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还猜测是兄妹,现在瞧起来,应当是一对情侣。
在圣彼得堡的华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店主自开业起还没见过这样财大气粗、相貌也高的,笑吟吟着又送了几枝画笔。
余欢收了下来,声音清甜:“谢谢老板。”
店主上了年纪,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还是少见,目光落在她的腿上,不免又觉着可惜。
他在心里叹口气。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这样站不起来,也真的是可怜。
可能这世间的事情,总难有十全十美的,不能样样都遂人愿吧。
这次采购,满载而归。
知道余欢想要画画之后,孟老太爷立刻叫人把二楼的一间客房改造成了画室,若不是时间不够,他甚至想两间房子打通改一改。
余欢把自己的存货都放了进去,依照祁北杨的建议,开始自由自在地画——也不考虑什么技巧,这两天的时间里,她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买好的颜料小心翼翼地挤一部分到调色盘中,加点水进去,祁北杨给她夹好铺开画纸,余欢笨拙地在画纸上落笔。
祁北杨耐心地给她扶着笔杆,谆谆教导,纠正她的捏笔姿势,讲一些小的技巧。
孟老太爷找祁北杨谈了谈。
他的目的十分明确,要带余欢离开,要去科罗拉多州。
“你也知道,俄罗斯阴雨连绵,空气湿冷,不适合她养病,”孟老太爷缓声说,“你和南桑的事情,我一把老骨头了,想拦也拦不住你们。”
说到这里,他轻轻咳了两声。
祁北杨十分尊重孟老太爷。
他早就听祁老爷子多次说过,孟老太爷和他们不同,他是一人从泥泞里面爬出来的,这样的人,决断力执行力,都较旁人强上千倍百倍。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听从。
祁北杨说:“我认为霞照市更适合她。”
“荒唐,”孟老太爷笑了,看他如同看一个孩子,“你告诉我,霞照市怎么着对她好了?”
“她的朋友都在霞照市,她在霞照市长大,风俗人情也更习惯。”
“她的家不在那里,”孟老太爷盯着他,“你叫南桑回去,是有什么目的?”
“我想娶她。”
这句话一出,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孟老太爷皱着眉,宛若看一个病人:“你说什么?”
“我想娶桑桑,”祁北杨站的笔直,从容不迫,“我尊重她的意愿,如果她专心学业,我可以等她,等她毕业,或者等到她有了成家的心思。”
“如果南桑一直不想结婚呢?”
“我就一直等,”祁北杨微笑,“我有足够的耐心。”
一辈子的耐心,全部都在她身上了。
“……不行,”孟老太爷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万分坚决,“我不会叫她跟你走。”
“外公,”祁北杨不疾不徐,“为什么不征求桑桑的意见呢?问问她,想去哪里。让我猜猜看,您不想让桑桑跟我走,是担心我还会像之前一样困住她吗?在您眼中,我独断专行,可您如今的做法,和之前的我又有什么区别?”
孟老太爷没有底气说余欢能跟他走,不占理,说也说不过他,冷眼看了一阵祁北杨,恼怒拂袖:“哼!”
和这个男人讲不通道理!
晚上孟老太爷问了句余欢,余欢起先怔了一下,继而说:“我想回霞照市。”
回,不是去。
这么一个字,孟老太爷就明白了:“随你。”
静默片刻,他又说:“再等两天,我还有事要做。”
孟老太爷说的有事要做是和维克多掰扯清楚,两人谈了很久,再出来的时候,一份股权转让协议就摆到了余欢的面前。
余欢猝不及防:“这是什么?”
