就有许多的丫鬟侍女伺候着,表姐表妹这些青梅竹马更是不计其数。到了咱这个年纪,为了将来传宗接代为家族开枝散叶,家里长辈都会安排懂男女情事的丫鬟收在房中。”孙玉宝显然是真的喝多了,平时不敢说的话,都能说出来。
“等到日后成家立业,那些丫鬟都会晋升为姨娘或通房,我就在想,文兄弟你应该也是这样过来的吧?那,你可遇到了真正中意的人?”
文鼎淡淡一笑,垂下睫毛。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他不太愿意去回想,因为很不光彩。
虽然出生富贵之家,但从他记事起,受到最多的就是周边人不屑和鄙夷的目光,他们娘俩在那个富贵之家,过的连低等的下人还不如。
他的童年见到最多的是娘亲无助的泪水,他是在这些白眼和泪水中长大的,他没有别的公子哥那样的好命。
他勤学苦练,他能有今天的成就,是完全靠着自己的一双手打拼出来的。在男女情事上,他还真没心思和功夫去想。
“没有。”文鼎吐出干脆的两字。
“没有啥?”孙玉宝愣了下,不晓得文鼎是指哪方面没有。
“长辈是会安排,但也要看自个愿不愿意接受。”文鼎道。
“哦,文兄弟你还真是有自己的原则。”孙玉宝目光一亮,不禁对文鼎更加钦佩:“那,文兄弟必然是有中意的青梅竹马?”
这个问题嘛…文鼎揉了揉额头,很想一口说没有。可脑海里却下意识闪过锦曦浅笑若兮的样子,虽只是电光火石的瞬间,但却让他震惊了一把。
文鼎握紧了掌心,回味那像蚂蚁爬过般麻痒的触感,以前确实没有中意过的人,但现在,他觉着自己有可能遇到了那个让他有点动心的人,而且保不准以后,他的心绪都还会忍不住为那个人而波动…
“文鼎,你想好了没?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有啥好想的呢?就说我吧,我就没有过!”孙玉宝道。
文鼎笑了笑:“我…以后肯定会有的。”
“呃…”孙玉宝汗颜:“你这家伙还真是!”
“别光顾着说我。也说说你自个。都没有中意过人,怎想到说这些?”
“哎,别提了,前些时日得空去镇上的书局逛了会子,那掌柜神秘兮兮说有好话本。二十文买了一本,叫做银瓶梅,回来一看,里面那些男男女女情情爱爱的,写的可真好,那潘玉莲和吴松两人之间那爱恨纠葛。哎哟哟,看得我真是辗转难眠!我就想啊,咱这一辈子。要是能遇到一个红颜知己,那可真是上天的眷顾!”
文鼎释然,孙玉宝识字,原来是看那些情爱话本触动了情绪。
“玉宝兄,稍安勿躁。缘分这东西,命里有时终须有。咱还没成家立业,往后的日子长着呢,保不准哪一天,你就遇着让你动心的人了。”
“嘿嘿,不怕你笑话,我可不喜欢女孩儿家娇娇气气的,我就喜欢那能干又泼辣的,最好能像我二姐那样的!”
文鼎笑而不语。
“诶,我今个可跟你掏心窝子了,你怎么着也得跟我说说,你中意哪样的女孩儿吧?啊?”孙玉宝扭头问文鼎。
文鼎还是笑而不语。
孙玉宝不放过文鼎,捶了下他的肩膀继续逼问:“我晓得了,你中意的必定是门当户对的那种娇贵小姐,家世好,样貌好,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女红刺绣都要好,是不?”
文鼎抿着唇,乌木般的瞳沉静下来,想了想,沉声道:“你说的那些,固然都很重要。但在我看来,那是因为你没有遇着一个能让你动心的女孩儿。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那么那些什么家世背景,什么琴棋书画,在你眼底,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哇,想不到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竟然还能说出这样一番感触的话来!”孙玉宝目光灼灼,似是寻到了知己:“诶,既然话匣子打开了,那你也说说,你到底喜欢啥样的女孩儿?”
这个问题嘛…
文鼎又想到了锦曦的小手摩挲着他大手的奇怪感觉来,眉心微蹙,脑海里那些跟锦曦相遇相识的一幕幕,如快速闪过的画面,口里不自觉就出声道:“清秀可人,聪明能干,善解人意,勇敢有担当,不胡搅蛮缠,不娇气,还有一点点的小狡黠和俏皮,和她在一起,一点都不觉着闷!“
“就这些?”
“嗯,就这些已足够。”
孙玉宝目光转了几转,捏着下巴想了下,突然,眼前一亮,拍着文鼎的肩大声道:“文鼎,我想到了一个人,跟你方才说的这些,简直就是如出一辙啊!”
文鼎心里莫名一慌,难不成他说的太直白,被孙玉宝察觉了?素来对一切都沉稳操算在手的他,还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慌乱!
“谁…谁啊?”他舌头竟然有点打结。
“银瓶梅里,那个爱慕吴松的猎户人家的闺女!”孙玉宝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