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还是从宫中回来后,头一次来给太夫人请安。眼看就要到太后的寿诞,她们都是要进宫的。若是沈惜那日去了,便说明她身子已经完全恢复,毕竟还没有分家,不来寿春堂终究是于礼数上不合。
不过乔漪和沈惜姑嫂两个没有急着过来,用完了早饭,才慢悠悠的过去。等她们两个到时,乔四夫人已经带着姑娘们正陪着太夫人说话。
见沈惜进去,太夫人倒是表现了十足的关怀。亲自起身拉着沈惜在她身边坐下,把两个嫡亲的孙女都比下去了,乔潋等人瞧了,不由暗暗称奇。
一时彼此见过礼后,太夫人让姑娘们先出去玩,留下了沈惜和乔四夫人。
“前些日子我才跟湛哥儿提过,让你好生在荣宁堂养着就是了,不必在乎这些虚礼。”太夫人慈爱的看着沈惜,眼中透出喜爱和笑意。“平平安安的生下我的玄孙,那才是最大的孝顺呢!”
等闲嫡亲的祖母也不过是如此了,太夫人如今对沈惜便全用了怀柔的策略。对她看似百般疼爱关照,只等沈惜放松了警惕——
“祖母您疼我,我自是知道的。”虚情假意谁都会,沈惜也扬起笑脸来,柔声道:“不过御医过来时说已经无碍,我出来走动都是无妨的。”
太夫人含笑点了点头,神色愈发和蔼。“还是小心些的好。你素来都是个省事儿的,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可要多经心些。院中的丫鬟婆子不够用,尽管跟你四婶开口。”
“老四家的,惜娘年轻,没经历过这些,你往后要多照顾她些。不妨留心些,替她选两个经验老道的嬷嬷送过去。”
竟又把乔四夫人牵扯进来。
沈惜在心中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莫非她以为这样自己就能放松警惕了么?
被点到名字的乔四夫人虽然不愿卷进来,却也和缓的笑道:“正是。去服侍的人不仅要经验老道,到底还要知道惜娘的习惯,服侍得让惜娘舒心才好。若是去的人服侍不好,适得其反,便白费了您的慈爱之心。”
乔四夫人这样说,就两面谁都不得罪了。太夫人摆明了想趁机往荣宁堂塞人,上回沈惜离府时,谁都没想到她竟有活着回来了,还趁机打发走了原先她们安插的眼线。
这会儿沈惜有孕,正好以人手不足为理由。这是交给乔四夫人,总比太夫人亲自做要好些。
可这样一来,就要得罪沈惜。
经过了这些事,乔四夫人已经不想同沈惜作对。迟早侯府要分家,回到乔湛夫妇手上,她从没想过要鱼死网破的闹僵了。
果然她的话音未落,太夫人笑意不改,目光中霍然添了一抹犀利。沈惜则是笑盈盈的起身道谢,“既是如此便劳烦四婶了。”
乔四夫人笑着应了,只做看不出太夫人的不满来。
“祖母,侄媳这些日子精力不济,管家的事多劳烦四婶,实在有些过意不去。”沈惜趁机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她淡然的望着太夫人:“阿漪和潋妹妹、澄妹妹如今都大了,也可以帮四婶分担些。”
太夫人原以为沈惜会让心腹嬷嬷或是丫鬟帮着她,没想到她竟然推了乔漪出来。如今沈惜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这管家权不可能再离开长房。
况且她只是有孕,又不是害了什么动弹不得的大病,过了害喜反应最强烈的这些日子,便能一切照常。
乔四夫人听了,则是眼前一亮。
若不是沈惜开口,恐怕还没有这么好的机会给乔澄和乔潋。两人俱是四房嫡女,往后出嫁也是要做嫡妻的,主持中馈等事务,自是越早学越好。
她有自知之明,乔潋和乔澄所嫁之人定不会越过永宁侯府的爵位,若是侯府的事务都能应付,也不愁以后管家。
太夫人纵然知道这是沈惜拉拢四夫人,分化三房、四房、寿春堂的举动,可四夫人已经动心,太夫人也不好从中作梗。
“这主意很好,却也不能薄此厚彼。”太夫人心中不情愿,面上却故作公正的道:“我看让涵姐儿她们也跟着一起——”
沈惜眸底清澈冰冷,她微微勾了唇角,温和而果决的道:“我看不必了。”
太夫人没料到沈惜竟能如此直截了当的拒绝,笑容再也撑不住。她勉强耐着性子道:“都是你未出阁的妹妹,姐们自该是在一处学。”
“三婶那样精明强干的人,涵妹妹三个耳濡目染,定然错不了。”沈惜不为所动,愈发笑容清淡从容。“更何况,如今三婶正病着,三位妹妹要在床前侍疾,岂能因为这些许小事,坏了三位妹妹一片孝心?若是传出三位妹妹不孝的名声,不仅愧疚她们三位,还有潋妹妹她们若被带累——”
沈惜望着太夫人,缓缓的道:“都是一样的孙女,您方才说了,不能薄此厚彼呢!”