孟家在俄罗斯的生意并不多,但仅有的这些,孟老太爷都要转让给她了。再往下看,还有一部分,不是孟家的——
“给你撑腰用的,这些是你维克多叔叔送你的礼物,收下就行,”孟老太爷言简意赅,点着那几张纸,“签字。”
余欢不懂为什么维克多先生会突然送这么一份大礼给她,孟老太爷一派泰然,她也就收了下来。
宋悠悠在她走后继续搬回学生公寓住宿,她很舍不得余欢,这段在俄罗斯的生活再舒心不过;小金毛和袋鼠兄提议在临行前给她办个party欢送,李明维也赞成,孟老太爷起先觉着有些聒噪,转念一想,余欢最近闷的也够久了,好好放松一下,也是件好事。
正好,余欢的腿也可以拆石膏了。
长时间未运动,她那条受伤的腿肌肉有些萎缩,不同寻常的苍白和纤细。
护士并不建议现在就立刻下地走路,凡事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她的建议是逐步训练恢复,免得对腿造成二次伤害。
祁北杨向护士学了不少护理复健的知识,认真且耐心地一一记下。
医院里都知道这二人来头不一般,尤其是听闻这小姑娘背后还有维克多先生之后。
惹不起的大人物。
派对就设在余欢敲掉石膏的这个晚上,她虽然还需要坐着轮椅,但去掉石膏之后,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医生也很确定地告诉她,断腿恢复状况良好,只要后期护理得当,并不会影响到她跳舞。
最重要的,还是要保持心情愉快。
派对的地点是别墅,主要策划人是小金毛和袋鼠兄,经济支持者是孟老太爷,他老人家发了话,只要热闹,能使余欢高兴,随他们怎么造作怎么花钱。
只要把余欢哄高兴了,别的事情都不是问题。
有了孟老太爷这句话,两人是大肆造作。香槟塔玫瑰花,摇滚乐队,等等等等,一个不落,可劲儿造作,把自己先前想做却没有能力做到的东西,尽数发泄。
小金毛提心吊胆地把账单捧给孟老太爷看,孟老太爷只瞧了眼,大手一挥便签了字。
袋鼠兄羡慕不已:“余同学真的是个公主。”
小金毛不服气:“公主有那么多,如余同学一样貌美的可没几个。”
宋悠悠正好听到,愣了愣神,狐疑地看着小金毛:“你有没有看过《天龙八部》?”
她一时想不起来这四个字该怎么翻译,只好生硬地翻译成“关于龙的八部书”。
小金毛讶然:“那是什么?”
宋悠悠摇摇头:“算了。”
不过小金毛这模样,平时小暖男的做派,还真的有那么点西方段誉的感觉呢。
派对闹的很疯,小金毛和袋鼠兄人脉广,邀请了不少人过来一起闹。
不过事先也说好,余同学是派对主人,这是庆祝她拆掉石膏而举行的,大家也要规矩些,不要碰伤余同学。
话这么放下去了,然而等到余欢露面的时候才发现这话说不说的没什么用。
余欢仍坐在轮椅上,祁北杨和乔护她护的严密,寻常人近不了身。
为了今日的派对,她的妆容要比往常浓了些,宋悠悠做的参谋,眼尾处淡淡扫一层人鱼姬色的眼影,顾盼之间,惊艳的美。
裙子是维克多送的,春季的高定,十几个人围着她做的修改,力求每一个细节都足够完美,贴合她的身形。
设计师也过来负责更改一些细节,确保这条裙子的独一无二。
当祁北杨推着余欢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方才还吵吵嚷嚷的,瞬间安静了下来。
宋悠悠激动地拽着小金毛的手:“呜呜呜我家桑桑也太美好了吧!”
