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潆摇头:“你要治,我便留下来陪你。”
刘知源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看到裴延写的字,对沈潆说道:“你夫君都同意了,你别在这儿捣乱。出去出去!”他开始推沈潆,冷不防将她推到门外,“砰”地一声关上门。
关上门之后,刘知源长长地出了口气。这丫头这不行那不让的,留在这碍手碍脚。
沈潆知道刘知源这么兴奋,就是把裴延当做那些用来试手的牛羊了。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她不就成了大业的罪人……
她狠狠捶了几下门,里头不应,气得她坐在廊下。易姑姑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围过来询问。
沈潆气道:“你们都帮我盯着。如果待会儿侯爷有个三长两短,就把那臭老头给我绑了。我直接把他丢到宫里的内务府去!”
红菱和绿萝忍不住笑出声来,少见姑娘动怒的时候。
易姑姑安慰道:“姑娘这是关心则乱。老神医的医术高明,侯爷不会有事的。”
*
与此同时,谢云朗在谢府收拾行囊。他此去轻车简从,随行只带书墨一个。
他自小长在皇城根下,还未出过京城。年少时曾向往去天下间游历,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可惜从了父亲,步入官场。
从那时开始,他就不再是他自己了。
他挑了几身轻便的长袍,又想起裴延身边的小厮说,军营里吃饭都靠抢,又多塞了几张银票进去。到时万一吃不饱,就干脆就近请个伙夫或者去临近的城池买口吃的,总归不会饿死。
他暂时想象不到军中的生活是如何艰苦,只不过要去一年半载,别的事还好放下,唯独不放心一双儿女。
他今日回家收拾好东西,就要去吏部住几日,争取把手头未完成的公务做完。吏部主管百官的考绩升贬,为六部之首,年末年始是最忙碌的时候。老尚书这几年都不太管事,把大小事务

都丢给他。这次听说皇上要调他去西北,整个人都颤颤巍巍的站不稳,差点老泪纵横。
他还是要尽可能多帮帮老人家。
谢云朗环视了一下房中,确定没有什么遗漏,正要走出房门,高南锦却步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了。
“你要去西北?”她直接了当地问道。这个消息,还是她回家时,从父亲那里听到的。而她这个做妻子的,竟然一无所知。
谢云朗点了下头,解释道:“皇上突然下旨,我需先处理吏部诸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高南锦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你走了,我和两个孩子怎么办?”
谢云朗耐着性子:“这是圣旨,我不得不从。你若是顾不过来,可以先带孩子回高家住,请岳母帮忙照料。”
如今的谢府,虽然仍算是锦绣高门,但只有金玉其外。谢家人致仕的致仕,外放到地方的去了地方,偌大的府邸,只剩下谢云朗这一家四口居住。白日还好,夜里只觉得空旷,连风都是

呼啸而过。谢云朗在家中,至少让高南锦和两个孩子都安心,若他不在,剩他们妇孺,是真的会害怕。
“那我跟你一起去。”高南锦扑进谢云朗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成婚以来,她还没跟他长时间地分开过,心中百般难舍。纵然两人此前心中都有疙瘩,但夫妻多年,不可能全无情分。
谢云朗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大业律令,军中不能允女眷出入。靖远侯向来执法如山,不会同意的。况且边境局势,战事随时会起。你一个柔弱女子,没有自保的能力,还是呆在京中为

好。”
高南锦没有说话。
她自己也知道不可能跟着谢云朗,刚才是情急之下说的。可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种不安。她也解释不清,这不安到底来自何处。从见到靖远侯的那个妾室以后,她便常常不能安寝,总

