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皇后虽是荣宠不衰,却始终行事低调,今日说出这样有些张扬的话,着实让三人有些吃惊。
侍立在江皇后身边的念善早就俏脸飞红,却不好转身就走。柔妃抬眼看去,那张小脸儿已是艳若桃花。
“妾身也算瞧着善姐儿长大,心里也惦记着这事呢!”有资格说这话的人是张贵妃,她跟江皇后同岁,又只比江皇后晚一年进王府,看着十一岁的漂亮小姑娘出落成五年后的妩媚美人。
江皇后生性善良柔弱,这些年来江念善一直在旁边帮着她出谋划策,江皇后也很是信任她。若是能让江念善远远的离开京城,对自己是有好处的。
“等妾身想出合适的人选,再向娘娘提议。”张贵妃态度很积极。
听她这么说,慧妃也不甘落后。
若江皇后不中用了,最得益的人自然是张贵妃。在王府时,她作为侧妃便经常代身子不好的王妃管理府中事务。如今到了宫中,她占了四妃之首的贵妃。说句难听的,若皇后薨逝,继后的人多半是张贵妃。
眼下顺水人情,张贵妃自然乐得做。
然而自己也并非没有机会。张氏自从入府后肚子便一直没动静,私下里没少请医问药,却始终没有见效。自己还曾怀过一个,只是没保住罢了,可往后还有的是机会!
可还没等慧妃开口,江皇后便剧烈的咳嗽起来,把三人都吓了一跳。
慧妃抢在张贵妃前面去扶着江皇后,给她抚背顺气,又递上温水,十分周全。
眼下慧妃也希望江皇后保重身体,多活些时日,好等她生下长子后,便有了登上后位的筹码。
只是她这心思太赤裸裸,引得张贵妃和柔妃侧目,念善也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多谢你们想着善善。”江皇后歇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的道:“本宫都记着了,今儿就不留你们,先回去罢。”
既是皇后发了话,她们也不好逗留,只请皇后保重凤体,便都退了出去。
“小姑姑,还是请太医来给您瞧瞧罢?”念善见江皇后脸色又变差了,低声劝道:“许是先前开的方子不对症,再换个方子试试?”
江皇后拍了拍她的手,那双曾经牵着她的柔软又温暖的手,如今竟是瘦削又冰凉。
念善险些掉下泪来。
“见了你,姑姑就觉得好多了。”江皇后望着她的眼神,始终是带着笑意的。“善善,你跟姑姑说实话,你喜欢霍治臻么?”
小姑姑是怎么知道的?
念善有些惊讶。
“傻孩子,你觉得杨氏为何去侯府提亲?”江皇后的声音轻而缓,她促狭的眨了眨眼。
原来竟是小姑姑的示意么?
“善善,你别有负担,喜欢或是不喜欢跟小姑姑直说便是。”江皇后温柔的道:“杨氏在本宫面前透了想求娶你的意思,本宫瞧着霍治臻并非纨绔,是个知上进的人,才没有当时反对。”
小姑姑没有表态,给了英国公夫人很大的信心。
江皇后看着念善,语气是她从未有过的张扬肆意。
“别人的想法你不用管,姑姑只需要知道你的意思就够了。”
第6章
念善迟疑了一下。
那些说给自己娘亲的理由,在小姑姑面前竟难以说出口。
她已经许久没在小姑姑眼中见过这样的光彩。
见念善没有开口,江皇后很有耐心的望着她,又柔声道:“姑姑知道你是个周全的孩子,可嫁人这件事,姑姑想要你遵从自己的本心。”
“要嫁个自己喜欢的人。”
本来对自己这次被召进宫还有疑问的念善,对上江皇后那双含笑的眸子时,福至心灵的明白了自己姑姑的苦心。
“我、我不知道!”念善难得的磕绊了一下,面上也浮出可疑的绯色。
她没有骗小姑姑。
若是她没想过自己的亲事是假的,可她始终思索的都是合适与否。
江皇后见念善于感情上的青涩,蓦地又添了些心疼。
“罢了,你这次多留些时日,总有时间慢慢想。”江皇后没有逼她,神色温柔道:“也不是非要嫁给他,姑姑这儿也还有别的人选,不着急。”
念善红着脸点了点头。
两人又说了会儿家常,眼看便到了午时,御膳房把午膳送了过来,念善留下陪江皇后用午膳。
满桌子的丰盛菜品,江皇后自己只略动了两筷子,就专心吃她的药膳,间隙还一直忙活着给念善布菜。
念善没敢贸然劝自己小姑姑多吃,想来小姑姑必是这些时日脾胃弱,不能胡乱吃东西。
“晚上我给您做个莼菜羹可好?”念善知道凤仪宫有小厨房,她俏皮的眨了眨眼:“只是我许久没做,生疏了小姑姑也不许嫌弃。”
江皇后笑着点了点头。
等用过午膳,念善见小姑姑面露疲惫之色,同兰心等人服侍着小姑姑歇下后,这才准备离开。
在江皇后提出让兰心送她回院子时,念善顺水推舟的应了。
念善来了这半日,觉得这绝不是简单的风寒。等到了廊庑下,她才问出了口:“往日里小姑姑午膳也用得这样少么?”
