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要妾身说什么?”念善闭了闭眼,泪水无声又扑簌簌的往下落。“说妾身遗憾?”
宋骁拧眉,她倒还哭了起来。
“我遗憾的事情确实太多了,遗憾爹爹为何抛下我和娘亲妹妹,遗憾小姑姑为何早逝,遗憾……”她没说出口,宋骁却隐约猜到了什么。
念善的身世他是知道的,这一路挣扎着走来极为不易。
“当初大家为何属意我跟霍世子在一起,皇上也该知道罢?”她红着眼,倔强又令人怜惜。“小姑姑宠着我,您又敬重小姑姑,比起我四姐她们,自然娶我好处更多些!”
见她情急之下也忘了称呼尊卑,看来她真的是很难过。
“我曾拒绝过,我想着既是选了我,只能说明英国公夫人曾有借势的意思。您是知道的,小姑姑从来不会做逾矩的事,若我不能令英国公夫人心愿达成,我会有好日子过?”
“是,我出身差些,便也比别人想的更多。”念善眸中沁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她背过脸不去看宋骁。“若皇上觉得我不好,我也认了,随您处置便是!”
念善这近似发泄的一番话,反而令宋骁心中动摇。
她说的全是肺腑之言,并非有意敷衍。
曾经宋骁也是不得宠的皇子,甚至还被端王设计陷害过,自然知道这苦处。
甚至此时他也有些说不清,为何会对“念善和霍治臻互相有意”这种可能勾起了怒火。
这并不像他。
他勉强用自己的人不容觊觎做解释,才搪塞过去。
尚且留在殿中服侍的人俱是二人心腹,虽是在宋骁起身时便悄无声息的退远了些,可仍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们愈发屏声敛息不敢有任何动静,恨不得自己是不存在的。
念善今日像是豁出去了一般,不等宋骁开口,她又缓缓道:“您把妾身打入冷宫也好,送到哪处道观寺庙修行也罢,妾身唯一的心愿便是熠儿能健康平安的长大,哪怕您往后再有更多更喜欢的皇子,也别忘了照拂他。”
“除此之外,妾身再无别的心愿。”
宋骁蓦地觉得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刺痛,她眼神中的光,似是熄灭了。
她再次转过头去,不肯去看他。
“善善。”宋骁头一次生出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他甚至有些局促,只得低唤她的名字。
念善却不肯回头看他。
见她似是忍着痛苦,宋骁才意识到自己仍是压制着她。
宋骁忙起身,却没松开手,仍把念善抱在怀中。
方才的汤碗既是撒了,念善又被压在小几上,她身上本就穿着单薄的寝衣,她腰上早就湿透了。
“去备热水。”宋骁吩咐道。
因要接驾,瑶华宫早就准备好了,宋骁亲自抱着念善去净房,即便念善挣扎着想要下来,也被宋骁制止了。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情绪失控的念善,可他错料的竟是自己。
自己并没有因此觉得不耐,反而蓦地有了几分心疼?
他亲自替念善解了衣裳,把念善放到了浴桶中。
此时宋骁才发现,念善的腰上磕碰到了小几上,已经青紫了一块。
她有一对极好看的腰窝,这也是宋骁最喜欢抚摸的地方。念善本就身上肌肤白皙娇嫩,如今这青紫色竟格外刺眼。
念善倒吸一口凉气,摸了摸自己的腰。
“别碰,已经有了淤青。”宋骁颇有些尴尬的道:“朕让人去传太医来。”
念善摇头,神色平静的道:“只是淤青罢了,不必在夜里惊动太医院。只是妾身今夜无法侍寝,还请皇上去临幸别的娘娘罢。”
她这是真的伤心生气了罢?
