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她想着一味顺从宋弘旼, 起码能保住自己的后位,故此对宋时安也是忽视甚是有几分苛待。
“平日里练武一定很辛苦罢?”秦皇后神色温和,眼中还带了几分关切。“听李将军说,你是极刻苦的。”
宋时安一时猜不透她的用意, 便谨慎的回话道:“劳您惦记,别的兄弟亦是如此。”
他的冷淡在秦皇后的意料之中,她又笑道:“不必谦虚。想来你们练武时难免有磕碰伤痛,若是受了伤千万别自己忍着, 让人来本宫这儿知会一声。”
宋时安陡然一惊, 几乎以为被秦皇后得知他救了楚妍的事。
不对, 在回到长清殿前, 连杜柏等人也不知道他腿被划伤了。越是这时, 他反而愈发镇静。他的手掌仍是从容平放在膝上,没有半点慌乱。“是,多谢您关怀。”
就算秦皇后真的知道了也不怕,毕竟她更不希望宋时琛再度被重视、惠嫔复宠……
宋时安沉着的端坐着, 一板一眼的答话,总之挑剔不出错处来。
“本宫进宫时,你还是个奶娃娃。”秦皇后说起了往事,似是感慨道:“如今已经长成了芝兰玉树的翩翩少年郎。”
听着她的话,宋时安总觉得她拉着自己闲话家常,实在是透着诡异。
“本宫膝下无子女,向来把你们当成自己亲生的儿女看。”秦皇后看向宋时安的目光中透着疼爱,仿佛一位慈爱的母亲。“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来跟本宫说便是。”
宋时安又应了一声。
若说秦皇后真的知晓了什么,在暗示自己后没得到回应,怎样也该明示了。然而她并没有了,莫非她并不知道?
“你正是抽条的年纪,也该多做几身衣裳备着才是。”秦皇后招了招手,叫了宫人来吩咐道:“让针工局的人去偏殿候着,一会儿给九殿下量尺寸。”
宋时安暗叫不妙,他受了伤,在来时走路腿上的伤怕是又崩开了。如果此时被人量尺寸,没准儿就会发现他伤。
然而秦皇后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宋时安不知这是秦皇后的试探还是示好,脑子飞快的转着,正想着要编个什么理由回去。
还没等他想好,只见帘子被撩起,跟在凤仪宫人身后的,正是寿安宫的青溪。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给九殿下请安。”青溪进门行礼后,方才道:“太后娘娘有事请九殿下过去一趟,奴婢只好冒来打扰。”
秦皇后本就敬畏赵太后,这些日子更是有讨好的意思,听了青溪的话,忙笑道:“既是如此,那尺寸改日再量,你先过去罢。”
宋时安松了口气,从绣墩上起身应是,很快跟着青溪离开了。
他走后,秦皇后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娘娘,您看九殿下确实换了身衣裳,只怕不单单是为了来见您。”一个蓝衣内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奴才确实看到九殿下从御花园走出来,身上的衣裳都破了。”
今日最热闹的事莫过于寻找嘉宁郡主,整个后宫有头有脸的人都过去了,宋时安这些日子常去寿安宫,若他闻讯过去倒也寻常。
“可当时在天心阁附近安排找人的却是二殿下。”那内侍又道:“听说九殿下反而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最后楚妍不是被宋时琛找到,据说是她自己误打误撞的走出来,又遇上了寿安宫的宫人,这才得以平安回去。
宋时安到底与这件事有没有关系秦皇后拿不准,可今日他来凤仪宫却是滴水不漏的应付了自己。
他跟自己想象中很不一样……因宋弘旼的不喜,宫中人大多都忽视了他。
不过如今看来,他倒也值得自己花些心思。
***
寿安宫。
楚妍受了惊吓,等身上的伤被处理好后,赵太后命人点上安神的熏香,哄着楚妍去睡会儿。
当宋时安到了时,只有赵太后在等他。
“见过皇祖母。”宋时安这一路上虽然走的不快,还是感觉到腿上的伤口已经越来越疼了。他行礼的动作有些不稳,幸而赵太后心中有事,没太留意。
“起来罢。”赵太后温声道:“听春莺她们说,你曾在妍妍失踪后帮着找人。你当时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宋时安道:“回皇祖母的话,孙儿当时只觉得妍表妹是误触机关,才掉下去的。可这事也极为蹊跷,帮着妍表妹找猫的人、以及后来找妍表妹的人都不在少数,偏生再没有人能‘误’触到……”
“若说是巧合,倒更像是一场精心的安排。”
这是他的猜测,尤其是听到楚妍的猫丢失后,更印证了这个猜测。
赵太后赞许的点点头,知道宋时安说出了真心话,并没有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搪塞。
“你说的有道理,哀家也觉得似是有人对妍妍图谋不轨。”她神色微凛,淡淡的道:“哀家只是偏疼妍妍些,便有人坐不住了。”
宋时安没敢接话,一时摸不准赵太后心里是不是有了目标。当赵太后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时,已经再度变得和颜悦色:“你可愿意帮祖母的忙,把这件事查清楚?”