觉得阿潆还留在这世上没有离去,甚至在什么地方看着他们。
尽管这个想法很荒诞,那两人也仅仅是名字相同而已。可女人的直觉,往往有超然的准确。她安慰自己,军营里都是些男人,谢云朗不会沾惹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
“我父亲说想见你,想来是有事要跟你说。”她最后说道。
谢云朗刚好也想见高泰,趁此机会,将高南锦和两个孩子一起送回了高家。
侯爷是真正的男子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盛小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小小马甲5瓶;执笔画伱。2瓶;ayak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沈潆坐在门外,手支着下巴,时不时往房门看一眼。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里面什么声响都没有,安静得仿佛没有人一样。
红菱端了杯水过来:“易姑姑说那位老先生是神医,一定能治好侯爷,姑娘别太担心了。”
沈潆也知道刘知源并非浪得虚名,只是他治人的法子,实在太瘆人了,她很难放心。幸好当初裴章没把他请进宫,否则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法子治她。如果像这样让虫子爬进身体里,她宁

愿死掉算了。
她这个人其实很受不得疼,更没吃过苦,养尊处优地过了一辈子,最后死时也没有什么痛苦,也算善终。裴延就不一样了,出身优渥,却从小吃苦,基本没过什么好日子。到大了,靖远

侯府还得靠他拿命搏的军功才拿回来。所以在她看来根本忍不了的事情,他却能一口答应下来。
他们其实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却阴差阳错地走到了一起。
“姑娘姑娘!”绿萝从院子里跑过来,“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沈潆问道,“又是寿康居那边有事?”
绿萝连忙摆手:“不是,这回不是寿康居,而是王姑娘不好了!”
“别着急,慢慢说。”
绿萝顺了口气,缓缓道来。
昨日王夫人把王倩如领回家以后,越想越生气,打定主意要拆散她跟宋远航。她把此事告诉了王定坤,王定坤便跟一群狐朋狗友商量,霍文进就撺掇尚未娶妻的沈光宗娶了王倩如。
沈光宗的年纪跟王倩如差不多大,自己还是个孩子,根本没想过成家的事。他虽然没有承袭公爵之位,本身也是个侯爷,王倩如就算入了安定侯府,也不可能做正妻,最多做个小妾。
王倩如自然是不乐意。她已经相中了宋远航,又是个死心眼的姑娘,就想嫁给宋远航。王夫人把她打了一顿,关在屋子里,她是偷偷求了个婆子来报信的。
沈潆一听,恨不得把王家的母子俩拖过来暴打一顿。沈光宗是她的弟弟,什么德行她最清楚。要说坏,也不是坏到骨子里的人,就是自小被继母宠上了天,父亲对这个唯一的儿子也是外

严内宠,养出了个十足十的纨绔。要问京城里什么好玩好吃,他最清楚,其它的事一概不上心。王倩如跟了他,就算不说名分的事,婆母都够她吃一壶的,后半身能不能有个依靠都难说


沈潆自己如今已是这副光景,绝不想王倩如的一生也赔进去。
“以王家的出身,王夫人竟也同意自己的女儿去做妾?”沈潆问道。
绿萝回答:“来报信的人只说,王夫人昨日回府之后气坏了,只想断了王姑娘跟宋大人的事,也管不得是做妻还是做妾。那报信的婆子也是怜王姑娘可怜,说王夫人一门心思都扑在王公

子身上,只把王姑娘的婚事当成是场交易,哪里替王姑娘想过。”
沈潆长叹了口气。都说虎毒不食子,但天下间,既有王氏这样要烧死亲子的母亲,也有王夫人这样不顾女儿生死的亲娘。
与她们相比,继母和陈氏都算是好母亲了。
“姑娘,怎么办,我如何回那婆子?”绿萝问道。
沈潆抬手摸了摸额头,思索片刻,对绿萝说:“你拿片金叶子给那婆子,让她好生看着王姑娘,别让她做傻事。再让婆子回去转告她,稍安勿躁,我定会设法相助。”
绿萝重复了一遍,沈潆确认无误,她才跑开了。
红菱全程就在旁边听着,等绿萝走了才问:“姑娘打算怎么帮王姑娘?此事毕竟是王家的家事,外人很难插手。可要让侯爷知道?”
“自是要让他知道的,还得请他帮忙才行。不过先看看侯爷的医治情况再说。”
红菱看到沈潆担心的样子,掩嘴笑了一下:“奴婢还没见姑娘这么着紧过什么人,想必是真的对侯爷上心了。”
“你这丫头,还学会取笑我了?”沈潆拧了一下红菱的腰。红菱怕痒,连忙躲到一边去了,但还是偷笑个不停。
又过了一个时辰,沈潆的耐心终于被磨光,正准备起身去捶门,门终于打开了。刘知源从门内出来,气定神闲地挎着药箱:“你可以进去了,我明日再来。”
“还要再来?”沈潆脱口道。梓
刘知源一听不高兴:“你以为我愿意来?这食腐肉不是一两日的工夫,起码得持续三五日才能见效。要不是看你夫君毅力惊人,我还舍不得我那俩宝贝担风险呢。不过你也别指望他一下