宋骁自是不会此时离开,“善善,别赌气,今夜朕不走。”
听他说不走,念善眼中
却并无惊喜之色。
她甚至有些木然,就要起身从浴桶中跨出来。“妾身错了,这是小伤不碍事,妾身能侍寝。”
宋骁这下子彻底没了脾气,他忙制止念善的动作,从浴桶中溅出来的水花弄湿了宋骁的常服,宋骁却浑然未觉似的。
“好了善善,是朕不对。”宋骁罕见得低头了一次,他放缓了声音哄道:“朕不该误会你。”
念善抱膝坐在水中。
映月等人都不得进来,宋骁亲力亲为。
忽然念善接过了他手中的布巾,定了定神道:“皇上,妾身方才失态了,请您见谅。妾身这就洗好出去,请您稍待片刻。”
理智已经重回到她身上,仿佛那个失态的她只是错觉。
看着念善擦干净身上的水,穿好了干净的寝衣,才抬头对宋骁道:“妾身这就让人服侍您沐浴更衣。”
宋骁身上也是湿淋淋的,也只得看念善走了。
等他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后,念善已经躺在了床上。
见宋骁来,她不用宋骁动手,自己就开始接寝衣的衣扣,宋骁还来不及阻止,寝衣已经滑落了一半。
“善善!”他没料到念善倔起来远超预计,他只得动作略显笨拙亲自帮她穿好。
从来都是别人伺候他,没有需要他照顾人的时候。
“把消肿化瘀的药膏拿来。”宋骁清了清嗓子,吩咐道。
映月早就备好了,宋骁也并未假手他人,让念善趴好,亲自给念善涂了药膏。
他虽是尽力放轻了动作,念善还是痛得轻颤了两下。
等照顾好她,宋骁感觉自己已经精疲力竭。
能看到的是这些淤青,不知别的地方有没有撞坏,宋骁还是决定明日让太医来一趟。
既是她不能平躺,只好趴着。
虽是知道她有伤才这般,可他莫名觉得很不舒服,仿佛念善一直赌气似的。故此他把人捞起来,小心避开了她的伤口,将她抱在了自己怀中。
将近中秋,天气已经凉了,这样反而暖和些。
他记得念善是怕冷的。
任由他摆弄,念善像是只乖巧温顺的猫,也不反抗。
“善善,还疼吗?”他拿出比哄熠儿更多的耐心,道:“若还是难受,就让太医来。”
念善应了声“妾身睡着了”,就不肯再理会他。
宋骁头一次有种焦头烂额的无措。
在夜里他醒了几次,他总疑心在梦里听到了念善的痛呼声。
第二日他还有早朝,因怕念善翻身压到伤处,他团了个被子塞到念善怀中,让映月等人留意照看着。
亲自安排好了这些,宋骁才离开。
待他走后,念善缓缓睁开了眼。
****
英国公府。
霍治臻第二日一早起来后,并没出去。
他先去正院给父亲和母亲请安,面上并无半分颓然之色。
杨氏见状松了口气,至少儿子还是有理智的。
“都说成家立业,如今你先立了业,爹很高兴。”英国公霍镇川欣慰看着争气的长子,道:“你早已及冠,早该娶妻生子。爹和你娘商量过了,云阳侯府的嫡长女模样性情都是上等,跟你很相配……”
云阳侯府是有从龙之功的,云阳侯独具慧眼在端王和定王的争夺中支持定王,如今云阳侯府也颇具圣宠。
杨氏仔细观察着霍治臻的脸色,只见他面上没有半分不耐,认真的听完,才道:“爹娘好意,儿子心领了。只是眼下我尚且需要忙于公务,娶妻一事这两年就暂缓罢。”
他话音未落,杨氏就急了。
“你说去边关历练,我和你爹都同意了,说好了回来就成亲娶妻!”
霍治臻抬眼静静的看着杨氏,倒是杨氏先住了声。
当初他说想娶的人,江念善。
“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你也要替念善想想。”杨氏放缓了语气道:“若有风言风语传出去,岂不是她也受牵连?”
