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等人一愣,瞧了瞧金氏,然后就有些紧张地退到一旁候着。
偏千瑶却还不识趣,苍白着一张脸,带着一脸倔强的表情,张口就道:“我这事需得跟太太单独说,烦请太太让余的人都出去。”
红绸倒抽了口气,恨不得马上就将千瑶拉出去狠狠批一顿,这丫头如今怎么就光长个子不长心眼,真是越来越不知分寸了!有这么开口跟太太说话的么,简直是不知死活!
金氏定定地看了千瑶一眼,良久,就点了点头,对旁的人道:“你们都出去吧,红绸在门口守着,谁都别让进来,余的人也都别外头待着,出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只是要记得管好自个的嘴巴。”
直到屋里的人都退出去后,千瑶怔怔的看着那座上的人,眼泪终于忍不住喷涌而出,紧接着就哭出声来!金氏愣了愣,原是要斥责她的,只是不知为何,听她哭着哭着,莫名地就生出几分不忍,一时心软,便缓声道:“你这莽莽撞撞地冲进来,又让我将屋里的丫鬟都遣出去,就打算这么一直哭下去!”
千瑶这才勉强收了声,抬起眼,原以为会看到金氏不满的眼神,没想竟会看到了那久违的温柔!她心里一怔,脑子一片空白,刚刚所有想好的话都忘了,就那么跪着走过去,抱住金氏的腿,趴在她的膝上,泣不成声:“娘,娘,我是华儿啊,我才是你的华儿啊!你为什么认不出我来,我才是华儿啊!”
第二十五章 焦 虑
“姑娘,千瑶刚刚跟疯了一样从这院里冲出去,也不知是为的什么事,就那么跑去太太那边了!”翡翠被千瑶撞了一下,心里咽不下那口气,便出去打听了一圈。才知道千瑶是去了金氏那,只可惜外头有红绸守着,金氏又下了禁口令,她一时打听不出多少事,便回来叨念了一句。
任婉华眼下正学着绣点东西,一听这话,顿时抬起脸问:“千瑶?她着急去太太那做什么?”
“不清楚。”翡翠摇了摇头,困惑地道了一句:“只听说她进去后,没一会,太太就将房里的人都遣了出去,就单留她在里头说话,且还让红绸守在门外,谁也不放进去。也不知是要说什么呢,这般郑重的…”
任婉华听了这话,忽然感觉手上一疼,不由呲了一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扎了手指。她皱了一下眉头,抬起手捏了捏,一粒鲜红的血珠随即就从指尖那冒了出来。
“呀,姑娘这么这般不小心!可是扎疼了!”翡翠一瞅,忙上前要看。
任婉华面上难得露出几分厌烦,只是她随即就察觉到了,便马上又换上笑来,道了一句:“不碍事,你去瞧瞧什么时候传晚饭。”她说完就拿起自己绣了半天,还绣坏的那条绢子,随意擦了擦手指。翡翠在一旁看到这个这动作,再瞧那绣坏的花儿,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点奇怪的感觉。
姑娘这动作,感觉好陌生,以前可从不这般拿着自己绣的东西擦手的。还有那绣的花儿,跟以前比,就像个初学者一般,难不成失忆后,连这手里的活儿都给忘了?
翡翠出去后,任婉华一时坐不住,就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步,想过去看看,只是走到门口,却又站住了。然后呆立在那门边,看着外头,也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千月过来了,她才回过神,问了一句:“你可听说今儿出什么事了没?”
“出事?姑娘指的什么事?”千月不解。
任婉华眼珠一转,就笑道:“哦,听说千瑶刚刚忽然跑去太太那了,也不知因为什么事,我担心她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
“有这事!”千月刚没在这院里,因此并不知,如今一听,也是一愣,完后瞧了瞧任婉华的神色,便笑道:“要不我去太太那给姑娘打听一下?”