兰心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今日皇后娘娘还是看来五姑娘在跟前凑趣的份上,才肯多吃些,平日里吃得更少。
难怪小姑姑瘦得这样厉害!
念善心中被一团阴霾笼罩,低声问道:“兰心姑姑,小姑姑究竟是什么病症?”
“五姑娘,不是奴婢有意遮掩。”兰心叹气道:“连太医也说不清病症,这太医院里的太医们几乎都给娘娘瞧过了,却也没能人能切中要害。”
“无非是说娘娘身子本就虚,又因上次寒气入体,加上前些日子宫务繁忙,娘娘劳累着了……您别太担心,太医们说了,娘娘好生将养些日子,总能恢复的。”
“奴婢斗胆,求五姑娘劝着些娘娘。”兰心把心一横,低声对念善道:“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娘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了。”
念善心中悚然一惊,面上却是沉着的点点头。
小姑姑真的病到如此地步了?
“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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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兰心回去,本已阖上眼休息的江皇后正毫无睡意的等着她回来。
“善善问你本宫的病了?”江皇后虽是问她,语气却很笃定。
兰心咬了咬下唇,还是应了。
“善善这孩子自小就思虑重,你不该吓她的。”江皇后叹道:“她小时候过得苦,后来跟着本宫在王府又过了好一阵提心吊胆的日子,本宫只盼着她能过得轻松舒心。”
在王府中,两人曾经渡过了一段最艰难的日子。
那时风头正盛的端王宋驭参了定王宋骁投敌,宋骁在边关已经十数日没了消息送回来,当时先帝几乎信了宋驭的话。定王府被端王的人带着羽林卫围住,曾经有数次江皇后都觉得王府的女眷们会被宋驭斩草除根。
连自己的亲哥哥、如今的靖安侯江行远都盘算着是不是要想向端王示好,唯有善善没有离开,坚定的陪她留守王府。
“善善有顾虑,本宫清楚。不过是个院子罢了,本宫指给了善善,吴氏就颇有微词。”江皇后温婉的面庞上一抹冷笑,她歇了片刻,又道:“她们怎么都忘了,当初肯去定王府的,就只有善善而已!”
