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欢呼吸一滞。
“我问这话也没别的意思,”周肃尔说,“你也说过当局者迷,我也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建议你,重新考虑一下北杨。我不了解你们的过去,也无权干涉,只是认为,你们这样僵持着,未免有些可惜。”
“谢谢您的建议,”余欢轻声说:“我会好好想清楚的。”
“晚安。”
“晚安。”
余欢握着手机发愣。
若说真对祁北杨毫无留恋,那绝对不可能。
毕竟真心喜爱过,也曾有过那么多甜蜜的时光。
初见祁北杨,是在拒绝了他的玫瑰花之后。余欢刚刚换好衣服,推开更衣室的门,就被人拦住。
那日他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未打领带,俊朗冷厉的一张脸,四目相对,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来,颇为绅士地自我介绍:“余小姐,你好,我是祁北杨。”
彼时的余欢还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盯上,迟疑片刻,伸出手去,与他交握:“你好。”
祁北杨力气极大,攥的她手微微发疼。
好在只是一瞬,他便松开。
不过两三日,她便时常地见到这个男人。她那时需要兼职,时常外出,接一些小小的演出,拿着不高不低的报酬。
每次演出离开的时候,总能收到祁北杨送的花朵。
余欢牢记着余希从小告诉她的话,不要有高攀的心思,对于这样的大人物,自知是不能相衬的,基本上都是婉拒,但抵不过男人硬往她怀里塞。
漂亮的花朵,每一朵都没有瑕疵,香气喷喷,最容易打动女孩子的心。
他只瞧着她笑:“这个花你要是不喜欢就丢掉,明天我换一种送过来。”
后来又约她吃饭,一次不行就试第二次,这个人似乎有着无穷尽的耐心,在她身上慢慢消磨。
余欢懵懵懂懂初入大学,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贵重的礼物她不敢收,生怕拿人手短被占便宜;饶是这样,也在祁北杨的不断追求之下丢盔弃甲。
或许是小时候被抛弃留下来的阴影,从小到大,余欢晚上常做噩梦,说些胡话;为了不打扰舍友正常休息,刚入学她就申请了退宿。所幸有了赵老师的帮助,很快便批了下来。
她在学校旁侧的旧小区和人合租了房子,一月只需四百五十块,价格低廉。
合租的是一对情侣,常常在房间里做些亲密的事情;房子隔音差,起初听到的时候,余欢还面红耳赤,恨不得躲出去。后来,也就习惯了。戴着一副耳机,或听歌,或听英语,该做什么做什么。
房子破旧,水管之类的东西常常坏掉,祁北杨得知后,找人过来修理;又挽起袖子,亲自帮她一起打扫卫生,拖地板,整理房间。
初次亲吻时,祁北杨帮她将从淘宝购来的简易书架重新组装好,炎热未褪尽,她房间里只有一个小风扇不停转着头;祁北杨额前沁出了汗珠,余欢拿纸巾给他擦汗,却被握住了手腕。
旁侧情侣又在亲热,女孩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很快又停了下来,或许是男孩子捂住了她的嘴巴,也或许是两人都从此事中获得了极致的欢愉。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余欢心跳的厉害,明明刚刚喝过了水,却感到口干舌燥,紧张的要命。
她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都心知肚明,理智告诉她要躲开一下,不要这样,但情感上,她却不想逃开。
想要靠近他,更亲近一点。
只是亲亲的话,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吧?
