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他的面,周钧禹只得让周承珏进来。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太子殿下。”周承珏一改从前的浮躁张扬,恭谨低调了许多。
三皇子的事是皇家内部的丑闻,不好公开处置宣扬来了出去,周钧禹拿了定北侯的案子给太子,就是为了交换拖延时间、暂时不公开处置周承珏。
“你来做什么?”周钧禹面露不悦,冷淡的道:“朕不是让你在宫中闭门思过?”
周承珏忙回道:“回父皇的话,儿臣自知有错在身,日日读书自省。只是儿臣去藏书阁的路上,听到了一件事情觉得至关紧要,也命人查证了,才立刻来禀告父皇。”
听了他的话,周钧禹心中疑惑,可太子在这儿,他又不好让周承珏闭嘴,只得冷着脸默许他往下说。
“演武场在您驾临的前一日,丢了许多□□!”周承珏面上流露出后怕的神色,道:“至今都没有找到。父皇,这如果是有心人利用——儿臣想想都觉得害怕!”
周钧禹听了,也面露凝重之色。
周承珏知道自己失了势,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想来这事是真的,可他竟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此事的禀报。
“父皇,儿臣无意指责是谁有意要谋害您和太子殿下以及诸位皇弟们。”周承珏早就准备好了一篇话。“负责安排当日演练的人,即便发现了□□丢失,为了不引起恐慌,才没敢声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周承庭看着周承珏,他倒也懂得以退为进的诛心了。
“儿臣觉得,虽是没有出事,也该细细的查。”周承珏正义凛然道:“到底是被何人偷走?又做了什么用途?若是用于打猎等私事,严加惩罚偷□□的人也就罢了。如果真的用它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他没说完,周钧禹也知道他想说的意思。
“父皇,三弟说得没错。”周承庭适时的站出来,支持周承珏道:“不知道这些□□是否已经炸响,着实令人不安。”
周钧禹脸色微沉,没有立刻回答。
天子寿辰在即,一切应该以稳定为主,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才是他想让众人看到的,尤其给藩王们看。寿辰前频频出事,已经周钧禹大为光火,却也不能伤筋动骨的发作。
“不若此事就交给三弟。”周承庭看穿了周钧禹的心思,建议道:“也不必让更多的人知道,以免引起恐慌。”
周承珏心中一喜,没想到太子竟会直接出言帮他。
本来周钧禹也想让周承珏去查,只是碍于周承庭没法直接说。既然周承庭已经开口给了台阶,周钧禹自是答应了。
“父皇请放心。”周承珏信心满满道:“儿臣一定查个水落石出,将功抵罪。”
***
东宫。
这些日子太子忙的时候多,阿娆仍旧是在太子妃殿中的时候更多些。正当她和太子妃两个人下棋时,忽然听到有人通传说:“静安长公主来了。”
阿娆不由一愣,手中的棋子又掉了回去,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知道静安长公主不大喜欢她,又因长公主是太子、太子妃敬重的长辈,她又不能避而不见。
“别担心,一切有我呢。”姜妙注意到阿娆的紧张,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同时目光落到阿娆的小腹上。“更可况你肚子里有了太子的血脉,静安姑姑欢喜还来不及。”