任婉华正要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算了,待她回来再问吧,我瞧着离晚饭还有些时候,你忙你的去。”她说完就转身进了里屋,重新拿起针线,但两耳却一直注意着外头。听到千月在屋里收拾了一下,又交代了外头两个小丫鬟几句,完后就出去了。任婉华便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轻轻走出去一瞧,只见千月果真出了院门。
…
“娘,你说的可是真的,太太真的答应了!”任府东面有一排低矮的房子,那都是府里供给下人住的地方。此时小丁正蹲自家厨房门口,嘴里咬着一半的面条,听了赖嬷嬷的话,忙就站起来,面也顾不上吃了。赶紧将赖嬷嬷拉到椅子上坐下,睁着眼,一脸急切地问道:“太太就这么,就答应了?”
“那是,到底我也是在这府里待了大半辈子,太太总得卖我个老脸儿。”赖嬷嬷有些得意地说了一句,完后瞧了瞧自个儿子,又道:“你可仔细给我听好了,为这事,我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到时那丫头进来后,她的东西,你负责给拿出来,我帮着你们保管。以后每月出入多少,都需定个量,没得再像你以前一般,有多少花多少,整日儿兜比脸还干净!”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小丁搓着手,嘿嘿直乐。
赖嬷嬷瞧着他这不成气候的样子,气得拍了他一下:“事我都给你说好了,你以后在府里给我注意这点,再要被人抓着喝酒聚赌,这事没准就黄了!上次陈管事也是我使了银子,你才没被轰出去,这一笔一笔我都给你记着呢!”
“我晓得晓得,我那老早就戒了。”小丁心里高兴,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然后又接着道:“娘你放心,昨日我又特意问了小荣,上月他二弟新开的那家面店,就是翠绫给借的银子才弄起来的。你算算,这可得不少银子呢,所以你就放心吧,你先花的那点银子,准亏不了的。”
“哼,那也得她愿意拿出来才行。”赖嬷嬷眼一亮,脖子一扭,就撇了撇嘴。
“既然进了咱家的门,不都是咱家的东西了么,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千瑶原就是太太买进府里的,早没了根,她的东西能弄到哪去,到时还不都得挪到这来!”小丁一边算盘着,一边想着千瑶那小模样,心里痒得恨不能马上就过去将她接过来,直接入洞房。
赖嬷嬷一想也是,便开始跟小丁细细商量起这事。熬了这大半辈子,她老早就想在后街那买一处能养老的院子,而且那个位置还能做点小买卖,虽眼下也存够了钱,却一直舍不得拿出来。如今终于等到有人送钱上门了,自是得好好打算一番。
…
天已渐暗,老爷也快回府了,红绸在外头守了快半个时辰了,却还不见千瑶出来。仔细听了听,也没听到里头有什么大的动静,只刚开始时,里头传出千瑶的几声低泣,但很快,那声音就消了下去。
千瑶那丫头,性子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急了,真是!红绸在外头着急地踱着步子,心里直后悔自己刚刚不该过去告诉她这事,只是…她迟早也会知道,唉,也不知里头到底怎么样了。她都跟太太说了什么?偏下午那会太太已经是答应赖嬷嬷了,若是反悔,太太岂不是自个打自个的嘴巴!
就在这会,千月从外头悄悄走了进来,红绸一瞅,忙对她打了个嘘的手势,然后下了台阶小声道:“你这个时候过来干什么,太太眼下没空。”
“我不是来找太太的,听说千瑶…”千月抱歉地一笑,完后才接着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刚在那边听说千瑶从院里直接就冲到太太这,眼下还在屋里的吗?多长时间了?”
“在着呢,你还是先回去吧,以后再说,我这会可不敢多嘴。”红绸说着就摇了摇头。
“不过这好好地,千瑶她怎么就跑过来了?”