就能恢复如初,我只能保证他之后能开口说话,至于别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知道了。”沈潆说道,“辛苦老先生。我这叫让丫鬟带您去领报酬。”
刘知源抬手:“报酬就免了,我此趟本来就是还人情的。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喏,把我的葫芦装满酒就行了。”他从腰上摘下一个酒葫芦,递给沈潆。
沈潆无奈,吩咐红菱带刘知源去装酒,自己则进了屋子,查看裴延的情况。
裴延头靠在椅背上,手按着眼睛,浑身好像脱力了般,前襟都湿了一大片,微微地喘着气。想来让那虫子食腐肉的法子确实折磨人,连他都有些受不住了。
“侯爷,您没事吧?”沈潆叫了一声。
裴延看向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似要她放心。他不太喜欢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给别人看。更何况是在喜欢的女人面前,男人还是愿意给她留个无坚不摧的印象。
沈潆走过去,掏出帕子,轻轻擦拭他额头上的汗水:“很辛苦吧?”
裴延摇头。辛苦也谈不上,从前在战场上受重伤,晚上疼得睡不着觉的时候也有。与那相比,这种程度不算什么。只是要忍,嗓子眼有东西不停地蠕动,奇痒难耐。而且不能吞咽,还要

维持张嘴的姿势,口水一直往外淌,实在算不得雅观。所以他不愿让沈潆看见。
刘知源说他暂时还不能说话,要等三五日,治疗结束之后才能开口。每日都要让那两只虫子来吃他,想想还有点发憷。不过说来也怪,这法子虽然瘆人,过程又有点难忍,但是喉咙口没

有从前那样凝固在一起的感觉了。好像结了冰的水面,终于化开了一些。
裴延在沈潆手心写到:我听到绿萝的声音,出了什么事。
沈潆也没瞒她,把王倩如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现在王夫人关着王姑娘,铁了心要把她送去安定侯府做妾。侯爷要想办法帮帮她。”
又是安定侯府。
不过裴延知道,王定坤游手好闲,整日跟霍文进,沈光宗那几个纨绔混在一起,出这种馊主意也在意料之中。舅父在来信中,多次提到要他对这个表弟严加管教,最好能把他带到军中去

历练历练。可惜舅母不会同意,他一个外人也无法插手干预别人的家事。
他看着沈潆,写道:你有什么办法?
沈潆搬了张杌子在裴延的身边坐下来,转着手里的罗扇,眼里有狡黠的光芒:“妾身刚才倒是想到一个不入流的法子,侯爷先听听,不行就算了。”
裴延点头,示意她说。
“王夫人视王公子如命,不如找人把王公子给绑了,强迫王夫人同意王姑娘和宋大人的婚事。等两人过了文定,再把王公子放了。木已成舟,王夫人也不能如何了。”
裴延写到:如此一来,舅母肯定会把帐算在师兄头上,只怕他们之间的关系处不好了。
沈潆不以为然:“我知道这么做是有些冒险,可王姑娘明明和宋大人情投意合,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拆散?王夫人心中只有儿子,根本没有女儿,王姑娘经此一遭,怕是也看

透了,大不了以后就不跟娘家人往来。如果我们不帮她,她恐怕就要去安定侯做妾。以王姑娘的性格,一辈子都不会快乐,最后可能还会抑郁而终。”说到最后,沈潆颇有几分感同身受