祁北杨轻轻抱住她,余欢没有躲开。
他低头,压上她的嘴唇。
祁北杨的亲吻是薄荷味的,他抽烟,但极少在余欢面前抽;大概是怕呛着她,他身上总是随身携带着糖果,盒身标注是薄荷味的,她尝过一粒,很辣。
刚放进口中就被刺激地吐了出来。
但那个吻是很轻和的,只有薄荷淡淡的清香,一点儿也不令人讨厌,祁北杨搂着她的腰,温温柔柔地亲吻着她;余欢紧张到连呼吸都忘记了,满脑都要炸开了烟花。
和喜欢的人亲吻,原来是这样开心呀,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高高兴兴地跳舞,最要紧的心脏却像是停止了工作,她似乎得到了全天下最高的奖赏,又像是拥抱住了彩虹。
傻乎乎被亲了好久,她实在呼不上气来,才急促地喘了一声。
这一声刚发出来,祁北杨立刻松开她,仍是紧紧地抱着,声音有失平静,低哑:“桑桑,不能再继续了。再这样下去,我怕自己忍不住。”
那时候两人衣衫皆薄,余欢敏锐感受到他身下的不寻常。
她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羞红了一张脸,只手足无措地建议:“那你要不要去洗个冷水澡?”
电视上,书上,好像都是这么说的啊。
祁北杨哭笑不得,耐心同她科普知识:“没事,冷静一会就好了。”
他仍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叫她:“桑桑,桑桑。”
往后再回想起,那日阳光温柔,空气温柔,人也温柔,唯有亲吻炙热,还有那淡淡的薄荷香气。
令人着迷。
为了答谢祁北杨,余欢也会在租来房子里的小厨房中做饭给他吃,都是些家常小菜,手艺一般,做出来的味道也一般般,但他总是全部吃光,毫不吝啬地夸她“我家桑桑就是厉害”。
他最爱吃的是肉末茄子,还有冬瓜薏仁鲫鱼汤。
也会和她故意抢最后一枚西梅,在她赌气的时候把西梅喂到她口中,再去亲吻她,逗她:“好桑桑,别生气啦……”
每每亲到最后,他都会忍不住先松开她一阵,冷静一会,再去抱她。
房子租到两个月的时候,隔壁的小情侣搬走,许久未见的房东突然说要卖掉房子,退给余欢钱,板起一张脸来,当天就要赶余欢走,一点儿余地也不肯留下来。
宁可付高昂的违约金,也不肯再多让她住一日。
祁北杨知道后,开车过来把她接回祁家暂住。他知道余欢的心病,只字不提同居的事情,还抽出空来陪着她,一家家看新的房子,找合适的地方租住。只可惜那时已经过了租房的高峰期,空余的房子不多,要么就是离的太远,上下学不方便。
余欢从此也就住在祁北杨的家中。
余希从小就反反复复地告诉她,女孩子要珍惜自己的身体,婚前性、行为是件极其不道德的事情,是要受人唾骂的。
这样的念头在余欢脑海里扎了根,生了芽,饶是后来接受了正确的性、教育知识,对于那样的事情,也总是抱着一种羞耻的态度。
余欢刚住进祁家去的那几天惴惴不安,忍不住地想祁北杨是否会对她做不好的事情。然而他始终文质彬彬,不曾有过丝毫逾矩的行为。
发生关系是在住进去的一月整,那晚余欢做噩梦惊醒,满脸泪痕,窗外又逢电闪雷鸣,暴雨狂至。
秋日里难得见那样的恶劣天气,窗帘未拉,漆黑的夜空中,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她惊魂未定,梦境中的恐惧还未退散,被一声惊雷又吓到叫了一声。
房间隔音效果那样好,也不知道祁北杨如何听到,他疾步推门走进来,半坐在床边,把颤抖的她抱在怀中,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背轻拍,反复笨拙地安慰着:“没事,没事,别害怕……”
那天晚上究竟是谁先主动的,余欢已经记不清楚了。
只记得祁北杨身上有淡淡的烟草气,他刚抽了烟,还未来得及吃薄荷糖做掩盖,第一次那样急切。
祁北杨的手是热的,而她肌肤偏凉,相触碰的时候,微微抖了一下。
有点害怕,还有点渴望。
