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还都因为她家那个很出名的姨娘。
“既是宁嫔有对东宫有示好之意,你不妨把这件事跟她直说。”姜妙沉吟了片刻,建议道:“与其咱们在这儿思来想去耽误功夫,倒不如去问她本人,也免得拖延太久王皇后生疑。”
阿娆也是这个意思,既是太子妃开了口,便让人往重华宫去送信,等到皇上不去重华宫的时候,她再过去。
“去看呦呦罢。”姜妙催促着阿娆过去后,自己已经没有丝毫睡意。
眼下自己还占着这太子妃的位置,那些人便要迫不及待的越过她拉阿娆入这趟浑水——或许从阿娆被骗,去服侍了太子后,这一切她就都逃不开了。
想要当好这个宠妾,也是不容易的。
***
等到阿娆到了重华宫去问这件事时,已经是一日后。
几日不见,宁嫔的肚子又大了一圈,仿佛随时都要生了,她整个人的动作都变得笨拙。她本是靠在罗汉床的大迎枕上,见阿娆进来,才让宫女扶着她起了身,招呼阿娆在身边坐下。
“娘娘,您的产期就是这几日了罢?”阿娆看着她的动作,都替她提心吊胆的。
宁嫔笑着点了点头,道:“快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阿娆担心不知何时皇上来了兴致又到重华宫来,便很快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是皇后娘娘托妾身问您一句话。”阿娆为了表示诚意,把当日王皇后的原话都和盘托出。她目露困惑之色,道:“娘娘,妾身听得云山雾罩,实在不明白才冒昧跟您提上一句。”
谁知才听完,宁嫔连唇角微翘,眸中却是透出几分嘲讽之意。
“你自然听不明白。”宁嫔觉得好笑,耐着性子说了缘由。“那是本宫还未入宫前的事了。”
邑平侯府的三夫人和宁嫔的娘是两姨表姐妹,关系一般。自从宁嫔的娘死后,因着清平伯行事糊涂,抬举青楼出身的姨娘,这位三夫人更是不愿意坏了自己的名声,掺和进伯府的家事里头。
本来两家相安无事的,偏生不知何时传出,徐婉宁和表哥韩元任有婚约的消息,连信物都说得一清二楚,是一对龙凤玉佩。
“不怕你笑话,本宫那时虽是日子过得苦,从没想过要嫁给韩元任。”提起往事,宁嫔倒是落落大方没有遮掩。“本来亲戚关系就一般,本宫又何必自讨没去?”
更可况那时,她心里已经被那个如同神祗一般救她于危难中的男子占满了,这门亲事无论真假她自然不放在心上。
“倒是本宫的庶妹,对这位韩五公子有点意思。”宁嫔冷笑一声,道:“侯府的三夫人,怎么看得上出身不清白女人所生下的孩子,哪怕是做妾也不能。”
“没多久,本宫很快就被送进宫,这些谣言才平息了。”宁嫔说罢,面上满是讥诮之色。“不过是想试探我当初是否因受了这段情伤,才进了宫罢。”
如果宁嫔真的在乎,那就势必阻拦韩元任的亲事。正所谓她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这王皇后真真是蠢笨,竟来对付本宫。”当着阿娆的面,宁嫔也没避讳。“安贵妃不动声色,就是为了让她先动手,她竟也上钩了。”
阿娆这才明白了始末。
看宁嫔云淡风轻说起往事的模样,阿娆确信她确实对那位表哥没意思,这样一来,王皇后再有怎么样的计谋都不会成功。
这样一来,阿娆倒更加确信了,宁嫔喜欢的人是靖北侯。
“本宫自有对策。”宁嫔看向阿娆,歉然笑道:“倒是把你给牵扯进来。”
阿娆忙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就算没有宁嫔,王皇后也要打她的主意的。
“不过,还需要你配合本宫一下。”宁嫔眸光微闪,阿娆总觉得里头盛满了狡黠之色。
如果能让王皇后栽个跟头,她自然是乐见其成。
阿娆忙应了下来,听宁嫔跟她低语了几句。
“娘娘放心,妾身记下了。”
宁嫔满意的点了点头,她纤长的手指涂满了丹蔻,如今捏着帕子,搭在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上。新仇旧恨,自然都要讨回来。
王皇后竟找了阿娆来递话,是想激起她心中的恨,好让自己站在跟东宫对立的一面么?
