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小的来!”
谢云朗轻轻推开他:“你去里头照顾伤患,现在人手不足,谁都不能闲着。”
书墨张了张嘴,自家公子就是个文弱书生,哪里干过重活?可他们目之所及,皆是惨状,哀鸿遍野,现在的确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了。
“相思啊!相思你在哪儿!”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谢云朗转头看到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拍着双腿喊叫,立刻走过去问道:“老伯,你怎么了?”
乔叔只觉得眼前的男子如芝兰玉树般出众,但现在也无心欣赏,指着不远处的一堆废墟,哽咽道:“我孙女和远房的侄子下午到市集上来玩,至今未归。有人说看见他们到食肆里头去了

。我担心他们凶多吉少啊!”说完,眼角就溢出泪水来。
“你别着急,官府的人正在全力寻找生还者。旁边有凳子,您先坐下吧。”谢云朗宽慰道。
“我,我……”乔叔心里火烧火燎的,怎能不着急?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侯爷把沈氏留在大同,沈氏若有个三长两短,他要怎么向侯爷交代?何况相思也不见了。
可着急也不是办法,他这身子骨,不能去帮忙,不拖累人家已经算好的了。
就这样过了两日,伤亡的人数一直在上升。那座倒塌的食肆底下挖出了不少的尸体,基本都是被大石或者横梁砸死,但也有几个幸存者。随着时间流逝,下面的空气只会越来越少,活着

的几率也越发渺茫了。
乔叔就坐在附近的棚户里,一直没有回去。每挖出一个人,他就站起来看看,心中既怕看到沈潆和相思的尸体,但又存着希望。他发现那个来安慰他的年轻人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

一直在忙碌,原本整洁的衣裳上满是脏污,手在微微颤抖也没吭声。
乔叔听旁边的人都喊他大人,才知道是个官。
这年头,肯这样亲力亲为,不辞劳苦的官吏实在是少见了。
“闪开,都闪开!”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乔叔连忙朝棚户外面看去。只见一匹快马当先,风驰电掣般地往这边狂奔而来。骑马的人正是裴延,他的双目通红,不等马停稳,就从

上面跳了下来,一个健步跨进棚户,四处看了看。
“侯爷!”乔叔蹒跚地走过去,两日未吃东西,实在没什么力气。
“人呢?”裴延抓着他的手臂问道。
“在那底下,还没有挖出来。”乔叔伸出手,颤抖地指向不远处。
那是整个市集最大的一片废墟,坍塌的砖石木块堆得像个小山丘一样,不少人在搬上面的石块和巨木,都是房屋原本的建材,只是进度缓慢。
裴延倒吸一口冷气,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大石。距离地动已经过去两日了,人还没有找到……这些东西压下来,人会没事吗?他摇了下头,摒弃脑海中不好的念头,直接走了过去,独自开

始搬那些又重又大的石头。
人群中有官吏认出了他,心中大惊,赶紧跑去禀报冯邑。冯邑累瘫了,正躲在棚户的后面。谢云朗这个上官没有歇着,他自然也不敢当面说累。可他到底是肉体凡胎,实在扛不住了,偷

偷找了个无人的地方休息。
冯邑躺在一辆装着稻草的板车上,双手捂着耳朵:“什么事都等我睡一觉再说。”
“不行啊大人!”那官吏小声道,“靖远侯来了!”
冯邑一个挺身坐起来,扶正官帽:“怎么这么快?我以为从前线的军营到这里,少说也得花两日的光景。他人在何处?”
“在外面搬石头呢。听说底下埋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还没挖出来,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冯邑赶紧从棚户后面走出来,看到裴延的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有的是他的部下,有些则是城中的百姓。他们纷纷劝他不要蛮干,可他仿佛听不见一样,独自抱着需要几个人合抱的巨大

石块下来,气喘如牛,汗如雨下。
谢云朗走到附近,说道:“侯爷,你这样会弄伤自己。”
裴延看了他一眼,好像不认识他,继续旁若无人地搬石块。他的双手已经被坚硬的石块磨出道道血痕,指甲里全是污泥。可他好像浑然不觉,眼神坚定地在寻找什么。
谢云朗知道,裴延现在看起来与平时无异,但浑身燃烧着一种强大的信念。那信念如同巨龙一般,仿佛要冲上云霄,有着毁天灭地的能量。他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在听到皇城的丧钟