,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
裴延静静地看着她,知道她很介怀身份的事,因此才如此帮王家的表妹说话,怕她重蹈覆辙。这丫头虽出身不高,但心气却很高,言行举止规范,吃穿用度讲究。让她做妾,的确是委屈

她了。
他伸出手掌按在她脸侧,用指腹磨蹭着她的皮肤。她的皮肤非常白皙,凑近了,脸上细小的经络都看得见。
此事交给我办。最后,他写到。
“还有件事。”沈潆握着裴延的手腕,脸颊微红,“侯爷上次问妾身要不要同去西北的事,还作数吗?”
裴延点头。当然作数,他还打算她不同意,就把她敲晕了带走。反正他不会让母亲再有机会找她的麻烦。
“妾身再三思虑,愿随侯爷同往。只不过易姑姑,红菱和绿萝一直都跟着妾身,既然侯爷在大同有府邸,妾身身边正好也需要人照料,可以把她们都带上吗?”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期待

地问道。
裴延带她已经是触犯了军纪,不敢声张,这还要再带三个附属品,实在有些勉强。但明知应该拒绝,在她期盼的目光中,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沈潆见到他答应了,高兴地抱住他的脖子,欢喜得像个孩子。她是最怕再次陷入那种孤立无援的境地。有易姑姑三个人在身边,好歹有人照应,她会踏实许多。她自小长在京城,只听母

亲说过江南,也曾向往过外面广阔的天地,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
不知未曾踏足过的西北之地,会是怎样的风景?她心中开始有些期待了。
裴延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心想自己一定是疯了,还不知怎么同青峰和昆仑说。
不过她高兴就好。
抱歉,今天写不多了,因为在外面遛娃,耽搁了时间。给留言的大佬发红包哦~~
明天尽量多更。上一章忘记感谢霸王票和营养液,已经补在作话~~
jj这个感谢系统不人道,只能一章章的,忘记按就没有了。差评。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三更听戏文 10瓶;执笔画伱。2瓶;ayak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五日后的清晨,王定坤正从某个风月之地哼着小曲儿出来,宿醉未醒,忽然一个麻袋兜头而下,接着一棍子,他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醒来,已经被关在一个不见天日的柴房,浑身被绑得严严实实。
“哪个龟孙子绑了老子,快滚出来!”他气急败坏地喊叫,“赶紧放了小爷,小爷饶你不死!”
周围的窗户都被木板钉得严严实实的,只有一点点日光漏进来,借着这点微弱的光芒,他看到墙上挂满了各种刑具,铁钩,烙铁,铁鞭应有尽有,像个隐秘的牢房。他冷不防地抖了抖,

连声音都小了:“敢问壮士高姓大名,咱们有话好好说。我,我表兄是靖远侯,你若是要钱的话,可以让我母亲去靖远侯府要。”
这时,旁边的一个小木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三个人。
其中一个壮得像堵墙一样,手臂比他的大腿还粗,哈气如牛。王定坤还没见过这么高大的“人”,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而在那堵人墙后面的,正是他口中的“表兄”。
青峰搬了张椅子放在王定坤面前,裴延面无表情地坐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小子衣冠不整,脖颈边还有几个红印,昨夜不知又宿在哪个温柔乡里。
“表表表……”王定坤开始结巴。他没见过裴延几次,但心里很怕这个表兄。因为裴延从来不笑、不说话,整个人杀气腾腾的。所以王夫人三天两头往靖远侯府跑,他却很少去。
青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到王定坤面前:“表公子请看看,可认得这字迹?”
王定坤眯着眼睛,勉强看清信封上的笔迹,正是他父亲王振的。
“父亲写信给表兄?”
青峰接着说道:“舅老爷在信上说,要侯爷带表公子去西北,为国家尽忠,生死勿论。”
最后那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砸在王定坤的胸口,他差点吐出一口血。战场是什么地方?刀剑无眼,生死另当别论,餐风饮露,饥一顿饱一顿都是常事。父亲常训斥他不懂事,但也没动真格