这倒是一箭双雕的好谋算,可惜她不再是人们眼中那个懦弱的徐婉宁。
***
安远侯府。
周承庭下朝后隔三差五便去侯府探望姜知越,在东宫五日里召了两次为太子妃瞧病的情况下,想来陈氏和姜知越心中也是焦急的。
“殿下,阿妙可是哪里不舒服吗?”与陈氏不同,姜知越的心中更加纠结。
幸而陈氏不在,周承庭和姜知越在书房中坐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
周承庭的目光淡淡的扫过摆满了书的书架,略略太高了声音,道:“知越,你该清楚,阿妙是因何生病的。最怕人在抱有极大的希望后,却又失望。”
姜知越只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揪紧了。
“阿妙曾经哭着跟孤说,她后悔了。”书房周围被东宫的人守着,不担心有人进来,故此两人不说话时,书房中简直落针可闻。“你猜她后悔什么?”
或许他也本就没有想等姜知越的回答,自顾自的道:“她后悔为何没有早点跟秦铮定亲,噩耗传来时,她连为秦铮哭的资格都没有。”
“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阿妙说,她不想再留下遗憾。”周承庭说完,停顿了片刻,方才道:“她做了四年的太子妃,荣华富贵不是她所求,她仍然守着当初的约定没有忘记。”
姜知越面露痛苦之色,动了动唇瓣,仍旧没有说出什么来。
“知越,孤把阿妙当做妹妹,自然是心疼的;阿妙是你的亲妹妹,你只会更难受。”周承庭目光死死的盯着书架,姜知越看不见他的神色,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殿下,阿妙的病情究竟如何?”姜知越嗓音艰涩道:“是否有碍性命?”
周承庭声音不高,却一字字砸在在场人的心上。“心病,是再好的药材都治不好的。”
☆、第 114 章
宜芝院。
阿娆正在绣给呦呦贴身穿的小肚兜, 柔软舒适的料子上阿娆特意选了五色丝线预备绣上五蝠, 芳芷手巧,阿娆便让她在一旁指点自己。
只是才绣了片刻, 阿娆只感觉脑子里一团乱糟糟的。一会儿想起太子妃的话, 一会儿又是王皇后和宁嫔之间的对峙。
“选侍, 要不奴婢帮您给小郡王绣?”芳芷见阿娆心事重重的样子, 针差点扎到指腹上,忙小心翼翼道:“您小心别扎了手。”
这会儿才察觉到自己的思绪已经飘远的阿娆, 忙笑着摇了摇头。“方才我走神了。无妨,这是我送给他百日的礼物, 自然得我亲自来。”
芳芷只得在一旁看着,愈发聚精会神的盯着阿娆。
阿娆稳了稳心神, 决定还是先给儿子绣肚兜。
呦呦已经愈发张开了, 白白嫩嫩的特别招人疼。软乎乎的奶香味儿小团子,虽然他愈发沉了, 阿娆总是觉得自己抱不够。
在阿娆还是明珠郡主时,她是王府里最小的孩子。当她被迫离府时, 还没有哪个哥哥娶嫂子, 故此她几乎没跟小孩儿接触过。
只要一想到儿子,阿娆的唇角就忍不住弯了起来, 仿佛再多的烦心事都能烟消云散。
“选侍,您歇一会儿罢,仔细眼睛疼。”见阿娆绣完了两只蝙蝠后,结香端来一盏宫灯, 轻声道:“您看,天色都已经暗了。”
阿娆这才抬起头来,感觉不仅眼睛有些涩,脖子也有些酸。她放下了手中的绣绷子,问道:“什么时辰了,殿下是在这儿用晚膳还是在清泰殿用?”
