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看直了眼,冷不丁听见萧则行的声音:“维景。”
萧维景醒过神:“怎么了?”
萧则行转了转筷子,笑的温柔:“你今天吃的很少,是不是上火了?食欲不振?下次让人给你多做些苦瓜吃,败火。”
棠柚没在意这两人的对话,她在小口小口地喝着汤。
也不知道萧则行从哪里找来的厨师,做的每一道菜都好符合她的心意呀。
满足地喝完一小碗汤,她偷偷地看了眼萧则行,而后者正好也在看他。
萧则行笑了笑。
棠柚窥探着他的神情,终于放下心来。
碍着萧维景在,她不好多问;但看着萧则行的样子,应该是没问题了吧。
二叔真棒!
-
依照着萧则行的建议,棠柚决定去拜访奶奶。
棠柚知道她行程忙,破天荒第一次五点钟挣扎着摆脱被窝的封印。
下楼时,却遇见晨练回来的萧则行。
他终于不再穿衬衫,黑T黑裤,正在拿毛巾擦汗,瞧见她下楼,一愣,笑了:“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还没有彻底降温,还是短袖,小臂上隐隐有青筋。
他太高了,棠柚站在比他高两个台阶的地方,勉强和他保持平视。
棠柚扶着楼梯扶手,回答:“去见奶奶。”
萧则行应一声,问:“不吃早餐了?”
“喝了杯奶,”棠柚往下走了两个台阶,笑,“二叔再见。”
一口一个二叔,她现在的确越叫越顺口。
棠柚自己也认真地想了想,倘若没有萧维景在中间,她其实更应该叫萧则行一声哥哥,毕竟他年纪也不算大。
晃晃脑袋,棠柚重新把思绪集中在奶奶身上。
——既然萧则行说了奶奶会见她,那应该不会有错吧。
孟云秋的别墅离这里并不远,不过五分钟的距离,仍旧是那个严肃脸的人把她请进去,还是在上次的地方等。
棠柚道谢之后,规规矩矩地坐着。
这一次,她只等了不到两分钟,就听见了奶奶的笑声:“柚柚,你总算是想通了。”
棠柚站起来。
下一刻,她看到千鸟格套裙的奶奶走了进来。
孟云秋今年刚过六十,头发已然花白,精神却很好;她胳膊里抱了一只纯白蓝眼睛的猫,稍稍一示意,旁边人立刻小心翼翼把猫接过去。
棠柚恭恭敬敬地叫:“奶奶。”
“坐,”孟云秋坐在主位上,示意她坐下,放缓和声音,“要不是则行说,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存着这样的心思。我还以为你和你妈妈一样,撞破南墙也不肯回头呢。”
棠柚怔住:“您认识二叔?”
孟云秋端了杯子过来,放在唇边,吹了吹,将喝未喝的时候,因为她的称呼一顿,复又放回桌子上,笑:“你还管他叫二叔?”
棠柚理解错了,有些窘迫:“叫顺口了。”
孟云秋不以为意,右腿翘起,叠在左腿上,慈爱地看着她:“好孩子,具体的事情,则行已经和我说了。既然你自己有这个觉悟,那我就帮你一把。”
棠柚不知道奶奶和萧则行私下关系竟好到这种地步,却也因为奶奶的松口而重重地放下心来。
“等我看看行程安排,”孟云秋笑,“这是大事,不能再拖了。”
孟云秋招了助理进来,助理兢兢业业地汇报着她的行程。
汇报完毕,孟云秋吩咐助理:“替我打电话给萧老先生,邀请他今晚八点一起吃饭,我有要紧事和他商量。”
助理答应着,出去了。
棠柚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孟云秋如今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在愣神间,孟云秋拉过她的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柔声问:“你在则行那边住的还习惯么?”
“挺好的,”棠柚想了想,回答她,“二叔挺照顾我的。”
“有多照顾?”
棠柚努力回忆,细数:“二叔特意修了衣帽间,给我安排的房间也很大……”
“就这些?”孟云秋问,“其他方面呢?”