他叫“桑桑”,一声比一声哑,而余欢抱着他,觉着这人身上滚烫到几乎能把她整个人都给融化掉。
疼的时候,她忍不住地掉眼泪,搂着他脖颈的胳膊都在抖,呜咽着请求他稍稍温柔一点。
但祁北杨不听。
那时候,余欢忍着心底里扎根的羞耻,愿意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整个人都交付于他。事毕,迎着他温柔的亲吻,她也曾在心里暗暗地起誓。
神啊,如果时光能够在此刻停止就好了。
那晚的床单是祁北杨亲手洗的,余欢害羞,不想叫人看见,但床单上的痕迹实在太明显,若是旁人瞧见,一眼就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坏事。次日的早餐有一份红枣莲子羹,祁北杨含笑说补血,推给了她,余欢红着脸,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
余欢从此搬进主卧。
聊天的时候,余欢曾提过一句小时候的某种点心好吃,祁北杨便让人一家家点心店去找,去买,翻遍了老城区,给她寻了一模一样的点心过来;半夜梦魇,她每每哭着惊醒,不管多累,祁北杨都会抱着她,一手摸着她的头发,一手轻轻地在她身上拍打,哼着拙劣的摇篮曲哄她入睡,只因她无意间提起过,祝华院长小时候常常这样唱给她们听。
热恋期,似乎连空气都是甜的。祁北杨的生活中除了工作就是她,也乐意带她去见自己亲近的朋友,一一介绍,让他们叫她“二嫂”;余欢一个小姑娘,第一次被一帮人起哄,羞红了脸,祁北杨便轻轻把她揽在怀里,轻声斥责那些人:“别闹,你们二嫂年纪小,脸皮薄。”
因着祁北杨的身份,余欢还不许他在学校里见她,不许他光明长大地接送,唯恐造人非议。祁北杨虽然不悦,但也同意了。
……
余欢曾经那样的全身心依赖过他,所幸也及时醒转,发现祁北杨待自己,与待笼中的金丝雀、乖巧的宠物,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
她甘愿付出自己全部的真心,但并不想失去自由,成为任由他摆布的提线木偶。
—
给周肃尔做绘画模特的事情不得不又往后拖了几天。
周肃尔同余欢又单独见了次面,说小白身体实在不好,他需要照顾她,暂且停笔,不再画了。
当然,他愿意为此付违约金。
余欢接受了。
天气愈发冷,霞照市下了两场雪,暖气也供上了。余欢租住的小区旧了,暖气片不够热,但应支付的暖气费一点儿也不少。
余欢的脚常年都是凉的,尤其是冬天,麻木是常态;小区的暖气不足,她就穿着厚厚的睡衣,加上毛绒绒的睡眠袜,捧着暖手宝,继续背英语短文。
明天下午就该考六级了。
背到一半,余希打电话过来了:“小桑……”
他似乎喝醉了,大着舌头,不等余欢回答,他自个儿醉醺醺地说开了:“小桑啊,我对不起你……”
在余欢印象中,余希从未喝醉过,心被揪了一下,问他:“哥,你怎么了?”
那边却渐渐的没声音了,片刻,一个男人接了电话,粗声粗气的,也是大着舌头:“妹子啊,你别急,你哥在这谈工作,喝多了,我扶他去宾馆,睡一会就好了。”
余希的那个工作也的确需要在酒桌上应酬,余欢放下了心,连声道谢:“真是麻烦你了。”
那边连说了两声不麻烦,径直挂断电话。
余欢刚想放下手机,就看见屏幕上有两通未接来电,都是周肃尔打来的。她打了过去,试了三遍,才接通。
“余欢,”周肃尔声音失了冷静,问她,“小白去你那里了吗?”
余欢愣了愣:“没啊,怎么了?”
“小白失踪了,”周肃尔说,“我的人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南影大校门口。”
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进了南影大就如同水入了池塘,不见踪迹。
“我猜她还会去找你,”周肃尔言简意赅,“帮我留意一下她的踪迹好吗?”