“唉,就是配人的事,她心里不满…”红绸低声道了一句,正好这时听到那屋内有动响,赶紧就住了口,接着朝千月摆了摆手,又打了个眼色,完后忙转身回去,侯在那门前。才站好,那门就被拉开了,随后便见千瑶苍白着一张脸,从里头走出来。
“千瑶…”红绸叫了一声,千瑶却置若罔闻,眼神空茫地从她旁边走过。千月也叫了她一声,她亦是没反应,就那么,直直地走了出去。
第二十六章 在绝望中站起来
千瑶回了房间,倒在床上,愣愣地睁着眼,却什么也没看,她眼里没有焦距。
“你是大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平日里她又什么都不瞒你,这些原就是你该知道的。”
“大姑娘跟我说这话的时候,你虽未在旁边,但她回去后也多会与你说,你知道又何足为怪。”
“莫要以为大姑娘失忆了,你就能趁机搞怪一把,这天底下还没这般便宜的事!”
“就是不念我当日如何看重你,就是念大姑娘往日待你的那些情分,你也不该有这种非分之想!”
“我不管你抱的是什么心思,但是你记住,大姑娘的声誉,不容有一丝玷污,更容不得别人的闲言碎语!你今儿说的这等话,以后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一个字!”
…
她还从没听过金氏那么严厉的语气,那么尖锐的话语,她忘了自己都说过什么了,只记得金氏那像寒冰一眼的眼神,让她直觉得冻彻心扉!如果说,母女连心,为什么,她母亲却一点都不相信她说的话,只相信表面所看到的假象!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身体和灵魂,哪个更重要?
没有了那具代表身份地位,代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躯壳,她就不再是任府的长女,不再是母亲的女儿!她真的彻底被抛弃了,像垃圾一样,毫不留情!
房间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去,外面已经有人敲过好几次门了,还叫了几声,她都置之不理。
千瑶躺在床上,看着漆黑的帐顶,心里的悲伤和绝望,像秃鹰一样,在她头顶盘旋,在等着她什么时候,彻底倦了,放弃了,就冲下来,一口将她吞噬!
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直到心头的悲伤再也掩盖不了空腹的饥饿。肚子咕噜噜的叫声,在这漆黑寂静的房间里,显得那么清晰和急切。不过是换了个身体,才短短几天时间,她就将过去十多年没经历过的一切,都经历了。
外头再没人敲门了,也没人在附近走动了,千瑶才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有些紧绷的脸,然后站起身,挺直腰背。她绝不自暴自弃,那是胆小鬼的做法,就算整个世界都将她遗弃了,她也不会放弃自己,绝不!
既然没有回头路可走,那么她就一直向前走去!
初秋的夜晚,只有一个人的黑暗房间里,那个曾经的天之骄女,在绝望面前,骄傲的仰起脸,对自己,对整个世界,毅然宣战!
她面上那种显示着青春和美丽的脸庞,还有内在的柔软,渐渐被一种犀利而坚韧的勇气包住。从此刻起,以后在她未来那漫长的几十年中,无论遇到什么过不去的槛时,千瑶都会对自己说,她连那么绝望的时候都挺过去了,还有什么能难得倒她!还有什么能吓得了她!
她的心长出一层自我保护的硬壳,让她在这艰难的困境面前,即便不得已,低头俯首,也不曾丢弃心里的骄傲,依旧勇猛无畏!