虽说大家不是一个房头的,可她们都是永宁侯府的姑娘。若是有一个名声坏了,便会带累全府的姑娘们。沈惜清楚,乔四夫人和太夫人更清楚。
是以当时太夫人照管乔漪时,大面上都是不错的。
“这几日不见,惜娘倒愈发伶牙俐齿起来。”太夫人目光在沈惜身上停留了片刻,方才玩笑似的道:“我竟说不过你了。”
沈惜在心中思忖着,可能真把太夫人给逼急了,她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您疼爱孙媳,故意让着我呢。”沈惜仍是笑眯眯的,只当听不出来太夫人的弦外之音。
见太夫人并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沈惜松了口气,就要早早离开。太夫人给乔四夫人使了个眼色,乔四夫人便把沈惜送了出来。
两人才出门,只见太夫人顿时变了脸色,阴沉得似乎要滴下水来。
她的手狠狠的拍在黑漆炕几上,震得上头摆着的旧官窑茶盏中都溅出了茶水。
“这个沈惜,倒是愈发的张狂起来!”太夫人眸光沉沉,表情愈发的阴郁。“凡事我说一件,她便驳一件。到底是肚子里有了乔湛的骨血,又要和卫国公府认干亲,这就有了底气。”
一旁的心腹嬷嬷被吓了一跳,忙道:“您且宽心,这一胎生下来男女还未知,您先别自乱阵脚。卫国公府那事,奴婢看多半是黄了。沈惜身子已经大好了,卫国公府虽是跑得勤,却没再提认干亲的事。恐怕是太后从中干预,便是卫国公府也得看太后眼色行事。”
只是此时她们都没想到,人家原本就是嫡亲的,哪里还需要认干亲?
太夫人听了,这才稍稍气顺了些。
“只恨老三家的不争气,如今老四家的,倒像跟沈惜是一个房头出来的。”太夫人此时倒念起乔三夫人的好处来,虽然蠢些,到底跟她是一条心的。
眼下乔三夫人才把乔湛两口子得罪狠了,总得过些日子再让她出来。
“苏芳进了荣宁堂一年,身上竟也没有动静。”太夫人不甘心咽下这口气,便想着要找补回来。“沈惜病歪歪的都有了身孕,我竟不知道她如今怎的也蠢笨起来?”
“让她家人给她写一封信送过去。”太夫人的眸中闪过一抹寒意,她冷哼一声,道:“别是舒服日子过惯了,就忘了根本罢?”
杨嬷嬷忙应了下来。
眼看就是太后的寿诞,她便安心等着看曾得罪过太后的沈惜,在宫中出丑。明明已经下了帖子,卫国公府却又不提认干亲的事——沈惜里子面子全没了。
到那时,不怕自己治不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即将上线大型打脸现场~
小天使们也不要熬夜了,早睡早起身体好哇!
第103章 来客
在太后寿宴的前一日, 永宁侯府来了位特殊的小客人。
沈惜原本听了还有些疑惑,等她听到丫鬟通报说是“六公子家的小公子”时,她立刻便站了起来。
“大奶奶, 您慢点儿!”冬梅见沈惜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轻盈利落,不由担心的道:“奴婢替您去也就是了。”
“是烺哥儿。”沈惜歉然一笑, 她素来很能听进别人的劝,顿时放慢了动作。接过了兰草递上来的衣裳,一面换一面道:“还是我去罢。”
一旁的乔漪没见过烺哥儿, 一时没想到是哪家的亲戚,竟要沈惜亲自去接。“若是要紧的客,我替嫂子迎一迎便罢了。”
沈惜心中一暖, 笑着摇了摇头,道:“烺哥儿是六皇子的嫡长子。”
乔漪听罢微微一怔, 永宁侯府素日来同六皇子一派并无交集, 竟来了位小皇孙登门?