的,这次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把他塞给表兄。那他不是会死得很难看?
“表兄——”他苦着脸,拖长了声音叫到。他不愿意去。可是这几个字却没胆量在裴延的面前说出来。
裴延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大业如今的风气,骄奢攀比成风,王孙子弟大都是走马斗鸡之辈,别说让他们上战场,拿把刀都费劲。他睨着王定坤,开口道:“你打算自己去,还是我

绑你去?”
王定坤第一次听到裴延开口说话,嗓音低沉,犹如磨进了沙子,却又如刀锋般凌厉,含着千钧之势。这就是大业最赫赫有名的将军侯,镇守大业边境数年,外族不敢进犯一步。原来光听

他说话,便会心神俱颤。
“我……”王定坤低下头,声若蚊呐,“能不能不去……”
昆仑吼了一声,捏着王定坤的肩膀把他提了起来。
王定坤双脚离地,吓得大喊大叫。
裴延道:“弘治五年,定国公亲率一万人,深入鞑靼,取下左谷蠡王首级。弘治七年,陈家堡战役,定国公单枪匹马护着皇上突围。弘治十年……”
王定坤接到:“弘治十年,一群鞑靼死士潜入京城,试图暗杀皇上,祖父识破他们的阴谋,将他们尽数斩杀在正阳门外。这些我从没忘记!从小父亲就告诉我,祖父是骁勇善战的大将军

,只不过陷入九王夺嫡之乱,才丢官去爵。父亲因祖父的战功才得以保全性命,没被罚入奴籍。可那是祖父,不是我!”
裴延看着他,问道:“你甘愿背负着祖辈的荣耀,永远做个碌碌无名之辈?”
王定坤沮丧地说:“可我既不是读书的料,又手无缚鸡之力,我没办法像表兄一样,靠军功给家族争光。我怕死……”
“那你就愿意做条狗,对人摇尾乞怜。像只蚂蚱,被人踩在脚底下。你侮辱了定国公府曾有的荣光。”
裴延的话一下刺痛了王定坤。他费劲心思讨那些纨绔子弟的欢心,和他们玩在一起,可他们却动辄打骂,根本没把他当人看。他只要想到自己原也是定国公府的公子,就愤愤不平。霍文

进那些人不过是比他命好而已。
“我给你两日时间收拾,准备。”裴延起身,看了昆仑一眼,昆仑便松开了王定坤。
“初五那日卯正,在南城门外等我。逾时,军法处置。”
他说完,便带着昆仑和青峰走了。
出得门外,青峰问道:“侯爷,我们几时放了表公子?”
裴延抬头看了下天色:“再等等。让人先去王家一趟。”他在青峰耳边交代了几句。王夫人知道王定坤失踪了,肯定方寸大乱。这个时候让她答应婚事,应该不难。
裴延跟宋远航说了这个法子,宋远航本是顺天府的推官,身为执法者,不能以身试法。但他沉默了很久之后,没有反对。他虽然知道裴延此举有骗婚之嫌,但他跟王家姑娘本是两情相悦

,非要被王夫人母子拆散,实在不甘。
这世上的事,本就不是非黑即白,有时也要用些非常之手段。
昆仑问裴延:“侯爷的嗓子,治好了吗?”以前很少听裴延在人前说话,知道他有喉疾。可这次在王定坤面前,似乎又说得很流畅。
裴延扬了扬嘴角,没有回答。
昆仑不解地摸了摸后脑,这到底算是治好还是没治好?
以前裴延能说话的时候,也不愿开口,因为自卑。年少时曾吓哭的那个小女孩,总是会提醒他,他的声音有多吓人。当刘知源告诉他可以说话时,他尝试着发出几个音之后,沈潆就兴奋