涉及皇后的娘家,兰心不好接话,低声劝江皇后不要动气。“五姑娘心思细,思虑又周全,自是以大局为重。”
“这次英国公府的亲事,若是善善执意不肯也就罢了。”江皇后神色冰冷,淡淡的道:“若善善肯松动,本宫必会求得皇上赐婚。”
“英国公夫人虽不怎么样,可霍治臻是个好的。”江皇后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以、以善善的聪慧,定能、能把日子过好。”
兰蕙忙端了水来,扶着江皇后起身润了润喉。
“娘娘您情绪不宜激动,您说的是。若咱们五姑娘真的嫁到英国公府,有您给她撑腰,便是英国公夫人也不敢乱来。”兰蕙忙在旁边附和道。
江皇后伏在大迎枕上歇了片刻,唇边才露出浅浅的笑容来。“没错,本宫再撑上两年,等善善嫁人,生了嫡子,能坐稳主母的位置,本宫自是可放心了。”
听她这话不好,兰心和兰蕙都红了眼圈。本想再劝上两句,却见江皇后闭了上眼,似是有要睡着的意思。
两人不敢说话,轻手轻脚的替江皇后盖上被子,小心的守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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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善午膳后回去时,意溪她们早就把院子收拾好了。
躺着床上,念善盯着帐顶出神。她想着今日入宫后的种种情形,没有半分睡意。
“意溪,留意着些皇后寝殿的动静。”她索性起身,对意溪道:“若是太医来给小姑姑诊脉,立刻来告诉我。”
平日里知道小姑姑身子不好,祖母私下里也没少请医问药,每次入宫都会给小姑姑带各种方子和药材补品。这次也不例外,念善看着意溪她们整理出来的药材,都是些稀罕的。
“姑娘,这是碧云姐姐在您临上马车前送来的东西,说是您知道的。”银星捧着另外一个黑漆的匣子过来,递到了念善面前。
念善半是疑惑的打开了匣子,只见里头放着厚厚一沓子黄色符纸。
在最上面一张对折的纸上,写着在如何方位送祟、时辰、间隔、送祟的人的属相、周围要什么样的环境云云,格外详细。
她想起早些日子祖母确实跟她提过,说是京中前两年来的一位云游道长,在京中各世家中很有名气,驱邪化灾很是灵验。
若放到平常,念善是不大相信的。可此时她觉得,只要多个法子,有再微弱的可能也要试试!
只是……念善瞧着纸上写着的种种要求有些犯愁,附和所有条件的地方不好找,据她的了解在凤仪宫是没有的。
还要跟小姑姑先商量,不知小姑姑会不会觉得这样做是病急乱投医。
“晚膳时我要给小姑姑做两道菜,等会儿知会小厨房一声。”念善心事重重的合上了匣子,交给银星仔细收好不能让人发现。
等了大半个下午,没见小姑姑叫她过去,也没有太医过来,正当念善坐立不安时,忽然听到意溪急匆匆的跑进来,“姑娘,您快去看看,皇后娘娘似乎发病了。”
念善立刻起身往外走。
等她过去时,江皇后正剧烈的咳嗽着。先前用胭脂也遮不住的苍白脸色,此时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念善来不及说话,看到兰心托着的帕子上,已经有一处殷红。
“小姑姑!”念善还鲜少见江皇后如此狼狈虚弱,顿时心急如焚,忙去旁边帮忙。
江皇后看到她急得掉下泪来,想哄她两句,却发现自己连说话都很艰难。
这时念善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小姑姑病得有多重。
她更加确信了先前的想法,小姑姑让她进宫,着急安排她的亲事,是怕自己但凡有个意外,侯府再没人能给她撑腰!
想到这儿,念善背过身去,泪水扑簌簌的落。
可她不能让小姑姑担心,只得匆匆抹去泪水,佯装没看到带血的帕子。待到小姑姑咳嗽得缓和了些,适时送上了漱口的水。
“吓到你了罢?”江皇后看着念善,平复了喘息后微微笑道:“你别害怕,宫中太医俱是万里挑一杏林圣手,这难不倒他们。”
念善胡乱点点头。
她蓦地想起了祖母交给她的符纸,恨不得即刻就去烧,看会不会灵验。
“小姑姑,有件事我想跟您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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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傍晚时宋骁看完了边关送来的折子,原本皱紧的眉头渐渐舒展了些。
见他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他身边的内侍总管卫吉胜才上前禀报道:“皇上,慧妃娘娘知您劳累,特意命人送了亲手做的补汤来。”
除了皇后,后妃无召不得来御书房,纵然慧妃有皇上表妹这个身份,也不敢僭越。
宋骁闻言挑了挑眉,点了头。
送来的不仅是补汤,还有数碟子精致糕点。宋骁没去理会补汤,只拿起一块龙须酥瞧了瞧,复又放了下去。
慧妃就是过得太顺了,才一直没有长进。送些他母后在时说过他喜欢的点心,就以为能比别人占得先机了?
