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做的事情。”春玉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
魏令宜知道春玉的性子,向来是藏不住事,也不算个聪明的丫头。但裴家被逐出京城,最艰难的那几年,只有春玉不离不弃地守在他们母子身边,而且竭尽所能地护着,没过过一天好日
子。所以裴延将侯府交给魏令宜之后,她对春玉既疼惜,又纵容。
对于魏令宜而言,想要一个聪明的丫鬟不是难事。可要一个忠心耿耿不会背主的心腹,却不是朝夕之间的事。所以她信任春玉,栽培春玉,这样偌大的侯府里,便不止她们母子两个相依
为命。
“昨夜王姑娘几时回来的?”魏令宜又问道。
春玉回答:“只比侯爷他们早一点,易姑姑来交钥匙的时候说,她跟宋大人的事,估计能成。”
魏令宜摇了摇头:“光她点头没有用,舅母那边才是最难办的。宋大人人品贵重,但俸禄微薄。舅母指望着用她女儿的婚事,来换一笔丰厚的嫁妆,好继续养她那个游手好闲的儿子,怎
么可能轻易松口?这事还有波折。如果侯爷离京之前没有办妥,可就难了。”
“那怎么办才好……?”春玉问道。她觉得王姑娘人不错,王夫人训斥她的时候,王姑娘还帮着说话。
“等侯爷从宫里回来再说吧。”魏令宜把棋子收入棋盒里,棋盘上便空无一子了。
*
徐器并不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而是近几年才开始飞黄腾达的,所以他的府邸离皇城有些距离,与那些累世公卿之家还不一样。尽管徐府的门庭修建得十分气派,匾额也是天子御赐的,
但看看周围那些寻常人家,再跟靖远侯府周围那些气派的公侯府邸相比,气势不是差了一点半点。
沈潆到的时候,门外已经停着几辆马车,都是沈家的。
她扶着红菱的手下了马车,徐家的下人立刻迎出来:“是三姑娘吧?小的恭候多时了。快请进。”
徐夫人好像知道沈潆一定会来一样,专门派人在府门前侯着她。
进了徐府,呈现在眼前的是修剪精致的花园,长廊的拐角处都摆着各式名贵的盆栽和精美的瓷器,处处彰显着富贵。可有点用力过猛,流于表面,典型的暴富人家的做派。
红菱和绿萝还新奇地看看,沈潆和易姑姑却是见惯不怪了。
徐夫人在花厅里摆的宴席。她二十多年没跟家里来往了,要她即刻就表现出亲亲热热的样子也很难,只能频频招呼众人吃菜。
沈老夫人本不愿意来,被孙氏和沈蓉硬拉来作陪。她甫一见到多年未见的女儿,情绪难免有些激动。但看到对方神态平平,也就把感情压了下去。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既有血统的天性,
也有日久的相处。后者还更加重要。
沈潆住得远,姗姗来迟。
她将原本打算送给裴老夫人,却始终没能送出去的那串佛珠带来,转赠给了徐夫人。沈家人今日接到邀请,忙不迭地就跑来了,也没有人想着准备什么礼物。而沈老夫人心里本来就有疙
瘩,并没打算来,更没有母亲向女儿送礼的道理。
因此,只沈潆一个人准备了礼物,还十分贵重,一下让徐夫人印象深刻。
徐夫人离家的时候,两个侄女都还没出生。沈蓉跟徐蘅比,略逊一筹。毕竟徐蘅在宫里金尊玉贵地养着,沈蓉到底是显得小家子气了。可沈潆则完全不同。她虽然只是进侯府去做妾,可
举止大方得体,打扮出挑,旁人并不会因为她妾室的身份,就敢轻视她。
同时,徐夫人还觉得奇怪。她那个弟弟在沈家向来没有地位,连媳妇都是他自己想法子娶的,娶的还是卑微的漕帮女子,母亲一直不满。怎么偏这两个平庸的人,生出这么个如花似玉,
又上得台面的女儿?怪不得进侯府短短时日,便得了靖远侯的欢心。
原本徐夫人是没把这个做妾的侄女放在眼里的,可昨夜徐器回来之后,点名要让她见一见这个侄女。眼下见到,顿时明白了丈夫的用意,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表现得倒比别的沈家人亲
热。
孙氏和沈蓉不太乐意。刚才席间,一直是孙氏陪徐夫人说话,虽然也是没话找话,可孙氏自认为已经跟徐夫人很熟络了,却被沈潆凭空插进来一脚,脸色极不好。
陈氏本来就话少,这种场面也没她说话的份儿。但她能再次看到沈潆,欢喜溢于言表。
这顿饭吃得别扭,徐夫人话少,气氛尴尬,期间只能几次离席,借口去张罗酒菜。她跟沈家的人都二十几年没见了,形同陌路,一时找不到话说。而且她从来就不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若
不是丈夫授意,她也不会再跟娘家的人联系。
女儿在宫中艰难,丈夫在朝堂上也不容易,保不齐哪天就有用到高家和靖远侯的时候。
因此不愿意,有疙瘩,她也得笑脸相迎。
用完午膳,沈老夫人就带头告辞了。徐夫人将她们一行人送到门外,客套地说了几句话。不像是家人,倒像是例行公事。孙氏不在意,自来熟地说道:“改日,夫人回沈家来,我和娘做
几个江南的小菜给你吃。你很久没吃过家乡的食物了吧?”