阿娆挤出一丝笑容来,轻轻点了点头。
她忙低头检视自己身上的衣裳,无论是样式和颜色都还算端庄。自从有孕后,她不在穿紧身的衣裳,因和太子、太子妃已经摊牌了身份,阿娆也不必镇日里故作妖娆的打扮,略施脂粉的她看起来姿容妍丽,举手投足间又透着落落大方。
两人迎了出去,只见静安长公主已经走了进来。
阿娆忙跟在太子妃身后行礼,她感觉到这回静安长公主的眼神似乎添了几分善意。
长公主和太子妃说话,阿娆站在太子妃身后端茶倒水,力求给静安长公主留下个好印象,别让长公主瞧见她,想的全都是“以色侍人”。
“你怀着身孕,别忙活了。”姜妙偏过头对阿娆说了一句,而后又对静安长公主笑道:“姑姑,阿娆甚是勤谨,即便是有孕在身,仍是日日来请安,安守本分。”
听了太子妃的话,阿娆只觉得面上有些发烫。她哪里是来请安,到了太子妃殿中她几乎享受和娘娘一样的待遇,两人同吃同住,太子妃待她就是自家妹妹一样。
静安长公主目露满意之色。
这位太子选侍除了以美貌有名外,更是因为她被太子专宠。
如今见阿娆哪怕是怀着太子的子嗣,也没有轻狂之色,确实神色恭谨。
“是个好孩子。”静安长公主点点头,她让阿娆上前,问了阿娆的饮食起居,还表达了她的期盼——顺顺当当的替太子生下长子。
阿娆忙都乖巧的应了,长公主身边的女官捧上了一个精致的紫檀木雕花匣子,里头放着一套赤金的长命锁。静安长公主略一点头,女官捧到了阿娆面前。
“这原是皇嫂偶然间说了一套样式,本宫在外头让人做了,想送给太子的。”静安长公主面露追忆之色,半晌才道:“后来竟忘了,一直收在库房中。”
能让静安长公主心甘情愿称呼为皇嫂的,只怕是太子的生母,孝贞皇后。静安长公主要把这套长命锁送给她?更确切的说是给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这是不是太早了些?
姜妙也目露询问之色,等阿娆生下孩子后,长公主再送也不迟。
“寿宴之后,本宫要随驸马离京一段时日,只怕在孩子出生前赶不回来。”静安长公主微微笑道:“本宫这做姑祖母的,自然要先把贺礼送过来。”
姜妙和阿娆虽是对长公主将要离京的事有些不解,可既是长公主能把这样意义不凡的东西送来,也表示了她对这孩子的重视。
见静安长公主似是有话对太子妃说,她识趣的找借口退了出去。
“阿妙,柔选侍有孕,只怕王皇后和安贵妃会借机提醒皇上,给太子身边安排人。”静安长公主不无担忧的道:“若是再选太子嫔,本宫又不在京中……”
阿娆有孕不能侍寝,本该由太子妃做主安排人服侍太子,这是常理。就算王皇后、安贵妃不出面,皇上亲自给太子选定了人,哪怕是太子也不好拒绝。
皇上已经因为王皇后的贪心,错过一次大好机会。这次定然会精心挑选世家贵女,无论从容貌出身上,都让人挑剔不出来的那种。
若是这样,东宫就被动了。
姜妙忽然想到,静安长公主被支开,会不会也与此事有关?
“阿妙,你要早做打算。”静安长公主叹了口气,道:“本宫知道这几日太子忙,便不去打扰了,你们夫妻可要早做打算。”
长公主并非顽固之人,她看出周承庭对阿娆不一般,也无意做恶人从中作梗。只是东宫不可能风平浪静,等到阿娆生下太子长子后,随着太子地位的稳固,只怕上头那位又要担心了。
“如果有合适的人选,本宫在临走前向皇上争取。”静安长公主末了道:“想让本宫顺顺当当的离开,他就要付出点代价。”
姜妙忙道谢。
送了静安长公主离开,知道阿娆回了宜芝院后,她派人去了清泰殿等着太子回来。若是有了太子的消息,第一时间去通禀她。


☆、第 79 章

转眼到了寿宴前一日。
周承珏的调查推进很快, 甚至他已经在出事的山边上寻到纸壳碎屑, 经过对比印记, 与被从演武场偷走的□□是同一批。
