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皎皎愣了:“……就这?”
她觉着好气又好笑:“就因为一句话,你们就把他一个人送到那种地方?你知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对待他的?”
因为营养不良,霍清辉身体瘦弱,除却上学,还要做家务。寒冬腊月,他的手都冻红了,手指肿的像是土地里的胡萝卜。
她想起了初见霍清辉的那个夜晚,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地上,胳膊上不停地往下流血。
一滴,又一滴。
“别冲我发火,”霍清熙笑笑,“你要知道,他们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一直到前几年,我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哥哥在这世上。”
沈皎皎沉默不语。
“刚把他接回来的时候,他一身的伤,头被人砸破,昏迷不醒;那时候他昏迷着,嘴里还一直念着个名字,我凑近了听,像是‘神六’,我还以为他想要六神花露水。”
霍清熙说到这里,似乎被自己逗笑了,嘴角弯弯,像极了月牙。
“后来,我才发现,他一直念着的,是沈柳。”
沈皎皎抬起眼来。
“他回家之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下楼;整整一个月,他没有踏出家门半步。父亲请了医生过来与他沟通,最后确诊为躁郁症。”
躁郁症?
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沈皎皎从来未曾听闻过,她有些懵,问:“可以治愈吗?”
“可以治愈,不过复发的可能性大。反复发作,也会对大脑进行极大的损伤。”
“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同情他,而是来寻求你的帮助,”霍清熙虽然笑的温和,但笃定了沈皎皎一定会帮这个忙,“他现在几乎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你这里,你不会坐视不管吧?”
怎么可能,霍清辉帮了她这么多,她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被疾病折磨。
“当然不会,”沈皎皎下意识反驳,“我能做些什么?”
“陪在他身边,”霍清熙缓缓开口,“今日清晨,我们发现他开始陷入了抑郁期——这可不是件什么好事。陷入抑郁期的人,悲观,沮丧,自杀的风险也要高出许多。”
一听到自杀,沈皎皎的脸色就变了。
她的手握成拳头,无意识地摩擦。
“他的抑郁期不是很长,”霍清熙趁热打铁,“我看过你们的课表,课程安排的并不算多。我想请你没事的时候过去看看,陪陪他。”
“不太方便吧?”沈皎皎尴尬地笑,“我这……”
“不会的,家里还有我母亲在;学校方面,你依然可以以拍戏的名义请假——其他的事情,由我来安排,”霍清熙话锋一转,“还是说,沈小姐压根就不想——”
“我又没说不去。”
沈皎皎想了想,左右也不耽误课业,之前她亏欠了霍清辉那么多,今天终于有可以帮的上他的机会,怎么能不去呢?
爸爸之前也一直教导她,要知恩图报,不然会被人瞧不起,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
想想现在陷入抑郁期的霍清辉,又该是多么痛苦,他可能还和少年时期一样,一个人默默地躲在阴暗的角落里……
沈皎皎咬牙:“我下午没课,一会就跟你过去。”
霍清熙笑的眉眼弯弯:“好。”
霍家的房子是个二层的小楼,在东郊的别墅区,蔷薇花一朵压一朵的开,热热闹闹,香气扑人。
宋琴并不在家,还是霍清熙把她领了上去。
霍清辉的房间在二楼,房门紧闭。
叩叩叩。
霍清熙敲敲门,叫:“老哥,你猜我带谁过来了?”
“……滚。”
“我把沈皎皎带过来了。”
一瞬间的寂静。
大约过了五分钟,房门被打开了,霍清辉穿的整整齐齐,他似乎刚刚洗过了脸,头发尖还是潮湿的;目光一触到站在房门外的沈皎皎,他显得手足无措:“你怎么过来了?今天没有课吗?”