让他去查这件事?
宋时安迟疑了片刻,道:“父皇定会查清此事,给妍表妹个公道。”
“图纸既是你让青月去取的,想来不会避讳哀家知道你先看过一遍,然后拿着去找到了妍妍罢?”赵太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知道自己救了妍妍,到底是瞒不过皇祖母的。
既是他当初没有背着楚妍出现在众人面前,后来又叮嘱了楚妍,应该能皇祖母打消疑虑,他对妍妍并没有非分之想,也不准备趁人之危。
“孙儿隐瞒了皇祖母,请您责罚。”宋时安再度跪地,道:“确实是孙儿找到了妍表妹。可这事关妍表妹清誉,孙儿便自作主张没有告诉您。”
赵太后慈爱的目光慢慢变得锐利起来,似乎在打量宋时安这句话的真假。
他不躲不闪的跪在地上,神色坦然。
“起来罢。”赵太后神色再度变得温和,道:“你救了妍妍,哀家本该好好赏你。只是正如你所说,此事不宜声张。”
看样子皇祖母似是信了他的话,宋时安心下稍定,却并没有敢掉以轻心。
他从地上起来时,额上已经渗出了冷汗。倒不是害怕,而是他腿上的伤口彻底崩开了。
“你是哪里不舒服么?”赵太后也看出了宋时安的不对来,便没再追问,仔细的打量起宋时安的脸色来。
宋时安哪怕有再强的意志力,此时还年轻些,再加上身体的反应骗不过人,他的那句“无碍”便显得苍白无力。
“把服侍九皇子的人叫进来!”赵太后一面命人传太医,一面亲自扶着宋时安坐下。
杜柏低着头进来,听到赵太后问到自己主子哪里不适时,想要看向宋时安求助,却不期然碰上太后凌厉的目光。
“回太后的话,九殿下的腿伤着了。”杜柏咬牙道。
赵太后闻言,忙让人扶住宋时安去软榻上。当杜柏替宋时安脱了靴子,挽起裤脚时,他腿上缠着的布条已经隐隐透出血色来。等到彻底解开后,只见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赫然横在他的腿上。
“皇祖母不必担心,只是不小心被石块挂了一下。”宋时安不习惯被人这么看着,有些局促的道:“涂些药粉便好了。”
赵太后原本对他还存着几分怀疑,见他这模样,倒先心软了。“胡闹,这样的伤还不传太医!”