…
晚上,任婉华在三四个丫鬟的服侍下,特意换上折枝兰花亮缎压边的月白小袄,翠兰织金裙,戴了支点翠蝴蝶钗,碧玉雕花簪子,珍珠耳坠,又仔细抹了点胭脂,然后才领着丫鬟过去给金氏请安。那晚正好任正昊、任正君、任婉璐、任婉欣以及几位姨娘等人都在,具围在金氏跟前,屋里焚着香,台上烛火辉煌,映着这一圈的花红柳绿,瞧着好不热闹。
任婉璐还是一身嫩色,面上依旧是羞羞怯怯的,且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别的人也多是不与她说话,幸而旁边的任正昊一直就没冷落了她,总不时会跟她说上一两句,相比起来,他倒像个哥哥。任婉欣则是叽叽呱呱地道个不停,一会跟两个弟弟争上两句,一会跟奉承金氏两句,一会跟董姨娘道两句,一会又让丫鬟给换上热茶来,不过她就是不理睬另外两位姨娘。
柳姨娘也懒得理睬她们,除了偶尔跟金氏说上一两句外,就跟自个儿子在那嘀嘀咕咕了。只有范姨娘至始至终都是冷着一张脸,似不屑与她们说话般,就连有时金氏问她一两句,她也是爱搭不理的。且三位姨娘中,她身上的穿戴最为素净,然而那身素净配上她面上的表情,看起来并无淡雅之感,倒是有种自命清高的意思。
就在任婉华刚走进去的时候,不知为何,范姨娘忽然就转向金氏开口道:“我身上有些不适,太太就容我先回去歇着吧。”
其实金氏也没要大家非得留在这不可,往日里也都是随她们,只是这好好的话,偏被范姨娘说得硬邦邦的,跟带着冰渣子似的。一旁的柳姨娘随即就哼了一声道:“多娇弱的身子啊,这才站了多会,就不适了。也难怪,瞧这小身板儿,也就只适合在床上躺着,然后随便摆一摆弄手脚,连嘴皮子都不用动,也就什么都有了。”
董姨娘一听这话,难得配合着柳姨娘低笑了一声,范姨娘被刺得面上一红,正要开口反击,金氏却先一步止住了她:“既然身子不适,那就回去歇着吧,明儿也不用硬挺着过来请安,把自个身子照顾好要紧。到时再给老爷添个一儿半女的,就比什么都强。”
其实,金氏是很乐意看着她们争上几句的,只是因孩子们都在一旁看着,她只得早早掐了这场口角,总归以后有的是机会,没得让这些事污了自个孩子的眼睛。
范姨娘只得咽下这口气,斜了柳姨娘一眼,腰一扭,就转身往外走去,不想正好跟任婉华打了个照面。任婉华对她一笑,她却上下打量了任婉华一眼,眼中似带着点怀疑,却也没说什么,就那么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哟,是大姑娘来了,今儿的晚饭用得可还合胃口?知道大姑娘的口味有些变了,我还特意去厨房那盯了好一会呢,就怕他们给做差了。”董姨娘首先开口,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给自个邀功。一旁的柳姨娘又是一哼,道了一句:“拿着府里的东西充人情算什么本事!”
董姨娘只当没听见这话,并掐了欲要还嘴的任婉欣一把。
任婉华收起刚刚被范姨娘看了那一眼的不适,先给金氏行了礼,然后才转头道:“姨娘费心了,我吃得很好。”她说完又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没见过几面的弟妹一眼。此时任婉璐已站了起来,面上带着点羞涩的笑,轻轻喊了声“大姐”,任正昊亦在轮椅上坐直了,面上露出温和的笑:“姐姐身体可是大安了?”
董姨娘赶紧又推了任婉欣一下,任婉欣撇了撇嘴,这才不清不愿地站起来说道:“昨儿个也没见大姐到太太这请安,今儿怎么想起过来了?”