霍治臻从容应对:“我不急着娶亲,便证明我不心虚。皇上既是让我入近卫营,便是对我的信任。”
当今天子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让入近卫营的消息更是一早就送了来,他还要入宫去谢恩。
“臻哥儿,你怎么就这么拧!”杨氏听说他还要入宫,忙叮嘱道:“无论你怎么想,在皇上面前万不可露出什么不妥当来。”
霍镇川一直没说话,虽说他在别人眼中是个未能继承祖先意志的平庸人,可他对儿子还是极为宠爱宽容的。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宋骁又是个强势的天子,断不能容忍觊觎自己的枕边人。
“臻哥儿,你如今
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好男儿。”霍镇川最后站出来道:“这份功勋是你自己挣下的,往后整个英国公府也会交到你手上,你会比爹做得好得多,爹相信你。”
霍治臻神色郑重的颔首。
他怎么会做冒失的事,令她难堪呢?
善善……
这个名字自此后只能藏在他的心中。
第81章
御书房。
散朝之后,宋骁先召见周尉明和李景岚,霍治臻等人则是在外等候召见。
将近中秋节,便是白日里的天气也渐凉爽,即便是在后头候着,也并不难捱。
同他一起的还有五六个世家出身、随本次换防出征且表现出彩的人,他们彼此私下都是熟识的,可谁都没有掉以轻心,并不敢私下交谈。
他们都知道,哪怕是站在此处,也是皇上对他们的考验之一。
霍治臻专注的盯着自己眼前的一块地砖看。
忽然有个小内侍走进来,对站在门前的蓝衣内侍低声说了什么。
霍治臻本无意偷听,可他离得最近,隐约听到两句“善嫔”、“请太医”之类的话,心不由猛地一跳。
是她生病了么
然而他神色未变,似是恍若未闻。
蓝衣内侍进去通传,很快跟出来的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卫吉胜,他亲自带人离开了御书房,朝着后宫的方向走去。
想来传言非虚,善嫔得宠于御前。
他有了片刻的晃神。
很快便有蓝衣内侍来传话,此时李景岚和周尉明都先退了出来,只留下他们单独面圣。
头一个让进去的人就是霍治臻。
趁着霍治臻还未进来的片刻,纪安趁机上前回话道“皇上,善嫔娘娘醒了,卫总管带着太医去了。”
宋骁神色微松,准备把人都见完了就去瑶华宫探视。
若是带上熠儿,念善大概会高兴,可熠儿愈发沉了,如今他也会爬了,若没轻没重的再伤了念善
他还没收回思绪,听到内侍通传声响起,说是霍治臻到了。
宋骁下意识端起了架势。
当霍治臻进门上前行礼时,宋骁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宋骁以前就见过霍治臻,那时还是在霍治臻未离京之前,那时的他还是个俊逸潇洒的公子哥,如今的霍治臻整个人都气质都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如同开刃的的宝剑,泛着凛然的寒光。
“臣霍治臻见过皇上。”霍治臻恭声道。
宋骁让他起身。
“听说西阳城外那一役是你领兵以少胜多,不错。”国事当前,宋骁对霍治臻不会有偏见。“说说当初你是怎么敢带着三百人对上敌方数千人”
霍治臻猜到宋骁会问,心中早就有应对。
“臣当时没有退路,若不击溃敌军,便是我方尽数被歼灭。”
起初他确实是拼着心口那一点孤勇,他知道一时半刻等不来援军,与其等死,倒不如奋起迎敌。
“初到时周将军带臣等先暗中走遍了西北数城,关于西阳城外的地形和城墙各处防守的薄弱,都有所了解。”他并不居功,坦然道“臣曾读过家祖留下的手书,对照之后才心中有数。”
虽是霍治臻说得轻描淡写,但在激战中的千钧一发,拼得便是敏锐果决的判断,除了长年累月的积累,更有一种天赋。