棠柚有点懵:“您是指哪里?”
看着她茫然不知所错的模样,孟云秋噙着笑,意味不明地说:“倒是能沉得住气。”
她拍了拍棠柚的手:“你放心回去等着,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孟云秋工作上很忙,当年她直接分走棠老爷子一半家产,并且能依靠这一半家产越做越大,最终成为行业内龙头,足以证明她的实力和手腕都不容小觑。
棠柚怀着对奶奶的敬仰之心,跟随她一同赴了晚上的邀约。
地点设在颇有历史感的中餐厅中,据闻这家餐厅比棠柚的年纪还大。
现在的这个,已经是第三次翻新了。
只不过老人们需要单独讲话,不肯让她进去听,反倒是又让棠柚和萧则行两人坐在了一起。
两个房间紧紧挨着,连接的墙上镶嵌了一面巨大的镜子,映衬着整个房间愈发光亮;而棠柚此时无暇研究房间内的陈设,满心眼里都在奶奶和萧老爷子此时的谈话上。
老人家说话也不许她听,现在就像是查高考成绩的前一小时,等待着既定的结果,抓心挠肺的焦急,却又毫无办法。
棠柚十分不安,小声问:“二叔,您怎么这么笃定我奶奶能成功说服萧爷爷啊?”
实在是太紧张了,棠柚现在吃饭也没有胃口。
草草吃了一点点,就放下筷子。
怎么都吃不下了。
萧则行隔着玻璃杯试了试奶的温度,微笑:“老爷子曾经和孟女士有过婚约。”
一句惊的棠柚睁大了眼睛。
萧则行推过牛奶杯过来,她下意识地搂在手中,暖着。
像极了小仓鼠抱着瓜子不撒手。
“事情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复杂,也是长辈们随口一提,不过孟女士拒绝家中安排,嫁给你爷爷;老爷子也另有心上人,原本的婚约也就此作废,”萧则行平缓地说,“你爷爷奶奶离婚,老爷子倒是为难了好一阵。一边是生死之交,一边是曾经的未婚妻,不知道该帮哪一个。”
惊的棠柚喝了口奶。
萧则行顺手叉了块甜提,塞进她口中:“怎么这个表情?”
提子很甜,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没有核,皮很薄。
棠柚咽下去之后,仍旧想不通,摇头:“我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萧则行又喂了一粒,手指撑着额头,笑着看她吃东西,“因为婚约的事?”
“对,”棠柚点头,有些苦恼,“既然萧爷爷也吃过这种苦头,就不应该再强迫我和萧维景结婚啊。长辈强硬安排的婚约,哪里比得上自由恋爱呢?我想不通。”
萧则行不动声色:“这么说来,你比较喜欢自由恋爱?”
“对啊,”棠柚奇怪地看他,反问,“难道你喜欢被人强迫安排婚约吗?本来就是要和自己度过一生的伴侣,难道要别人指配吗?”
应该没有人会喜欢被左右人生吧。
还是说,萧则行他不重色,连女友都懒得找吗?所以他觉着被包办婚姻很省时省力?
“当然不,”萧则行放下手中的东西,揉揉她头发,站起来,“突然想起来有件事要告诉老爷子,你在这里等我。”
棠柚正好也在担心里面的情况。
她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啊……
也不知道奶奶和棠爷爷现在聊的怎么样了。
五分钟后,萧则行缓步走出,一瞧见她眼巴巴的模样,像极了望眼欲穿想要啃萝卜的小兔子。
萧则行说出了她最想听到的话:“老爷子已经松口了。”
棠柚推开椅子站起来,压制不住的喜悦:“真的?”