一切出奇的顺利。
偷走的人虽然还未完全确定, 却也已经有了怀疑的人。
周承珏查到这些消息后, 没有先去周钧禹面前禀报,而是到了正坤宫找王皇后商量。
“母后,这次倒要感谢太子在父皇面前帮我说话。没有他点头, 只怕父皇也不好就交给我。”周承珏想起那日的情形, 又冷笑道:“如果太子不在,大概父皇会把这差事交给老六或是自己的亲信了。”
上次的事, 太子并没有受到实质上的损伤, 至多是难免会成为人们口中的一段谈资。太子嫔的候选人,竟与三皇子有染。毕竟还没有下旨封王莹为太子嫔, 也不算东宫的丑闻。
然而他和母后因为这件事, 却切切实实的吃了大亏, 在父皇面前失宠。秋狩没有他们,已经引起了议论。不少原本中立的人, 只怕已经倒向了六皇子那一派。
眼下看来,得利最大的倒成了六皇子周承轩。
“母后,我觉得咱们应该联合太子, 先斗倒周承轩。”周承珏想了几日,也找身边的谋士商量过后,对王皇后道:“先前咱们的想法是错的,先联合周承轩斗太子, 等于是给周承轩做垫脚石。”
王皇后听罢,没有立刻回答,紧蹙着眉思索着他的话。
“若是先让周承轩倒了,父皇便没了选择的余地,只能全力支持我。”周承珏眉目间闪过一抹自信之色,他唇角勾起,道:“周承昱还小,父皇想扶持他,也成不了气候。”
先前他和王皇后都想着最大的敌人是周承庭,如果周承庭稳稳当当的做太子,他们谁都没机会,不如先联合。可这些年、尤其是最近发生的事,周承珏发现周承珏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他却如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并没有为自己攒下功绩。
还有在沁芳苑发生的事,周承珏越想越觉得狐疑,这件事会不会与安贵妃有关?
“你能确定太子会跟你联手?”王皇后觉得这次周承珏的想法还算靠谱,心里已多半同意了,却还是不无担心的道:“要知道,咱们把怀着身孕的王莹往东宫送,太子岂会不介意?”
周承珏早就想好对策。他胸有成竹的道:“母后,这次秋狩时出的事,大家都说是天灾,其实不然。依照我这些日子的调查结果,倒像是**更多些。您也该知道,太子那最宠爱的选侍,险些也其中丧命。”
“你是说,这件事是周承轩的人所为?”王皇后狐疑道。
周承轩点点头,并且笃定道:“嫌疑最大,就是他的人。只是眼下他的动机不足——”
当时是安贵妃带着女眷们去清源寺祈福回行宫,他总不能拆自己母妃的台!这样又有什么好处?
“魏清姿惊马的事,还能说是他们母子想卖魏国公府人情。父皇也果真因为那件事不高兴了,可这件事想让令父皇相信,就有些难度了。”
王皇后也想到了这一点。
“咱们联合太子,总是没错的。”周承珏道:“我把这件事先给太子透些风声,看看太子的意思。”
天子寿辰将近时,竟降下天灾,绝不是好兆头,故此连日来周钧禹的心情都不大好。而如能证明是**,而不是天灾,哪怕是事关自己疼爱的儿子,周钧禹也会毫不犹豫的处置罢!
周承珏自是充满信心,王皇后也默许了他的决定。
“王莹的事,如果太子还有芥蒂,你要好好跟太子解释。”王皇后叮嘱道:“如果太子肯联手,你说太子嫔的人选,本宫可以帮忙选个他喜欢的。”
王皇后的意思不是再给东宫强行塞人,哪怕是太子想立能支持他的权臣、勋贵家的女儿为太子嫔,她会帮忙在皇上面前说话。
若是要合作,总得拿出些诚意才行。
***
正经的到了寿宴这一日,太子和太子妃在天还没亮时就已经起身梳洗更衣。
最清闲的当数阿娆。
她份位低,没资格出现在寿宴上。不过她得宠、又有孕在身,本能破格出席,可眼下她的身份仍是秘密,便推了来自王皇后的善意邀请,留在东宫中。