霍清熙晃了晃:“老哥,这你得感谢我……”
“你别说话,让皎皎先说。”
霍清辉盯着沈皎皎看,把门打开,好让她进来:“我房间里有点闷,你别嫌弃。”
窗户大开,窗帘扯到一片,照的这房间中小小的一块光明;没有开灯,这房间里除却那一小方天地外,全是寂静的黑暗。
地上铺着柔软的毛毯,是浅驼色的,房间内的东西并不多,一张床,衣柜,一个书桌,桌子上干干净净,只放了一本厚厚的书。
霍清辉把椅子拉开:“你坐。”
沈皎皎坐上去,笑着问他:“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起床?外面太阳这么好,不出去走走?”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了全部的星星在里面。
“……不太想去,有点累。”
霍清辉说。
房间中总共只有一把椅子,沈皎皎坐在上面,他就垂着头,倚着墙站。
视线依旧粘着沈皎皎,满满的阴郁气息,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吞噬掉。
他避开了从窗外投注来的阳光,仿佛那会刺痛他的身体一般。
沈皎皎问:“你吃早饭了吗?”
霍清辉摇摇头。
“不是答应了我要好好吃饭吗?怎么又不听话了呢?”
沈皎皎小声地抱怨。
她声音低柔,尾音拖的很长,眼睛就那样水汪汪地看着霍清辉。
有点埋怨,又有点心疼:“你看看你,都这么瘦了。”
“……我这就吃。”
霍清辉立刻站直了身体,慌忙解释:“一开始是胃口不好,不是不想吃。”
霍清熙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瞧瞧,瞧瞧,这请了沈皎皎出马,就是不一样。
要知道,之前霍清熙给他送饭,废了多大劲儿,这人说不吃,就是不吃,刚烈极了。
一到了沈皎皎这里,立马软成水了。
这就是差距啊!
早饭做起来简单,沈皎皎自告奋勇,给他煮了白粥,在厨房里转了转,清炒个豆角,煎了个蛋。
菜色简单,霍清辉却吃的心满意足。
霍清熙在旁边看着,觉着自己的肚子也咕噜噜叫了起来。
一直看到霍清辉吃干净,沈皎皎才推他起来:“走,我们去散散步。”
霍清辉原本还想抗拒,但那双手一搭在他肩头,他就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甫一踏出房门,阳光刺了过来,霍清辉的眼睛有些不适应,眯了眯眼。
沈皎皎说:“外面的空气多好啊,干嘛一直关在屋子里面,那该多闷呀。”
花园里的花开的很好,他原本郁郁的心,也没那么沉重了。
可刚刚走出没两步,霍清辉忽然听见一声轻笑,是女孩的声音,清脆悦耳,只是说出的话,就没那么好听了。
“你们兄弟俩,一大早的就出来散步,公司里的事情不做啦?还有你呀霍清熙,你哥哥精神有问题,难道你的脑子也不好使吗?”


第32章
“何欢, 你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
何欢冲着霍清熙吐了吐舌头, 这样本该是孩童做的动作,在她脸上,一点儿违和感也没有。她眼睛滴溜溜地转,看看霍清辉, 又移到了沈皎皎脸上。
仔细看了看,这才捂着嘴笑,声音尖细:“我知道你, 你是那个抢了丁听春角色的新人。”
“何欢!”
霍清熙看了眼霍清辉, 后者面色沉郁,目光不善地望着何欢;他自己也不高兴,高声叫了声她的名字。
沈皎皎看也不看她,扭脸对霍清熙说:“你们家风水不太好。”
“嗯?”
霍清熙被她这句话说愣了。
沈皎皎笑:“都说风水好的地方会引黄鹂之类的鸟儿,在你们家, 黄鹂我没见着, 倒是看到了上蹿下跳叽叽喳喳的麻雀。”
霍清熙明白她的意有所指,笑着点头:“我回头就请个大师过来看看。”
何欢听出了沈皎皎在讽刺自己,气的跺脚:“你们怎么这样?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人!”
沈皎皎无辜地摊手:“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我刚刚只是在说麻雀而已。怎么,你不喜欢麻雀吗?”