这件事情已经困扰了她很多年,从当初萧维景和文灵越走越近开始,棠柚第一次萌生出退婚的念头。
到现在,已经四年多了。
“老爷子说,明晚请了你父母一起吃饭,正式解除,”萧则行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笑,“他们还要继续叙旧,你困不困?我先带你回家休息。”
棠柚已经完全地被骤然的狂喜冲昏头脑,点头:“好。”
走路都有点轻飘飘了,跟在萧则行身后,棠柚摸出手机,十分兴奋地和苗佳溪分享着此时此刻的喜悦。
棠柚:「佳佳佳佳!我终于要解放啦!」
棠柚:「老爷子这边已经同意解除婚约啦!」
棠柚:「不用再压抑自己啦!」
正发的热火朝天,萧则行忽然停下。
棠柚没有注意,一头撞上他的脊背,脆弱的鼻梁也撞上去,疼的她呜了一声,捂着额头,微微弯着身体。
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乐极生悲吧。
鼻梁被撞的又酸又疼,额头也疼,棠柚揉着鼻梁,含着泪的余光中瞥见男人的衣角。
萧则行单膝蹲在她面前,垂眸看她,蹙眉:“抱歉,我没注意。很疼吗?”
棠柚捏着山根,揉了揉,吸气:“还好,不疼了。”
“让我看看。”
棠柚顺从地抬了抬脸。
离得太近了。
近到她能清晰地看到萧则行下巴上有一点点青色的胡茬。
应该是漏网之鱼,他没有注意到。
萧则行拨开她的手,轻轻托着她下巴,仔细看了看,确认没有大碍之后,才松口气,无奈地笑:“怎么一眼看不到就又伤着了?”
说话间,他顺手将掉在脚边的手机捡起来。
黑掉的手机屏幕重新亮起,是苗佳溪刚刚发来的消息——
苗佳溪:「哇!那你是不是可以肆无忌惮地泡帅弟弟吸小哥哥了?」
苗佳溪:「呜呜呜呜黄心柚你终于可以和我一起自由自在地ghs了」
棠柚一个激灵,飞快地把手机从他手中拿走,讪讪地笑:“谢谢二叔。”
萧则行没什么反应,毫无波澜,像是没有看到。
他站起来:“走吧。”
棠柚原本还想跟在他后面,走了没两步,却被萧则行隔着衣服扯住胳膊,往前拉了拉。
男人扯的力道很轻微,像是怕捏坏了她。
“站我旁边,”萧则行低头看她,“别走丢了。”
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怎么可能会走丢。
棠柚原本想反驳他,话到唇边又吞下去。
算了算了,刚刚还被他看到那么羞耻的消息……
不过还好,他没有提这件事,大概也是顾及到她这个小辈的颜面吧。
仰脸看他,萧则行似是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薄唇紧抿,下颌线完美。
二叔果然还是个正经长辈啊。
棠柚从尴尬中回过神来,放下心,跟他上了车,规规矩矩坐在副驾驶上。
刚刚扣好安全带,猝不及防听到萧则行平静地问:“黄心柚是什么意思?怎么这样叫你?”
棠柚盯着前方,毫不迟疑:“因为我是炎黄子孙,而且柚子里面黄心柚特别的甜,她夸我可爱,所以给我取名叫黄心柚……”
“原来如此,”萧则行笑:“那ghs呢?”
棠柚目不转睛,面不改色:“ghs是‘干好事’的缩写啦。佳佳的意思是,解除婚约之后,我没有了束缚,能够更好地把精力都投注到做好事行义举上面去,走到群众中去,为人民服务,为共同创建和谐美好社会添砖加瓦……”
萧则行极轻地笑了一声:“你初中政治学的还挺不错。”
棠柚十分谦虚:“还是当初老师教的好。”
萧则行悠悠抛出三连问:“那泡帅弟弟呢?”
“吸小哥哥呢?”
“你喜欢和你年纪差不多的男人?”
棠柚感受到了窒息。
啊啊啊啊啊!这种东西难道他也看到了吗?!