时,也是如此。那种濒临绝望的崩溃,巨浪般将自己吞没,眼前只剩无尽的黑暗。
他知道一旦支撑裴延的那个信念破碎,结果便会如同地崩山摧般惨烈。
“侯爷!”周围的人此起彼伏地叫着,但裴延谁都不理。他们纷纷猜测,这底下究竟埋了什么人?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堂堂靖远侯失态至此。
“别说了,快帮忙吧。”谢云朗对左右说了一声。当初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度过来的,可能因为家族和妻儿,才慢慢地接受了事实。此刻看到裴延,感同身受,想帮他一把。
但愿他想救的人,还活着。
裴延在离开军营之前,还是点了一批士兵,让昆仑和青峰领着,赶来大同增援。他们是步行,紧赶慢赶,还是比裴延晚了半日抵达。这几百人的队伍各个累得疲惫不堪,但谁也不敢提休

息的事,立刻开始清理现场的废墟。
有了他们的帮助,速度总算加快,压在土堆上的大石块基本都被搬开了。
裴延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只要沈潆活着,只要她还活着,他愿意减寿,甚至可以放弃这满身的荣耀,只求老天爷将沈潆还给他。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对她有这么深的感情。大概因为

从没得到过什么,所以唯一握着的东西,才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开。
他的力气已经完全用尽,累得毫无知觉,手麻木地挖着土,喉咙干涩得几乎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可他顾不得,停不下来,也根本无法停下来,反而更加用力地挖着。
乔叔等人从未见过裴延如此,有些被他吓到,心中不忍。已经过去两日半,生还的可能越来越小。但谁也不敢告诉裴延这件事。
“这里好像有人,快来帮忙!”谢云朗高声说道。
裴延抬起头,迅速地奔过去,看到沙土里露出衣裳的一角。是翠绿色的锦袍,十分眼熟。
他一把推开谢云朗,自己跪在旁边使劲地刨土,终于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渐渐露出来。他狂喜,用背强行顶起她上方的巨木,其它人七手八脚地把沈潆抬了出来。她下面还有叠在一起的

几个人,每个人都尚有微弱的呼吸。他们运气算好,这个地方刚好被两个交叠的横梁木顶住了,恰好留出空间,所以他们没有被巨石砸到,也有呼吸的余地。
“沈潆,沈潆。”裴延不敢碰沈潆,怕她身上有骨头受伤,只用手轻拍她的脸颊。他已经发不出声音,只能张着嘴巴,发出“啊呜”的几个闷声。
谢云朗看见躺在地上的人,暗暗吃了一惊。这不是……裴延的那个妾室?她怎么会在此处?
他皱了皱眉,地上的那个人仿佛动了一下,恍惚间好像听到她说了句:“裴章……好疼啊。”


第66章
她的声音很轻,甚至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无意识地叫了这么一句。裴延的注意力全都在她的伤势上,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听见她喊疼。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顶,试图安慰她。
可站在一旁的谢云朗十分震惊,双手慢慢在袖中握成了拳。他不像裴延一样关心则乱,而是个冷静的旁观者,他十分确定听到了那个名字。普天之下,能叫那个名字的,只有当今天子。

而敢直呼天子名讳的,该是何种身份?
他的心跳很快,之所以确定,还因为这句话似曾相识。
记得那是皇上刚登基那年的端午,他和高南锦进宫参加大宴。开席之前,皇后迟迟不至,皇上也离席了。他忽感肚子不适,在内侍的指引下,去了明德宫附近的花园行个方便。等他出来

