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恬甜甜地开口:“王姨呀,这事情急不得的。得看缘分,小意姐这是缘分到了,才遇上梅先生。我呀,估计还要过个几年呢。赶明也得去拜拜,免得我这缘分等三十多、都成老姑娘了再来。”
她这话说的又委屈又俏皮,惹得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王太也在笑,表情可不怎么好看。
她大女儿至今还是单身。
或许钟恬原本没什么意思,可王太为了女儿的感情问题发愁,对这问题也格外敏感。
再加上她和傅华原本就不对付,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倒还不要紧,偏偏是钟恬,让她不由得怀疑,是傅华蓄意教给她说的。
王太心里不屑地想,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这钟恬的品行,和她母亲真是如出一辙。
吃过了饭,几个太太有的倦累回家了,有的继续留下来坐牌局。
傅华母女告辞后,王太着意提醒宫繁:“你可得提防点外面的耗子,最近闹腾挺欢的。”
秦太太摸了张牌,花容失色:“耗子?你这里怎么会闹耗子?得赶紧请灭鼠公司的人来啊。”
刘太说:“你先别说话,看牌。”
宫繁慢条斯理地说:“有外面的耗子盯着,米才知道家里的耗子好。”
秦太太丢出牌来,更慌了:“什么?你家里也闹耗子?”
宫繁忍无可忍,微笑着把面前的牌啪啦啦地一推:“胡了!”
钟意不打麻将,新年伊始的下午,她坐在房间里,看完了一整本《格林童话》。
直到傍晚,客人们才散尽了;家里请来了钟点工过来打扫,钟徽喝的有点多,去卧室休息。宫繁打了一天牌,人也有些倦了,和太太团们一起去做保养放松。
晚上她自己做了饭,简简单单的清粥,炒了两样菜,一道笋尖虾仁,一道爆炒鱿鱼。
宫繁在她刚摆好碗筷的时候回到了家,放下了包,点评:“鱿鱼的色不好。”
钟意习惯了她的挑剔,默不作声。
钟徽还在昏昏沉沉的睡,今晚估计是不会过来吃饭了。
母女俩面对面坐着,钟意刚夹了菜,还没放在口中,宫繁就问她:“宋文典今天有没有去梅家?”
钟意摇摇头:“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一大早就回来了,连梅雍的面也没见到。
宫繁脸上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怎么这么不上心?”
钟意低头扒饭。
她怎么上心?难道还要天天去打听宋文典的行程吗?
“你这孩子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旁人都说了,宋文典和那梅蕴和是青梅竹马,从小到大的交情,旁人是比不了的——”
“妈妈,”钟意放下了筷子,她沉静地望着宫繁,反问:“哪又如何?”
宫繁没想到她会突然打断自己的话,呆怔住了。
“不管怎么样,梅蕴和最终选择的结婚对象是我,不是宋小姐,”钟意坦诚地说,“他们从小就认识,对我来说有什么影响?我还和徐还从上幼儿园就认识了呢,也没见我们发展成恋人。”
宫繁说:“这情况根本就不一样。”
钟意站起来,她亲手做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她却毫无胃口了。
她走到自己房间,把那个瓶子拿出来,放在宫繁的桌子上。
“你偷听我和凝月的对话就算了,”钟意冷静地说,“你还去找她打听药的来源,拿来给自己的女儿;妈妈,我真的很难相信,你如今成了这样子。”
在赵青松的事情上,钟意就发觉了宫繁只是想把她卖个好价钱而已;但那也不至于这么下作,也不会千方百计让她向男人服软。
她也没想到,宫繁会如此毫不避讳地去找云凝月。
连这样的手段都使出来了,还有什么是她做不了的?