宋时安没有说话,赵太后忽然住了声。
是了,若问起这伤口是哪里来的,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妍妍曾经帮过他——这宋时安倒也果真知恩图报,帮妍妍是毫无私心的。
刘太医本就守在寿安宫没敢走,生怕小郡主哪里不舒服,故此很快便过来了。虽然见到自己要诊治的人竟是九皇子,他还是动作利落的替九皇子处理好伤口。
有太后在,自己受伤的事应该不会传出去。宋时安放心的想着,一时间精神有些松懈。
他身后垫着大迎枕,身上盖着柔软轻便的被子,房中很暖和,喝过药后他竟慢慢的合上眼,睡了过去。
“微臣在九殿下的药中加了些安神的药材。”刘太医道:“九殿下这伤口不浅,还是要防着些发热。”
赵太后点点头,看着宋时安在睡梦中也未曾舒展的眉,心里像是被刺了一下。这伤口看着就疼极了,他还能没事人一样去凤仪宫、又来了寿安宫。
“把西偏殿旁的院子收拾出一间来,暂且给九皇子住着。”赵太后吩咐道:“杜柏,你回去把九皇子惯用的东西和衣裳拿过来些,再带个人来服侍九皇子。”
杜柏忙应了,心中五味陈杂。
能得到太后娘娘的重视,还能住在寿安宫,放在先前是不敢想的。可这骤然的变化,也并不一定就是件喜事。
然而这一切也不是他一个做奴才的能决定的,他也只能依照赵太后的话,先回了长清殿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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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当宋时安恢复了些许意识时, 听到耳边隐隐传来抽泣声。
是谁在哭?
他脑子尚且还有些昏沉, 好容易睁开了眼睛, 朦胧中看见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裳的人影。
入目的一切都显得很陌生, 雨过天青色的帐子,用银钩子挂起了一半;模模糊糊看到远处的多宝格上, 陈设着许多珍奇古玩。
自己这是在哪儿?
“九表哥,你醒了!”那浅浅的抽泣声终于停下, 她又惊又喜的道:“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能这样称呼他的人只有一个, 宋时安定睛看去,果然是她。
“我没事。”看到她的脸上还沾着泪珠、眼里泛着水光,宋时安想要安慰她不要哭,在起身时却觉得仍然昏沉得厉害。
楚妍忙扶住他, 焦急的道:“九表哥你还在发烧,要好好的躺着!”
听了她的话,宋时安自己伸手探了探额头,果然有些烫。他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发热了。虽是有些难受, 他还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如同寻常一样。
“九表哥, 是我不好, 害你受了伤……”楚妍心里难受极了, 话说到一半,眼中的泪又止不住往下掉。
九表哥直接跳了下来,想是那时腿就受了伤。可自己当时竟没有察觉,还让九表哥背着自己走了很远的一段路。他虽是走得有些慢, 步伐却一直都很稳,那时他一定很疼吧!
看着楚妍自责的低下了头,那一颗颗泪珠,宛如砸在他的心上。
宋时安忙放缓了声音,手足无措的安慰她:“别哭,别哭。我不疼的。”
楚妍泪汪汪的看着他,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甚是惹人疼爱。别说是腿被划伤了,就是更严重的伤,就算是没了这条命,他也会选择救妍妍。
毕竟当时年幼的妍妍,也曾奋不顾身的救过他。
同在房中服侍的春莺和秋兰忙给楚妍递了帕子,柔声劝道:“郡主快别哭了,九殿下见了岂不更难受?”
楚妍这才止住了泪,又擦干了脸上的泪痕。“九表哥,你想吃些什么,我让小厨房去做。”
“我这是在……寿安宫?”宋时安忽然想起这陌生的环境来,他记得太后给自己传了太医,清理了伤口他喝完药就昏睡过去。
楚妍点点头,道:“这是西偏殿旁的院子,外祖母让你先安心养伤,暂住几日。”
他也留在太后宫中……怕是有些不妥罢?
