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焰默了一会,才道:“这样的人更危险。”
安岚看着他,眼睛微微眯了眯,唇边浮出一抹笑:“是啊,这样的人更危险。”
白焰与她对视了一会,亦是轻轻一笑:“到你了。”
安岚问:“你觉得他今夜会为何而来?”
白焰站起身,走到她身旁,垂下眼看着她:“送消息,只是,这个消息要么是真的,要么是特意骗你的。”
安岚想了想,抬起眼:“街道的事进行的如何了?”
白焰坐到她身边,靠近去看她:“很顺利,一个月内,无论能不能买下那些房子,也都能先让他们都离开,只是这么大的动作,还是会引出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周围那么多人忽然搬走,天下无香的人不可能不察觉。”
“天下无香附近的商铺,找你的人接手即可,营业照旧,离得远些的先般离。剩下的,到需要他们搬离的时候,我会让你再去安排。”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司徒镜将那些白蚊挪了地方,那该怎么办?”
“只要香蛊还在天下无香,那些白蚊也不会离开。”安岚沉吟着道,“我估计,年后他挑战大香师,如果失败,很可能会用上那些东西进行报复。”
“为何不借用官府的力量?”
“太多势力参与进来,更容易伤及无辜,也更难掌控。”安岚说着就瞟了他一眼,“难不成你想借用官府的力量?”
白焰笑着摇头:“只是问问。”
安岚白了他一眼:“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白焰不由失笑:“当真是无情!”
只是他说着就站起身了,但随之又弯下腰,忽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并轻轻捏了一下她的下巴:“有事叫我。”
…
白焰出了景府后,刚要上马车,就看到前面不急不缓的过来一辆马车,青灰色的车厢,非常的不起眼,他便站住看着。
不多会,那辆马车在景府侧门停下,从车厢内下来的果真是鹿源。
“源侍香来得真是时候。”
鹿源朝白焰微微颔首:“这么晚了,镇香使是要去哪?”
“有点事。”白焰淡淡一笑,“安先生已经等在里头了,源侍香快进去吧。”
鹿源站在那看着白焰离开,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对这个男人,他和蓝靛的感觉一样,从一开始就带着警惕与怀疑。可一直以来,对方任何事情都做得滴水不漏,他们找不到一丝有力的证据。
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怀疑。
…
鹿源走进安岚房间的时候,安岚正靠着熏笼倚在美人榻上,闭着眼睛,看起来似乎已经睡着了。鹿源只看了一眼就垂下眼睛,毕恭毕敬地行礼,轻轻出声:“先生。”
安岚睁开眼,看了他一会,微微调换了个姿势,也不说话。
鹿源依旧垂着脸:“鹿源今日不经先生允许,擅自下山,请先生责罚。”
安岚有些懒洋洋地道:“不用说这些虚的,你知道什么事我会罚你,什么事不会。”
鹿源顿了顿,道了一声“是”,然后抬起眼,接着开口:“我收到香谷大祭司的信,他命我去见他。”
“所以你去了。”
“是。”
“为何?”
“我…不希望对他的恐惧还继续存在心里。”
“你以为你面对他了,你就能消除那些恐惧?”
“我希望如此。”
“结果呢?可如你所愿?”
鹿源沉默许久,眼里神色复杂,良久,千言万语才汇出三个字:“好多了。”
安岚笑了笑:“是吗,那就好。”
鹿源看向安岚,微微张口:“先生…”
安岚问:“他找你什么事?”
“让我给他带一个人回去。”
“谁?”
“胡巴。”
“胡巴?是谁?”
“就是蓝靛手里的那位老蛊师。”
第159 章 鹿源
安岚倚在熏笼上,想了想,才问:“他怎么知道那位老蛊师在我手里?这件事蓝靛做得很隐秘,而且据说那位老蛊师很多年前,就被司徒镜驱逐出香谷了。”
鹿源道:“胡巴身边有位又聋又哑的仆人,那是大祭司安排的人。”
安岚道:“胡巴身边没有仆人。”
鹿源道:“蓝掌事的人找到胡巴时,他身边那位聋哑仆人就偷偷跑了,所以被蓝掌事带过来长安的,只有胡巴。从蓝掌事找上胡巴开始,大祭司就收到了消息,并且做了后续安排。”
安岚目光微转:“后续安排?”
鹿源道:“就是杀死胡巴的安排,大祭司并不希望先生您从胡巴嘴里知道,任何关于香蛊的事。”
安岚沉吟片刻,问:“胡巴在蓝靛手里,司徒镜原先安排的人已经逃了,他怎么杀胡巴?”