女儿言辞激烈,宫繁一时竟无法反驳。
她徒劳而无力地说:“我都是为你好。”
钟意走到宫繁的面前,缓缓地蹲下来,仰起脸来,把她耳边的一缕乱发掖到耳后。
宫繁眼角已经生了皱纹,皮肤下的胶原蛋白已经流失,皮肤松弛。
哪怕保养良好,宫繁也挽不回逝去的青春。
钟意盯着她,眼睛一下也不眨,宫繁被她看的心虚,扭转了脸。
钟意说:“妈妈,你其实是在为自己好。不要再打着为我好的名义,逼我去做我不喜欢的事情了。”
她没有再看宫繁的表情,松开了手,回自己房间。
宫繁也没有叫住她。
餐厅里一片寂静,钟意走过楼梯的时候,听到了远方悠扬的钟声。
那钟声似乎敲在了她心窝里,激的一颤。
第二日,拜访的宾客依旧很多。钟意躲在自己房间里,《格林童话》看完了,开始翻《安徒生童话》。
翻到一半,听见房门被人敲响,钟意趿拉着拖鞋过去开门,没提防进来的人是梅蕴和,吓了她一跳。
因为是在自己家里,钟意随便从衣柜里捞出来了件衣服穿上——这大概是高中时候买的,挺宽松的一件长袖裙子,藏蓝色,海军领。
钟意想,要知道他来,自己就该换个成熟点的。
梅蕴和也愣了一下,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迅速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她:“新年快乐。”
钟意接过红包,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问:“这是压岁钱吗?”
……
梅蕴面色不改,微笑着纠正:“聘礼。”
钟意:“……”
她正欲拆开,梅蕴和却按住她的手,慢条斯理地开口:“别着急,过会再看,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啊?”
“钟小姐,”梅蕴和看着她傻愣愣的模样,清了清嗓子,规规矩矩地站着,问她,“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请你和我一起去看场芭蕾舞剧呢?”
钟意愣了愣:“看什么?”
“天鹅湖。”
钟意瞠目结舌,回想起订婚时候的那些零碎的对话:“是俄罗斯国家芭蕾舞团的吗?”
她当时不过随口一说啊。
梅蕴和笑着看她:“嗯。”
“现在?”
“现在。”
钟意感觉自己似乎被从天而降的大奖砸中了,晕头转向,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过在去之前,记得换一身衣服,”梅蕴和拍拍她的脑袋,“我可不想被别人当做是诱拐高中生的怪大叔。”
俄罗斯国家芭蕾舞团哎!
钟意的脑袋都被这几个字砸晕了,情不自禁地扑过去抱住他:“谢谢你!”
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梅蕴和身体一僵,小心翼翼地把手贴在了她的背上。
她身上带了一股甜甜的味道,像是蜜橘,又像是开好了的合、欢花。
“没事。”
他这样机械刻板的回答。
一方面,钟意心里是高兴,另一方面又有些惴惴不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俄罗斯国家芭蕾舞团的访问演出是在南都,从这里坐高铁也要五个小时,如今已经是接近中午了,演出时间是晚上七点,他们能赶的上吗?
钟意疑惑地问梅蕴和:“我们坐飞机过去吗?你什么时候订的机票啊?”
梅蕴摸摸她的小脑袋,像是对着小学生讲数学题一样告诉她:“梅家有私人飞机。”
“……”
梅蕴和抬手看看表:“如果顺利的话,用不到两个小时,我们就能到达南都。”


第26章 吻
钟意先前没坐过飞机,是以也不知道自己有晕机的毛病。
起先上去的时候还没事,过了一阵,她就开始难受。
胃似乎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在她空荡荡的肚子中来回剧烈晃动,似乎要把她吃的东西都给搅动出来。
起先她还忍着,闭着眼睛,努力想让自己睡着;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她睁开眼睛,小声问梅蕴和:“有呕吐袋吗?”