“你们拿去分了罢。”宋骁淡淡的道。
若说喜欢,也是彼时三四岁的小孩子,并不是如今的他。
宫妃们的殷切他都看在眼中。身居妃位的三人之中,就数慧妃最沉不住气。
“今日不翻牌子。”宋骁起身,预备回福宁殿。
如今皇后病重,却也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巨石。
江氏出身世家,在他失意时嫁进王府。虽是秉性柔弱了些,难以撑起皇后责任,可她贤淑又心地善良,在王府危难时的坚韧也令他动容。
纵然太医曾诊断她可能再无子嗣,灵活机变、八面玲珑且家世比江氏还好些的张氏更适宜当皇后,他还是坚持立江氏为后。
江氏大概也知道自己的病不好,才匆匆把她最疼爱的侄女接进宫,想安排她的婚事。
想起今日在凤仪宫见到江念善,宋骁皱了皱眉。
虽说江念善这些年陪在江氏身边,亦是有功劳的,可他却不大喜欢这个聪慧通透的五姑娘。
江念善是如何回到侯府的他命人调查过,江念善在王府时曾经给江氏出过什么主意,他也都清楚。若设身处地,他觉得自己大概也会那样做,可能也不会比她做得更好。
然而换了当时仅有十来岁的江念善去做,他觉得她过于聪明和果决。
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心机,大抵是自己不喜的缘故罢!
“皇上,凤仪宫传了太医,皇后娘娘又发病了。”宋骁在出神想事,忽然听到小内侍的传话,心中陡然一惊。
“去凤仪宫。”
作者有话要说:皇上是个双标的大猪蹄子我先替善善说了!
第7章
等宋骁到了凤仪宫时,三个太医正围在一处研究方子。
见他来,太医们忙过来行礼。
“皇后的病情如何?”宋骁没心思听他们啰嗦,开门见山道:“又有了反复?”
自从江皇后病后,宋骁便指了太医院的陈院首负责照看皇后病情,故此这次回话也是他站了出来。
他不敢隐瞒,如实道:“回皇上的话,娘娘发病的次数比往常多,臣等正在商量着给娘娘换个方子。”
话还没说两句,便又听到内殿响起江皇后的咳嗽声。
宋骁摆摆手让太医们继续商讨,自己则是快步走了进去。
只见江皇后正靠在大迎枕上,面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虚弱。
因宋骁进来时没让人通传,江皇后见他来,挣扎着要起身。“皇、皇上。”
这时满心扑在自己小姑姑身上的念善才发现皇上来了,连忙让开位置站到一旁,悄无声息的蹲身行礼。
宋骁没心思留意这些,他大步流星的到了江皇后塌边,扶住了她瘦弱的肩膀。
“跟朕不必在乎这些虚礼。”宋骁看着未施脂粉的她脸色愈发憔悴,十分痛心。那些艰难的日子熬过来了,等自己能给她尊荣时,她却病入膏肓。
虽是在病中,江皇后还是留意到宋骁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自责,她心中微动。
“你们去殿外守着,本宫有话跟皇上说。”幸而这一阵江皇后才润了喉,气息也平稳了不少,开口说话也顺畅了些。
念善等人应了一声,都依言退了下去。
“妾身这身子着实不争气,令您担忧了。”江皇后望着宋骁,眼神中透着愧疚。“皇上厚恩,妾身无以为报。”
虽说当初她亦是为了家族才嫁给了宋骁,自己从王妃到皇后做的也未见得多好,他却着实给予了自己尊荣恩宠。这些日子自己生病久久未愈,后宫人心浮动,是他替自己一力压下。
他是富有天下的君主,能为做到如此,是她对不住他了。
宋骁没有说话,却握住了她枯瘦的手。
“知道朕担忧,就好好吃药养病。”过了片刻,宋骁才道:“早些好起来,才是对朕的报答。”
江皇后挤出一抹笑容。
“妾身知晓。”她靠在大迎枕上,垂着眼睑,神色温柔的道。
宋骁拍了拍她的手。