“施海说殿下在清泰殿处理公务,孟总管还没送出信儿来。”结香帮宫灯放在一旁,回道。
阿娆点点头,她知道今日太子出宫去了安远侯府。想来是给世子治眼睛并不顺利罢!阿娆在心中轻叹一声,这些日子来,太子心里也正难受着。
“让小厨房准备一下,我去做点馄饨。”阿娆让结香给她找了一身利落的衣裳换好,带着人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的人早就把一切准备好,恭恭敬敬的候着她。
且不说这位太子选侍是太子长子的生母,光凭她到了太子身边后就荣宠不衰,东宫一众人就得只有讨好她的份儿。
阿娆满意的看着处理好的虾仁、醒好的面、洗得干干净净的蔬菜,肉也是切好放在一旁,各色调料更是被整整齐齐的摆在小碟里,那架势仿佛不是阿娆要做一顿小馄饨,而是正八经的宫宴一般。
来之前阿娆特意吩咐了她亲自准备肉馅儿,不用小厨房的人动,也没让芳芷和结香等人帮忙。
阿娆先是用拆好的鸡肉、骨头加上熬了一锅高汤,随后便让盛着鸡汤的锅在一旁小火慢炖,她开始准备馅料。
肉和虾仁都是她亲自细细剁好,连同切成丁儿的蔬菜,回忆着做小馄饨的步骤,又放入了各色调料,还没开始包,便已经能闻到香味儿。
虽是她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下过厨,手上的动作有些生疏,过了一会儿便熟悉起来。
见时候不早了,擀皮儿阿娆让小厨房的人帮忙,她亲自包好,在案板上整整齐齐的排列好。
“选侍,孟总管让人传了话来,说是殿下说了让您自己在宜芝院用,他不过去了。”今日来传话的人竟是福喜,托阿娆的福他去服侍笔墨了,如今在太子面前也称得上得用的人,传话这样的事已经不用他做了。
阿娆点了点头,眸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选侍,孟总管和奴才都觉得,或许您去一趟好些。”福喜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殿下似乎心情不大好,不仅奴才们送上去的茶一口没喝,连晚膳似乎也不准备用了。”
虽说太子只是照常处理公务,他们在清泰殿里头服侍的人,都感觉到太子殿下的不快。
太子殿下矜贵,自然不会动辄拿人撒气。
阿娆闻言,心头一紧。她轻轻应了一声,道:“我等会儿就过去。”
福喜答应着去了,阿娆却没有跟着就走,她亲自看着煮好了鸡汤馄饨,分成两份分别装在了食盒中。
“结香,你给娘娘去送一份。”阿娆指了指红漆雕花的食盒,吩咐道:“再准备两道爽口小菜配好。”
说完后,阿娆又往另一个黑漆镶云母的食盒放了一道火腿豆腐、一道蓑衣黄瓜,亲自提着去了清泰殿。
阿娆来之前特意没让人通报,清泰殿的人知道太子对柔选侍极为宠爱,自是不会计较这些小事,故此便也果真没有通禀。
是以阿娆提着食盒畅通无阻的走到了太子平日用来处理公务的偏殿,有隔扇挡着,太子殿下又正提着笔在专注的写些什么,故此并没有留意到不远处影影绰绰的站着的人就是阿娆。
阿娆轻轻的把食盒放在临窗大炕的小几上,自己轻手轻脚的站了出来,给在太子身边的孟清江使了个眼色,只听孟清江会意的点点头,趁着太子撂笔的间隙,恭声道:“殿下,晚膳送来了,您看是不是先用晚膳?”
周承庭头也没抬,仍旧目光专注的盯着眼前的折子,漫不经心的道:“先放着罢。”
孟清江无奈的看了一眼阿娆,只得应道:“是,殿下。”
被“忽视”的阿娆也不着急,她勾了勾唇角,仍是悄无声息的站不远处。
没有由来的,她忽然想起了她头一次被带到太子身边,也是站在一旁等着太子殿下。不过心情已经截然不同,那会儿全都是忐忑不安、还有愧疚,如今那些不安早就烟消云散,更多的是心疼太子。
太子殿下这一路走来,更是经历许多艰难。可太子从来没提过,再难也都举重若轻,从来都是沉稳可靠的模样,仿佛他一个人就能为她撑起一片天地。
阿娆静静的看着太子,目光柔软。
小馄饨的香味儿渐渐透出了食盒,丝丝缕缕的在殿中弥漫。
周承庭也闻到了香味儿,他鼻翼微动,忽然察觉出有些不对。他抬起头来,发现了不远处的站着的阿娆,正在柔柔的朝着他笑。
“阿娆,你什么时候来的?”周承庭忙放下笔,快步走到了阿娆身边。“怎么没人通传?”