任正君此时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只是眼睛却闪来闪去,身子扭扭捏捏地靠着柳姨娘,却不说话。
“那几天是我让她好好休息,暂免去每日的晨昏定省。”金氏说着就朝任婉华招了招手,让她过来坐在自个身边,然后接着对那几位姨娘道:“行了,你们都回去吧,让我跟华儿说说话。昊哥儿和君哥儿也回去吧,听说今儿先生还布置了作业,可是写完了。”
“回母亲,我正打算回去写先生布置的作业呢。”任正昊应了声,又转过头对任婉华笑道:“有劳大姐多陪一陪母亲,只是大姐的身体也是初愈,注意别太累了,免得母亲又添担忧。”
任婉华看着这个少年老成的孩子,忍不住看了看他的双腿,不免有些诧异。待再抬起眼,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时,她心里莫名的就是一虚,于是不敢在这孩子面前多表现出什么来,只得无声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任正昊让丫鬟将他推出去的时候,任婉璐也跟着起身告退,董姨娘和柳姨娘便也领着自个的孩子往外走。只是任婉欣临出去前,又回头看了任婉华一眼,瞧着她身上得穿着打扮,再看自个身上戴的东西,眼中不免就流露出几分嫉恨来。
直到董姨娘拉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然后恨恨地咬着牙出去了。
没想金氏会单留下自己说话,任婉华有些紧张地坐在一旁,她直觉,这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跟千瑶有关。她心里开始打鼓,藏在衣袖里的手不由就握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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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试 探
“华儿不舒服么?怎么脸色瞧着不怎么好!”几十年的人生历练,察言观色对金氏来说不过是一抬眼皮的事,故而此时大家出去后,她一转头,就看出任婉华的面色有些不自然。
任婉华一愣,不料金氏的眼会这般尖,之前还以为是个好糊弄的,不由暗捏了把冷汗,忙打起精神,努力照着以前学到的功夫,笑了一笑道:“可能是中午的时候睡的时间长了,精神反倒有些不好,刚刚又多抹了点粉,我笨手笨脚的,娘别笑话我。”
“又说傻话了。”金氏笑着拉起她的手,仔细瞧了她两眼,完后才道:“是不是着急着想以前的事,把自己逼得紧了?”
没想金氏会这么问,任婉华又是一愣,心里含糊了一会,只得顺着她点了点头,不敢多话。
金氏叹了口气:“我这两日也打听了一下,这失忆之症也曾有人犯过,只要身子没别的事,顺其自然就好,别太着急了,憋出病来反倒就不好了。”
“是。”任婉华乖顺地点了点头,心里的紧张却一直没有放下来,她总觉得金氏好像要说什么,但还没有点到的意思。
金氏笑了笑,这才说上正题:“今儿留你下来,就是跟你说一句,宋家那边已经表态了,你的大日子马上就会定下来。娘这两日算了算,抛去准备各项事宜的时间,这差不多是年底的事了。如今已近中秋,时间剩的不多,你的嫁衣绣品得快些准备才是,记得要做得细心一些,别送过去后让人家笑话了。”
任婉华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摸不清这是不是金氏在试探她的话,紧张了好一会,才笑着问了一句:“娘,那些东西,能不能让丫鬟们帮忙做一做,我今儿也试着动了一下针线,才知道我好像把这针线活也给忘了,手艺…生疏了不少,所以…”
“连针线活都…”金氏似愣了一下,完后就蹙了蹙眉头,接着道:“可你那屋里的丫鬟,除了千瑶外,就你的针线活是最好的,现在又…这若是去外头找人做的话,让宋家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原本那宋夫人也知道你的针线活向来不错。”
到底是心虚,任婉华听金氏这个时候提起千瑶,心里莫名的就是一慌。抬起眼偷偷观察了一下金氏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倪端来,想了想,便笑道:“那娘就让千瑶回来帮帮我如何,这样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不是,而且我落水的事,其实也不能怪她。”
金氏却又叹了口气:“我原也想让她回去的,只是听说宋夫人过来的那日,你撞着她跟宋公子在一块了,若不是吕嬷嬷跟我说,我还不知道这事。”
“这个,有什么好说的。”任婉华微垂下脸。
“华儿,我是怕那丫头心大了,如今你又忘了以前的事,管束不住她。”金氏说着就认真的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探究。
任婉华垂着眼,心里捏着冷汗,沉默了好一会才抬起眼道:“她不过是个丫鬟,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再说不是还有娘在的么,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么说,她那日跟宋公子真的有些不对劲?!”金氏马上追问。
任婉华吓一跳,忙说:“娘,我没有这个意思,准是吕嬷嬷她说差了,您千万别多想。”
金氏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才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我就不追究这事了。只是华儿,娘还是想问你一句,虽说你和宋公子也算是青梅竹马,但到底他离开了三年,你如今又具都忘了之前的事,很多事情得重新了解,眼下你对他可是觉得陌生?这可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忽然就出了这事,娘倒是有些放心不下了。”
也不知是自己的心虚作的祟还是怎么,任婉华总感觉金氏今晚说的话,似带几分探究在里头,到底探究什么,她却不敢往下想。勉强稳了稳心神,就露出几分羞涩的笑来:“虽忘了,但并没有排斥感,而且女儿觉得他人很好,谈吐文雅,举止有礼,又是娘看好的,女儿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金氏点了点头,心里却想,若是以前,华儿可不会这么说话,凡事总要问个明白,从不会这般遮遮掩掩的。不过这样的转变,倒也适合在那等大家族里生活,到底是忽然开窍了,还是因为失忆,心中不安,所以言行举止中皆透着几分戒备?