何欢嘴一瘪,将哭未哭地看着霍清熙;谁知道后者把脸转了转, 看天看地看云彩,就是不看她。
何欢更气了,指着霍清熙说:“你这家伙,也不帮帮我!回头我就朝裴雅娴去告你的黑状!”
何欢从小时候就和裴雅娴一起玩, 直到后来上大学才分开。她相信,只要自己和裴雅娴说,她一定会让霍清熙向自己道歉。
谁知道霍清熙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你想去就去,我不拦着你。”
何欢气急了头,不怒反笑,她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长椅上,说:“我突然又不想去了。”
他们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绕过了她,往外面去了。
这边是别墅区,外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公花园。这个时候,枫叶红的正好,红艳艳的一片。
霍清辉的眼睛被这红刺了一下。
红色的血沿着额头往下流,滴进了眼睛中;他死死地睁着眼睛,把人往自己身体下面拖,想要阻止他们……
处于低潮期的他,稍微一点东西,都能激起他内心不好的东西。
“怎么了?”
沈皎皎柔柔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霍清辉喘口粗气,摇头:“没事。”
沈皎皎今天穿了件淡绿色的裙子,不是时下流行的颜色,却衬的她娇嫩无比;纤腰盈盈,不堪一握,似乎稍微一用力就会捏断。
她干干净净地站在他面前,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霍清辉低落的心情,稍微有了些回升。
霍清熙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独自生气的何欢,也觉着自己在这里,霍清辉与沈皎皎两人说话会不自在,就先一步回去了。
只剩两人的时候,沈皎皎自在多了,她伸了伸懒腰,笑着看霍清辉:“霍董事长不去公司处理事务,倒陪着我在这里闲逛,其他人没有意见吗?”
“他们能有什么意见?”霍清辉苦笑着摇摇头,“如果事事都需要我处理,那还聘请他们做什么?很多时候,我也只是做个决策而已。一个人左右不了公司的未来,有重要的事情,还是需要一同商议的。”
因为霍清辉身体的原因,他并不能够长时间出差;如今任董事长,也只有在身体好的时候去处理事务了。
“那你闲着的时候都做什么?”沈皎皎好奇地问,“开着游艇出海?还是和邀请一群俊男美女开party?”
霍清辉摇摇头:“我不喜欢那些,太闹了。”
他喜好僻静,总是与那些热闹格格不入。
“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你啊。
几乎都要脱口而出了,霍清辉又硬生生咽下,回答:“我喜欢看书。”
他实在说不出口。
他害怕看到沈皎皎厌恶的眼神。
只一下,就足够让他丧失掉所有活下去的勇气。
这么多年来,支撑着他从少年时代挺过来的,是沈皎皎那晚上带来的灯光。
是她抚摸上自己胳膊时,颤抖的双手。
是沈皎皎把自己,从黑暗中拖出来,一步步送到了亮光处。
单单是为了报答她,霍清辉也不会轻易地放弃自己。
中午时分,还是在霍家吃饭。霍清辉特意请了几个老师傅过来烧菜。
霍清辉原本胃口不佳,但沈皎皎始终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因为实在不想让她失望,多吃了两碗。
何欢也留在了这里,不过她最近在减肥,草草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不停地找霍清熙说话:“裴雅娴什么时候回来啊?你们什么时候订婚啊?结婚日期订了吗?”
喋喋不休的,霍清熙烦了,虎着脸看她:“能不能好好吃饭了?吃饱了就赶紧回家,别在这里碍事。”
何欢没想到他语气这么差,嘴一撇:“你怎么现在也学的和你大哥一样了?怪不得人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说好男不和女斗,你看看你,现在都是个什么样子了。”
“……”
霍清熙忍了半天,才没有把她整个人丢出去。
何欢消停了没一会,看见沈皎皎给霍清辉夹菜,又大呼小叫起来:“你们这样夹来夹去的,也太不卫生了吧?”