徐夫人这才看了沈老夫人一眼,情绪微微波动:“是很久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过了正月,我就给你下帖子!”孙氏谄媚地说道。
徐夫人点了点头,一时无话,众人告辞,各自上了马车。沈潆本来要回侯府,沈老夫人却把她和沈蓉都叫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马车移动,沈蓉说道:“看来三妹妹在侯府的妾室当得还不错,一身行头都换了。姑母还特意让你坐在她身边,想来也是看重你的。”
沈潆看向沈蓉:“托二姐姐的福,我在侯府过得还算不错。听说二姐姐的婚期推迟了,不会是出了什么变故?”她虽然已经拜托裴延稳住高家那边,但那是看在沈家的面子上,也是为了
她自己。否则沈蓉被退婚,作为她个人,还想点个爆竹庆祝。
沈蓉最听不得别人说这个:“高大人要升内阁大学士了,高家自是有一堆事要忙,延迟婚期有什么不对的?”
“高家如今身价不同了,我们本就是高攀人家,如果二姐姐行事还如同在家里时一样,我看很快就不仅仅是延迟婚期这么简单了。”
“你什么意思?做了靖远侯的妾室,还学会教训我了?”沈蓉怒目圆瞪。
沈潆反唇相讥:“你不用一口一个妾室,不受宠的庶子之妻,说出来也没多好听。”
沈蓉看向沈老夫人,急道:“祖母,您看看她……”
沈老夫人一直静静地听着,终于开口:“潆姐儿说的没有错。”
这下换沈蓉傻眼了。她在家中,因着孙氏的身份,一直备受宠爱。没想到有一日,祖母竟然会向着沈潆说话。
沈老夫人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真以为高家只是要延迟婚期?他们本是要退婚的!若不是三丫头说服靖远侯出面,你的婚事早就黄了!”
她一直没跟家里说高家要退婚的事情,一来是不想横生枝节,二来怕大房的人想不开,跑去高家讨说法。因此孙氏和沈蓉,一无所知。今日沈老夫人特意把此事当着沈潆的面说出来,是
想让沈潆知道,她的工夫没有白下。而沈蓉也该受点教训了。
“不会的,高家怎会退婚?就因为我在谢家别院说错话,得罪了谢夫人?”沈蓉抖了抖嘴唇,脸色都白了。
“你怎么还不明白?高家的身份不同了,你的姐妹,娘家都是你以后在婆家的底气。你一个劲儿地跟潆姐儿作对,她却还肯帮你,就是因为你们都姓沈!不管关起门来是否有嫌隙,对于
外人来说,你们就是一体的。”沈老夫人加重了口气,“你以为,今日你姑母为何请我们来徐府?”