周承庭原本睡在外侧,就是怕吵醒阿娆。可周承庭才一动,阿娆就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见太子已经穿着亵衣起身了,自己也跟着从被子里爬起来。丝质的柔软寝衣松垮垮的穿在她身上,领口处松了,露出大片雪白嫩滑的肌肤来。
“别着凉了,快躺下。”周承庭见状,忙把她塞到被子里。“时候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此时已是深秋,天气已经渐渐的冷了起来。宜芝院早早的准备烧起了地龙,屋子里总是暖洋洋的。阿娆并不觉得冷,但是听了太子的话,她就把自己卷在被子中,看着太子更衣。
“今天孤和太子妃都不在,你自己好好吃饭、好好吃药。”正式的礼服,他还要去清泰殿换,然后等着太子妃一起去给皇上祝寿。“连枝等会儿就过来了,让她陪你一日。”
阿娆闻言,那点子困意都醒了。
太子这是不放心她,分明又找人来监视她。连枝可是东宫的大宫女,只听太子的话。虽说连枝人也很不错,可她执行太子的命令,也是丝毫都不错的。
甚至比太子妃管得还要严格。
说完,周承庭到了阿娆床边,见阿娆卷着被子愣神儿,好笑道:“孤先走了。”
阿娆费劲儿的从被子里伸出手来,牵住了太子的衣袖。等太子附身过来的时候,她“唧”在太子的脸颊落下一吻,声音软软的道:“殿下,妾身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就别麻烦人过来了。”
周承庭看了一眼时辰钟,挑眉一笑,道:“这点子甜头还想收买孤?孤可没见到诚意。”
阿娆困惑的眨了眨眼,眼神天真又无辜。她愈发软了声音,甜甜的笑道:“殿下,您说怎么样才是诚意呢?”
她知道平日里太子对她撒娇是没什么抵抗力的,可那是在正常情况下。
周承庭把阿娆连着被子一起抱到怀里,因怕她着凉,所以效果差了些,但意思是一样的。周承庭抱着她深深的吻了下去,唇齿交缠那种深吻。
阿娆一时没防备,着了太子的道。
“起码要这样才行。”周承庭放开了阿娆,见她脸蛋儿红扑扑的,唇色潋滟,显然是方才的功劳,满意的道:“柔选侍这样冰雪聪明,想来是一点就通的。”
大意了。
阿娆裹紧了被子,气呼呼的看着太子。
“殿下,该去清泰殿了。”孟清江在屋子外出声提醒。
周承庭这才整理了衣裳,阿娆身上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他只好伸手在她发心上揉了揉,道:“你要乖,孤走了。”
怎么感觉像被当成小猫儿似的对待了?
阿娆目送太子离开,自己在床上眯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也起来了。
等过了这日,一切都该风平浪静了。
王妃、哥哥姐姐都离开京城,这京中没有认识她的人。
阿娆想起许多旧事,兴致不大高。虽然饭和药都勉强吃了下去,却吐得厉害。
她伸手摸着肚子,她衣着宽松,只有一点点凸起,并不明显。月份尚浅,她也还没感觉到任何动静。难道腹中的胎儿,也能感受到她的难过么?
“选侍,奴婢再让人给您做点清粥端上来?”连枝见阿娆神色恹恹的,不由道:“不吃点东西,您胃里不舒服。”
阿娆点点了头。
这一日阿娆看了会儿游记话本,逗弄了一会儿小兔子,想起给太子和太子妃的衣裳还没有完全做好,又要去拿针线,被连枝等人给劝住了。
等到晚上,夜空里划过第一道焰火,阿娆知道这是在放烟花了。
深秋的夜里风冷,阿娆没有出去,只是裹紧了斗篷,在窗边看着漫天的烟花。
为天子祝寿,那规模场面自是极为盛大壮观。阿娆却觉得,没有她小时候看得花样多、有趣。