她一脸嫌弃地看着两个人:“到底是小地方来的人,骨子里都改不了的劣习。也难怪会做出来抢人角色这样不守规矩的事情,一点儿道理也不懂。”
沈皎皎脾气本来就不怎么好,听了这话,把筷子放在桌子上,扯扯嘴角,看她:“说够了吗?”
何欢原本还积攒着一肚子的气,沈皎皎这么一怼,她反倒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沈皎皎说:“在别人家做客,还这样嘴碎,这是你家里人教你的?”
何欢瞪圆了一双眼睛:“你说谁嘴碎呢?”
“说你啊,”沈皎皎闲闲地说,“怎么?只敢暗地里讽刺,摆上台来骂就不敢了?”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霍清熙看□□味越来越重,忙出来劝和,“何欢,你要是再这样下去,以后我们家可就不欢迎你了。”
何欢眼圈红红,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委委屈屈又吃了两口饭。
就像被欺负的小媳妇一样。
沈皎皎才没有时间关注这位大小姐的内心世界,她此时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霍清辉身上,压根就没有空闲再去管其他杂七杂八的事。
霍清辉吃饭的时候一直很沉默,何欢讽刺沈皎皎的时候,他抬眼望了她一眼,目光里满是冰渣子。
何欢那时候光顾着怼沈皎皎了,也就没有注意到。
吃过午饭,沈皎皎开始犯困——霍家有不少客房,霍清辉亲自给她收拾出来一间,等她睡下之后,才走了出去。
下楼梯的时候,霍清熙拽住了他:“你去哪里?”
霍清辉说:“你知道。”
到底身上有一半相同的血脉,霍清熙明白他的所想,心想今天何欢也实在是太过分了。稍微教育一下的话,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吧?
霍清熙松开了手,叮嘱一句:“你别打她,教育几句就行了。她确实也该长长记性了。”
霍清辉点点头。
他一路走过客厅,穿过走廊,把书房门推开,里面的何欢正在摆弄一本书,听到动静,惊慌地抬头,看到是他,冷笑一声,又把那本书合上:“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不良少年啊。”
不良少年是何欢给他取的蔑称——霍清辉刚到家的时候,一身的伤疤。
何欢嘟囔着说,肯定是他自己不老实,和人打架打出来的。之后每次见他,都叫他“不良少年”。
何欢不怕惹怒霍清辉,在她看来,这个家伙一直都沉默寡言,极少发火;他越是不生气,何欢就越想捉弄他,想看看他发起火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后来听霍西岭说,霍清辉最近迷上了个小明星。何欢起初还觉着不可思议,可今天见了,才发现原来是真的。
既然骂他,他不在乎,那骂那个小明星的话,他肯定是要生气的吧?
何欢说:“你包、养的——啊!”
她这一句话卡在喉咙里,还没说完,就看见霍清辉大步流星地过来,单手揪着她的衬衣衣领,就像拎小鸡仔一样,轻而易举地举了起来。
“嘴巴干净一点,”霍清辉沉声说,“若不是看你是个女孩子,你早就被我揍一顿了。”
、第33章
何欢哪里想到发怒的霍清辉会是这样恐怖, 她惊恐地看着霍清辉, 双手拼命地挥动,想要摆脱他。
可惜,她这点力气,压根不能够撼动霍清辉分毫。
霍清辉把她丢在地上——幸亏地上铺着毛毯, 何欢才没有摔痛。只是猝不及防这样被人丢下来,像丢抹布一样,她还是感到自尊心受到了践踏。
“霍清辉, 你是疯狗吗?”何欢气急败坏地坐在地上喊, “那不过是个小明星而已,娱乐圈里一抓一大把,比她漂亮比她干净的到处都是!你——”
霍清辉猛然回头。
他露出了一个阴测测的笑容,明明嘴角是上扬的,可是眼睛里, 没有丝毫笑意:“不想死的话, 就闭嘴。”
何欢的哭声顿时止了。
她眼角还挂着泪滴,嘴巴微张着,不可思议地看着霍清辉。