沈蓉喃喃道:“姑母不就是想要认亲……”
沈老夫人扯了下嘴角:“认亲?若不是潆姐儿挂靠了靖远侯府,你未来的公公又要升官了,她这辈子恐怕都不会认我们。你要记住,你们过得好与不好,不单单是你一个人的事。在高门
做媳妇,也没有那么容易。你要是学不会谨言慎行,不懂得自保,很快就会被高家嫌弃。到时候,没人帮得了你。”
沈蓉看了沈潆一眼,闷闷道:“我懂得了。”
沈老夫人又对沈潆说:“你比蓉姐儿懂事,本来不用我操心。但今日,我听说侯爷好像快回西北了?如果边境起了战事,短期之内,他或许无法回京。你得为自己的将来好好打算打算。
男人有时只图一时新鲜,外面的诱惑又太多。想要站稳脚跟,你自己得争气。”她的目光在沈潆的肚子上停留了一下,没有说得太明显。
可沈潆对将来,一片迷茫。她跟裴延,只是搭伴过日子,能走到哪一步都不好说,怎么还会想到子嗣呢?
马车行到了分叉口,沈老夫人让沈潆下去。回靖远侯府和沈家,并不是一条路。
沈潆经过陈氏的马车,陈氏撩开车窗的帘子,急切地从里面伸出手,拉住沈潆的手,说道:“嘉嘉,你让我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人这两日就会到京城,到时候,如何安排你们见面?
”
“娘找的人可信?”
陈氏犹豫了一下说:“漕帮的兄弟说那人的医术时好时坏,行事古怪,但也的确治好过不少的疑难杂症。总之死马当活马医,先叫人去看看吧?”
沈潆想想也没别的法子,说道:“我会让易姑姑再跟您联系。您多保重。”
陈氏点了点头,跟她匆匆告别。
沈潆回到府里,裴延还没回来,她先去沐晖堂向魏令宜禀告了一声,然后说道:“夫人,我母亲请了个相熟的大夫,想要来帮我诊个平安脉,不知是否方便?”
魏令宜道:“你身体不舒服?府里有惯用的大夫,医术还可以。”
沈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实不相瞒,我的月事总是不顺,这个大夫是专擅妇人科的,想请他帮忙调理。他是我母亲的旧识,这种事对外人总是难以启口的。”她不敢说是给裴延看病
的,怕魏令宜多想,便胡乱想了个理由。到时候就算不成,也没影响。
魏令宜恍然大悟:“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等大夫要进府的那日,你来跟我说一声,我让春玉去把人带进来就是。不过,这件事最好瞒着母亲,免得她有微词。”
“夫人放心,我晓得的。”
沈潆又在沐晖堂坐了会儿,就返回延春阁了。
最近娃闹得很,严重影响我的速度。
不过这章还是五千字咯~~我们预测下侯爷离家前能不能开荤成功。哈哈
第43章
皇帝许久没有在明德宫召见大臣,此次一见,便见了三个。一个是五军都督府的左军大都督徐器,一个是靖远侯裴延,还有一个是谢云朗。
前两人因为西北的换防问题被天子召见,而且都是武将,并不奇怪。但谢云朗只是一届文官,任的还是吏部侍郎,跟兵部都不搭边,被天子一同召见,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今日没有常朝,他们三人前后入宫,却不是一起面圣。徐器最先被叫进去,裴延和谢云朗就在西庑的厢房里等着。内侍送来茶和点心,就退到外面去守着了。
裴延昨夜没有睡好,看兵书看到很晚。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天已经拂晓,也忘了去延春阁找沈潆。不知道她是否等了自己一夜。待天亮本要去找她,宫里的内侍就来传消息,要他入宫。
打战的时候,他的身体本是连续几日不睡都没关系。近来因为旧疾复发,此刻有些困意席卷上来,用手支着额头小憩。
谢云朗坐在另一边,自顾喝茶。他本来就话少,平素不与朝臣往来,因此也不主动跟裴延说话。
裴延的眼角看到外面站着几个内侍,知道这些都是皇帝的眼睛。皇帝本来疑心就重,最忌大臣结党营私,这里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一言一行更需要谨慎。他也想知道,裴章召见他们几
个,到底想干什么。
明德宫的明间放置着皇帝的宝座,裴章穿着肩绣龙纹的红袍,束玉带,坐在龙椅上。他的身形瘦削,那身龙袍几乎撑不起来,但天子的气场却是压过一切的。宝座后面是一面巨大的金漆
五屏九龙屏风,前面放置一张紫檀木大案,案前设有四个青铜香炉,炉顶飘着青烟。
天子面容威严,一言不发。徐器主动跪在地上说:“臣向皇上请罪。西北之事,是臣没有办好,不得不先斩了几个闹事的将领,以平众怒。好在如今事已平息,但还是得让靖远侯早日回
西北为上。”
裴章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仍然不说话。
徐器一边等着,额上冒出汗水。天子年纪虽然不大,但是高深莫测,很难猜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朕要你去西北,就是为了换下靖远侯,让世人都知道他不是无法替代的。”裴章缓缓开口,“可你倒好,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不说,还得让朕请他回去。将来如果他以不守西境威胁朕,
或者跟鞑靼的人结成同盟,犯我大业。朕该如何?”