显然他有这种天赋。
宋骁微微颔首,目露激赏之色“先英国公是西北一带赫赫有名的战神,你若能继承他的遗志,那便再好不过。”
他需要栽培更多的年轻人,他们才是朝堂上的未来。
霍治臻神色郑重的应下。
“朕预备让边境休养生息上一段时日,暂不用兵。”宋骁看着他,道“朕想要留你在近卫营历练两年,你是怎么想的”
这自然是个极好的机会,若成为天子近臣,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臣谢皇上栽培。”霍治臻跪地行礼谢恩。
宋骁起身走了下来,让他起身。
“朕先让李景岚带你。”宋骁向来惜才,对霍治臻的态度也称得上温和。
一时说完了公事,他又随口问起“英国公进来身体可还好上次见他还是在端午宫宴时。”
霍治臻忙应道“劳皇上惦记,家父一切都好。”
今日的一切都很顺利,正当霍治臻要松口气时,忽然听到宋骁似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朕记得你是前年及冠的可曾说定了亲事”
按理说这话也是天子关心臣下的寻常问话,可霍治臻却不敢掉以轻心。
“谢皇上关怀,臣今年二十二岁。”他谨慎的回道“臣暂且还未定亲。”
宋骁盯着他看了片刻。
对于这个回答,宋骁也并没有露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因后面还有要召见的人,宋骁并没有多问,让他退下了。
等霍治臻出去时,才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来替念善看伤的仍是李太医,卫吉胜外头候着李太医的诊断。
“娘娘这是外伤,涂些消肿化瘀的药膏,再养上几日也就好了。”李太医恭声对念善道“只是您这几日要留神些,腰上不能费力。”
念善神色自若的点点头,卫吉胜也该听到了,正好让他去回禀宋骁,自己这几日无法侍寝。
等到李太医离开后,念善仍旧保持着趴在枕头上的姿势没动。
她不太想见宋骁。
哪怕是为了在宫中好好过下去,为了熠儿,她也知道自己要忍耐,要让宋骁喜欢,要讨好他但一味的乖巧容忍就太没存在感,日子久了会让宋骁觉得索然无味。
她想让自己松口气,也想让宋骁记起她的好处来。
日日相对总会厌烦。
“娘娘,敬妃娘娘来看您了。”念善正神色怏怏的趴着,忽然听到宫人来通传。
念善就要挣扎着起身,忙道“请敬妃进来。”
等敬妃才进了内殿,就闻到了一股药味。
很快她见念善面色怏怏的,整个人没什么精神。她外面披了件宽大的袍子,扶着腰走了出来。
敬妃不由往旖旎的处想去,昨夜宋骁是临幸了瑶华宫的。
忍住心里那点子酸涩和羡慕,敬妃面色如常的浅笑道“我来给你送些点心。”
敬妃见念善的样子,怕她难为情,又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看敬妃的神色,念善就知道她想歪了。她忙拉住敬妃,道“我还有求姐姐帮忙。”
“宫宴的事可能要劳烦姐姐了,我昨夜不小心撞到了小几上,腰上青紫了一块儿。”念善扶着腰,夸张了脸上的表情,痛苦的道“这才涂上了药膏。”
念善也没有避讳,趴在了床上。
“怎么弄成这样”念善肤色白皙娇嫩,经过一夜这一大片青紫色显得更严重了些,看着都疼。敬妃忙道“你跟我何必客气,还特意出来迎我,该好好歇着才是。”
念善顺从点了点头,道“总是躺着也闷。”
因怕她无聊,敬妃索性留下来陪她说话解闷。
宋骁正准备带着熠儿去看念善时,听纪安回话说敬妃去了瑶华宫。
他只好先去批折子,想等着敬妃走了再去。
谁知道一个时辰过去,敬妃竟还没走,宋骁看着时辰钟,决定不再等,亲自去看念善。
因宋骁来瑶华宫的次数多了,他进门时便让人别通报,才要进去时,便听到念善低低的痛呼一声,很快响起了敬妃的声音。“善善,忍耐些就得等药膏化了效果才好。”