见孟清江才想说话,阿娆抢先道:“妾身来瞧瞧殿下,想给您一个惊喜,才故意没让人通传的。”说着她打开食盒的盖子,献宝似的道:“妾身给您带来的小馄饨,您尝尝?”
原本周承庭没什么胃口吃饭,可见阿娆眼睛亮晶晶的、神色殷切的推荐,婉拒的话到了嘴边便又咽了回去。
阿娆拿汤匙盛了成了六个小馄饨放在甜白瓷的碗中,递给了太子。“一点儿都不腻,您试试合不合胃口。”
周承庭接了过来,依言尝了一口。
嫩滑的口感、鲜掉舌头的肉馅儿,还有热乎乎的汤恰到好处的熨帖了他的胃。
“不错,你也尝尝。”周承庭用汤匙盛了一只圆滚滚的小馄饨喂给了阿娆。
阿娆没有扭捏,落落大方的让太子动手喂了她一只。馄饨做好后阿娆还没来得及尝一尝就出来了,如今吃了味道果然觉得不错。看来当年的手艺没有丢,阿娆不无得意的想着。
见阿娆也是喜欢的,周承庭对身后的孟清江道:“今日这馄饨做得好,告诉小厨房有赏。”
只是他的话音未落,便见到阿娆弯起了唇角,眸中闪过狡黠之色。
周承庭挑了挑眉,冷清的声音总也透着宠溺。“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妾身只是在想,跟您讨什么赏赐好。”阿娆笑吟吟的道。
她才说完,周承庭顿时反应过来,这馄饨原来是阿娆做的。“你去小厨房了?如今天凉了,你腰本就不大好,若是要什么吩咐她们去做也就是了。”
太子殿下这一连串的话虽是透着责备之意,阿娆却只听出了关心。
“谁让您不好好吃饭。”阿娆理直气壮的道:“妾身只能自己绞尽脑汁做些您可能爱吃的东西,巴巴的给您送过来,您就这样对妾身呀?”
说着,阿娆背过身去,就要不理他。
周承庭把碗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顺势把阿娆揽到怀中,不许她自己生闷气。
只是太子殿下觉得,板着一张小脸儿做出“冷若冰霜”神色的她仍旧特别好看、特别可爱招人疼。然而太子殿下果断绷住了没笑,若是把人惹恼就不好了。
“是孤不对。”太子殿下从善如流的认错,柔声道:“多谢阿娆帮孤做的馄饨,孤很喜欢。以后孤保证一顿不落好好用饭,夜里若是饿了,在让人送宵夜可好?”
阿娆面上这才见了些笑模样。
“那您多吃点。”阿娆盛了满满一碗小馄饨,塞到了太子手中。“吃饱了才有力气做正事。”
太子殿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意味深长的道:“你说得极是。”
猜到阿娆还没有用饭,周承庭便叫孟清江再拿一套碗和汤匙来,两人分着吃完了小馄饨。阿娆胃口小,吃了几个就饱了,余下的时间都在忙着服侍太子用饭。
“今儿别走了,就住在这儿罢。”就在太子用完馄饨,阿娆想带着东西离开时,太子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阿娆愣了一下。
“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太子殿下一本正经的问她。
片刻的恍惚后,阿娆才回过神来,想来太子殿下跟她都想起了初见时的情形,阿娆唇角翘起,道:“妾身闲时做做绣活。”
太子殿下面上淡然的点点头,吩咐人去给阿娆拿东西。
“殿下,您去忙公务罢。”在光芒柔和的宫灯下,阿娆眉眼弯弯,颇有种美目盼兮、巧笑俏兮的娇媚之感。“那妾身去内殿等着您。”
周承庭心中微动。
“孤忙完之后,是要吃宵夜的。”太子殿下意味深长的吩咐道。