纵然相信赵太后为了维护楚妍,也定不会把他受伤的实情说出去,可他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九表哥,你就留下好不好?”楚妍看他似是想要有离开的意思,忙保证道:“我不会打扰你的。”
见楚妍乖巧讨好的样子,宋时安愈发不忍拒绝。虽说留下来会有点麻烦,父皇或许觉得他别有居心、得了皇祖母的看重;宋时远没在宫中,却还有玉妃;再有就是惠嫔和宋时琛……
但留在寿安宫中,怕是他这辈子少有能跟妍妍接近的机会。
他觉得自己已经冷硬的心,蓦地又燃起一簇火苗。
就允许自己贪心这片刻——他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妍表妹,你既是脚腕也伤到了,还是不要到处走动的好。”宋时安见楚妍从绣墩上起身,一瘸一拐的模样有些心疼。
虽说这话听起来更像是责备,楚妍却没有什么不快之色,乖乖应道:“九表哥放心,我不会乱跑了。”
宋时安紧抿着唇,心中暗恼自己不会像宋时远一样让妍妍高兴。
气氛一时间便有些沉闷,幸而赵太后亲自过来看他,关心了他的伤口后,便让他好好安歇,带走了楚妍。
房中顿时安静下来,杜柏和杜松进来服侍。
当杜柏去倒茶,杜松取过放在高几旁的点心匣子时,他不由弯起了唇角。
匣子里头的各色糕点,一看便是妍妍的安排。
***
赵太后亲自把楚妍送回院子,又坐在软榻上陪她说话。
“外祖母,那两只猫走失的很是蹊跷。”楚妍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很多看似巧合的事情,并不是意外。上一世她还觉得自己十三岁落水是意外,后面果然揪出有人害她。这次有了经验,楚妍细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形,愈发觉得事有反常。
赵太后点点头,道:“你说得很是。外祖母已经让人把天心阁照顾猫的宫人都拘了起来,让人分别去审问了。”
能让那对温顺的狮子猫突然发狂,兴许是在猫的吃食或是饮水里有了问题。
究竟是何人如此有耐心,布了这样一个局,准备着引她入套?
“妍妍受委屈了。”见楚妍没说话,赵太后只觉得她受了惊吓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她心疼的看着外孙女,道:“妍妍放心,外祖母一定不会饶过害你的人。”
楚妍摇摇头,道:“外祖母,我倒没什么事。只是九表哥为了救我受了伤……我很过意不去。”
赵太后听了她的话,眸中微闪,声音温和如昔:“妍妍是个心软的孩子。外祖母会让人好好照顾他,你就放心罢。”
外祖母的态度似乎有点奇怪,楚妍一时间也没猜到她的用意,便应了一声。
“你要瞒着不许告诉你娘,外祖母答应你。”赵太后还没等楚妍说话,又道:“方才你皇舅舅派人来说,你四表哥查案的事情办得很好,不日就要返京了。”
楚妍听罢,脸上的笑容不由一窒。
只是碍于外祖母在,楚妍很快又弯起唇角道:“四表哥这趟差事办得好,皇舅舅一定很高兴。”
转眼她离开公主府到了宫中,已经过了月余。等到宋时远回宫时,也到了她该回家的时候。只听赵太后道:“下个月便是你的生辰,他怎么都要赶回来的。”
楚妍听了,心里反而默默念叨着宋时远别太快回来。
不过宋时远回来,倒也能快刀斩乱麻的解决另一件事,楚妍在心里盘算着。
她的生辰宴是要在公主府办的,到时候不仅靖国公府的人都会过去,宫中的皇子公主们,也会出宫为她庆祝。
楚娴被罚跪祠堂已经一个多月,只怕到时候祖母会看着她的脸色,决定要不要把楚娴给放出来。
这是个绝佳的时机,能让楚娴和宋时远正大光明的见上一面……楚妍虽是算不准他们是从何时便勾搭在一起的,算一算时候,只怕已经差不多了。
楚娴大她三岁,已经到了要嫁人的年纪。如果楚娴得不到宋时远肯定的回答,万万不敢这样一直拖下去。
如果自己能做点什么“撮合”他们——楚妍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唇边的笑容又加深了些。
她等的机会,终于要到了。只是她还缺帮手……若是想让一切顺理成章、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眼下唯有九表哥是最合适的。
楚妍不动声色的谋划着。
“还有个好消息,你小舅舅要回京了。”赵太后神色舒展,笑眯眯的道。
楚妍惊喜的道:“真的?”