在她耳朵脸颊脖子逐渐变红的时候,萧则行淡淡开口:“少年多愚蠢,鲁莽,固执;瞧瞧维景,你就明白了。”
棠柚压根意识不到他在说什么,埋头:“嗯。”
“你适合年纪大一些的男性,不过也应该谨慎一些,”萧则行说:“男人可不如你想象中单纯。”
棠柚胡乱应了一声,手指一下一下地抠着安全带,乱了阵脚。
瞧她六神无主的模样,萧则行笑:“果然还是孩子气。”
棠柚想要反驳他,自己已经快要大学毕业了,这些只是和好友口嗨而已。
又不是真的要去泡男生,她当然知道保护自己很重要。
但一想到那两条短信全被他看了个干干净净,顿时又觉着自尊被按在地上拼命摩擦,面红耳赤,什么都说不出口。
棠柚想要猛烈吹点彩虹屁,好让他放过自己;深呼吸之后,她试图转移话题:“二叔,您现在真的是救了我的命啊。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后我一定给你当牛做马,听候您任意差遣!”
萧则行没有看她:“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下一句不是这个吧?”
棠柚愣住了。
萧则行问:“不应该以身相许么?”
她僵硬地转身,看向萧则行。
他的神色什么都瞧不出来,看不出喜怒,淡然而平静。
并不明亮的光线中,眼底有些许细碎的光芒,遮住一片沉寂。
萧则行微微侧脸,看她一眼,颊边酒窝浅浅:“瞧你吓的,开个玩笑而已。”
收回视线,萧则行笑:“既然这么感激我,有时间给我下面吃吧。”
他补充:“面条的面。”
……当、当然只可能是面条的面!
干嘛要特意说明啊!
她才不会想到其他地方。
棠柚捏着安全带,心跳很快。
二叔果然不是正经长辈!
-
一切都如萧则行预料的那样。
棠柚第二天睡的迷迷糊糊,接到了棠宵的电话。
棠宵气急败坏,声音都哑了,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他的生气和愤怒:“棠柚!你TM疯了?脑子里进水了?啊?你个死丫头竟然敢跑去找老爷子要求解除婚约,多好的婚事你都不珍惜,你知不知道——”
棠柚昨晚上睡的晚,本来就因为被吵醒而不乐意,此时听棠宵斥责,直接毫不客气地回怼:“好个屁的婚事,这婚我退定了!要嫁你去嫁,别来烦我!”
棠柚往日里都是一副乖巧花瓶状,什么时候这么暴躁过?
棠宵被她震住了。
趁着这个空档,棠柚挂断电话,毫不客气地拉黑棠宵的所有联系方式;她裹好被子,继续甜甜地睡。
一觉睡到自然醒,神清气爽。
吃完饭,梳妆打扮,等到约定的时间到了,才悠哉悠哉地坐上去萧家的车。
今晚的家宴上,萧老爷子将会正式宣布她和萧维景的婚约作废。
当初订婚时候只是两家人一起吃饭,今天解除婚约,也不会闹的多么大。
棠柚无比愉悦地迈入了萧家大门。
她在正门前遇到了萧维景。
萧维景站在台阶之上,一身黑色的西装,和当初订婚时穿的别无二致,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如出一辙。
唯独眼神不同。
萧维景看着棠柚,恍然间有些失神。
他当初险些溺水而亡,水没过他口鼻,难受到窒息疼痛。
濒死边缘,他恍惚间看到一尾红色的人鱼朝他游了过来。
意识模糊中,一个纤细的手拼命地拉着他、试图托着他沉重的身体往上游,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只手一直在抖,却始终没有松开,只是更用力地拽着。
快要抵达岸边时,他吐着水,听到“人鱼”嘀咕了一句:“可累死老子了。”
萧维景眼睛睁不开,看不清她的脸,只把自己手串给了她;后来,也是凭借着那串手串认出了文灵。
虽然文灵的长相和濒死间看到的脸庞并不一致,但是萧维景也知道,自己当初泡在水里,眼睛根本就睁不开,不可能看清她的脸。
那个美好而不清晰的脸庞,多半是他的幻想。
是他把自己对未来伴侣的所有憧憬,融成那么一张明艳的脸庞。
而现在,幻想中那张明丽的脸,渐渐地具像化,和眼前的棠柚重叠在一起。
棠柚就站在台阶下,红色的裙子衬的她腰肢纤细到不堪一握;肌肤透着温润干净的白,不再是那种楚楚可怜的妆容,而是明艳张扬。