任婉华心里却想着,金氏为何没有跟她提起千瑶刚刚过来说话的事,要不要问一问?然而还不待她考虑清楚,金氏就开口道:“行了,你回去歇着吧,早点休息,绣品虽重要,但也别熬坏了身子。”
“是。”任婉华只得站起来,只是将要转身时,迟疑了一下,到底忍不住问了一句:“娘,听说晚饭那会,千瑶跑来你这一趟,似乎还哭了一把,因为什么事?”
“哦,你就听说了,准时红绸又多嘴了。”金氏说着就往外瞥了一眼,任婉华忙笑着道:“娘可别怪红绸姐姐,是我让人问她的。”
金氏笑了:“你还真挺关心千瑶那丫鬟的。”
“我这不是怕她给娘闯出什么祸来吗。”任婉华掩饰地笑了一下,心里着急金氏怎么还不说,便又问:“到底她急冲冲地过来娘这,是为的什么事?”
金氏笑了笑:“不过是瞧着她年纪到了,给她指配了人,她心里不满,便找我哭诉来了。没事,你不用放心上。”
任婉华心里一惊,随后一喜,便问:“指的是谁?那她不满意,娘是打算收回这话么?”
“今儿她忽然这么冲过来,我也没准备好,听她哭诉了大半天,心里烦,这事改日再论吧。”金氏淡淡道了一句,完后又拉着任婉华的手拍了拍:“至于你要她回去帮你的事,我便准了,过两日,就让她回你院里去。而且你的针线活也得趁着这段时间赶紧拣起来,正好她的女红原本就不错,你平日里便跟她多学学,这女红的手艺,也是嫁到夫家后的门面。可以不做,但不能不会,知道么!”
看着金氏这虽带着笑,但却很认真的神色,任婉华怔了怔,似乎这才意识到金氏的不简单。是啊,一个能将这么一大家子,管得井井有条的女人,能一句话,就将妾室之间的口角压住的女人,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任婉华不敢再多说,乖乖应了声,行了礼,才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走了出去。
金氏看着自己的闺女出去后,坐在那想了许久,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将红绸叫进来问道:“刚刚千瑶回去后,怎么样了,有出什么事没?”
红绸忐忑地看了金氏一眼,小心回道:“她一回去就将自个锁在屋里,晚饭也不吃,千月去叫了几次门,也不应声。天都黑了,还没听到里头有动静,正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呢,她忽然就开门走了出来,说是要吃晚饭,幸好千月给留了饭。她吃完后,洗漱一番,就又回了屋,没出什么事。”
“有说过什么话没?”
“没有,似乎是因为心情不怎么好,除了要晚饭外,别的一句多的都没有。”
金氏听后却笑了一下,似叹息,又似有些意外:“心情不好还能吃得下东西,倒是个想得开的。”
红绸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也不敢多问。金氏想了想,便道:“你明儿让她过来一下,我有话要跟她说。”
“是。”红绸应了声,金氏摆了摆手,正要让她出去,只是忽然又叫住问道:“老爷眼下还在书房那吗?”
“老爷去了范姨娘那,刚刚范姨娘身边的丫鬟过来一趟,太太正跟大姑娘在说着话呢,我便没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