从小到大,除了外祖母和皇舅舅,最纵着她的便是小舅舅宋弘偲。小舅舅曾背着外祖母和娘亲,偷偷带着她去逛庙会、去街市中玩,给她买了许许多多有意思的东西。
这对于她来说,算得上是一件喜事。
楚妍顿时觉得腿也不疼了,手上被擦伤的地方也不难受了。
有趣的事情那么多,她倒要想想,该先做哪一件。
***
延福宫。
宋时琛自从得知赵太后开始命人查那对狮子猫出了什么问题,心中便隐隐有些不安。正巧又在御书房中听到南边送来的加急折子,无非是他的四弟宋时远办事漂亮,只怕回来后太子之位是十拿九稳了。
偏生自己上次没能成功!
“时琛,你告诉母妃。”惠嫔见他神色恍惚,便有些些猜测。“楚妍出事,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她当日瞧见自己儿子格外急切的表现时,就觉得不大对劲儿。
事到如今,宋时琛也只得说了实话。“是儿子一时糊涂,请母妃责罚。”
“你、你竟做出这样的事来!”惠嫔几乎是气得满脸通红、羞恼道:“当年明华长公主要结亲我拒绝了,如今你竟还上杆子给楚妍下套,巴不得她嫁给你!”
母妃最关心的仅仅是自己的面子么?
宋时琛不由有些失望。
“母妃,楚妍若是嫁给儿臣,还怕皇祖母和明华姑姑不肯站在咱们这边?”宋时琛沉声道:“齐王叔不日就要进京了。父皇哪怕不喜儿臣,只要儿臣有了楚妍,他也会选择扶持儿臣的!”
“儿臣因外祖家的贪墨被夺了英王的爵位。”说到这儿,他的眼神中闪过一抹阴鸷之色。只是他垂下眸子,淡淡的道:“如今宋时远却因查贪墨的案子,要登上太子之位了。”
这件事同样是惠嫔的痛处。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宋时远:“你外祖家虽是犯了些错处,可你忘了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能顺利的扶持你登上太子之位!”
成平侯府已经式微,撑不起她们母子庞大的开支。而宫中能赏赐的东西也有限,便是当时的惠妃掌管后宫,也不敢太过放肆。再加上还要拉拢朝臣、招募能人做幕僚——
是以借着英王殿下的势头,成平侯府从起初只想赚些银子,到了后头越来越贪心,不仅是钱财、还扯上了人命官司。
“难道是儿臣逼着他们走到了今日?”宋时琛抬眼看向自己母妃,神情中透着一丝漠然。“是他们贪心不足,才招惹祸事,也牵连了儿臣。”
惠嫔气结。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的排版有点乱,早买的小仙女可以再看一下。
☆、第 45 章
这是自从宋时琛被夺去亲王爵位后, 母子二人间爆发的最大一次矛盾。
成平侯府的事, 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她始终觉得是赵太后和明华长公主借机报复, 才导致她的娘家被夺爵, 儿子也失去了继承皇位的机会。
偏生宋时琛竟还想打楚妍的主意……
“那是你舅舅家!”惠嫔咬了咬牙,压着火道:“你舅舅替你做了许多事, 母妃知道你的委屈,你不能就忘了根本!”
宋时琛很快也冷静下来, 是他最近的不顺弄得心烦意乱。他计划失败面临着暴露的危险, 而宋时远即将带着功劳回朝,得封太子指日可待——
他又怎么能甘心?
宋时远的舅舅在边境屡次立下功劳,手中的筹码越来越多,父皇说起宋时远时, 俨然最看好的儿子。
“母妃,是儿臣一时糊涂情急。”宋时琛很快道歉。
惠嫔哪里舍得责备儿子,见他低了头,也缓和了语气道:“母妃知道你压力很大, 这不怪你。”
“眼下最要紧的事把你安排做事的人都清理干净, 别让太后查出来。”惠嫔神色间没有丝毫的松懈, 她蹙着眉道:“你再当日的安排跟母妃说一遍, 万万不能再齐王回来之际被抓住把柄。”
宋时琛应了一声, 面上也尽是郑重之色。
一击不中,他就不能恋战。只是等到宋时远回来,一定把楚妍看得极严,他便很难找到机会了。
他不会放弃的!