鹿源道:“还有一个人藏在蓝掌事身边,或许就是被蓝掌事派去审问胡巴的人之一。”
安岚微微挑眉,未言语。
鹿源看着她道:“先生,为能入主长香殿,大祭司准备了很多年,而且这个计划,最初时真正的推手是广寒先生,广寒先生撒手不管后,接手的人就是大祭司。”
安岚问:“既然司徒镜要杀胡巴,为何又要让你从我这带走胡巴?”
鹿源道:“胡巴身上有大祭司想要的东西,我猜应当也是和香蛊有关,只是大祭司一直没能拿到,所以当年他驱逐胡巴的同时,又暗中安排眼线跟在胡巴身边。胡巴被蓝掌事带走后,为了防先生您知道得更多,大祭司就动了杀心,至今一直未动手,应当是因为蓝掌事还未撬开胡巴的嘴。如果我无法带走胡巴,大祭司便会下令动手。”
安岚问:“他许了你何事?”
鹿源垂下眼:“…如果我替他完成这件事,他与我之间,就一笔勾销。”
安岚微微坐直了,探究地看着他:“仅是如此?”
鹿源微微点头。
安岚将胳膊放在熏笼上,手支着脑袋,微微侧着脸打量他:“一笔勾销?既然你入了香殿,那么即便他想找你麻烦,也得经过我才行,还是你觉得我不如他?”
“不是!”鹿源抬起脸,深深地看着安岚,“先生,在…鹿源心里,没有谁能比得上您。”
安岚看着他不说话。
鹿源垂下脸:“即便再过三天,蓝掌事也是无法从胡巴嘴里问出任何有价值的消息,香谷的人对香蛊的执念,非这边的人能理解。最终,胡巴要么是死在蓝掌事手里,要么是死在大祭司的人手里。”
安岚道:“既如此,那司徒镜又有何担心,无论如何,我都听不到任何我想知道的事。”
鹿源道:“因为这件事,大祭司比您还要关心。他比您更加关心,就比您更加紧张。”
安岚问:“所以反正胡巴什么都不会说,干脆我就让你把胡巴带走?你这么想?”
鹿源道:“带胡巴走之前,我会让他将先生想知道的一切都道出,并为蓝掌事找出那个内奸。”
安岚道:“蓝靛都不能让他开口,你能?”
鹿源微微点头:“是的。”
安岚问:“你凭什么能?”
鹿源久久沉默,最后在安岚目光的威压下,单膝跪了下去:“请恕属下不能说。”
安岚身体往后一靠:“即便我让你说。”
鹿源垂着脸,依旧沉默。
这样的安静,令人很不舒服,他单膝跪下的身影看起来亦是无比沉重,几乎是带着绝决。
片刻后,安岚问:“司徒镜给你多少时间?”
鹿源抬起眼,见安岚面上并无愠怒,才小心开口道:“三天,超过三天,如果我还没能带走胡巴,胡巴就一定会死。”
三天,也正好是蓝靛预估能让老蛊师开口道出一切的时间。
安岚道:“如果司徒镜也想从胡巴嘴里套出什么事,那我更不能让你将胡巴带交给司徒镜。”
鹿源道:“我明白。”
安岚问:“所以?”
鹿源道:“先生,我保证大祭司即便见到胡巴,也无法从胡巴嘴里问出任何事。”
安岚微微挑眉。
鹿源道:“胡巴只忠于上一任大祭司。”
终于,安岚往外吩咐了一句:“把蓝掌事叫来。”随后她又打量了鹿源一眼,让他起来。
…
次日,安岚给香蛊起第十五次香境的时候,鹿源也见到了那位老蛊师。
枫林山庄是天枢殿下面的产业,也是当年景炎公子留下的地方,这庄子外面看着很普通,里面看起来也很普通,但只有了解这个庄子的人才知道,里面处处设有机关,若没有熟悉这里的人带路,即便是侥幸进来了,怕是也没命出去。
蓝靛将鹿源带到后面一间普通的客房前,推开门:“就在里面。”
鹿源道:“请蓝掌事在外面等。”
蓝靛瞥了他一眼:“带你过来,是照先生的意思,但先生并未说我需听你的。”
鹿源一脸平静地看着蓝靛:“有别的人在,他什么都不会说。”
蓝靛道:“我不能相信你!”