“好。”
余欢一口答应下来。
周肃尔给予了她不少帮助,小白又是个神智不够清醒的女孩子,于情于理,她都得帮这个忙。
况且,小白过来找她,指不定是又听到了什么东西;这样说的话,事情的根源还在她身上。
余欢换了衣服,天气冷,她瞧了一眼窗外,又下雪了。
前天下的一场大雪还没有化完,新的雪又覆盖了上来,地上薄薄的一层;余欢怕滑倒,穿上了雪地靴,裹上厚厚的羽绒服,系着围巾,顺手抄起门旁边的伞就冲了出去。
南影大的校门是一直不关的,门卫只瞧见一个圆滚滚的人影跑进了校园,揉了揉肉眼睛,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
刚刚就有几辆车进了校园,说是找人,门卫接到了电话,利索放行;校园里还派出了好几个人帮忙一直找。
也不知道是谁家千金贪玩,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感叹着有钱有势就是好,他又舒舒服服坐了回去。
雪还在下,真的是鹅毛大雪,一片又一片。风不大,但斜斜刮进来,余欢的眼睛上沾上雪花,急促地喘着,因为跑得太快,吸进腹中的空气都是冷的。
也不知道小白会跑到哪里去,这么晚了,这么大的雪……
余欢的心揪起来。
上次,小白是去教室门口堵的她,这次还会过去吗?
余欢的脸颊被风吹疼,她抿着唇,费力地往教学楼的方向前进。
所幸地上的雪还未有人踩踏,现在还不是滑的,走起来也不费劲。
道路旁边的植被皆被大雪掩盖,唯有路灯光芒昏黄,照暖了冷雪。
余欢出来的着急,忘记戴手套,握住的伞柄的手指很快发红发僵。
呼出的白气,几乎要把雪给暖化。
靠近了教学楼,她抖着声音叫:“小白?”
声音几乎被风给吹散。
无人应答。
余欢往前走,又叫:“小白?”
回应她的只有风声。
余欢继续往前走,这边路灯坏了两个,她拿出手机做照明,往两边照过去——
只有雪。
小白不在这里。
余欢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有些茫然。
南影大校区这么大,一个小姑娘,能跑到哪里去?后山还有一段区域未开放,她该不会跑到哪里去了吧?
看看手机,已经过了十一点。
校园内基本上没有什么人了,空荡荡的;冷风灌进来,余欢拉紧了羽绒服的拉链,刚想换个地方找,就听见一个细细的声音,从旁边的灌木丛中传出来:“你是谁呀?”
余欢愣住了。
片刻后,她转身,小心翼翼地靠近:“我是余欢啊,你是小白吗?”
沉默半晌,那个细细的声音又响起来:“你是周肃尔女朋友吗?你会欺负我,然后赶我走吗?”
“……”
余欢想起了之前周肃尔同她说过的话。
小白的记忆很短暂。
果然还是陷在一段时光里无法自拔。
她说:“我不是,也不会。”
小姑娘终于探出了脑袋,原来她穿了件白色的衣服,带着一个白色的帽子,若是不仔细看,真的发现不了她。
她的脸颊都是红的,唯有一双眼睛很亮:“那你找我干什么?”
余欢走过去,伸手拉她,只拉了一下,小白就弱弱地说:“我腿麻了,你能多用点力气吗?”
好不容易把小白从雪窝里拽出来,余欢轻手轻脚给她拍打着身上的雪,小姑娘大概真的冻的狠了,一直在抖。
但小白却说:“姐姐,你抖什么啊?”
余欢说:“我没抖啊。”
余欢的手已经被风吹红了,手背上都是麻木冰冷的,几乎没有知觉,她一手撑伞,另一只手将小白身上的雪拍打的干干净净,柔声问:“小白,别乱跑了,我带你去见周肃尔好不好?”
商量的语气。
小白摇头:“不好,周肃尔是个混蛋,我才不要见他。”
这样说着,有人拿手电筒扫过来,光亮亮的刺过来,激动的一声大喊:“找到白小姐了!”