***
寿安宫。
调查的事情她插不上手, 自有外祖母去安排人,等她脚腕消肿后,便时常去宋时安的院子走动。
赵太后对外只说宋时安是在寿安宫受了伤,故此才留他住下。宋弘旼虽是觉得有些奇怪,可眼下面临宋弘偲和宋时远回京,他的心思多半放在这上头,便没有多言。
这几日来宋时安虽是受了伤,他也只是停下了练功,旁的功课一点儿都没落下,反而愈发刻苦。
“九表哥,我帮你研墨?”楚妍在一旁帮不上别的忙,只得在他做功课时,在他身边打打下手。她已经不需要抄经,除了每日练字外,还是很清闲的。
宋时安微微颔首,这几日难得的静谧悠闲,又让他想起小时候。
楚妍站在他身边研墨,估摸着他差不多够用后,自己挑了本圣贤书坐在宋时安对面的书案前。虽说她更爱看些游记话本子等闲书,可当着宋时安的面,她还是要面子的。
只是圣贤书她到底不大能看得进去,楚妍只觉得字一个个都变得模糊,暖和的日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身上愈发觉得困倦。为了不露馅,楚妍把书打开戳起来,自己躲在书后头,用手托着腮打盹儿。
她以为自己做得□□无缝,殊不知宋时安早就察觉到了。
他只是微微翘了翘唇角,勾起一个几乎微不可查的弧度。不学便不学罢,满天下倒有不少读多了的圣贤书,可彼此之间为了利益的倾轧,倒真真都比不上妍妍的纯真善良。
宋时安看着楚妍,微微愣神。
只是还没等再往深处想,外头响起通传声。
是赵太后和宋弘旼来了。
宋时安忙起身行礼,请安的声音略高了些。
“时安的腿还伤着,还是快坐下罢。”赵太后慈爱的道。
宋弘旼也点点头,宋时安这才又坐了下去。
可楚妍并没有被吵醒,还是服侍在楚妍身边的春莺轻轻推了推她,当两人进来时,第一眼瞧见的便是睡得迷迷瞪瞪、朦朦胧胧的楚妍。
“这只小懒猫儿!”赵太后最宠着外孙女,见状也只是好笑道:“跟哀家说在你九表哥这儿好好的练字,竟自己躲懒儿开始打瞌睡。”
楚妍这才意识到外祖母和皇舅舅来了。
“外祖母安好、皇舅舅安好。”楚妍猛地醒过神来,声音中还带着几分沙哑,她软软的道:“我确实把字写完了,才打了个盹儿的。”
说着,她忙把自己写好的字捧到了二人面前。
“妍妍愈发进益了。”宋弘旼乐得夸楚妍也讨赵太后欢心,他温和的笑道:“想要什么奖励,告诉皇舅舅。”
楚妍虽是欢欢喜喜的应了,实则是有些心虚的。九表哥比她厉害多了,却一直被皇舅舅忽视。她稍微有一丁点儿进步,就被各种夸各种奖励。
“多谢皇舅舅夸奖!等我写得再好点儿,就向您请教如何写字了,您可不许嫌我烦!”楚妍撒娇道:“我先留着,等想到以后再跟您讨,您不许后悔呀!”
宋弘旼想着小姑娘家不过喜欢些衣裳首饰,他也没少赏赐过楚妍,便含笑答应了。
“你四表哥最迟三日后就要到了,到时候让他指点你。”宋弘旼故意敛容道:“你这个小淘气太闹腾,且去折腾他罢!”
楚妍瓷白的小脸儿上不由泛起了粉色,她不由跺了跺脚,满是小女儿的娇憨。“皇舅舅,您嫌我烦!”
这是又一次试探么?
皇舅舅还曲解了她的意思,还可以撮合她和宋时远。要知道这些日子来指点自己练字的都是九表哥,这样一来岂不是伤了九表哥的心?
倒像是她暗中告状一样。
她只当自己听不出来,侧过脸去的瞬间,看到宋时安坐在一旁。他很安静,虽是被忽视了还能保持不骄不躁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