阿娆满口答应下来,她才想问太子殿下想吃什么、她好提前准备时,太子殿下盛满笑意的目光望了过来,阿娆登时便明白过来,红了脸。
“殿下,吃多了积食不好。”阿娆理直气壮道:“依妾身看,您忙完公务倒该去消消食。”
谁知太子殿下又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你说得极是。”周承庭顺势接话道:“你放心,这等有益于身子的事,孤陪你一起做。”
怎么听都感觉太子殿下的重音落到了最后一个字上,阿娆的白皙的面庞绯色渐深。
反正她是说不过太子了,阿娆自暴自弃的想着。
左右殿中服侍的人早就识趣的推开,阿娆学着太子的样子挑眉,眼里像是藏了无数小钩子似的,嗖嗖往太子殿下身上飞去。
她踮起脚,在太子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妾身去床上等您。”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和阿娆很久木有一起发过糖了~
☆、第 115 章
趁着太子还没回过神来, 阿娆自觉已经扳回一局,眸中那抹得色藏不住。她狡黠的一笑, 提着裙摆步伐轻快的就要逃开。
原本阿娆就只想过过嘴瘾, 撩一下就跑的。谁知她才转过身没有两步,却冷不防被太子拉住了手腕。
她被迫转过身, 正对上太子乌沉沉的眸子, 如同幽潭一般深不见底。只听太子殿下嗓音舒缓低沉、不紧不慢的道:“方才没听清,你要去哪儿等孤?”
阿娆使劲的挣了一下,却发现没挣脱开, 顿时深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嗯?”周承庭顺势收了手臂,把阿娆往自己怀里带去。“怎么不说话了?”
虽说此处没人,可宫女、内侍们就候在紫檀木隔扇的不远处, 甚至小几上的食盒还没有收——若是在宜芝院也就罢了,可这里是太子殿下的清泰殿, 太子真的拉着她胡闹的话,以后她还怎么有脸见人?
不对,就是在宜芝院也不行。
阿娆用力的摇了摇头, 仿佛这样就能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似的。
“妾身说去帮您铺床。”阿娆认怂,小声道:“您去忙罢, 妾身先让人把东西收了?”
周承庭却是没放过她, 因握剑而略显粗粝的拇指轻轻拂过她的唇,阿娆想要躲开,可那双矫健有力的手臂把她圈在怀中,她被牢牢的束缚住, 根本逃不开。
阿娆被迫仰起头,眼中也被逼出了水光,潋滟妩媚,可他生生又瞧出几分天真无辜的意味,忍不住想要欺负她,想要让她哭。
“可是孤怎么听着,是暖床呢?”太子殿下面色端肃,说出来的话,却让她觉得身上更热了些。还没等阿娆辩解,周承庭便搂住她纤细的腰肢,低头深深吻了下去。
直到阿娆面色潮红、气息不稳,才放过了她。周承庭好笑的看着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阿娆,好整以暇道:“阿娆,你就这点本事还想来拨撩孤?”
那当然是——
阿娆乖乖摇头,诚恳道“不敢了。”
鉴于她“认错态度”良好,太子殿下满意的松开了阿娆,只是仍旧牵着她的手腕没放。周承庭的目光落在墙角的时辰钟上,已经过了戌时三刻。他在心中默默的算了下自己处理公务需要的时间,在亥时前应该能处理完。
长夜漫漫,他还有的是时间让阿娆“看清现实”。
“去罢。”周承庭还了阿娆自由,声音中也难得带了几分轻快。
太子殿下痛痛快快的松了手,倒引得阿娆一阵狐疑。“殿下,那妾身走了?”