小金毛被她拽的呲牙咧嘴,却也附和:“对对对。”
真美,小仙女一样。
余欢并不能饮酒,如今也不能跳舞,但这并不妨碍她的正常交际。
邀请来的人不仅仅是同学,还有些老师。
长达二十多年甚至三十年的舞蹈生涯中,意外也总不可避免。有些老师不舍得这么一个好苗子就此受伤陨落,亦给予些建议。
有老师不清楚祁北杨身份,好奇地多看了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几眼。
余欢说:“这是我的男朋友。”
祁北杨反握住她的手。
他微笑纠正:“是未婚夫。”
余欢红着脸,在老师惊讶的目光中,点头:“对。”
派对举行到一半,祁北杨就早早离场,推着余欢上了楼。
楼上安安静静,下面的狂欢仍在继续。
余欢还沉浸在方才的音乐之中,到底有着天赋,她对节奏和音符格外敏感,刚才那火辣辣劲爆的旋律仍旧在她的血液中流淌,流遍全身,她的手指在祁北杨手上打着节拍,几乎要跳了起来。
出院这么多天,难得见她这样开心,祁北杨推她进了卧室,依旧同往常一样,帮助她。
然而今晚和以往还是不同。
刚刚把她放到浴缸中,余欢就要伸手去抱他。
祁北杨不为所动,亲亲她的脸颊,折身去拿浴巾。
余欢扯住他的衬衫:“我的腿已经好啦。”
“别闹,”祁北杨心无旁骛地将浴巾轻轻搭在旁边的台子上,正经的不能再正经了,“桑桑乖,等下洗完了叫我。”
余欢撇撇嘴,重重砸下来,激起无数水花,溅湿他的衣服,催促他:“你快走吧。”
祁北杨无奈。
现在的小姑娘脾气渐长,他倒觉着可爱极了。
喜欢她,喜欢到想把她捧到自己头上撒野。
他也甘之如饴。
十五分钟后,小姑娘一边敲着浴缸,一边叫他的名字,祁北杨重新拿了块大的浴巾来,挽起袖子,准备把小美人鱼儿抱出来。
余欢乖乖巧巧地由着他抱,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祁北杨细心拿大毛巾给她擦干身体,这才拿来睡衣递给她:“自己去换上。”
这些琐碎的小事情,他已然做的十分顺手。
石膏一去,她的活动范围便大了很多。
今晚上祁北杨这样君子,也是担心这小姑娘一个拎不清,来个饿虎扑食。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祁北杨对她的抵抗力原本就为零,余欢又卯足了劲儿非要试。一来二去,祁北杨艰难且不争气地听从了本性。
一夜温柔。
次日清晨,余欢没有准时吃早餐。
孟老太爷问了两句,祁北杨泰然自若:“可能是昨天晚上玩累了吧。”
旁边吃饭的宋悠悠满脑子的不和谐。
到底是在派对上玩累了,还是在某种不可描述的事情上玩累了呢?
呜,她的小欢欢,到底没能吃掉狼,反而被吃了!
第65章 第十六点欢沁
当听说余欢和祁北杨一同归国的消息时,祁洛铃激动的险些从沙发上摔下来:“真的啊?”
“什么时候回来?”
“太好了!”
得到回答之后, 下午还有钢琴老师授课, 她也不顾得了,匆匆忙忙放下平板就往外走。苏昭华叫也叫不住她, 无奈叹气:“这孩子。”
祁良意休息在家, 摘下了眼镜,笑:“看来洛铃是真的喜欢孟家那小姑娘。”
几人都见过余欢, 不过没怎么长接触过——祁北杨把那小姑娘看的比眼珠子还娇贵, 藏着掖着的。
一想起先前祁北杨那副模样, 祁良意又好笑又好气:“也算是找到了他的克星。”
苏昭华想的到底比祁良意多:“希望大嫂能够想清楚。”
祁北杨的母亲, 姜珊, 前不久还念着要让祁北杨和孟安再多见见呢。
祁良意轻笑:“她如果脑子清楚,这么些年来也不会闹出这么多笑话来。”
虽说背后论人长短不好,但这夫妻两个, 也觉着姜珊女士的做法不好;祁北杨小的时候, 姜珊对孩子漠不关心, 醉心社交,从未过问过他的一点事情;祁北杨一拖拖到了近三十岁还未成婚,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和她肯定脱不了干系。
现在姜珊倒是急了,一个接一个的给他介绍女友;祁北杨同余欢这两人倒也算的上是门当户对吧, 偏偏在几次家庭聚会上, 姜珊直言讨厌余欢, 不喜欢这么个姑娘。
一言以蔽之, 姜珊就是作啊。
祁洛铃才不懂大人世界的这些弯弯绕绕,她欢乐无比地去找了苏早;苏早昨晚上睡的迟了,正睡的昏天黑地,一脸懵逼,被祁洛铃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听说祁北杨和余欢下午就要到霞照市之后,苏早也惊了惊:“怎么都没告诉我?”