萧维景从来没有见过她穿这种颜色,更没有见过她脸上有如此自信从容的表情。
……明明是同一张脸,此时却像是注入了精神活力一般,明亮到令他失神,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
红裙雪肤乌发,说是倾倒众生都不为过。
人间绝色。
棠柚完全没有在意他,迈步上来,冲萧维景笑了笑,眉眼弯弯,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一点不舍或者爱意,只有即将解脱的兴奋。
经过他身边时,萧维景清晰地听到她无比愉悦的声音——
“再见了,小王八羔子。”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宝贝们,我尽力了,今天只能写这么多。
被榨干了,一滴都没有了。(擦眼泪)
我争取明天继续粗长~
骄傲挺平(不是)胸。
ps:和二叔比起来,维景生活真的很顺风顺水。
父母恩爱和谐,事业上又有长辈提携。
就连老婆都是老爷子给他看好的。
可惜了,识人不清。
还有,我觉着黄心柚不好吃,不如红心的柚子甜。V

☆、二十四朵玫瑰(捉小虫虫)

萧维景疑心自己现在是出现了幻听。
从认识到现在, 棠柚一直都表现出一副弱不禁风乖乖女的模样。
在他面前从来都没有展露过任何生气或者其他糟糕的情绪。
乖软的像是一滩水、一枚软糖。
萧维景冷静地问:“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他认为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一定是。
或许刚刚棠柚说的是“再见吧, 我的未婚夫”, 或者,那个词可以换成“我的少年”,“我的初恋”,“我的唯一”, 等等等等。
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小王八羔子”这么一个极具有侮辱性且不雅观的词语。
棠柚停下脚步,疑惑地转身看他,蹙眉。
灯火通明, 棠柚肤色白,就连眼瞳的颜色都比常人浅一点,眼底透亮干净。
他从未正视过的美。
棠柚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终于能摆脱你了, 小王八羔子。”
……这次不是幻听。
萧维景身体僵直,笑容凝固。
棠柚毫不客气地抬脚离开。
她才不想和这个“前未婚夫”再有更多的牵扯。
虽然棠柚马上就要摘掉“萧维景未婚妻”这么一个头衔,但萧老爷子早就表示出自己的态度, 和下面人说了, 以后还是把棠柚当作萧家人一样看待。
没有一个敢怠慢她。
佣人恭敬地带棠柚去休息,解释:“老爷子下午请了赵石先生下棋, 您先在这里休息休息;等他下完了棋,再请您出去。”
棠柚道谢:“谢谢你。”
她来的早,房间里还没有其他人。
夙愿成真,棠柚坐下来, 翻了几页书,一边喝茶,一边慢慢悠悠地看。
门被人剧烈推开,面色铁青的棠宵直直闯进来,恨恨地叫她名字:“棠柚!”
棠柚安静地把杯子放回原处,抬眼看他,笑:“有什么事?”
棠宵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尽管一直不停地吃各种保健品,却也架不住酒色掏空身体;近几日江桃因为启星的事情和他闹个不停,家庭不和睦,外加老爷子突然通知的“解除婚约”,他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你是疯了吗?”毕竟是在旁人家中,棠宵尽量控制住情绪,压抑着骂她,“像萧维景这样的身份,外面养个多正常?那个文灵我也知道,不还和你小学同学么?老爷子根本不可能允许她生下维景的孩子,这样的人哪里能威胁到你的地位——”
“爸,”棠柚看怪物一样看他,问,“大清早就亡了吧?你脑袋里除了繁殖和假发外就不能再有其他的东西?”
棠宵被她直戳戳的话损伤了颜面,暴跳如雷:“混账!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说话?我不也是为你好?”