,听到假山的那边有动静,鬼使神差地绕过去看了一下。
他看见盛装的皇后坐在地上,皇上站在离她不远的凉亭里头。此处没有旁人,气氛却有些凝固。
两人好像因为何事闹得不愉快,所以僵持着。
“裴章,好疼啊。”皇后揉着小腿肚子,扁着嘴轻声道。
本来皇上正板着脸,听她这么说,便从凉亭那里走过来,把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我能不去吗?”皇后小声问道,“人太多,我不习惯。”
皇上妥协:“不去便不去吧,我自己应付。我先带你回宫休息。”
那是谢云朗第一次知道,她可以直呼皇上的名讳。他们毕竟是患难夫妻,她陪着皇上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岁月,地位自是不同于旁人。在这深宫里,等级森严,规矩繁多,也唯有私下相

处的时候,他们才不用做帝后,而是最真实的夫妻。
而自己,不过曾在她的生命里留下过轻轻一笔,再无痕迹。他选择了不打扰,远远地看着,并真心低祝福他们。
他一直以为皇上是对她好的,尽管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进了宫里,哪怕宫里宫外流言蜚语一堆,他也始终相信,他们是相爱的,可以克服一切困难。皇上只是身在其位,有不得已的苦衷。
直到那夜宫里传来的丧钟,打碎了他一直以来的信念。
他开始深深的自责,甚至想质问皇上,为何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好。可他只是个臣子,根本没资格这么做。于是在她离开的日子里,他痛悔没有早一些向她解释年少时的误会,没有郑重

地向她道过歉。他们每个人,都只会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好处。
此刻,他又听到了这句话,一字不差。
这世上或许存在很多巧合,可是这样的巧合,绝不仅仅是偶然。
谢云朗的胸膛起伏,脑子里飞过地闪过一连串的念头。她到底是谁?她跟皇后娘娘重名只是巧合吗?或者,她根本就是皇后娘娘?
虽然不可思议,但怀疑的种子埋下了,他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附近的大夫听说这边挖出了几个幸存者,连忙赶来,喊道:“让一让,让一让!”
这个时候,没有身份的高低贵贱,唯有救死扶伤才是第一要务。
裴延起身,将位置让给大夫。
大夫仔细检查了一下沈潆的伤势,扭头道:“快拿两块木板来。她可能伤到腰了。”
青峰闻言,连忙指使昆仑去拿,然后问道:“大夫,她没事吧?”
大夫一边忙碌,一边回答:“无性命之虞。”
听到这句话,裴延终于松了口气,然后身体仿佛被掏空,整个人轰然倒了下去。
“侯爷!”青峰大惊,忙从背后抱住裴延。但还是没能撑住他,两个人一起跌在了地上。
*
沈潆看见自己穿着皇后的华服,慢慢地登上云阶。云阶高耸入天,上面的云台摆着香案,有个穿着龙袍的背影,像是裴章。他在祭天吗?
她不由地停住脚步,看了看四周,茫茫然。她不是死了吗?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云阶底下似乎站着文武百官,还有徐蘅,高南锦那些人。有人在催:“皇后娘娘,快上去吧。”
“皇后娘娘,皇上在等您啊。”
那声浪不断地推着她往高处,她的双脚仿佛踏在云朵之上。云台上的人一直离她很远,她好像走了很久,都没有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忽然云梯坍塌,她从上面重重地摔了下来,头顶的

凤冠掉落。
周围都是哄笑的声音:“看看这位昔日的安国公之女,曾是何等风光。”
“一国之母,竟落得如此狼狈。”
“从云端跌落进泥土里的感觉如何啊?”
沈潆捂着耳朵,抬头看到云台上的那个人仍是岿然不动。她下意识地喊了声:“裴章,好疼啊。”
可那人依然背对着她,仿佛听不见一样。
她是真的疼,骨头如同被打碎了,疼得呼吸都很困难。她又高声叫玉屏,叫高南锦,希望有人能来帮帮她。
……
绿萝坐在床边,用布仔细给沈潆擦脸。听到她一直迷迷糊糊地发出声音,把耳朵凑过去听。
“玉屏……阿锦……”
绿萝重复了一遍,奇怪道,这两人是谁?听都没有听过。
易姑姑从外面进来,手里端了一碗很稀的米粥,问道:“怎么样,姑娘醒了吗?”
绿萝摇头:“还是迷迷糊糊的。”
易姑姑坐在床边,伸手探了探沈潆的额头,把稀米粥一点点地喂进沈潆嘴里:“没有发热就好。大夫说姑娘困在废墟底下两日了,没有进食,身体虚弱,有个头疼脑热的很正常。我们要