徐器一惊,双手按在地上,盯着平滑的砖面:“靖远侯忠心耿耿……应该不会如此吧?”
裴章冷笑了一声:“人心是最难掌握的东西。安国公跟朕一路走来,都有失控的时候,更何况是靖远侯?他的父兄被先帝治罪,至今还葬在千里外的苦寒之地,尸身不能迁回。他心中对
朕能没有一丝怨怼?一旦这怨怼的种子生根发芽,他就不再是国柱,而是朕身边的一头猛虎。养虎为患,朕不得不防他。”
徐器连忙应是:“皇上打算怎么办?”
“西北之事,你暂时不用管了。你回到京中,朕把锦衣卫交给你,以后,你就直接听命于朕,为朕办事。”裴章说道。
锦衣卫是天子的近卫,本来负责禁宫的安全。但这些年又变出别的功能,比如帮天子暗中调查臣子不当的言行,或者秘密杀掉一些天子所忌讳的人。这些人大多以暴毙的名义,在官府的
文书上草草记上一笔,而后就从世间消失了。所以锦衣卫实际上就是皇帝豢养的鹰犬,被人忌惮,也被人咒骂。
徐器抱拳应是,心思却转了几转。皇帝只说把锦衣卫交给他,并没说让他兼任锦衣卫的指挥使,这当中区别可就大了。五军都督府对锦衣卫并没有管辖权,他从前线被调回来,除了大都
督的官位以外,没有任何实权,等同于被架空了。
这或许是皇帝的惩罚,也可能是试探。他若轻举妄动,下场未必会比安国公好。
裴章让徐器退下去,又传了裴延和谢云朗一同进来。
他们在门口遇到徐器,徐器不敢说话,只给了裴延一个眼神。那个眼神蕴含的信息裴延读懂了,就是目的已经达成。他松了口气,就怕裴章又使出什么绊子,不让他回西北。他个人倒是
没什么,就怕边境的局势不容乐观,还需尽快返回。
裴章已经让人摆好桌案和纸笔,砚台里的墨汁都磨好了。裴延很自然地走过去站着,拿了笔蘸墨,等待回答天子的问题。
谢云朗不明所以,裴章解释道:“谢卿有所不知,靖远侯患有喉疾,无法正常地说话,所以只能用纸笔写字交流。此事隐秘,还请谢卿不要外传。”
谢云朗抱拳应是,表情没有什么波澜。他原以为外头那些传言都是假的,什么靖远侯沉默寡言,不在人前开口,是有隐疾。没想到那些半真半假的传言倒不是完全空穴来风。
裴章让大内官拿了一封奏书过去给裴延,说道:“西北传来急报,鞑靼大汗病重,王庭恐有动乱。朕希望四叔能尽快赶回去,主持大局。”
裴延写到:臣义不容辞。
裴章又说:“这次徐器去西北,事情办得不好。他那个随军参赞,朕也一并撤回来了。朕有意培养朝堂上年轻的力量,谢卿就是很好的人选。此次,让谢卿给四叔当参赞,等到边境稳定
,朕再调他回来,另行重用。四叔和谢卿意下如何?”