地告诉他:“侯爷以后多跟妾身说话,妾身喜欢听您的声音。”
她的表情真诚,眼睛好像上元夜的走马灯一样,流光溢彩。
第一次有个人对烧伤之后的他说,喜欢他的声音。
其实他的声音与以前想必,没什么变化。刘知源说受伤的时间太久了,想要完全恢复,几乎不可能。但他多练习说话,对嗓子的恢复是有好处的。
为了让她能多听到自己的声音,也为了克服心里曾挥之不去的那块阴影,他要慢慢学会,用声音与人交流。
*
因为大业的军令,裴延虽然同意沈潆带上易姑姑等人,但两拨人必须分开走。沈潆也不能做女装扮相,还得隐瞒身份,变成裴延的跟帮。
对外只说把沈潆送到京郊的别院去休养。
裴延倒是跟魏令宜说了实情,魏令宜十分震惊,但转念一想,大同离前线还有些距离,算不得危险。何况两人正是如胶似漆,感情火热的时候,舍不得分开也是正常的。想起自己年轻那

会儿,跟裴昭新婚,裴昭要离开她去战场,她也是躲起来偷偷抹了几次眼泪。
那时的裴昭并没有什么靠近前线的府邸可以安置她。如果有,裴昭又不怕违抗军令,恐怕她也是要偷偷跟去的。
只不过此事得暂时瞒着婆母,等到瞒不住的时候再说。否则她肯定又要大闹一场。
府中的事情安排好,便只剩下收拾东西。青峰和昆仑对裴延要带上沈潆,都有微词。但青峰想到易姑姑所言,还有沈潆在侯府几次三番遇到的刁难,也能理解侯爷做出的决定。
他想破脑袋跟昆仑解释,虽然暂时把他压制住了,但昆仑实在气不过,在出发的前一日,跑到裴延的书房,想问个清楚。
裴延正在看书,看见昆仑有点意外,但料想是为了沈潆的事,就把书放下了。昆仑原本是战俘,裴延放了三次,擒了四次,才把他的心收服。昆仑为了跟着他,把自己的头发给割了,表

示彻底抛弃了过去的身份,从此再难回到故乡。
战场上的事,不能凭感情解决。昆仑径自走到裴延的面前,双手撑在桌子上,粗生粗气地说道:“侯爷,不能带女人。”
“我只把她放在大同。”裴延说道。
“那也不行!”昆仑道,“会分心。”
昆仑眼见着侯爷为那个女人妥协太多,也退让太多,十分着急。他还听青峰说,侯爷之所以愿意在人前开口说话,都是因为她。这样下去,她就会成为侯爷最大的弱点,这对于主将来说

都是大忌。如果对手知道,会设法捉了那个女人来威胁,还是留在后方安全。带着她走,怎么看都是不明智的举动。
昆仑着急,但没办法完整地表达出意思。裴延点头道:“我知道。大业的军令,主将的责任,都不允许我这么做。”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嗓子,从桌上倒了一杯水给昆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那水壶是青瓷的,上面有些冰裂纹。沈潆特意放在他的书房,说刘知源交代他要多饮水,才能恢复得快。
他已经习惯了每日看见她。她的关心和体贴,一点点地渗透进他的身体里,变成像呼吸一样自然的东西。
“昆仑,我已经离不开她了。将她留在这里,我更无法专心作战。所以只能带她走。”
昆仑愣住,他从未见过,侯爷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过一句话,一个人。尽管那声音沙哑,实在算不得悦耳。可如果那个人在这里,一定会觉得这是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今天晚上家里忽然来了客人,导致进度被拖延了。抱歉,这章字数还是不多。
明天应该没事,尽量补更。
继续给大佬们发红包。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举目望天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这日,天刚蒙蒙亮,沈潆便被易姑姑等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早春二月,还十分寒冷。沈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被她们三个人轮番折腾。
裴延这几日都未宿在延春阁。许是此去大同要走上十天半个月,想让她好好休息,也许是公务缠身,无暇他顾。总之,自从刘知源治好他的喉疾以后,沈潆几乎就见不到他的面,只托青

峰送去一套青瓷的茶壶茶杯,叮嘱他多喝水。
她仿佛又回到年少那会儿,心中装着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关心他的衣食起居。可是心境却又大不一样。那会儿她是正妻,情窦初开,真心真意。这会儿她只是个妾室,为达目的,费力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