来不及多问, 沈惜已经整理好衣裳,准备往外走。乔漪忙急匆匆的跟上, 在心中暗自犯嘀咕。
在路上, 沈惜见她一脸不解,三言两语的解释道:“我算是和小皇孙有两面之缘。我在宫中昏倒时他就在我旁边,想来把孩子给吓坏了。”
乔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等两人到了东角门时, 沈惜才发现竟只有奶娘带着烺哥儿等在外头,身后跟着两个家丁打扮的护卫,除此之外再没看到别人。
六皇子到底是心大还是真的自信, 就这么让小皇孙过来,不怕遇上危险么?
沈惜远远的便看到烺哥儿低着头看着门口的石狮子出神,颤颤巍巍的伸出小手,好奇的想要摸一摸。
“烺哥儿!”沈惜见那小小的身影,旋即露出笑容来。
听到有人叫他,烺哥儿忙缩回手,听见说话的人是沈惜,忙奔着沈惜哒哒的跑了过去。他抱住沈惜的腿,仰着头看她,一双紫葡萄似的大眼睛,朦胧润泽,似乎藏着隐隐的水气。
他额头上的伤已经全好了,只留下了淡淡的痕迹。过些时日,自然也能消失。
“见过夫人!”烺哥儿的奶娘忙屈膝上前行礼,道:“烺哥儿这些日子来,总是念叨着想见您。六公子实在没办法,才让奴婢带烺哥儿来叨扰您。”
沈惜一面温柔的摸了摸烺哥儿的头,一面对奶娘笑道:“快不必多礼,是我们慢待了,快请进罢。”
奶娘笑着应了一声,见到沈惜身后的乔漪,想来便是永宁侯唯一的嫡亲妹子,便也恭敬行了礼,口中称“姑娘”。
乔漪也忙笑眯眯的打过了招呼。
虽是烺哥儿身量小又瘦弱,可到底是个三岁的男童,沈惜如今的身子不敢再抱他。烺哥儿很懂事的让沈惜牵着,也不用人抱,白嫩的小脸儿上透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来。
由于来的人低调,府中其他人还不知道来的竟是小皇孙,便也没多留意。太夫人倒是有心打探,只是如今荣宁堂愈发的严密,尤其是正房里俨然有针插不进的架势,太夫人不想在此时打草惊蛇,只得暗中命人留意。
等到了荣宁堂,沈惜忙让人准备点心。
好在这些日子沈惜害喜,乔湛让小厨房变着法的给她做些吃食,平日里小厨房各色精致容易消化的点心,都是常备着的。
“不知小皇孙爱吃什么。”乔漪亲自端着托盘过来,上头放着几碟子点心。“估摸着捡了这几样上来。”
上头有沈惜最近爱吃的山楂糕、翠玉豆糕、藕粉桂花糖糕,还有些些果脯、糖果。
招待客人,自是要准备茶水点心的,可这个小客人却令人头疼。他本就身子不好,万一出了差错,永宁侯府和六皇子便会结怨。
乔漪想到了这点,她相信自己嫂子也一定想到了。可嫂子脸上温柔的笑容始终都没变,让丫鬟端过珐琅面盆来,替小皇孙洗了手,才拿出块崭新的帕子,让小皇孙选块点心用帕子托着吃。
“谢、谢。”烺哥儿小脸儿红彤彤的,好一会儿后,才慢慢的说了两个字。
沈惜嘴角翘了起来,眼底也全是笑意。“烺哥儿真乖,喜欢那个,自己挑一块好不好?”
烺哥儿的动作有些迟疑,奶娘怕沈惜不喜,想在一旁催促他,却被沈惜拦下了。沈惜见烺哥儿实在游移不定,自己便挑了块山楂糕,微微侧过头,温和的道:“我挑了一块儿,你也挑一块好不好?”