谢云朗听到皇帝对裴延的称呼,有些吃惊。据他所知,二人并没有深交,皇帝登基之后,裴延回京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两人几时变得如此亲厚?但他面上不显露,只道了:“臣领旨。”
裴延对皇帝的决定也很意外。
早前有消息说,皇帝要擢升谢云朗进内阁。但谢云朗毕竟太年轻了,虽然有谢家作为后盾,但今时今日的谢家早已不能跟当年鼎盛时相提并论。树大招风,这个决定绝对会引起朝臣的强
烈反对。可如果把谢云朗丢到军中,明贬暗磨炼,等个一年半载,谢云朗立功再从西北回来,到时再升入内阁,满朝的文武大臣们就没有话讲了。
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文官,处庙堂之高,实际上没为保家卫国出过半分力,自然没资格指摘一个从战场上回来的后辈。
裴延猜测,皇帝打的算盘是,谢云朗向来独善其身,不会结党。上回坑杀战俘的事,谢云朗也站出来弹劾他。皇帝把谢云朗放到西北去,一方面是真心想要提拔他,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牵
制自己的一举一动。皇帝无法对任何人放心,索性就把看起来不相关的人放在一起。
这应该是皇帝的底线,如果裴延不答应,还会安排别的人选给他。那倒不如是谢云朗。
裴延写到:臣领旨,定与谢大人通力合作,守住国境。只是臣还需几日准备,待准备妥当,便启程离京。谢大人是否与臣同行?
“朕对他还有别的交代,就不同你一起走了。你自行离京,朕就不送四叔了。”裴章说完,挥了挥手,就让裴延退下去了。
偌大的明间,只剩下皇帝,大内官和谢云朗三个人。谢云朗猜到皇帝还有话要讲,站着静静等待。
“朕听说,你的夫人在查太医院的医档?”裴章眯着眼睛,口气有几分危险。太医院的医档是绝密,除了皇帝,别人无权调用。他这么说,必定是查到了真凭实据,否则怎么会当面质问
谢云朗。
谢云朗不知高南锦曾偷偷调阅过太医院的医档。只知,当时皇后还在世,高南锦得了皇后的恩典,时常往来太医院和药监,还给长信宫送过几次汤药。谢云朗立刻跪下:“臣推测,内子
对皇后的早逝始终无法释怀,因而想追查皇后在世时的用药,看看有没有异常。她经手过几次药材,怕被奸人利用,也是出于一片善意,还请皇上恕罪。若皇上执意降罪,臣愿意替她承
担。”
裴章冷冷地笑了一下:“你们以为朕没有查吗?”
谢云朗猛地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的表情,又低下头:“是臣和内子僭越。”
裴章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谢云朗的面前,俯视着他。他们君臣之间,只是公务上的关系,并没有任何私交。皇帝更不可能知道他跟皇后的那些隐秘的过往。谢云朗知道皇帝不信他,有
所保留,只是这次,他恰好能作为牵制靖远侯的棋子,为其所用。
“后宫不得干政。同样,外臣也别把手伸得太长,干扰后宫。这次的事,朕可以不追究,但别有下次。西北的差事好好干,朕以后还想仰仗谢卿分担国事。”
天子这话,有几分警告的意味,同时也是鞭策谢云朗好好为他办事,否则随时可能翻旧账。他之前的想法还是天真了,如果有人要害皇后,也不可能做得那么明显。谋害国母是何等重罪
,谁敢轻易冒这样的风险?
而且皇帝绝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帝王权术,此人早已运用得炉火纯青。
谢云朗告退以后,大内官也向皇帝请罪。内宫诸处,亦是大内官的管辖范围。但他只有一个人,无法面面俱到,难免有疏漏的时候。这次若不是太医院禀报,皇后的医档被人调阅,他还
蒙在鼓里。
“皇后不在了,谢夫人如何能进到太医院?”大内官困惑。
裴章记得高氏上回进宫的记录是去蒹葭宫见庄妃。庄妃知道高氏想查,索性就开了方便之门,顺便也算洗清了自己的嫌疑。毕竟谋害皇后这顶帽子扣在她头上很久了,她自己也觉得不舒
服。
裴章仰靠在龙椅上,抬手揉了揉额头。他实在太累了,身心俱疲。当初坐这把龙椅,是为了保命。坐上去之后才发现,很多事,都渐渐身不由己。早知如此,当初拼着不要皇室的身份,
换一个自由。只是,安国公不会同意他的女儿,跟着自己变成平民,受苦受累。
大内官等了会儿,还以为皇帝要批阅奏章,可是走近一看,皇帝竟然睡着了?