小心照顾着。”
绿萝叹了一声:“还不知道红菱怎么样呢。地动发生的时候,她应该就在姑娘旁边,怎么姑娘找到了,她还不见人呢?”
“乔叔不是在那里等消息吗?相思姑娘也没找到。但吉人自有天相,别太担心了。对了,侯爷那边怎么样?”易姑姑问道。
“青峰说侯爷太累了,体力耗竭才会昏过去,没有大碍。要不是侯爷和谢大人,姑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救出来呢。”绿萝搬了张杌子,坐在旁边,双手托着下巴,“说实在的,我

有点担心。记得小时候家乡发水灾,附近村镇的物资很快就用完了。有穷人家开始卖小孩,还有的抓田间的老鼠吃,瘟疫慢慢就扩散开了。”
易姑姑知道绿萝的担心,像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多少都经历过灾荒。这次地动造成的危害,恐怕短时间之内,还无法完全体现出来。
以大同城为中心,附近的村镇也都有损毁和死伤。谢云朗写完奏报,让人发回京城,又组织府衙里的官员去邻近的村镇查看灾情,一时之间忙得团团转,无暇分.身。
如今裴延昏迷不醒,冯邑又是个不顶事的人,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他一人的身上,几天几夜都无法合眼。实在很累的时候,就趴在书案上休息一下,但往往没多久,就又会有新的事情压下

来。
谢云朗在吏部的时候,只有每年末的官吏考评,才会如此忙碌。可在吏部,他手底下尚有十几个得力的官员可供使唤,在这里,官员都是打一鞭走一步的骡子,他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而他更担心的是,大灾过后的物资匮乏和大规模的瘟疫。大同离西北军的驻地并不远,瘟疫如果蔓延到军营里,对大业的边防将士很沉重的打击。别国难免不趁机发难。
“公子,小的去问过了。”书墨端了一些吃食进来,放在谢云朗的面前,“靖远侯是以远房表亲的名义把那位妾室带来的,府里上下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一直以为她是男子。事发

的时候,她去了趟集市,向一个叫胡满的小通译打听鞑靼那边的消息。您要见那个通译吗?”
“把他带来。”
沈潆的事一直挂在谢云朗的心头。他在百忙之中,还是要抽出时间,解除心中的疑惑。
少顷,那个叫胡满的少年便被带到了谢云朗的面前。谢云朗问他:“地动发生前不久,你在那家食肆里见过什么人?”
胡满麻利地回答:“大人,有三位姑娘向我打听消息。”
“她们穿着男装,你如何知道是姑娘?”谢云朗听裴延府里的那个乔叔描述过,其余失踪的两个姑娘也都是穿着男装。只是她们没有沈潆运气好,现在还没找到。
胡满咧开一口白牙:“大人说笑了,我从小就在市集里混迹,是男是女还是认得出来的。那位姑娘虽然穿着男装,但言行举止都是姑娘家的做派,长得又顶好看。她骗我说跟鞑靼有生意

往来,想从我这里套听鞑靼那边的情报。我见她出手大方,就把知道的都告诉她了。”
谢云朗用手揉了揉眉心,淡淡地问道:“既然你能看出她女扮男装,那依你所见,她是什么来头?”
“怎么,大人认识她?”
书墨皱眉:“我们大人问什么,你答什么。多余的话不要说。”
“哦。”胡满应了一声,接着说道,“我觉得她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吧?因为我看她端茶杯的手势,跟常人不太一样,似乎是专门学过的。而且她只喝了一口,就跟身边的那个姑娘抱

怨,说食肆里泡茶用的是死水,第一遍也没倒掉。茶叶受潮了,还是那种一钱能买很多的粗茶,味道不好。我当时还觉得,喝茶就喝茶,哪儿那么多讲究。不过也许人家的出身就很讲究