鹿源道:“你只需相信先生就行。”
蓝靛冷冷看着他,鹿源接着道:“先生需要尽快从他口中知道关于香蛊的事,否则不会答应让我过来。”
蓝靛盯着他:“给你一刻钟。”
鹿源却道:“我出来之前,任何人都别进来。”
蓝靛沉下脸,鹿源叹了口气:“蓝掌事,你可以不信我,但你要相信,我对先生的关心,丝毫不逊于你。”
蓝靛抿住唇,看着他进去。
…
客房很干净,里面也没有放着什么刑具,床边的背靠椅上坐着一个老人,很老的老人,头发已经全白,面上沟壑纵横,身上的衣服也皱皱巴巴的,还带着一股熏人的怪味。鹿源进去的时候,他正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已经死了。
这副模样,也难怪蓝靛有些拿他没法子,这一看就是一只脚已经迈入棺材的人了,随便碰哪里,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而且他根本就不怕死,真给他上刑,他万一耐受不住,也随时能自己结束自己的命。
鹿源进来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是闭着的,直到走至他身边后,他突然就睁开眼,浑浊的双眼有些震惊地盯着鹿源。
鹿源安静地站在那,任他打量。
良久,胡巴才开口:“你活不久了。”
鹿源道:“是。”
第160 章 命蛊
香室内只有一席一案一香炉,安岚跪坐于一边,看着香炉上升起的袅娜青烟。
川连走过去,坐在安岚对面,亦看着那香炉:“先生今日这场香境,似乎很简单。”
“对我而言,其实都一样。”安岚说着就看了川连一眼,再又看向川连手中的香蛊,“对它而言,亦是一样。”
川连面露沉思:“先生指的是,香境之本源?”
安岚抬起眼:“你以为,香境的本源是什么?”
川连道:“难道不是先生的心境?”
安岚没说话,川连将掌中的香蛊轻轻放在案上:“这些天我自先生这接触到的香境,都很平和,安定,里面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透着一股极强大的自信,几乎是坚不可摧,实在令人佩服。”
安岚看着她:“你也不是毫无长进。”
川连打量了安岚一会:“是不是从未有任何事,能影响到先生的心境?”
安岚看向她,唇边噙着一丝笑:“你想通过影响我的心境,从而破了我的香境?”
若是如此,那对香境的理解太过粗浅,大香师的香境世界一旦建立,大香师心境的变化,只会改变香境的形式,或许会由温柔的风化为猛烈的火,由春花秋月转为风霜雪雨…仅凭这样,是不可能破得开香境。
川连摇头:“不敢有此妄想。”
安岚看了她一眼:“你一直很自信,看来是另寻了捷径。”
川连问:“安先生为何对我有如此敌意?”
安岚淡淡一笑:“你们远道而来,难道是怀抱善意?”
川连道:“难道安先生对每一个有意长香殿大香师位置的人,都抱有敌意?”
安岚道:“我的态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意于这个位置的人,是否真的有能力,而不是想要鱼目混珠。”
川连沉默一会,问问点头:“安先生说的是。”
安岚垂下眼,看着趴在案上的香蛊,片刻后,道了一句:“它似乎没什么精神。”
川连审视地看了安岚一眼:“兴许是累了。”
“累了?”
“吞噬先生的香境,再为景三少爷清除毒血,对香蛊而言,并非是轻松事。”
安岚闻言没有说话,她总觉得,从前几天开始,她似乎能感知到香蛊的变化,是精神了些,还是虚弱了些,是在兴奋,还是贪心…她都能有所察觉,是因为这东西吞噬了她的香境的关系?
安岚在看香蛊的时候,川连也一直在沉默地观察安岚,两人各怀心事,却都不道破。
…
这一次,不用川连提醒,安岚就在适当的时候结束了香境。
香席撤去,川连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时,光影交错,她们回到了景孝的房间内。
景明走进来时,面上带着焦虑和期待,两眼直盯盯地追着川连的动作,当川连将香蛊从景孝脸上拿开时,他即上前两步,侧身坐在床沿。
景孝脸上的血迹果真消失了,然而他却还是没有醒,景明连叫了几声,依旧不见任何回应,不由转头看向川连,面露薄怒:“这是怎么回事?”
川连没说什么,慢条斯理地收好香蛊,景明遂站起身,却就在这回,景象忽然嗯了一声,像是梦呓,景明一愣,赶紧又坐回去。
不多会,景孝慢慢睁开眼,只是瞳孔有些扩散,景明叫了他几声都没反应过来。
川连道:“三少爷身上的毒血并未清楚干净,接下来还需要大香师的配合。”
景明转头:“他现在这是没听到我的声音?”