善善
念善什么时候跟敬妃的关系这样好了
宋骁从门帘的缝隙看过去,亲自给念善上药的,正是敬妃。
他隐约能看到一段纤细的腰肢,如白玉凝脂帮的肌肤,那片青紫色极为刺眼。
宋骁给卫吉胜使了个眼色。
卫吉胜忙出声通传,念善和敬妃俱是吓了一跳。
蜀锦的门帘被撩起了起来,宋骁还穿着玄色的帝王常服缓步走了进来。
“妾身见过皇上。”敬妃妃扶住了念善,没让她起来。
这个姿势看着像是念善可怜兮兮的趴在敬妃臂弯中,敬妃护着她,自己倒像个恶人一般。
宋骁莫名觉得有些别扭,面上却淡然的点了点头。
“你腰上的伤可好些了”他问道。
既然宋骁知道念善受伤,怕是她当着宋骁的面伤了的。想到这个关窍,敬妃忍不住脑补了些可能,不由面上微微发烫。
“皇上,妾身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敬妃小心的把念善扶到榻上趴好,便起身告退。
念善没看清她的脸色,宋骁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敬妃这是误会了,可念善腰上的伤却是因他而起,倒也不能算是跟他无关。
宋骁清了清嗓子,道“善善,昨夜是朕莽撞了,连累你受了伤。”
他肯低头,已是格外的优容。
“雷霆雨露均是君恩,妾身还没谢恩。”念善说完,扭过头不去看他。
明明当着敬妃的面,念善还是柔顺乖巧的,可当着他的面,她却不肯再装了。
莫非她还没消气不成
宋骁皱了皱眉,可念善正伤着,他又不忍心说什么。
“朕本想带熠儿来的,只是听说敬妃在,才没带他。”宋骁此时也只好把儿子搬出来,好哄她高兴。“熠儿已经能爬得很好了,朕命人搬了一张大床过去,让他在上面爬着玩。”
念善面上先是一喜,而后又黯淡了几分。
熠儿再可爱,她眼下也见不到。
“快些养好伤,等到了行宫时,朕许你亲自带熠儿如何”宋骁见她伤神,不由心软,下意识的道。
念善眼前一亮,问道“妾身能带着熠儿一起住么”
想反悔已经来不及,宋骁只得忍痛点头。
第82章
从先前许诺让念善跟熠儿一起去行宫,今日又答应让念善和熠儿同住。
宋骁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宽宏大度。
果然,念善对他的态度不再公事公办的疏离。
“多谢皇上,妾身腰上只是淤青,修养几日就能好。”念善可以咬重“修养”两字,对宋骁道客客气气的道“辛苦您了,百忙中还抽时候过来。”
这意思就是此事能揭过,但她心里不痛快的意思。
念善在他面前向来都是乖巧柔顺的,他喜欢她的识趣懂事;可如今念善在他面前使小性子,他发现自己竟也不讨厌。
也就是看在她生了熠儿的份上
宋骁想着这话若是皇贵妃、淑妃等人阴阳怪气的说这些,他大概转身就走了。
前些日子敬妃也说了句赌气的话,他便没有了耐心。
可谁让她是熠儿的亲娘呢
“跟朕说实话,身上还疼吗”宋骁不但没走,还在一旁坐了下来。
念善把怀中的大迎枕往上挡了挡,语气恢复了正常“还有一点儿,倒也不碍事。”
他抽走念善挡在面前的大迎枕,想看看她的淤伤。只见念善穿着亵衣,因方才敬妃给她上药时宋骁进来,匆忙间并没有整理好,一大片如白玉凝脂般的肌肤露了出来。
她今日没打算出门,长发只是绾起了一半,余下的披在背上,如同上好的绸缎一般。
难怪她要一直抱着大迎枕。
宋骁下意识的皱眉道“大白日里这成何体统。”
然而更令他介意的是,明明在敬妃面前她就大大方方的,在自己面前却百般遮掩。
难道她身上还有哪处是他没看过的吗
“妾身谨记皇上教诲。”念善就要撑着坐起来,把亵衣穿好。然而她的动作大了些,牵动了伤处,不由低低呻吟了一声。
她身上伤细论起来还是宋骁理亏,他无奈只得上前抱住了她。
这下念善才不领情,她挣扎道“皇上不是才教诲妾身要注意体统么,您跟妾身这样拉扯算什么”