“妾身自从被册封为后,这两年来不敢说没辜负您的厚爱,却也问心无愧。”江皇后诚恳的看向宋骁,眼神中透着些乞求。“如今妾身有一事斗胆相求。”
她的话并非虚言。
自打江氏正位中宫后,从未开口为靖安侯府求过什么,也从未给族中子弟求过一官半职。作为皇后,她善待宫妃,处事公允,从未把妃嫔的位份升降、待遇当做施恩或是拿捏人的手段。
这些宋骁都看在眼中。
“妾身知道自己这病怕是不能好了。”江皇后低声道:“妾身放不下善善。她还未婚配,原本妾身想着慢慢的替她挑……”
宋骁虽是不喜江念善,却不会在此时拂了发妻的意思。
他痛快的应允道:“这满天下的儿郎凡是尚未婚配的,只要皇后开口,朕必定为善姐儿赐婚,让她风风光光的嫁人。”
还不得江皇后谢恩,宋骁又道:“只是你要好好治病,不许再有那些不吉利的想法。”
江皇后感激的望着他,连忙点头。
这话说出口,江皇后的精神松懈下来,面上竟有了几分倦色。
宋骁不再扰她休息,把方才被支出去的人叫了回来。
因念善去问太医江皇后的病情,便落后了一步。等宫人们打起帘子,宋骁往外走时,念善也正往里面走。
见状,念善干脆垂首站在一旁,恭顺的行礼请他先走。“恭送皇上。”
正是华灯初上时,凤仪宫里各处已经点起了宫灯,柔和的光芒散落开来。
宋骁心里正想着江皇后所求,目光不由落在念善身上。
在他印象中,念善还是那个才到王府时十来岁的漂亮小姑娘,她有点儿怕自己。如今她已出落成正值妙龄的大姑娘,貌美柔媚,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宫灯柔和的光芒也落在她的脸上,她眉目低垂的模样,竟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宋骁心中微动。
“照顾好你姑姑,若有情况,让人通禀与朕知道。”江氏的请求还在耳边,宋骁跟念善说话也放缓了语气。
念善顾不上诧异,赶快应了一声。
见宋骁离开,念善又惦记着自己小姑姑,并没有多想,立刻回到了内殿。
太医们还没敢走,正等着给宋骁回话。
宋骁眼见那道纤细身影消失,自是也收回了心思,问起了新的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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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侯府,宁德堂。
当江念仪见到祖母身边的二等丫鬟玉青竟跟在江念容身边,得知是祖母的意思后,简直气得心肝疼。
她自是知道,江念容没这么大面子让祖母送身边的人过去,定是要笼络江念善,才给了她妹妹身边添了人,以彰显她们的体面!
又是江念善!
英国公府的亲事还没个定论,祖母已是如此偏心,自己还能有机会么?
“婉姐儿,容姐儿年纪小,善姐儿又不在,你多照看她些。”赵老夫人见江念仪脸上的埋怨几乎压不住,也存了敲打的心思。她对二房的嫡女江念婉道:“到了庆宜侯府,你就带着容姐儿罢。”
在祖母开口时,江念婉就悄悄瞥了自己四姐一眼,果然江念仪脸色愈发难看。
“是,祖母。”
这次赵老夫人的刻意冷落,让江念仪觉得难堪极了,她极力压抑着,等要出发前,她去找了自己哥哥、靖安侯长子江令川哭诉了一番。
庆宜侯府。
今日的春宴,卓锦作为主角之一,虽是知道江念仪这两日心情坏透了,却也分不出更多的精力去照看她。
所幸江念仪此时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表现得更加和善。
许是她为了给自己表哥留个好印象罢?
卓锦胡乱想着,原本今日特地安排自己哥哥请表哥过府,是为了能给仪姐儿创造机会的。此时想想,或许表哥答应会过来,他想见的人不是江念仪,而是江念善!