他的态度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若是再说一句沈皎皎的不是,她就不是被丢下来这么简单了。
这么多年来, 何欢终于看到了霍清辉除却冷漠的另一面。
疯狂,偏执。
只不过是对另一个女人的。
何欢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拿手拼命地擦眼泪,可惜越擦越多, 眼睛越来越疼,胸口也闷的难受,连呼吸都艰难。
她终于忍不住了,从霍清辉身边,飞快地跑了出去。
沈皎皎觉浅,睡了不到半个小时就醒了。
刚开始睁开眼睛,她就看到了天花板,大脑昏昏沉沉的,好一阵子,沈皎皎才清醒过来。
哦,她今天是过来来陪霍清辉的。
她半坐起来,大概是担心影响睡眠,房间里的窗帘拉上了,一片昏暗;而离床不远处,有一个沙发,上面蜷缩躺着一个人,看上去……像是霍清辉。
沈皎皎轻手轻脚地掀开身上的毛毯,赤着脚,静悄悄地走了过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霍清辉睡觉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沙发太小,还是其他原因,霍清辉把身体缩了起来,一手放在胸口,一手自然垂了下来……慢着。
沈皎皎眼尖,瞧见霍清辉压在胸口的那双手,似乎还盖着什么东西。
像是一张照片。
沈皎皎凑近了些,仔细看,那照片的边角处,是熟悉的字迹。
清辉。
看上去,和她自己的笔迹好像哦。
忽然,霍清辉的眼睫毛动了动。
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正好与沈皎皎探究的视线对上。
沈皎皎一惊,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霍清辉看她摔倒,慌忙起来去扶她:“对不起,吓着你了。”
沈皎皎摔倒的时候,上衣的下摆卷了些上去,露出一小块莹白如玉的肌肤;霍清辉不敢乱看,握住她胳膊的手烫的吓人。
大概是方才的动作太急了,霍清辉起身的时候,没顾得上那张照片。
晃晃悠悠的,那照片飘到了沈皎皎的脚边。
她低头一看,照片上的人,是青春期肥胖的自己,和瘦瘦的霍清辉站在一旁,形成鲜明的对比。
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她早就记不清了。在安山镇上的,她度过了自己因为肥胖而受到不少侧目的时光,也凭着一股子凶狠劲儿,让不少小混混望风而逃。
沈皎皎喃喃地说:“你都还留着啊。”
霍清辉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把那照片捡了起来:“我只有你这一张照片……”
大概因为肥胖,沈皎皎很少与人合照——镜头原本就把人往两边扯,显得更加圆胖,沈皎皎不喜欢照片中这样的自己。
为什么会和霍清辉拍这么一张照片,她也记不得了。
“话说回来,刚开始的时候,你不是也没认出我来?”沈皎皎打趣,“天天带着照片,怎么看到真人就认不出了?”
“你变化太大了,”霍清辉说,“我看面试表上的名字也不一样,还以为是亲戚关系。”
变化确实大,从一百四到不足一百,天知道她那时候对自己下了多大的狠心。
他把那张照片拿起来,万分珍惜地放进了钱包里。
那钱包看起来有些眼熟,而是破旧不堪,与他这一身装扮格格不入。
沈皎皎想,天,这个东西不会也是我送给他的吧?他就这样一直留到了现在?
这话没敢说出口。
她甚至都不好意思告诉霍清辉,自己关于他的那些记忆,都已经丢失了大半。
他不过是一个需要帮助的同学而已。
当初沈皎皎“罩着”他,不许那些小混混再欺负他,自己对“欺负”霍清辉,却是乐此不彼。
作为“罩着”他的回报,她会让霍清辉帮她跑腿买东西,当然,买回来以后也基本上一同吃;她作业写不完,就一股脑的全丢给他,“强逼”着他去做;甚至有时候轮值,霍清辉也会留下来帮她打扫卫生。
为了那少女时期膨胀的虚荣心,她还要求霍清辉称呼自己为“老大”,并为自己有了手下而沾沾自喜。
沈皎皎现在想起来,真恨不得给那时候的自己一巴掌。
怎么就这么中二呢?