小白脸色一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余欢的手,撒腿跑开了。
余欢本来站的就不稳,被她这么一甩,没留神,直接摔趴在了地上。
还好冬天穿的衣服多,一点也不痛。
黑伞脱手,摔在地上,伞柄上的桑字,沾了雪花。
“……”
余欢深深地怀疑,刚刚小白说自己腿麻,其实是骗人的。
有人快步跑过来,停在她身侧,一双温暖的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微微颤抖。
雪花迷住了她的眼睛,余欢看不清扶她起来的人是谁,只急促地说:“快,小白往前面走了,你快去追她。”
冷气灌进喉咙肿,她声音有些哑。
回应她的却是沉默。
那人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手指在灼热的触碰下逐渐有了知觉,余欢站稳了身体,手指从那人手上移开,揉自己的眼睛。
下一刻,男人一言不发,解开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
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
余欢一僵。
男人终于说话了。
声音沉痛:“你就这样喜欢他?”
余欢的眼睛终于可以睁开,她怔怔地看着眼前人。
祁北杨。
寒风刺骨,他将自己的外衣为她披上,身上只有件浅棕色的毛衣。
头发上落了雪,眼睛里含着薄怒。
“余欢,你对所有人都很好,为什么偏对我这么坏?”祁北杨近乎咬牙切齿地问她,“就连小白,周肃尔为了她和你分手,你怎么还对她这么好?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
寒冷使她控制不住地颤栗,余欢刚刚张口,声音就被冷风吹散:“祁北杨……”
这是清醒情况下,祁北杨第一次听她连名带姓地称呼自己。
不再是刻板化的祁先生。
祁北杨,她曾经也叫过他,同他亲吻,会乖巧地趴在他的怀中……或许,也曾拿脚踢过他,撒娇一样让他去拿东西过来。
周肃尔隐晦地说,他从未触碰过余欢一根手指。
从始至终,能完整拥有过余欢的,只有他祁北杨一个人。
他那样宝贝的一个人,在这寒夜里,大冷的天,下着雪找人,一点儿也不爱惜自己身体。
那手都快凉到他的心里。
祁北杨按住她的肩膀,心里发狠,低头吻了上去。
第28章 第二十八点贪欢
余欢真的快要被这恶劣天气给冻僵了。
十指连心, 她握着伞柄在大雪天里艰难走了那么久,方才拍雪的时候, 手掌都是麻麻木木的,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刚刚同祁北杨接触, 好不容易才有了点热意——
而现在, 祁北杨身上的温度更高。
他的手在抖, 亲吻的力度凶狠,攻城略地一样,令人招架不住的侵略性。
余欢怕极了,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她唯一的,近乎可怜的反击方式。
这一口咬的极重, 她毫不心软, 但都尝到血味了,祁北杨仍不松开。
余欢忍不住踢了他一脚。
踢偏了, 姿势的原因, 压根伤不到他的要害。
还险些滑倒。
不知亲了多久, 祁北杨终于放开了她。
余欢唇齿间是淡淡的铁锈味, 都是祁北杨的血;她死死地盯着祁北杨, 伸手重重抹了一下嘴唇。
这个流、氓!野蛮人!
祁北杨往前走一步, 她就退一步, 哑声警告:“你再过来, 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可惜了, 从她这样一个娇弱的身体里说迟来, 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少女脸颊红扑扑,嘴唇也因为刚刚的亲吻而变得绯红。
如刚盛开的花朵。
别说现在她冷的要命,就是放在寻常,十个她加起来也对付不了一个祁北杨。
祁北杨径直捉住她的双手,余欢咬牙,以为他又要做什么坏事,死命踢打;而祁北杨没有丝毫不悦,只把她两只手合起来,捧在手心,牢牢握住。
“别动了,”祁北杨沉声说,“手这么冷,你出来找人也不多准备一下?”