棠柚不屑一顾地扭过脸去:“你现在舍不得这婚约,到底是我好,还是为你自己好?”
棠宵先前被她的傻白甜气过无数次,然而像今天这样被被她不留情面地顶嘴还是第一次。
关键她说的还真没错。
一直以来的遮羞布被毫不客气地扯下,棠宵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
棠宵浑身发抖,气的扬手要打她:“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那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不紧不慢的一声,棠宵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回头,看到了孟云秋。
立刻讪讪收了手。
老太太精神很好,玫瑰红的裙子,不过比棠柚身上的颜色略深略沉重一些;她抚摸着怀里的猫,怼他:“早知道你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当初生下来你就该扔出去喂狗。生块叉烧都比生你出来强,合着生出你来就是给国家凑人数的!”
在自己女儿面前被老太太这么一通训斥,棠宵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低声下气:“妈。”
孟云秋没搭理他,温柔地拉着棠柚的手起来,冷冷瞥他一眼:“你这个儿子我可不敢认,柚柚的事情和你没关系,以后你一点儿也不能管。”
棠宵尝试解释:“我这也是为了柚柚——”
“是为了你的继女继子吧?”孟云秋讽刺一笑,“柚柚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你这么一个爹。”
老太太一进来,棠宵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现在被她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敢还口。
还不了啊!
现在老太太不动手了,小时候棠宵都是被老太太追着打,手边有什么就拿什么揍他。再往前十年,眼下这情形,只怕老太太现在早就操起花瓶糊他脑袋上。
像如今这样言语上突突突骂他一顿还算是仁慈。
“走,”孟云秋和煦且亲切地叫着棠柚,同刚才判若两人,“奶奶带你去见萧爷爷,咱们不和他一般计较。”
棠柚早就知道奶奶和棠宵的关系极差。
棠柚十岁的时候,从妈妈的遗物中找到一张被妥帖收藏起来的报纸;其中有一块豆腐大小的声明,是孟云秋登上去的,内容就是要和棠宵解除母子关系。
在棠柚印象中,奶奶和父亲就没有什么往来。
孟云秋的手上有不少皱纹,她并没有刻意掩盖自己衰老的事实,淳淳教导:“你那个父亲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以后少和他来往。”
棠柚乖巧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麻烦,找我,或者你二叔,”孟云秋笑着看她,“则行这人虽然城府深了些,但挺可靠,不会欺负你。”
关于奶奶对萧则行的评价,棠柚颇为认可,除了最后那三个字。
一开始这人可没少欺负她。
不过后来就没了,还挺护着。
棠柚自我审度,并不能算得上聪明绝顶,顶多算得上有点小机警。
她庆幸自己不是萧则行的敌人。
棠柚十分好奇:“奶奶,您和我二叔关系似乎很不错哎?”
孟云秋给猫顺着毛:“则行小时候,我养过他一段时间。”
她看了眼棠柚,笑:“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说话间,佣人将老太太的爱猫抱走,孟云秋和棠柚净过手之后,才到了地方。
萧则年和赵曼兰已经坐好,萧则年还有些醉意微醺,反应迟钝了些。
赵曼兰始终不安,稍有动静就抬头张望;听到开门声,她立刻站起,勉强笑着走来:“柚柚。”
赵曼兰昨晚听到萧老爷子通知之后,焦灼的一晚上都没有睡好,眼下也泛了淡淡的乌青;现在虽然细细涂了遮瑕,但眼底的疲惫遮盖不住。
她不明白为什么老爷子突然改变了主意,心里猜测定和自家儿子脱不了干系。
赵曼兰拉着棠柚的手,轻轻拍着,怜爱地叫她:“柚柚,别担心,就算是你和维景没那个缘分,以后遇到什么难事,还是可以来找伯母。”
虽然萧老爷子说两个孩子都同意解除婚约,但在赵曼兰眼中,一定又是文灵作妖了,说到底也是萧维景的过失;现在看着棠柚,又是愧疚,又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