果然烺哥儿也照着沈惜的样子,拿了块山楂糕,小口小口的吃着。沈惜又给他倒了温水,让他慢慢吃。
似乎嫂子对小孩子特别温柔又耐心,乔漪不由出神,若是嫂子腹中的孩子出生后,一定很幸福。
“不瞒您说,烺哥儿在您面前,似乎特别乖巧懂事。”奶娘忙在一旁恭维道。
沈惜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虽说奶娘的话有夸张的成分,可她能感受到烺哥儿确实喜欢她。若说她有什么不同,也就是比旁人多了几分耐心罢!
可怜烺哥儿没了亲娘,别人很难持之以恒的对这样先天不足的孩子有耐心……
“烺哥儿,你来之前还说呢,有什么要送给沈夫人的?”奶娘见烺哥儿吃完,才提醒了一句。
烺哥儿点了点头,从他身上系着的荷包里,拿出了一对东珠,个头和色泽比沈惜先前见过的都要好。烺哥儿一双小手捧着两颗东珠,颤颤巍巍的举到了沈惜面前。
“回礼。”烺哥儿说的很用力,力求吐字清晰。他眼巴巴的看着她,清澈的眸子里有些紧张和期待。
然而这两颗珠子在沈惜看来,却不啻于是烫手山芋了。
他年纪还小,这东西自然是出自六皇子府上,甚至是祁恪默许且知道的。虽然自己很感谢他当日出手相助,可沈惜就是对祁恪有本能的畏惧。
“谢谢烺哥儿。”沈惜犹豫了片刻,欣然从烺哥儿手中接了过来。她嘴角微翘,笑意从眼底透出,显得分外真诚。“这东珠真漂亮,我们烺哥儿眼光真好。”
见沈惜收下了东珠,奶娘也暗自松了口气。
如今沈惜有了身孕,能陪烺哥儿玩的也有限。好在烺哥儿不在乎,哪怕是坐在沈惜身前,由沈惜圈着他,同乔漪一起玩翻花绳,他也很高兴。
他小手不够灵活,手指又短,够不到的地方,便由沈惜帮忙。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奶娘看了看墙角的时辰钟,对玩性正浓的烺哥儿道:“烺哥儿,时候不早了。先前说好的,咱们该回去了。”
不知先前曾约定过什么,烺哥儿面上虽有失望之色,却也乖乖的从沈惜怀中出来,任由奶娘给他穿好鞋子。虽是有些依依不舍,却也好端端的待在奶娘怀中。
鉴于两府微妙的关系,沈惜也不好出言留烺哥儿,便把他送到了门外。
烺哥儿从奶娘怀中下来,沈惜牵着他走到了一旁,送了他几个草编的小动物,都装在一个精巧的竹篮中。这是她特意让墨烟出门买的,沈惜曾经答应过烺哥儿,自是不能食言。
奶娘的目光一直在烺哥儿身上,见状才想笑着上前替烺哥儿道谢,却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拽了拽。
只见白蔻已经重新把那对东珠在锦袋中装好,低声道:“大奶奶吩咐了,这珠子她不能收。可她不愿意伤了小皇孙的心,还是您替小皇孙收好罢。”
奶娘张嘴想说什么,正巧沈惜看过来,眼中的坚定之意不容拒绝,她只好收了回来。
直到奶娘抱着烺哥儿离开的背影再也看不见,沈惜才扶着丫鬟回了府里。
殊不知不远处有双眼睛近乎贪婪的看着她,当看到她命人送回东珠时,眼底不由闪过一道暗芒,面色沉郁。
她竟然拒绝了他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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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乔湛回府后,沈惜便把小皇孙过来的事和盘托出,包括那对东珠。乔湛面上不在乎的安慰沈惜了两句,心中却有了些异样的感觉。
重头戏是第二日太后的寿诞,乔湛哄着沈惜早早的歇下,让她好养足精神。
翌日沈惜一大早便醒了,没再赖床,痛快的起身洗漱更衣。今日入宫不同以往,以前丢掉的那些颜面,自然要找回来。
沈惜看着镜子中未施脂粉便堪称绝色的面庞,心中不由有几分感慨。美貌是把利器,若无与之匹配的能力,只能会害了她。
腊梅和兰香早就把沈惜那几套赤金红宝石的头面选了出来,从中挑了些精巧又不重的替沈惜插在发鬓上,乔湛凑过去,帮她挑了一支赤金拉丝的凤钗。别的倒还罢了,只是那凤口中衔着的水滴状红宝石,正好垂在沈惜的额间,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晃动,华贵端庄中又多了几分妩媚。
“侯爷好眼光。”沈惜唇角微翘,笑容嫣然。
梳妆台上插着的几支沾着露水的鲜花,似乎都被比了下去,黯然失色。
乔湛不由有些后悔,不该让沈惜这样的美被人看到。
“侯爷,时候不早了。”沈惜见乔湛想要“动手动脚”,以为他是存心捣乱,忙道:“你忘了,杨老太君说要等我一起进去。”
想起不怒自威的杨老太君,一心求表现的乔湛只好收回手。
毕竟三天两头要把他媳妇接回去,纵然是亲外祖母的好意,乔湛也舍不得放人。
等过了今日,公布了那件事,惜惜不会再受委屈,杨老太君也会放心罢!