祁北杨这次回来,只告诉了祁良意,完全没想到还有祁洛铃这么个行走的小话筒,他人还在飞机上,这些朋友全都知道了他要来的事情。
余欢这两天精神不振,总是犯困,在飞机上就一直在睡觉。
现在上了车,依旧在睡,眯着眼睛,蜷缩着身体枕着祁北杨的膝盖,盖了张薄薄的毛毯,像只猫。
孟老太爷并没有跟着回来。
归国之前,孟老太爷同祁北杨谈了许久,大抵是被他的坚持所打动,最后才松了口,同意余欢暂时住在他那边。
车子刚停稳,忠伯便迎了上来——
当看到祁北杨小心翼翼抱着尚在沉睡的余欢下车时,忠伯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他险些以为,以前的那个祁北杨又回来了。
以往祁北杨带余欢出去玩,没少同现在一样,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回来。
从不假人之手,也不舍得叫醒她。
忠伯不清楚祁北杨和余欢之间近期又发生了什么,但瞧着自家先生这样爱若珍宝的模样,猜测事情应该还是在往好的那方面发展。
祁家给余欢特意准备了新的卧室,风格也是往清甜少女风那边走的,床上大大小小的玩偶几乎摆满,梳妆台更是怎么少女怎么来。
原本给余欢准备的那个衣帽间也重新做了修整,衣服也换了,不再是统一的长裙。有专门的人为余欢服务,定期会采购衣服、鞋帽以及首饰,每月的一号将东西送过来。
有些衣服,她可能永远都不会上身。
祁北杨轻手轻脚地将余欢放在床上。
她睡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他。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他笑着戳了戳她的脸颊,柔声哄:“接着睡吧。”
余欢哼了一声,因为困乏,还带着尾音,侧了侧脸,手垫在枕头下面,闭上了眼睛。
祁洛铃和苏早冲到祁家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余欢,倒是瞧见了神清气爽的祁北杨。
他的衬衫稍稍凌乱了些,苏早盯着那些褶皱看了半天。
祁洛铃咋咋呼呼:“欢欢姐呢?”
“正睡着呢。”
祁洛铃十分失望:“哦。”
天大地大,余欢最大。
要是她打扰了余欢的睡眠,指不定现在就会被祁北杨立刻给提溜出去。
她问:“你和欢欢姐这算是和好了吗?”
祁北杨反问:“你觉着呢?”
苏早笑了:“恭喜你啊二哥,终于得偿所愿。”
祁洛铃想的更多,眼巴巴地看着他:“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不等苏早回答,她自顾自地说开了:“不过你这么老了,结婚的话肯定会催你们生孩子的吧?欢欢姐跳舞跳得这么好,生孩子很影响她发展的。”
“那就别在你欢欢姐面前提这些,”祁北杨说,“她的腿受伤了。”
祁洛铃在国内,这几天一直被压着学习,还不知道这么一回事,短促地“啊”了一声。
她伤过腿,对此感同身受,慎重地点头。
而苏早想到了什么,笑容微敛,看着祁北杨。
手指握紧。
祁北杨平静无比:“不是我。”
苏早这才放下心来。
祁北杨淡淡说:“我还没有那么丧尽天良。”
苏早干笑两声。
她是陷入牛角尖了,总担心这又是二哥从中作梗——其实祁北杨从未做过伤害她身体的事情。
余欢崴个脚他都紧张半天,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又使这些个小手段?