梅蕴和看她脸色很差,抿抿唇,立刻去给她拿了袋子来。
刚刚给她打开,钟意实在忍不住,顾不得形象,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
吐出来之后好受多了,钟意这才不那么难受。伴随着身体上不适的缓解,她心理上的羞耻感慢慢溢了出来:“真抱歉。”
梅蕴和一言不发,去丢掉了垃圾,又带着她去漱口。
“是我不好,”等钟意收拾完毕,梅蕴和开始认真地检讨自己:“是我考虑不周到。”
他原本只想给钟意一个惊喜。
钟意连忙摇头:“哪里,要不是今天,我也不知道自己晕机……”
接下来倒还好了,梅蕴和身上带了盒薄荷糖,钟意放在口中含着,暂时能把恶心感压下去。
似乎也没过太长时间,钟意休息了一阵,就到了南都。
南都是标准的南方城市,不同于北方的干冷,这边的冷带了点柔绵绵,湿答答,颇有温柔一刀的感觉。
钟意原本裹了厚厚的羽绒服,下飞机后换成了梅蕴和给准备的羊绒大衣,配了条浅灰色的长围巾——的确也是,南方街上的妹子少有穿那么厚衣服的。
早有车在机场外等着了,一身黑西装的男人站在车旁,看见梅蕴和与钟意,他立刻恭敬地迎上来,面带微笑地打招呼:“梅先生,钟小姐,一路上辛苦了。”
梅蕴和嗯了一声,问钟意的意见:“离开场还有三个小时,要不要先去吃些东西?”
钟意点点头。
其实她同不同意,对梅蕴和来讲也没什么影响——他早就订好了餐厅,就在南都市剧院的旁边。
钟意自己刚刚吐过,现在也没有什么胃口,当特色菜一道道摆了上来,她只动了几筷,哪怕味道再美好,现在的她也提不起精神来吃。
不过餐后的甜点还挺不错,大概是因为过年,有一道应景的特色电心——蜜红豆年糕,洒了干桂花,做的甜而不腻,一口下去,香味能一直从舌尖透到胃里。
吃罢了饭,梅蕴和这才拉着她的手,慢悠悠地带她去剧院。
两人的位置在第一排最中间,一般来说,这里的票都不对外发售的,钟意也不知道梅蕴和是怎么拿到的。
只要是梅蕴和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
不过南方天气是真的湿冷,也没有暖气,冬天确实不太舒服。
钟意刚坐下,梅蕴和就递过来两个暖手蛋,小巧玲珑,正好可以一手握一个。
钟意握在手里,惊奇不已:“从哪里得到的?”
“小徐推荐的,”梅蕴和温和地解释,“他说女孩子都挺喜欢用这个。”
钟意一直在用暖宝宝贴,倒还没用过暖手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哎,这个和传说中的跳、蛋有点像哎……
她摇摇头,及时打住了这种不好的念头。
剧院里起先还有切切的交谈声,但随着舞台上的灯光打亮,观众席瞬间安静了。
钟意虽说是被妈妈逼着去跳芭蕾的,但她本身也没有因此产生多么大的抵触心思——毕竟是从小学到大的,当时因身体原因放弃学习的时候,她自己也伤神了许久。
此次扮演女主角奥杰塔的是著名的俄罗斯芭蕾舞演员尤利娅莎拉波娃,从她出场的一刻起,钟意就屏住了呼吸,沉浸在她身姿所带来的魔力中。
一段段,白天鹅在舞台上翩翩而舞,钟意也曾练习过,虽然也被老师夸奖过,但她深知,自己永远都不是那种有天赋的人。
直到散场,她都没有从那种如梦似幻的氛围中脱离出来。
观众们纷纷离席,钟意仍不舍地坐着,星星眼看向梅蕴和:“她真的好棒!”
那么多美好的形容词在她脑子里,最终脱口而出的只有一句好棒。若是夸她美丽呢,就体现不出她舞技的绝妙;可若夸舞姿优美,又像是忽略掉了她的美貌。
梅蕴和看着化身小迷妹的钟意,笑着问:“那你想不想和她单独聊天?”
“啊?”
钟意发出短促的惊呼声,捂住了嘴巴,迟疑地看着他:“可以吗?”