“听话”宋骁把她摁在自己怀中,听念善振振有词,不由头疼道“你身上上有伤,这次不算。”
她动作大了些,一截纤细雪白的腰肢便露了出来。
方才离得远,宋骁看得不算真切。他撩起了她衣摆,只见上头一大片淤痕已经散开,很是触目惊心。
“敬妃姐姐帮我上好药了。”念善瓮声瓮气的道“敬妃姐姐不愧是有家传的,她手上的力道刚刚好,还说配合手法能早些散开淤青呢。”
听念善只顾着夸敬妃,宋骁眉梢微挑。
“下次别麻烦敬妃了,你受了伤不方便出门,她还要帮着皇贵妃忙中秋宫宴的事,怕是没有这么多功夫。”他一本正经道。
宋骁说的也不无道理,念善点点头,映月和意溪她们上药也是一样的。“是妾身没想到。”
“皇上,您去忙罢,妾身这点子小伤无事。”念善觉得宋骁在这儿,自己反而不自在,便要让他走。
见她精神还好,也确实没有大碍,宋骁这才回了福宁殿。
等宋骁把映月叫走叮嘱些事情,意溪对念善低声道“娘娘,皇上在御书房召见了霍世子。”
经过这些日子,意溪和银星在宫中也有些自己的人脉,不再一味被动了。
念善微微颔首。
想来霍治臻的表现还是让宋骁满意的,亦或是宋骁惜才。
她之所以敢在宋骁面前闹一闹,敢在宋骁面前拱火,是她觉得这些日子她已经让宋骁能放心,宋骁满意她,也多少有些在乎她了。
念善垂下眸子,腰上还在隐隐作痛。
若宋骁不在乎她,根本不会被她惹怒发火。
“娘娘,您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意溪虽不及映月机敏,却是跟了念善最久,也最了解她的人。“无论如何,您保重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意溪看得出来,这次恐怕是个苦肉计。
念善微微笑了起来。
“越是捕风捉影的事,就越是没办法解释。”她神色静谧淡然,眸中平静无波。“若此事再被人利用,我只盼着皇上能记着昨夜的事,别被勾起疑心。”
意溪默然,可她还是觉得念善有些冒险。
“娘娘,您这个月小日子可是还没来。”意溪知道银星在外头望望风,没有外人在便低声劝道“若是您有了身孕,岂不是因小失大”
念善抬手抚上小腹。
李太医给她诊过脉,并未说她有喜,想来不会这么快再怀上。
其实她也并不很着急,若她不能生下公主,看宋骁的意思不一定会让她养。且她在南边家中见过才生产没多久就又怀上的妇人,都很憔悴显老,身体也不大好。
左右熠儿的名分已定,后头再有皇子也越不过他去。
“我心里有数。”念善轻轻的应了声,便听到外头来人的脚步声。
两人便住了声。
宋骁已经近一个月没有来过景和宫,淑妃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娘娘,不若您去向皇上服个软。”琥珀在一旁劝道“大舅爷在皇上跟前得用,皇上定会给您这个面子。”
这些日子德妃又犯了旧疾,好些日子都闭门不出了,宋骁宁愿去庆福宫,也不来看她。
如今大半的恩宠都被江念善分去,同在妃位年轻貌美的英妃和敬妃也都比不过她,不知怎么敬妃竟犯了糊涂,竟还跟江念善交好。
难道这样做,敬妃想要从江念善手上分些恩宠么
淑妃也早有此意,便精心打扮了一番。
等经过御花园时,她遇到了在一处说话的苏贵人和吴贵人。
苏贵人是在潜邸就服侍过宋骁的,原先宋骁觉着她的恭顺安静,人也识趣懂事,心烦时倒也喜欢去她那里坐坐,偶尔她也分得些恩宠。
自从一年多前那次宋骁半夜离开清仪宫后,苏贵人竟再没有承宠过。
吴贵人是宋骁登基后才封的,人也生得漂亮,只是不够聪明,宋骁不大喜欢。
“妾身给淑妃娘娘请安。”两人忙上前见礼。
这后宫中没人不想多分些恩宠,若皇上都一视同仁倒也罢了,偏生如今新入宫的善嫔的宠,剩下的机会便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