川连道:“应当是听到了,只是三少爷毕竟昏迷了半个月,忽然醒来,反应要慢几分也正常。四爷若是不放心,可以请大夫过来看看,总之别忘了,三少爷身上的毒血并未清除干净,要完全恢复,还得半个月时间。”
她说完就告辞,景明想留都留不住,安岚便示意景明先照看景孝,她去送川连。
上马车前,川连最后交待道:“如果安先生当真不想再饲养香蛊,记得告知谢先生,明天,包括未来的半个月都要准时,只要错了一天,三少爷身上的毒血就永远都没法清除。”
安岚道:“我会转告。”
川连微微点头,又打量了安岚一眼,眼神暗含深意,但什么也没说,转身就上了马车。
…
鹿源走到离胡巴约三步远时停下,胡巴看了他一会,又开口:“你走近些,我看看,真是许久没看到有人种命蛊了,这等手法不简单啊。”
鹿源便又往前一步,胡巴忽然抬手,抓住鹿源的手腕,拉到自己鼻子跟前,仔细嗅了嗅,又闭上眼,好一会后才放开鹿源的手腕,微微点头:“果然是命蛊,蛊虫的血气还是最霸道的。”他说着就抬起眼,眼神紧紧盯着鹿源,“是谁给你种下的?”
鹿源没有回答,只是问了一句:“您能解吗?”
胡巴打量了他许久,眉头慢慢皱起,似在回忆,好一会后才道:“这么漂亮的脸蛋,我好像见过,让我想想…啊…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个小家伙?!大祭司身边那个漂亮的小家伙!可怜的小家伙!”
鹿源脸色有些苍白,抿着唇,神色冰冷。
胡巴怪笑了几声,随后连连摇头:“啊,不对不对,他不是司徒镜,不是司徒镜,他是司徒镜的影子,是影子吞了司徒镜,代替了司徒镜,可怕!真可怕!”
鹿源看他眼神已经有些混乱了,就再问:“你能解命蛊吗?”
胡巴愣了一愣,眼睛再看向鹿源,然后打量了他许久,缓缓摇头:“解不了,你身上种下的是蛊王,小家伙,你知道蛊王是什么吗?”他说着,上身忽然微微向前倾,低声道,“就是命蛊中最强大的那只,被种在你身上了,除了给你种蛊的人,别的人都解不了。”
鹿源暗暗握了握拳:“你不是号称能解所有的蛊。”
胡巴怪笑了起来:“我没有说过这种话,那都是别人说的。你身上的是蛊王,不是我解不了,是找不到比蛊王更强的蛊来降服它。小家伙,你知道蛊虫的特性吗?你降服不了它,你就得跟它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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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更新又会有些不稳定,提前说一声…真希望一口气写完他们,我是比你们更着急的。顶着锅盖爬走~~
第161 章 感觉
乌金西坠,血色晚霞染红了整个枫林山庄,风愈冷,庄子愈是寂静,落叶带出一种沁入肌骨的寒凉。
蓝靛站在屋外的高檐下已数个时辰,唇色冻得有些发紫,但她一直没有离开这里,期间她有数次想走近那个房间,却又忍住了。眼下长安城那边并没有什么异样,香殿亦是一切如旧,但她嗅到了潜藏在这平静表象下面,蠢蠢欲动的气息,先生也一样早有感知。
先生似乎并不急,她却不能不急。
能让这一切爆发出来的关键之处,就是香境,香蛊,以及镇香令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她不知道鹿源能不能从那位老蛊师嘴里问出答案,或者,鹿源也另外藏了私心,他的过往令她无法完全信任他,若他真藏有私心,此事会更加麻烦;还有镇香使,当真没有二心吗?她始终不能相信那个人真能放下以往的一切,一心一意地辅佐先生。最令她担忧的是,先生如此信任他们,若真有万一…
就在她思虑这些的时候,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蓝靛转过脸,看到鹿源从屋里走出来,脸色苍白,神色略有惊忧。
蓝靛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你在里面待了三个时辰,都问出了什么?”
鹿源看了一眼天色,就往外走,并开口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蓝靛很少看到鹿源有如此急切的时候,微微蹙眉:“酉时刚过。”她说着就往前两步,旋身,胳膊一档,就拦住鹿源的去路,冷着声道,“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你问出什么了?”
鹿源却似乎没瞧见蓝靛面上的不悦,接着又问一句:“从这里回长安城,最快要多长时间?”
蓝靛道:“源侍香,我的耐心有限!”
鹿源道:“给我备一匹快马,我需马上回去见先生。”
蓝靛盯着他道:“你不说清楚,别说是给你备快马,就是你,也别想踏出这里一步。”
鹿源看着她道:“先生有危险!”
蓝靛微微眯了眯眼,鹿源接着道:“蓝掌事同我一起回吧,时间紧迫,此事我路上与你说。”
蓝靛慢慢放下胳膊:“和香蛊有关?”