那时她过生日,父王知道她喜欢看烟花,特定命人定做了许多有趣花样一共三十六种,专门带着她去城郊放。
父王骑马带着她,她躲在父王宽大的斗篷中,兴奋的大声笑着、闹着,非要自己亲自点燃烟火。父王自是没有同意,命人拿了烟火棒交到了她手上。
阿娆只感觉眼眶有些酸涩。
忽然她看到窗下竟出现了两支被点燃的烟火棒,虽然小多了,那明亮的火花,却让她眼前一亮。
阿娆忙抬头,只见太子殿下亲自举着一大把烟火棒,笑眯眯的道:“来,咱们在院子里自己放。”
周承庭知道阿娆这些日子被闷坏了,知道内务司采购了不少烟火来,便找人去弄了些自己能在院子里玩的。
她唇角翘起,眼泪却一下流了出来。
怕被太子看到,她忙用衣袖擦干了眼泪,穿好了披风,快步走了出去。


☆、第 80 章

周承珏这次学聪明了, 虽说在寿宴前一日他就查出了关键消息, 却并没当面捅到皇上面前。寿宴顺顺利利的办完之后, 他才带着消息来了东宫。
听到小内侍的通传,周承庭微讶,却还是让人把他请进来。
“臣弟见过太子殿下。”周承珏进来后, 一改先前的张狂, 先恭恭敬敬的给周承庭行了君臣之礼。
虽说太子是储君,往日他见了,不过是拱拱手, 都以直接以兄弟相称。
周承庭见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心中便猜到些他的来意。周承庭态度温和, 微微笑道:“都是自家兄弟, 三弟不必多礼。”
周承珏来之前本有些惴惴,生怕周承庭记仇,不肯跟他合作, 眼下看来周承庭倒没有睚眦必报的意思。
“是,多谢皇兄。”周承珏马上改口, 让两人的关系显得亲近起来。
进展比自己想象中要顺利得多, 周承珏心下稍松, 趁此机会, 他先给周承庭赔不是,道:“先前那件事,是母后和我对不住皇兄。母后对娘家的女孩儿多有溺爱,未料到王莹竟自甘堕落, 失了清白。否则断不敢把她列为太子嫔的人选,更从未有过混淆东宫血脉的心!”
周承庭不动声色的听着周承珏的强行解释,心中有些想笑。为了圆谎,三皇子也是不容易,把他自己也骂了进去。
“至于我的丑事,那更是被人陷害!”周承珏咬死了不承认是他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只道:“被关禁闭的那些日子,我反反复复的将沁芳苑的事想了,只觉得安贵妃最有可能布局。要知道在这宫中,除了母后就是她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的安排些酒水、故意让人引我进去。”
明明这一套是王皇后准备用来栽赃周承庭的,被他这么一说,把罪名全都加给了安贵妃。
这套逻辑看起来合情合理,实则从根本上就错了。如果不是他们推荐的王莹出了问题,又哪里会有这一连串的事?一句轻飘飘的失察,就能将他们的过错全部抹去?
“三弟的话,听起来有些道理。”周承庭沉吟了片刻,方才慢条斯理的道。
周承珏心中一喜。
“多谢皇兄体谅!”他趁机道:“今日叨扰皇兄,除了向您赔礼之外,还有件要事禀告。我之所以想通前事的关节,全赖最近查清了□□的事。”
周承庭闻言,目露疑惑之色。
“那日山体崩塌,并不全是天灾。”周承珏神神秘秘的道:“是有人在上面放过□□,才引发了那场灾难。”
正如周承珏预料的一般,周承庭面色微变,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他就知道唯有这件事能引起太子的共情,毕竟他最宠爱的妾室,险些因此丧命,更可况眼下她还怀着太子血脉。
“你可查出,是何人所为?”周承庭神色变得冷峻严肃,他沉声问道:“已经火器局的人推算过□□的用量、刚好是引发山体崩塌的用量了吗?”