作者有话要说:立个flag,周末两天双更。
第104章 骤起
沈惜收拾妥当后, 两人用了些早饭,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去了垂花门前。
虽是一同出发的还有太夫人等人, 可沈惜如今有了身孕,太夫人心知这回宫宴上恐怕沈惜要倒霉了, 是以故作大度的表示,让沈惜不用往寿春堂来,直接上马车就好。
既是她这么说了, 沈惜乐得不再去折腾一次。
“走路慢些。”乔湛牵着沈惜的手,放慢了步伐随着沈惜的速度走,委屈了那双大长腿憋屈得放不开。沈惜都替他觉得难受, 想要走得快些,还被乔湛给教育了。“若是不小心被绊到怎么办?”
沈惜看着平坦得找不出一块碎石子儿的甬路, 还是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小心点。”两人一同走下台阶, 乔湛长臂环住沈惜的腰肢, 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的,护着她从上面走下来。
乔侯爷也太小题大做了些!沈惜不由翘起唇角, 才想着要调笑两句, 目光落到乔湛的侧脸上,初见时的冷峻漠然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有几分如临大敌的紧张。
想到从她有孕后, 确实是乔湛紧张她更多些,尤其是不知杨老太君把乔湛单独叫过去说了些什么,他便愈发的小心翼翼。
沈惜眼底闪过柔软而动人的光芒, 微微笑了笑,轻轻的应了一声。
殊不知两人这幅恩爱的模样正好才要上马车的太夫人和乔三夫人、四夫人看个正着。
太夫人犹自还好,只是脸上的笑容未到达眼底。乔三夫人唇边的笑容僵了僵,对上乔湛冰冷的眸子,却又慌忙挤出一抹笑容来,显得十分滑稽。
倒是乔四夫人面上有几分真心的笑容。
对上太夫人和乔三夫人,乔湛方才望向沈惜时春意融融的浅笑,已经又恢复了冷淡疏离。
这日是太后寿宴,乔三夫人又诰命在身,自是要去的。太夫人还特意先找沈惜说了,又找乔湛求情,仅此一次,也为了侯府的颜面云云。
太后不喜沈惜,自然对永宁侯府也有些不满的。若是乔三夫人不去,兴许会有人议论侯府对太后不敬,毕竟乔三夫人“病”得蹊跷,若是被有心人借题发挥就不好了。
是以乔湛点了头,也没忘了警告太夫人,下不为例。
太夫人虽是对乔湛的态度有些不满,却又无可奈何。虽是两个儿子俱在朝中为官,却是都远不如乔湛得圣心、受重用。
见了她们在不远处站着,乔湛也没着急,仍是不紧不慢的牵着沈惜随着她的步伐走,一时间太夫人三人也不好上车,只得等了片刻。
“见过祖母。”好容易两人到了马车前,沈惜笑颜如花的就要曲膝行礼,太夫人先一步扶住了她的手,满脸慈爱的道:“你这孩子就是懂事知礼,可如今你是双身子的人,快不必如此了。”
沈惜含笑应了,道:“多谢祖母体恤。”
在一旁的乔湛见状,似乎满意了些,客客气气的称呼太夫人为“祖母”。
原本是一副祖孙间其乐融融的场景,太夫人莫名却有些不好的预感。
好像每一回乔湛如此客气都没有好事……
是她想多了么?