“当然可以。”
话音刚落,有名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过来了,他望着梅蕴和,礼貌地开口:“梅先生对吗?请跟我往这边来。”
有观众驻足,好奇地看着这两人——坐在首排不说,又被工作人员请去,这究竟是什么来头?
梅蕴和冲还处在死机状态的钟意伸出了手:“走吧,小家伙。”
钟意伸出了手,觉着自己今天似乎在做梦,一场美好到不可思议的梦。
但手里的触感是那样的真实。
先前看的时候,只觉梅蕴和手很白,手指细长,可如今摸起来,却发现他手指关节还是大的。这是一双男人的手,皮裹着肉,硬硬的,似乎没有多余脂肪。
她就被这么一双手牵着穿过了走廊,梦游状进了后台的化妆间。
尤利娅正在休息,大概是为了与她见面,她没有卸妆,依旧穿着舞台上的那套裙子。
她是典型的欧洲美人,深眸高鼻,四肢纤细,脖颈优美。
钟意知道尤利娅是芭蕾界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在她面前,半途而废的钟意就像中途辍学的学渣看到学霸一样,有些不敢搭话。
倒是尤利娅友好地先伸出了手,微笑着开口:“泥嚎~”
钟意握住她的手,又紧张兮兮地松开:“你好。”
梅蕴和始终微笑着看她,他开口与尤利娅交谈,竟然是流利的俄语。
几乎一句话也听不懂的钟意目瞪口呆。
他竟然还会俄语?不可思议。
梅蕴和等尤利娅说完了以后,望着钟意:“我对她说你很仰慕她,是她的粉丝。尤利娅很感谢你对她的喜欢。你想对她说些什么呢小意?”
有了梅蕴和做翻译,钟意与尤利娅的沟通顺利了不少。但她毕竟还要休息,会面的时间并不长,就这么一小会的聊天,钟意已经心满意足了。临别的时候,两人面带笑容地合了一张照片。
尤利娅还亲自在照片背面写下了对钟意的祝福。
钟意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进了包中,仿佛那是件易碎品。
都走出剧院了,钟意还沉浸在喜悦之中:“蕴和,她真的好漂亮啊!人也亲切!”
梅蕴和摸摸她的头:“你更漂亮。”
钟意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听清梅蕴和的这句话,自顾自地念叨:“天呐,我今天简直像是做梦一样。要不你掐我一把吧,梅蕴和——”
梅蕴和忽然不走了,拉住她的手。
钟意停住了脚步,不解地抬眼望他:“怎么了?”
梅蕴和不回答,低着头,把她脖子里的围巾取下来,一圈又一圈,重新给她系上,严严实实把她包裹起来。
路上行人不多,只有个老爷爷,背着手,慢吞吞地往前走。他旁边跟了条摇尾巴的小狗,撒欢儿往前跑了一圈,又绕回来,跟上主人的步伐。
路灯昏黄,旁边的叶子被照的透了层透明的光圈,有微风过,吹得枝叶摇曳,沙沙作微响。
钟意目不转睛地盯着梅蕴和。
虽说梅蕴和比她大很多岁,但其实一点也看不出来。似乎时光对美好的事物会格外宽松一点,他看上去还是那样完美。
梅蕴和忽然俯下身,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
这是一个带着微凉气息的吻。
钟意睁大了眼睛。
从她这个角度,能近距离看到梅蕴和长长的睫毛,苍白的肌肤,干净的脸庞。
与梅蕴和那副冷硬的外表不同,他的唇意外的软。
像是软糖。
钟意听云凝月形容过初吻,说和吃猪肉没啥区别。
可现在看来,区别大了。
至少,吃猪肉的时候不会有缺氧,心跳加速,头昏脑胀的感觉。
更重要的一点,猪肉不会趁她发呆的时候入侵啊啊啊啊啊!