太子问得越急、越细,就说明太子已经大半信了他的话。周承珏忙回道:“偷□□的是京畿营的一个小兵。今年秋季雨水多,本就危险,加上有人用□□,哪怕只是炸开几块巨石,也有引起山体崩塌、沙土倾泻的风险。”
“京畿营?”周承庭重复了一遍,眸光蓦地暗了下去。
京畿营的副统领之一,是安远侯府的庶长子,姜知瑞。而京中几乎无人不知,姜知瑞作为太子妃庶兄,跟东宫没有走动,却跟六皇子关系极好。
只是这么说亦是有不合情理之处,当初安贵妃也在,更是带着宫里、勋贵们的女眷一起,即便是有什么私人仇怨,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或许他们只是想推下几块石头来吓吓人?”周承珏早就和身边的谋士讨论过,对答如流道:“却不想引发山体崩塌,左右那日天气极差,他们竟也蒙混过关,权当是天灾处理。”
“秋狩时魏国公府的大姑娘惊了马,是咱们六弟给救了。”周承珏目露嘲讽之色,笑道:“或许他是想再次英雄救美也说不准。”
当然更细节的事他也听说了,周承轩也算不上救人,真正救了魏清姿的是太子选侍姜娆。可这话传来传去,就变成六皇子了。那日魏国公夫人、魏清姿进宫时他和王皇后都在,头一次见安贵妃和周承轩吃亏,那痛快的感觉他记忆犹新。
“皇兄,这件事我还没有报给父皇。”周承珏半吞半吐道:“该怎么禀告好,还请皇兄帮着裁夺。”
周承庭挑了挑眉,只做听不出他的意思,奇道:“是父皇让你调查,如实禀报就好。”
“皇兄,臣弟先前冒失莽撞,多有得罪的地方。”周承珏撩开衣摆,行了大礼,诚恳的道:“臣弟心中,您才是不二的储君人选,任何人有觊觎东宫的心思,臣弟都不服气。老六早就有与您一争高低的心思,臣弟愿意辅佐您。”
我愿意,可父皇是否愿意,就不得而知了。
周承珏在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恭敬起来,摆明了是要和太子站在统一战线。
周承庭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跪着,表明了君臣之别。
这一站一跪,似乎已经表明了某种约定。
***
云南王京中府邸。
即便是想要在随行秋狩的女眷中寻这样一个人,算上随行的丫鬟宫女,无异于大海捞针。更可况,那姑娘也不一定是随行秋狩的女眷,若只是偶然路过——
“哥,咱们很快就要离京了,你怎么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慕兰月见自己兄长面上的心事一日比一日重,在晨昏定省时王妃还曾打趣,大郡王莫不是瞧上了哪家的姑娘害了相思病不成。
慕柯明回过神来,露出了安抚的笑容,道:“无事。倒是你,明日入宫辞别可都准备好了?”
慕兰月点点头,道:“我有什么可准备的?倒是慕兰雅、慕兰馨卯足了劲儿,要往京中贵人身边凑呢。如今见安贵妃的势头有些不好,就又想着往东宫钻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上最近新宠一个贵人,往琢玉宫去的少了,大家便都瞧出了些意思。
“她们讨好太子妃也就罢了,我可是听说,秋狩时她们两个上赶着给太子的宠妾送礼,还数次都没见到人。”慕兰月目露嘲讽之色,道:“这不,我听着她们又在商议明日入宫,能不能见上这位太子选侍一面。”
这位太子选侍,慕柯明亦是有所耳闻。原本只是太子妃身边的宫女,只听说极为貌美,如今又怀有太子骨血,在东宫几乎与太子妃比肩。
“太子妃为了拉拢她,听说准她姓姜,两人的名字宛如姐妹一般。”慕兰月有些不解的道:“我见过太子妃,最是尊贵端庄的人,竟真的为了争宠,如此抬举一个身份低贱的妾?”
这些日子虽是跟着王妃的时候多,她也跟着听了不少京中的闲话。“听说这丫鬟,是侯夫人从外头买来,精心教养给太子准备的,如今十七。”
这样的事在高门世家中也寻常,可十七岁这个年龄,让慕柯明心中一痛。
如果明珠还活着,也该是十七了。
“确切的说,她们追着她这么久,竟是没一睹真容。”慕兰月道:“更可笑的是,康王王妃带着郡主才从东宫出来,纷纷夸赞太子选侍好姿容。换了她们两个进去,她竟避而不见。真真是热脸儿贴了人家——”
慕兰月本意是讥讽慕兰馨、慕兰雅,谁知她的无心之言,却让慕柯明心中震动。
十七岁,姿容绝色,对云南王府的人避而不见——她会不是就是明珠?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过于荒谬,明珠是在云南失踪的,怎么会出现在京中,又到了东宫?以明珠的骄傲,怎么可能给人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