若是早知道霍清辉是如此地记挂着自己,当初应该对他再好一些的。
想到这里,沈皎皎不免也有些心酸。
她不过随随便便的一个帮助,霍清辉就几乎把所有的信赖都给了他;他该有多么孤独啊。
“笃笃笃。”
霍清熙敲敲门,施施然走了进来。
“今天晚上,俞文彦要回来了,我们准备在秦园给他接风洗尘;清辉,你要不要去瞧一瞧?”
霍清熙潜意识里还是希望霍清辉能够多出去走走。
心理医生建议,越是在抑郁期的时候,越应该需要充足的休闲放松;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把那些坏情绪勾拉出来。
之前抑郁期,霍清辉大部分是病房里度过的——他不肯与人交流,哪怕清楚地知道自己精神状态不对,除却服药,他就不愿意再配合治疗。
这也是霍清熙把沈皎皎请来的原因。
霍清辉看了眼沈皎皎,问:“你想去吗?”
他刚刚看到了,在提到俞文彦的时候,沈皎皎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当然想去啦,”沈皎皎激动地说,“我超级喜欢他演的电影哎!”
霍清辉犹豫了一下。
霍清熙看出他心中所想,笑着说:“一起去呗,这次除了俞文彦,还请了周荷导演。多认识几个人,对沈小姐的工作也有助力。”
霍清辉顿了顿。
“那好吧。”
虽说是老友相聚,但毕竟是见偶像,沈皎皎还是回学校换了一身衣服。
原本霍清辉说要带她去买,但沈皎皎觉着不能再这样一直欠人情;再说了,只不过一件衣服而已。
秦园,就是上次霍清辉带沈皎皎过生日的那个园子。上次是晚上过来了,只觉幽静;而傍晚时分,天边晚霞灿烂,楼台复亭阁,又是另一种疏朗的风情。
这次是在二楼上吃的饭,房间也是古香古色,打开窗子眺望,是一望无际的森林。
那一片,是国家森林公园。
这个小院的价值,可想而知了。
俞文彦和周荷,是六点钟才过来的。
俞文彦与沈皎皎在屏幕上看到的没什么区别,甚至要比那上面更帅,更加有气场。
初初见他,沈皎皎脑海里,立马蹦出来“君子如玉”四个字来。
他笑着说:“不好意思,航班延迟,来的晚了,一会我自罚三杯。”
霍清熙说:“得了吧,就你那点酒量,喝了这三杯,还指望我们把你抬回去啊?”
俞文彦只是笑,他先同霍清辉打了招呼,才把目光转移到沈皎皎身上,亲切地说:“我知道你,沈皎皎,你演的花萝可真漂亮。”
沈皎皎还沉浸在见到偶像的喜悦之中,现在偶像不仅看过她演的剧,还夸了她一句。她顿时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干巴巴地说:“谢谢你啊。”
“那是我剧本写得好。”
万安的脸忽然从门外冒了出来,笑嘻嘻的。
《花雨路漫漫》上映后热度高居不下,万安也借此机会,卖出了游戏等其他的改编权;心情大好的同时,他也不在乎之前和霍清辉闹得那点不开心了。
周荷导演从进来之后,就一直没说话,静静地坐在一旁,抿着嘴笑。
她应该是这些人年级中最大的,但保养得益,眼角一丝皱纹也没有,粉色开衫米色裙,温婉可人。
来的路上,沈皎皎从霍清熙口中,得知了他们的关系。
这些都是霍清熙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霍清辉回来之后,他们关系倒也不错。只有一个万安,他的母亲是霍清辉的表姐,按辈分得叫他一声表舅。但不知为何,两个人关系一直都不好,属于相看两生厌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