,挑剔点也没什么。”
谢云朗的心仿佛被重击了一下,呼吸几乎凝滞了。
沈家只不过是小户人家,不会让待嫁的女儿学习四艺。而且,若不是精于茶艺,不可能仅凭一口,就能准确地说出茶水是怎么泡的。
谢云朗越发确定,这个沈氏疑点重重。他不知裴延跟她朝夕相处,到底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他只知道,仅凭他现在知道的几点,沈氏跟嘉惠后,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胡满走了以后,谢云朗闭目靠在椅背上。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莫名的有几分激动,一件看似无望的事情,忽然峰回路转。可他又很担心,这个想法太过荒唐,几乎是不可能成立的。
书墨不知公子怎么突然对靖远侯的妾室那么感兴趣,多方打听,好像要求证什么一样。但他知道公子做事向来都有自己的道理,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做这些。
“你说,人死了,会有魂魄留在世上吗?”谢云朗幽幽地开口。这个想法在他心里越来越强烈。沈氏短短时间内能得到靖远侯的青睐,绝不仅仅因为貌美。像靖远侯这样的身份,不可能

没见过美人,一定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吸引了他。比如性情,比如才华。可这些,绝非沈家一个小门小户能培养出来。
裴延是军人,又没跟皇后接触过,可能很多细节都不会深想。但谢云朗不同。他深信这世上不会有完全一样的两个人,除非她们是同一个人。
他依稀记得,沈家的这个姑娘曾被霍六吓得摔下了山涧,险些丧命。而时间恰好在皇后离世的前后。会不会就这么刚好,皇后其实没有死,而是变成了这个沈家三姑娘?如果他的推测成

立,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如果被宫里的那位知道了,又会是什么后果。
书墨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公子,您在说什么,别吓小的。”
谢云朗也没打算跟他多说:“明日去靖远侯府看看。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若靖远侯休养好了,我还有些事向他请教。”
书墨腹诽,也不知公子是去看靖远侯,还是去看靖远侯的那位妾室。那妾室再好,总归已经是靖远侯的人了,公子不会看上她了吧?
*
沈潆慢慢地睁开眼睛,率先印入眼帘的是绿萝的圆脸。绿萝绽开笑容:“醒了,姑娘醒了!”
沈潆想动一动,觉得腰好像压着千钧的重量,完全无法动弹。
“绿萝,我的腰……怎么回事?”
绿萝连忙按住她:“姑娘从二楼摔了下来,幸好当时底下有人垫着,姑娘只是伤了腰。大夫交代好好静养,您暂时先躺着吧,要什么就告诉奴婢。”
沈潆喘了口气,又抓着绿萝的手臂:“我睡了多久,红菱和相思呢?”
“姑娘睡了两日。您放心,红菱和相思姑娘都没事。她们埋在上面,比您还早被救出来,只受了些皮肉伤。她们被附近的百姓送到城隍庙里救治,我们都不知道。后来还是她们自己回来

的。”绿萝帮沈潆掖好被子,“倒是侯爷为了救姑娘,吃了不少苦头。”
沈潆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侯爷怎么了?”
绿萝道:“奴婢没有亲眼看见,也是听青峰说的。侯爷知道姑娘被埋的消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在废墟上独自挖了好久,一直找姑娘,谁的话也不肯听。姑娘被救出来以后,他听到您

没事,整个人就倒下去了。青峰说从来没见侯爷这样,跟疯了似的……”
沈潆听了,下意识地要坐起来,牵连到腰上的伤,疼得“嘶”了一声。
“姑娘您别动!”绿萝又按住她,“奴婢话还没说完呢。”
“侯爷到底有没有事!”沈潆着急地问道。
“放心放心,侯爷就是力气用尽,实在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他的身体底子好,很快就会醒的。”绿萝安慰道。
她话刚说完,易姑姑就走进屋子里,微微惊讶:“姑娘醒了?赶巧,侯爷也醒了,要我先来看看姑娘的情况。我这就过去回话。”
易姑姑抬脚又往回走。沈潆若不是腰受伤,肯定要亲自去看看裴延。她没想到,裴延为了救她,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他可是西北的柱石啊,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可成了千古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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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裴延坐在床上,身体还很虚弱。大夫就坐在床边,皱眉看着他。这位大夫与裴延认识也有好几年了,彼此之间十分熟悉。如今大同城里,医者短缺,大夫也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专门来