语气已然缓和不少。
……他在给她暖手。
那两只小手,冻的和冰一样。
他的手掌心又薄茧,温度透过肢体接触相传出来,一点点暖着她冰冷的手指。
余欢怔住了。
刚刚那一吻,像极了抚慰剂,将这个暴躁的人瞬间安抚下来。
祁北杨容易吃醋,也容易哄;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她稍稍主动一下,这人立刻就顺了毛。
他第一次吃醋,是余欢同男舞伴跳了段双人舞,动作需要,男舞伴掐住她的腰,将她高高举了起来——那时她已经搬到了主卧去,回去的那天晚上,是祁北杨给她洗的澡,什么话都不说,只反复拿水冲她的腰肢。
余欢怕痒,还以为这人在作弄她,咯咯笑着去挠他痒痒;好久才从他的臭脸中明白,这人原来是吃醋了。
不声不响的,闷声喝了一缸醋。
劲儿怎么这么大呢。
余欢啪叽一口亲在他脸颊上,伸出湿漉漉的两条胳膊拥抱他,往他身上蹭,柔声哄:“你别生气啊,这只是正常的学习工作呀。再说了,有舞衣隔着呢,又不是什么大事……”
祁北杨依旧冷着一张脸,声音有些闷:“只是看着不舒服。”
余欢捏了捏他的脸颊,主动仰起脸去亲吻他。他个子高,若是不配合,根本就亲不到。余欢只好踮脚去亲亲他的下巴,他的喉结。
不过片刻,祁北杨便反客为主,将她抱了起来。
那天,两人把浴室弄得一片狼藉。
……
那个时候,余欢还真以为祁北杨只是醋劲儿大了些,这也不是什么坏毛病。
也不能怪他掩饰的太好,从开头就能窥得见蛛丝马迹,只是余欢不曾留意,被恋爱冲昏了头脑,没有往糟糕的地方去想。
从回忆中醒转,余欢抬脸,瞧着眼前人。
他的手很热,体温总是要比她高,大手合拢,小心翼翼地给她捏着手指。
像是怕捏坏了,又怕暖不热。
真的,一个人过的时间越长,那些伤害就越容易遗忘,只剩下好,不经意地涌入脑海中,动摇她的心。
……这人其实也挺可怜的。
余欢清晰地叫他的名字:“祁北杨。”
祁北杨手下动作一顿,抬脸看她。
完全没有想到,余欢会叫他的名字。
“你别这样,我很害怕,”余欢说,“你把我当做什么呢?是个小宠物吗?”
“没有。”
祁北杨急速地回答她,如同溺水的人,面前突然飘过来了一截树枝,他会不顾一切地抓牢,握紧,说什么都不会放手:“怎么会。”
连着否认。
余欢轻轻地笑了笑。
手指被他暖热,她往回抽手,但被祁北杨下意识又拉住:“我再握一会。”
这要是再放开,下次触碰她,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余欢清亮的眼睛看着她,风吹红了她的脸颊,像是涂了层胭脂上去,愈发显得生动可人。
她说:“你瞧啊,你总是这样,蛮横,自作主张。”
祁北杨立刻改了语气:“那我再握一会好不好?”
商量的语气。
“不好。”
祁北杨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勉勉强强地做出让步:“……好吧。”
余欢将外衣重新取下来递给他——这么冷的天,他穿那么少,就算是身体再好,也不能这样糟蹋呀。
祁北杨仍不愿接:“你穿着,我没事。”
“穿着,”余欢加重了语气,“你不要这么任性。”
祁北杨哑然。
这还是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任性。
余欢难得与他这样细声细气地说话,他十分珍惜,也不恼,默默接过,重新穿上。
嗯……如果不穿的话,说不定她又会不开心。
“二哥!小白找到啦!”
不远处,苏早挥着一个手电筒,啪嗒啪嗒跑了过来,瞧见余欢,愣了:“小欢欢?你怎么也在这里?”
很快,她醒悟过来:“你也过来找小白?”
余欢点了点头。
苏早瞧了瞧旁边的祁北杨,又看了看余欢,视线下移,瞧见了她的腿。
“呀!”苏早惊叫,“你鞋子里怎么这么多雪?脚冷不冷?先去我车上暖和一下吧!”
祁北杨这才留意到,余欢的雪地靴口处,有不少雪。
她靴筒本来就低,一路走过来,风吹了不少雪花进去;去拉小白的时候,踩进了雪窝子里,再加上刚才摔的那么一下,又灌进去不少。
余欢的双脚已经冻麻了,自个儿倒是不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