鹿源点头。
蓝靛定定看了他一会,然后抬手打了个响指。
…
今日的晚霞异常鲜艳,整个景府都似被罩上一层红纱,天边的云彩美得惊心动魄,就连府里的下人也都不时抬起脸,一边悄悄偷懒,一边和身边的人低声赞叹如此景象。
只是这样的美景几乎是转瞬即逝,安岚站在院子里仅看了片刻,那云霞就以眼见的速度褪去,夜幕降下,灯火亮起,侍女小心翼翼走至她身后:“先生,晚膳已备好了。”
天色一暗,风就更冷了几分,安岚轻轻呵了口气,就转身回了房间。只是她进屋前,脚步顿了一顿,就回头看了一眼。
跟在她身边的侍女遂问:“先生可是有什么吩咐?”
安岚思忖片刻,微微摇头,刚刚那一瞬,她忽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用完晚膳后,她问了一句:“源侍香还没回来?”
侍女摇头。
“蓝掌事可有消息送回?”
侍女还是摇头。
安岚便道:“你们都下去吧。”
屋里只剩下她一人后,这房间一下子静得出奇,她抱着暖炉倚着熏笼,看着香炉上袅袅升起,慢慢消散的轻烟,不觉微微蹙起眉头。往日她一人独处时,心境向来是平静的,但今日不知为何,她越是一个人待着,就越觉得心绪不宁,甚至有些烦躁。
那炉香焚尽后,她站起身,披上斗篷往外走。
候在外屋的侍女有些惊讶她这个时候忽然出来,忙站起身:“先生要出去?可需备车?”
“不用。”安岚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们不必跟着。”
侍女应了声是,待安岚出去后,赶紧往前院去,瞧着候在前院的殿侍们亦都不见了踪影,才稍稍放了心。
…
安岚漫步在夜色下的长安城内,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在这个时候出来,刚刚在白园内看着那炉香,有那么几个瞬间,她感知到外面出了事,似乎有点危险,同时又令她无比在意。这样的感觉很清晰,清晰到她无法置之不理,于是她不得不起身,冒着冬夜的寒风出来。
跟在她身后的那几名殿侍并不清楚她究竟要去哪,但他们并不会多想,这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他们只是尽职尽责地跟着。
安岚走到西市大街的路口时,停下了,就停在一块微微凸起的大青石板前。
此时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就连两边的店铺也都关门了,只有远处教坊内的歌声和琴声不时顺着夜风传来,隐隐约约,更显这寒夜的冷寂。
她垂下脸,看着那块大青石板,面色略有凝重。
她刚刚的感觉没有错,有大香师在附近起了香境,并且是一位她熟悉的人。
这香境带着很浓的杀气,是柳璇玑,出什么事了?
大香师间有些不成文的规矩,双方之间非敌非友,并且也没有触及到自己的利益时,若碰上对方起了香境,最适当的做法就是旁观,或者避开。如果不经允许硬闯进去,一般等同于是抱有敌意,会给自己招来麻烦,也会在双方之间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柳璇玑不算是她的敌人,但要说是朋友,似乎也还称不上。
之前柳璇玑虽有表示过站在她这一边,但那也仅仅是一个态度而已,并未和她交底,故还称不上是真正的同盟。柳璇玑若要忽然改变主意,偏向南疆香谷那边,她也不会有多惊讶。
安岚停在那,面带犹豫。
而就在这回,她突然感觉那危险的气息朝她袭来,宛若一把利剑,她后背瞬间汗湿。不等柳璇玑的香境将她卷进去,她即开出自己的香境世界,在那块大青石板沙化前,她抬步踩了上去。
就在这一抬脚一落地间,整个长安城都消失了,她进入了大漠狂沙的世界,除了她脚下那块大青石板,周围的一切都化成了流沙,罡风在周身怒号,远处一个穿着红裙女人侧坐在一匹白骆驼上,摇着驼铃朝她走来。
那张容颜在风沙中慢慢显现,只见她眉眼张扬,嘴角含笑,肆无忌惮,颠倒众生。
“我说是谁这么不长眼。”柳璇玑令骆驼停下,看着安岚,“原来是岚丫头。”
“柳先生。”安岚微微颔首,“您这是…”
柳璇玑道:“杀个人而已,你若是敢插手,别怪我对你也不客气。”
她的话一落,安岚遂看到风沙后面,川连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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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关啦~~恢复更新,嗯,然后他们的死期也不远了……
第162 章 对战
安岚微有诧异,便又问一句:“柳先生为何要杀她?”
柳璇玑坐在雪白色骆驼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岚,长眉若飞,神情倨傲:“与你何干,难不成你想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