祈洛铃茫然不知:“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苏早笑:“没什么。”
或许是太累了,一直到了祁洛铃几人离开,余欢都还在睡觉。
祁北杨心里面不踏实,隔上个几分钟就过去看看小姑娘,每次都发现她还在睡。
安静极了。
他心里面有个近乎荒谬的念头,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她鼻息下,直到感受到她的呼吸,这才略微放了心。
余欢一直睡到了晚上九点。
睡的时间太长,混混沌沌,她睁开眼睛,口干舌燥的,视线逐渐聚焦,看清了这粉粉嫩嫩的房间。
灯光温润,视线所及,全是陌生。
她沙哑地叫:“祁北杨?”
祁北杨闻声走了过来,扶她坐起来,往她身下垫了一个软垫子,自然而然地端了杯甜牛奶给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你这一觉睡的可真长啊。”
话音刚落,余欢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
她双手捧着杯子,刚喝了两口,听到这响声,有些不好意思了,看他:“现在几点了啊?”
没有等到祁北杨回答,她腾出一只手去拉他胳膊,努力想要看清他手腕上的表盘。
九点四十七。
余欢并不知自己唇边沾上了牛奶,刚刚看清时间,祁北杨俯身过去,亲了她几口,夸赞:“真甜。”
不知道是说牛奶,还是在说其他的。
余欢涨红了脸:“流氓。”
轻轻巧巧的两声斥责,对于皮糙肉厚的祁北杨而言,不痛不痒。
他问:“想吃什么?”
余欢想了好久:“西红柿鸡蛋面吧。”
她嘴里面发干,想吃点酸酸的东西开胃。
刚开始生长发育的那段时间,个子抽条,长的快,晚上更是容易饿。高中下了课之后,都会去吃一碗热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
有时候是在校园门口小摊子买,后来觉着五块钱一碗有些贵,就买回西红柿自己做了。
祁北杨轻声说:“我现在就叫人去给你做。”
余欢却在这时候扯住了他的袖子,眼巴巴看着他:“我想吃你做的。”
祁北杨愕然:“我没做过。”
顿了顿,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我试试,做的不好吃你可别怪我。”
余欢仍拉着他:“我可以指导你啊。”
余欢的腿也能走路了,不过以防万一,祁北杨依旧把她抱到了轮椅上。
自打断腿之后,祁北杨意外地发现他的桑桑变得比以前黏人了。
从心里面来讲,他喜欢桑桑黏着他,可另一方面,这样的性情改变,并不是件好事。
极度缺乏安全感。就算医生告诉她腿伤无碍,她仍担心那微小的、不能愈合的几率。
桑桑情绪失控的次数很少,只有那么两次,控制不住抱着他痛哭。大多数时间,她仍旧是安静的。
像是做了一个假的温柔壳子,把自己所有的难过都藏了起来。
祁北杨咨询过心理医生,得到的建议却是暂时不要刺激她,不要强行逼迫她宣泄情绪。
把她推到厨房中,将毛毯的边缘掖好,祁北杨挽起了袖子,开始处理西红柿。
拳头大小的西红柿烫掉皮,切成小块,鸡蛋炒的金黄干净,煮熟后浇到面上,撒上一层碧绿的小葱花。
他做的西红柿鸡蛋面和余欢惯常吃的那种不太一样,味道倒是不错,他刚端上去的时候还有些忐忑,但余欢依旧很给面子地吃掉了一整碗。
一加热,西红柿的酸要远远大于甜,余欢吃的开胃,祁北杨默不作声,去切了西瓜过来,摆在她右手旁。
如今他对余欢的日常生活习性了如指掌。
余欢咬着西瓜,突然就笑了:“祁北杨。”
“嗯?”