帮裴延看病。
“大夫,我们侯爷又开始发热了,到底怎么回事?”青峰摸了摸裴延的额头说道。
大夫没好气地回答:“我知道侯爷这回遇到神医,治好了喉疾。可是那神医有没有说过,侯爷这是陈年旧疾,不好好休养,还会复发的?”
裴延惭愧,不说话。青峰则用力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照您这么弄下去,早晚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大夫恐吓道。
青峰道:“下次我们一定会注意,您快开药吧?”
大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现在大同城的药材十分缺乏,我只能先开个药方,至于怎么拿药,你们得自己想办法。”
青峰张了张嘴,想说药材再缺乏,怎么能少了侯爷的?裴延却哑着声音说:“你只管开药方吧。”
大夫无奈地叹了口气,下去开药方。
裴延抬起双手,看到自己的两个手掌包得像粽子一样,想解开。他不过是受了点皮肉伤,至于包得这么夸张,像断了手掌一样?青峰连忙阻止他:“乔叔给您涂了药,说得包厚实了,才

能发挥药效。”
裴延便没再动,而是问道:“相思找到了?”
“找到了。幸好是虚惊一场,她跟红菱都平安无事,只是被送到别的地方治疗了。现在人已经平安回府,只不过您需要休息,所以没有让她过来。”
“无事就好。”裴延闭上眼睛,身体还是疲惫无力,手和脚都不像是自己的。从他有记忆开始,唯一一次经历过类似如此深痛的绝望,还是在母亲放火烧了屋子的那次。他几乎葬身火海

,浓烟疯狂地冲进他的口鼻,呼吸都带着灼痛感。
只是那时,他孑然一身,只是身体苦痛而已。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这次,他心里的绝望比死还要可怕。他想不出来,如果沈潆死了,自己会如何。遇见她以前,他像海上漂泊的一叶孤舟,无牵无挂。自她出现以后,好像出现了一座岛屿,他终于靠了

岸,有所依,而且想在这里长长久久地停靠下去。
与其说他救了沈潆,倒不如说沈潆活着,也是救了他。其实若让他说出沈潆的好,他可以说出许多。但若说不好,也并非没有。
只是感情这个东西,没有好坏对错,他只是遇见了命定的那个人,
“侯爷,谢大人求见。”外面有人说道。
裴延在市集上已经跟谢云朗打过照面,只不过他那时一门心思都在搜救沈潆,没工夫应付他。此刻谢云朗主动找上门,想必是关于救灾的事。虽说自己是个带兵打仗的武将,救灾应该是

当地那些文官要操心的事。但裴延也深知大同府的知府冯邑就是个草包,能混到这个位置,完全靠了京城里有个做锦衣卫指挥使的堂弟。
“就说侯爷刚醒,需要休息,请谢大人改日再来。”青峰对外面的人说道。
裴延的嗓子疼,不想说话。他对青峰做了几个手势,青峰问道:“侯爷真的要见他?”
裴延点了点头。此次地动,波及了附近上百个村镇,灾情十分严重。依照以往的经验,随后会出现许多问题,像谢云朗这样有段数的人,估计跟冯邑凑不到一起去,当然是来找自己商议


他让青峰帮自己穿衣服,坐到外面的炕床上去,等着谢云朗。
青峰将谢云朗带进来。谢云朗穿着一身青衣,挺拔如修竹。连日的忙碌并没有让他看上去有丝毫的狼狈,依旧是朗月清风一般,还是在京郊客栈见到的那个翩翩公子。
“侯爷。”谢云朗抱拳行礼。
裴延每回看见他,都要感慨他身上那种谢氏子弟的风度以及上天赐予他得天独厚的相貌。这世上的男子,优秀出众的不知凡几,但谢云朗就如同高山仰止,虽不能至,但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