近来皆是如此,皇帝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白日常常前一刻精神百倍,后一刻就昏昏欲睡,像是生了病。
他曾请太医院的院正来看,院正却查不出任何异样,只说劳累所致。
大内官把一个毯子,轻轻地披在天子的身上,发现他的两鬓,早生华发。他叹了口气,这样下去,皇上早晚得把自己给累死。他想着,好歹得让庄妃娘娘来劝一劝。
可庄妃……毕竟不是皇上心里的人啊。
今天临时起意带娃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累瘫了,只能写这么多。
明天尝试补更哈。下一章就是对手戏了。
第44章
已过辰时,裴延走出皇城,站在天街前面等了会儿。
青峰走过来问道:“爷,我们不回去吗?”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一副懊恼的样子,想来昨夜是打算去沈姨娘那儿的,但看书看得忘了时间,今儿个一大早又被叫到宫里来,这会儿归心似
箭才对。
等一等。裴延打着手势说道。
在他心里,儿女私情,远没有到比大局更重要的地步。
天街的对面,商铺都已经开门了。卖包子的店门口,锅里放置着一摞高高的蒸笼,热腾腾地升起白雾。肉包的香味时不时地飘过来。
青峰看得饿了,努力地咽了口水,巴巴地看了裴延一眼。
这时,谢云朗从宫内走出来。他看到裴延没走,没想到他在等自己,只是抱拳打个招呼,就准备走开了。
“谢大人留步。”青峰开口叫到。
谢云朗停住脚步,回过头。
“侯爷想请您去对面吃点东西,不知您是否赏脸?侯爷有几句话想跟您说。”青峰一边看裴延的手势,一边说道。
谢云朗本想拒绝的。他向来独善其身,不跟朝臣往来,因为没有必要。但今日忽然调他去西北,想到今后二人还要共事,关系弄得太僵也不好,便点了点头。
两人穿过天街,一起到了对面的包子铺。这个时辰,铺子里还没什么人,四张桌子都空着。裴延走到最里面的桌子坐下来,谢云朗跟着走进去,看到桌子上有些污渍,皱了皱眉头。他出
身优渥,吃穿讲究,更是有些洁癖。
但看裴延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人家堂堂侯爷都没说话,他要是开口提出换个地方,显得太矫情了。
他只得坐下来,从袖中掏出帕子,默默地擦了擦面前的桌子。
小二拿了两笼包子,三碗豆浆放在桌子上,看到谢云朗在擦桌子,体贴地从肩上拿下白巾,帮他的忙。
“客官,我们这桌子常擦的,不脏。”他笑着说道。
谢云朗面无表情,扫了一眼那装豆浆的碗,好歹看着还算干净。而竹篾编的蒸笼,大概因为使用得久了,外面有点点的黑斑,看着不太舒服。他问道:“侯爷找我,有什么事?”
裴延拿了一个包子在吃,又喝了口豆浆。
青峰站在旁边,对他说道:“谢大人,一早进宫,您就不饿吗?不如先填饱肚子再慢慢说?”
谢云朗看了裴延一眼,裴延只顾埋头吃,并没有想说话的意思。他耐着性子,端起大碗,慢慢地喝豆浆,等他再抬头想拿个包子的时候,那两笼包子已经见了底,最后的一个,也被青峰
拿起来,忙不迭地塞进嘴里。
青峰咧嘴笑:“谢大人别见怪。咱们在军中吃饭都靠抢的,不抢吃不饱。似您这般慢条斯理的,恐怕早就饿死了。以后到了西北,可要改改。”
谢云朗拿帕子擦了下嘴,不以为然:“我还有很多公务要跟吏部的人交代,侯爷如果没什么要事,我先回去了。”他说完起身,裴延抬手拦住他,打着手势,让青峰来说。
“谢大人,您可知道皇上调您去西北的用意?您没有任何从军的经验,祖上世代为文官,就不奇怪皇上此举?”
谢云朗重新坐下来,看着裴延:“那侯爷觉得,皇上是何意?”
“皇上想要提拔谢大人入内阁,短期之内,没有比立军功更好的办法。大业向来看重军功,尤其这几年边境多发事端,很多贵族子弟都想入军,以求建功立业,早跃龙门。但战场上刀剑
无眼,或许还不至于豁出性命,可是受个伤,疼得半死不活也是常事。”
谢云朗之前没有了解过军中的事情,以为随军参赞也就在军帐里给主帅出谋划策,跟在朝为官差不多。裴延这么一说,倒觉出几分危险来。
“侯爷放心,谢某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不会拖您的后退。至于入阁一事,全凭皇上的心意,并不想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