她吓了一跳,想要挣脱,但梅蕴和力气很大,牢牢地箍住她的腰。钟意那点力气,恐怕都掰不开他的一根手指头。
QAQ
钟意终于亲身体会到了男女力量的差异,或者说,她与梅蕴和力气上的差异。
大概是为了惩罚她想要逃脱的心思,梅蕴和不仅没有松开她,反而拥抱的更用力了些,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牢牢困住。
等梅蕴和松开她的时候,钟意的脚都软了。
梅蕴和显然心情很好,扶着钟意,语气愉悦:“已经这么晚了,要不要在南都住一晚?明天我带你好好地逛一逛。”
住、住一晚?
钟意立刻想到某些事情,面红耳赤:“哎,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有车从马路上经过,照亮了这一片——钟意被吻的眼睛里似乎存了一汪水,脸颊飞上一层嫣红,娇娇软软。
“但你晕机晕的太严重了,”梅蕴和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平和,“我有一周的休假,粗略计划,可以带你来趟自驾游,从南都开车回去。”
钟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可以吗?”
这一天,她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可以吗”,而这一次,梅蕴和依旧微笑着回答她:“当然可以。”
只要你喜欢,无论什么都可以。
哪怕是天上月,我也摘给你。


第27章 同宿
钟意很少有单独出游的机会。
宫繁对她要求严格,又看多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社会新闻,读书期间,坚决不允许女儿交男友;说来也奇怪,当时三令五申不许钟意恋爱的人是她,如今恨不得立马把她嫁出去的人也是她。
钟意今天在外留宿,不回家,肯定是要给宫繁通个电话。
她起先还有些担心,但宫繁听了她与梅蕴和在一起之后,语气非但没有半点恼怒,反而亲切地叮嘱她:“你难得出去一趟,好好玩。”
钟意原以为梅蕴和会带她去酒店,结果没想到梅家在南都居然也有套房产。
梅蕴和说:“这房子是存和的,他偶尔还会回来小住,雇了阿姨定期打扫,还算干净。”
梅存和,钟意未见过这个人,不过听过这个名字。
他是梅蕴和的堂兄,梅景然的爸爸,据闻是个自由画家,满世界的跑。
这套小公寓装饰的十分符合他的自由画家身份,基本上是灰色调,桌上的花瓶里放着一束干枯的玫瑰,颓废而优雅的美。
客房里有干净的被褥,似乎刚刚有人晒过;梅蕴和亲自把东西抱到客房里,为她铺好:“因为没有提前准备,委屈你了。”
钟意一点儿也没觉到委屈。
说实话,她甚至感觉梅蕴和比她的妈妈还要贴心。
因为她下午吃的东西不多,梅蕴和又去煮了粥出来——购物袋还放在料理台上,钟意猜测,应该是他让人准备好的。
房间里开了空调,温度渐渐地回升了上来。钟意脱掉了外面的外套,只余里面的雾蓝色针织裙,愈发衬得她眉眼温秀。
梅蕴和煮的是红豆百合粥,因为两人都不着急吃,等煮开了以后就拿小火慢慢地炖着。
厨房是开放式的,正对着客厅里的大屏幕,遥控器就放在桌子上。钟意走过去,随手拿起来:“你想看电影吗?”
她按下了开关——屏幕一亮,出现了两具白花花交叠纠缠在一起,尖锐的呻、吟声把钟意吓得一抖,遥控器就从她手里掉到了地上。
噗——梅存和平时都在看些什么东西啊!
梅蕴和一言不发,快步走了过来,在那
高昂的声音快攀到顶峰的时候,沉着脸快速关掉了屏幕。
他徒劳地解释:“存和可能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更好地观摩人体。”
钟意干巴巴地回:“确实啊……伟大的艺术家总是有些我们常人不能理解的癖好……”
她脑子里一团浆糊,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梅蕴和说:“你想看电影?”