******
侯府的姑娘们都不入宫,是以乔湛特意没骑马,陪着沈惜共乘一辆马车。
沈惜上车后才发现,里头的布置似是有些不同了。还特设了张能容一人躺下的塌,铺满了柔软的织物。上头对着一对姜黄色绣葱绿折枝花的大迎枕,看起来柔软又舒服。
“垫在腰后会舒服些。”乔湛拿过大迎枕,替沈惜在背后靠好。
有乔湛在,便没有让丫鬟随车。是以他也很自觉的承担起照顾沈惜的责任来,只见乔湛从小几中拿出了一个雕红漆九攒食盒,沈惜不由眼前一亮。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乔湛打开了食盒,只见里头装着各色精致的果脯和点心。
“还要走一会儿,若是饿了可以吃些。”乔湛见沈惜的手已经伸向了食盒,不由笑着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抹宠爱和纵容。“你呀,什么时候吃饭也有吃零嘴的热情我就不发愁了。”
沈惜干笑了两声,从中挑挑拣拣,选了块不怎么甜腻的绿豆冰糕,用帕子托着送到了乔湛唇边。
那双漂亮的大眼睛软软的看着他,实在是让人无法拒绝。纵然乔湛素日不吃这些小点心,也不由张开了嘴,任由沈惜把点心喂给了他。
见她小心翼翼的带着些讨好的模样,乔湛的心早就柔软成一片。若沈惜喂的是穿肠□□,他也是甘之如饴罢!
乔侯爷难得感性的在脑内感慨,一旁沈惜已经放下了帕子,喜滋滋的挑拣起果脯来。
可怜乔侯爷深情款款的目光全给了沈惜埋头苦吃的后脑勺。
“惜惜。”难道自己还没有这些零嘴儿有吸引力?
沈惜闻言抬起头,只见她两颊微微鼓起,不知嘴里有什么没吃完。大眼睛圆溜溜的睁着,像极了脸颊里藏了食物的松鼠,可爱极了。
要说的话到了嘴边不由打了个转儿,乔湛在心里长叹一声,顺手倒了杯温水给沈惜。“慢点吃别噎着。”
沈惜努力把糖糕都咽了下去,又喝了小半杯温水,才感觉舒服了些。
旁边那枚梅子做的果脯也不错——沈惜才想伸手,在半空中却被人捉住了。“惜惜,不要吃太多零嘴儿。”
沈惜眨巴着眼睛,振振有词的道:“侯爷,您方才是不是吃了我的点心?”
纵然她表达有些奇怪,乔湛还是配合的颔首。随后他挑了挑眉,不解的看着沈惜。
“吃人嘴短。”沈惜笑眯眯的道:“侯爷您吃了我的点心,就得听我的话了。”
乔湛听罢,不由失笑。
“小没良心的,这点心都是谁给你买的?”乔湛伸手刮了刮她秀挺的鼻梁,忽然靠近,眸色渐深,压低了声音道:“你已经被我吃掉了,是不是该听我的?”
他的话音未落,沈惜俏脸飞上红霞,不肯再说话。
乔湛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想当年,他也有过做纨绔子弟的时候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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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沈惜这边的温馨不同,太夫人那辆马车上,气氛则是凝滞得多。
乔三夫人在抱怨了句“乔湛和沈惜两口子也太张狂了些,竟不把您放在眼中”后,被太夫人训斥了一顿,便不敢再胡言乱语。
太夫人阖着眼,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心中有些烦闷。
乔湛不会不清楚沈惜今日入宫,在一众贵妇面前,若是太后不给她颜面,甚至不动声色的羞辱她都太容易了。而且一旦太后表明了态度,旁的贵妇诰命们断不会拼着讨太后不喜而接近沈惜。
他乔湛就如此有信心能护得了沈惜?
一直到宫门前,太夫人心中疑惑始终都没散去。
直到下车后,她才隐约有了答案。
只见卫国公府的杨老太君,正亲热的拉着沈惜的手,眼底的疼爱不似作伪。杨老太君待沈惜亲昵的程度,甚至更超过对长孙媳妇周氏。
既是碰了面,少不得互相见了礼。
“您真是疼我们惜娘。”太夫人半是玩笑半是试探道:“我看呀,丹娘倒还要靠后些。”
杨老太君听罢,心中本就不喜太夫人,如今却是更加厌恶。故此面上淡淡的,没搭理她。
被点到名的周氏,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惜娘就如同我妹子一般,祖母本该更疼惜娘些。”
太夫人还以为周氏这是要讨好自己的婆婆卫国公夫人,才出此言,心里有几分不屑,面上却不露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