想到这儿,她觉得还是私下再劝劝自己表妹,早日放下为好。
且不说江念善会不会求皇后娘娘点头,自己表哥心里喜欢的都是江念善,便是表妹勉强嫁过去也不会快乐。
当她想找江念仪时,却听小丫鬟说四姑娘去更衣了。
因旁的事,她留了话让人等江念仪回来后来告诉她一声后,便陪着今日来做客的贵女们一同去了锦鲤池旁。
西花厅。
当霍治臻被江令川请到此处时,还觉得有些奇怪。
等江念仪匆匆赶来,霍治臻不由皱了皱眉,他不由看向了江令川。
“仪姐儿有两句话想跟你说,我亲自在外头看着,绝不会让不好的谣言传出去。”江令川连忙保证道。
想着念善到底要从靖安侯府出嫁,霍治臻不想跟他们把关系闹僵了,神色略显僵硬的点了点头。
等江令川离开后,霍治臻的头一句话就把满心热情的江念仪兜头浇了冷水。“四表妹安好,今日怎么不见五表妹来?”
江念仪一口气险些接不上来。
原来真的如自己猜测一般,英国公夫人突然改了主意,跟霍表哥分不开关系!
“霍表哥,五妹她进宫了。”江念仪强撑着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失态。
霍治臻微微颔首,神色间带了些疏离和冷淡。“四表妹今日想找我说什么?”
他的态度刺痛了江念仪的心。
霍表哥还跟自己印象中一样,温润俊朗、芝兰玉树,今日他穿了件月白色的锦袍,那霁月清风的气质更是令人心动。若是没有这两分冷淡,便更显出几分温柔来。
自己今日来特意打扮了一番,可他看自己的眼神跟看这里的一花一木,没有什么区别。
“霍表哥,我知道你喜欢江念善,可是你真的了解她是什么样人吗?”江念仪忍了又忍,还是决定直言道:“你都被她骗了!”
若说方才霍治臻面上仅有两分疏离冷淡维持客气,当听到江念仪的话后,他脸色沉了沉。“四姑娘,你们同为姐妹,诋毁五姑娘对你没有好处。”
“若你没有旁的事,我还有事先走了。”
自己还没说什么,他就先维护起江念善来!
江念仪忍不住红了眼圈,姿态上却依旧强硬,她拦在霍治臻面前,一字一句的道:“你可知道江念善是如何回的侯府?”
不等霍治臻说话,她自顾自冷笑道:“你听到的一定是侯府的三老爷携三太太和两个女儿在外游学,不幸早逝后,老夫人便把三太太并两个姑娘接了回来。”
“事实压根不是如此!”
“当年三叔离家,尚且没有娶妻!如今的三太太,不过出身小门小户,且他们不是名正言顺的成婚,是私奔!聘为妻奔为妾,江念善甚至没个正经出身!”
“当时整个侯府对此事都不知情,还是江念善找上门来。”
霍治臻眉头渐渐皱紧,打断了江念仪的话。“四姑娘若还想继续诋毁,我是不会听的。”
江念仪今日的目的就是来撕开念善所有的痛处,她失礼的拉住霍治臻的衣袖,加快了语速:“江念善才九岁,知道自己摸不到侯府的门,便想办法混进了京北梅园,故意昏倒在去游玩的小姑姑面前,利用小姑姑心软把她带回了侯府!”
“此等的心机深沉,诡计多端,着实令人发指!”
“在你看来江念善温柔善良,大家都知道这个名字是皇后娘娘给她取的,念善念善,小姑姑是告诫她要心存善念!”
霍治臻神色终于变了。
就当江念仪觉得自己计谋成功,却见他眸色渐深,已经全然不见平日的温和。
“四姑娘慎言。”霍治臻的语气变得冰冷,他神色里蓦地闪过一丝温柔,却不是为她。“善善是什么样的人,我自是清楚,更不会听信你口中的诋毁之言。”
“若是再被我听到你的诋毁,或是听到有什么不好传言流出去,自会去禀报靖安侯。”
说罢,霍治臻也不理会险些站不稳的江念仪,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