钟意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想看。”
开什么玩笑,她现在可不想再去碰那个电视了。
虽说私下里云凝月和她也因为好奇心偷偷观摩过,但那毕竟和现在不一样啊……
因了这么个小插曲,原本温和轻松的氛围顿时消弭殆尽了。
两人沉默地吃了粥,钟意原本想收拾碗筷来着,结果肩膀被梅蕴和轻轻按下:“你坐着,我来。”
钟意心里过意不去,执意要搭把手,梅蕴和思前想后,从购物袋里取出一盒西红柿,交付给她任务:“那你去把西红柿洗干净吧,明天早晨做汤喝。”
钟意:“……”
等她把西红柿洗干净的时候,梅蕴和正围着围裙,认认真真地清洗着碗筷。
回想着初次见他时候的场景,那时候他眉眼疏朗,气质清冷,犹如梅上雪,如同高岭之花一般不可接近;而如今,他围着件蓝色格子的围裙,抿着唇,安安静静地冲洗着碗上的泡沫。
那种感觉,就像是齐天大圣突然替小学生写数学作业一般,不可思议。
钟意觉着,自从梅蕴和出现之后,她的生活里就多了很多“不可思议”。
梅蕴和收拾好了东西,瞧她还在发愣,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晃:“怎么了?”
钟意回过神来,朝着他傻笑:“没事。”
直到刚刚那一刻,钟意终于明白了为何父母都说梅蕴和是个好归宿,为什么云凝月会骂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有梅蕴和这么一个人做丈夫,连现在的她都开始疯狂地嫉妒自己。
——难怪她从小到大没中过什么奖,连干脆面都没吃出过来“再来一包”。
她所有的运气积攒在一起,都是为了遇见梅蕴和的吧。
次日清晨,钟意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梅蕴和早已经做好了早餐,摆好碗筷,就等着她过去吃了。
吃过了饭,有人将车送了过来,这是一辆很酷的越野车,扑面而来的一股野性气息。
和梅蕴和的气质十分的不搭配。
梅蕴和点开电子地图,问钟意:“你想不想去看梅花?”
钟意拼命点头:“想!”
“那我们就从驼峰走,”梅蕴和修长的手指从屏幕上划过,点在了一个地方:“然后去度市,傍晚六点差不多就可以到,如果你不累的话,我们可以去逛花灯。今天晚上,那里有场灯会。”
钟意自然是没有意见。
她是典型的选择困难症,急需要别人来帮她下决定。
见她并无异议,梅蕴和笑了笑,发动了车子。
驼峰是有名的赏梅景点,尤其是现在,又逢新春,来赏梅花的当地人很多,携老带幼,游人如织。
山脚下有卖特色梅花糕的,糯米做的皮,里面包着蜜豆甜果,做成梅花的模样,娇俏可爱。
梅蕴和给钟意也买了一份,装在小纸盒里,一盒五个,刚做出来的梅花糕带着热腾腾的气,钟意咬了一口,又烫又好吃,熨帖到心窝里。
驼峰最出名的是白梅,此时已经开了一大片,枝干嶙峋,而花朵净而美。
石头台阶绵延向上,钟意一边走,一边对梅蕴和说:“你可能不知道,我刚见你的时候,就感觉你是高岭之花。”
“是吗?”
梅蕴和漫不经心地回答,眼看着前方台阶破了一块,他提醒:“小心脚下。”
钟意避开了那块:“而且,总觉着你是那种……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
或许是景色太美,也或许是梅蕴和太过纵容,钟意一边爬山,一边觉着自己内心积压下来的郁结都能够痛痛快快出口了。
梅蕴和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钟意问:“怎么了?”
梅蕴和摩挲着她的手,凑了过去,哑声问她:“那你要不要亵玩一下?”
钟意的心跳漏了一拍。
情不自禁的,她就脑补出了画面——
梅蕴和躺在床上,衬衫一直扣到最上面,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噗,打住打住,不能再想了。
“……算了吧,”钟意心虚地移开眼睛,眼神游离:“我还是远观着比较好。”
梅蕴和也就调笑了这么一句话,看她面红耳赤的,也不再逗弄她:“走吧。”
看过了梅花,就启程去度市看灯会。
钟意一开始还好,还能观察窗外景色,可随着车子行驶,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最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