余欢无比认真:“你对我太好了,会把我惯坏的。”
“惯坏了也好,”祁北杨笑,“我就不怕你被欺负了。”
余欢认真想了下,发现祁北杨这脾气和孟老太爷还真的有点相像耶。
宁可叫她变坏去欺负别人,也不能受别人的一点点欺负。
以后有了孩子,这样教导是不是不太好啊?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余欢就晃晃脑袋,暗暗地骂一句自己。
想什么呢?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考虑起孩子的问题了。
现在她洗漱基本不需要再依靠祁北杨帮助了,祁北杨给她准备的睡衣充满了少女心,其中有一件白色的裙子,大大的娃娃领,裙摆卷着花边,穿上去刚刚遮住膝盖,余欢的脸被水蒸气吹的发红,对着镜子照了照。
嗯,看上去健康多了。
晚上她纠缠了祁北杨一阵,想要他抱,无奈祁北杨突然变得十分坚决,就像是转了性一样,说什么都不同意做些不好的事情。
他认真地同余欢讲道理:“你的腿还没好,身体也不行,以前我那样的做法不太对,今后我会注意。更何况,我们这周刚刚做过一次……”
长篇大论。
余欢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他,有些难以置信:“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祁北杨吗?”
祁北杨无可奈何地笑,轻轻地把她的手放下来,拍了拍:“乖,咱们睡觉,有什么事情,等过两天再说。”
余欢飞快地钻进被窝中。
片刻,她小声说:“你今晚能陪我睡吗?”
祁北杨今晚原本是打算回主卧休息的。
孟老太爷特意告诉过他,一定要给余欢额外准备一个房间;也隐晦地告诉他,虽说两人现在基本上已经定了下来,但是做事情还是要注意分寸。如果她还未领证就先孕了小包子,他会立刻过来打断祁北杨的腿。
他说:“乖,我答应过你外公。”
余欢才不信他这样的歪理呢,振振有词:“外公只说让我不睡在主卧,可没说不让你睡在我房间啊。”
这样的逻辑,好像也有点道理。
对桑桑抵抗力为零的祁北杨瞬间被小姑娘给说服了。
他轻手轻脚上床,躺在余欢身侧;余欢自动蹭啊蹭地蹭过来,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抱着他的胳膊,乖乖闭上眼睛。
惯常的姿势。
祁北杨亲亲她的头发:“晚安。”
“晚安。”
她很快就睡着,白天睡了那么长时间,压根没有影响到她。
往常她不会这样。
待余欢熟睡之后,祁北杨才轻轻地把她的胳膊移下来;她眉头皱了皱,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祁北杨抿着唇,静默三秒,确认余欢尚在熟睡,这才下床离开。
他离开了卧室,在露台上抽了会烟。
嗜睡,也是潜意识中逃避现实的一种表现。
不能再拖下去了。
祁北杨将烟碾灭,决定明日请医生过来。
第66章 第十八点欢沁
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祁北杨并没有直说目的, 把心理医生以一个朋友的身份介绍给了余欢。
余欢坐在轮椅上, 安安静静地看着心理医生。
目光中满满都是戒备。
祁北杨一看她这目光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心理医生还没说上两句话,余欢忽然红了眼眶, 叫他出去。
祁北杨愣住。
下一秒, 余欢拿起旁边的小兔子玩偶,重重扔到了祁北杨身上, 声音中已带了哭腔:“你出去啊!”
心理医生见势不妙, 立刻拖着祁北杨出了门。
这还是回国后, 她第一次情绪失控。
心理医生惊魂未定, 扶了扶眼镜, 同祁北杨解释:“余欢小姐拒绝同我交流……这种状态很不好。”
祁北杨沉默地看着紧闭的门扉。
方才出来的时候,心理医生给关上了。
桑桑还在里面。
余欢面色苍白地坐在轮椅上。
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发火,只是本能地抗拒那个男人的接近。他应该是心理医生, 余欢知道,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祁北杨为什么会请了这人过来。
她最近表现的挺好呀, 也没有闹。
她没有病,为什么要把她当做病人来看待?
内心一片茫然,余欢心里面乱糟糟的, 她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努力够到手杖, 慢慢地行走。
不想向祁北杨道歉。
他不该揣度她的想法, 把她当成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她不需要, 只是, 只是腿暂时受伤了而已。
余欢心里面发堵,越想越难受。
不想出去,不想看到他。
门外,心理医生仍同祁北杨建议:“她现在情绪波动大,尽量不要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