“舍不得走?”周承庭声音中带了调侃的笑意,他挑眉道:“想来红袖添香也不错。”
阿娆闻言,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忙道:“妾身这就飞奔过去了。”
太子殿下微微颔首,笑眯眯的看着她。
阿娆怎么看都觉得这笑容不怀好意,忙转身往内殿走去,连食盒都没来得及叫人收。
看着乖乖“自投罗网”的阿娆,周承庭心情很好的让人把食盒、汤碗都收拾走,自己仍旧去了书案前处理公务。
等阿娆到了内殿时,去给阿娆取东西的人也回来了。
自从阿娆有孕、到生下呦呦后,阿娆还没有在清泰殿留宿过。宫女们在有条不紊的把她的惯用的东西摆好,哪怕只留宿一夜,也是极为讲究的。
她顿时便有种恍惚之感,还记得头一次来,她紧张的不得了,简直坐立难安。那时她呆呆的站在床前,甚至都不敢坐下,生怕惹太子不高兴。
“选侍,您可要沐浴?”连枝也跟了回来,问道:“奴婢让人准备好了热水。”
听到连枝的声音,阿娆才回过神来,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她早就不再是先前那个怯懦的小宫女。
是以阿娆点点头,跟着连枝先去沐浴梳洗,擦干了长发后,还未到亥时。阿娆也没等太子,先钻进了被子里。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脑袋来。
等到太子殿下回来时,没有见到灯下只着寝衣的娇俏美人儿,只见床上巨大的“春卷”。
看他来了,那双滴溜溜转的大眼睛慌忙闭上,仿佛他像是洪水猛兽一般。
只是这装睡的伎俩太过于拙劣,周承庭唇角微勾,轻轻笑了起来。他走到床边坐下,大手已经悄悄探了进去,准确无误的握在了她的腰肢上。
阿娆到底没忍住,还是破了功。
“原来你没睡着?”周承庭故作歉然道:“想帮你盖被子,倒是不小心吵到了你。”
在阿娆的怨念的目光中,太子殿下保持着好心情去沐浴洗漱,并且速度很快的回来了。
“殿下,妾身有话要说!”吹了灯、放下了帐子后,阿娆先发制人,她侧过身对着太子殿下,眼睛亮晶晶的道:“是后宫中的一些事,殿下可别嫌烦。”
等太子学着她的样子,也侧着身子对着她,点了点头。
阿娆便把从宁嫔处听来的事、和自己所猜测王皇后、安贵妃各自的用心,捡着重要的都告诉了太子。
“这些事,你看着办罢。”周承庭认真的听完,见阿娆眸中闪过的踟蹰,鼓励她道:“孤相信你,会比孤做得更好。若是用人,你只管跟孟清江说。”
留在宫中,阿娆是无法避免要面对这些,他既是相信阿娆,同时也有能力护住阿娆。
阿娆眼下的身份不高,虽是他长子的生母,若是想在东宫立起来,只怕也不是容易的事。在阿妙离宫之前,如果阿娆能快速的成长起来也不错。
“是。”阿娆听罢,心中既是感激太子的支持,又是对未来又一丝忐忑。不过她却并不畏惧,她知道太子会始终站在她身后,帮助她、支持她。
说完这些事,帐子里旖旎的气氛散了不少,阿娆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您心情不好?”
周承庭才想回说一句“无事”让阿娆放心,可对上那双盛满了担忧的大眼睛,话到了嘴边便又咽了回去,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只是这一声阿娆竟从其中听出一丝郁闷的感觉。
“今日孤去了安远侯府。”周承庭帮阿娆把散落在枕头上的长发理好,轻声道:“孤总觉得秦铮就在附近,他应该也听到了孤的话,可他并没有现身。”
阿娆微愕,虽说早就猜到了秦世子可能就在京中,可这个消息仍然令人振奋。不过……太子的郁闷,她也是能懂的。
太子视世子、秦世子为兄弟,哪怕是两人是一心为了太子,才瞒住秦世子的消息,这个做法多少都令太子有些伤心。
阿娆曾亲眼见到,太子为了尽早让当年的真相水落石出,曾经不眠不休的亲自把定北侯楼晖的案卷全部仔细看过好几遍,还想尽办法调出当年相关的卷宗。
两边都是好心,两边又都有顾虑,若是能开诚布公的说通就好了。
“我还不够强大。”还没等阿娆想好安慰的话,却听太子淡然的开了口。“他们守着这个秘密,定然是为了帮我。”
太子殿下身为国之储君,是真正的天潢贵胄,平日里即便是放低姿态,从骨子里也透着矜贵和骄傲。今日他语调平静的说出近乎于示弱的话,阿娆只觉心里酸涩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