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金氏要看过来了,蕊珠忙就垂下眼,只是刚刚心里将要灭下去的希望陡然又加强了起来。她心想,既然老爷在范姨娘那边,那么她就有希望了,只要老爷点了头,那她这开脸,也是迟早的事。

约莫过去了一刻钟,金氏派去的婆子终于回来了。

刚一听到脚步声,蕊珠赶紧就转过脸,满意急切地盯着那从外走进来的婆子,仔细观察着她面上的神色,只是却瞧不出什么倪端来,她心里着急,恨不能自己走上去问她老爷怎么说。

“老爷怎么说?”金氏瞥了蕊珠一眼,然后才看向那婆子,轻轻问道,声音依旧是不愠不火。

“回太太,老爷说府里的姨娘够多了,不打算再添,太太随便打发了就成。”

“什么!”蕊珠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几乎站立不住,趔趄了一下,就上前抓住那婆子尖声问道:“老爷他当真这么说!”

那婆子被她忽然抓住,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就火了,一边掰开她的手,一边怒道:“下贱的东西,难不成我还会乱传话不成!在太太跟前你还这么放肆!”

“不会,不会,老爷明明说过,改天挑个好日子,就正式收了我的,明明…”蕊珠被那婆子推了一下,身子站不稳,连退了几步,面上却还是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一边摇头,一边说道。

“够了!”金氏忽然往几上拍了一下,止住蕊珠的话,接着就往旁吩咐:“既然老爷都这么说了,那如今自然是留她不得,我虽不忍,但这家规却不能无视了。老太太生前就曾定下规矩,这府里但凡是勾引主子乱淫者,重打五十大板,明儿一早,再打发到庄子那去。”

“不,不要啊,太太!”蕊珠吓得腿都软了,她要真吃了五十大板,指定命都保不住。就算侥幸能保住命,也得被送到乡下庄子那去,那她这一辈子就真的完了,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不是!

金氏却再不看她一眼,董姨娘站在一旁,趁人不注意,跟金氏交流了一下眼光,然后就往旁喝道:“还不上来将这个不要脸的小贱货给拖出去,就拉去角门那打!给我往实了打!”

蕊珠心里大慌,刚一被人抓住,她似就想起了什么,在嘴巴被堵住前,她忙朝那婆子大声问道:“范姨娘呢?范姨娘可说什么了?”

“范姨娘?”见她忽然问向自己,那婆子愣了一下,然后就鄙夷地看了蕊珠一眼才道:“你自己做的这下作事,难不成以为范姨娘还会在老爷跟前给你求情不成!”

“为什么不成,是她叫我去勾引老爷,而且还保证要让老爷收了我,从此待我如姐妹!”蕊珠厉声尖叫起来,一脸癫狂地道:“是她把我推出去的,是她给我出的主意,这会就不管我死活了吗!她休想,休想!”

“你说什么!”金氏一听这话,顿时就喝了一声,发上凤翅微晃,宝珠摇摆,眉眼威严。众丫鬟都吓得一哆嗦,董姨娘忙给那两抓住蕊珠的仆妇使了个眼色,那两仆妇随即就放开手。蕊珠一得自由,忙就扑到金氏跟前,跪下哭求道:“太太,太太我都跟你说了,求你饶了我!”

旁边有丫鬟要上前拉开蕊珠,却被董姨娘使眼色给制止了,此时屋里,丫鬟仆妇婆子围了一圈,却没人敢出声,只闻蕊珠抽咽抹泪的哭泣声。红绸满脸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如何也想不到,这事竟还将范姨娘给扯了进来。

“只要这事错不在你,我自然就不会胡乱惩罚,也会给你个公道。只是凡事都要讲求个证据,若是胡乱冤枉人,我定不会轻饶!”金氏正了脸色,看着跪在她跟前,眼泪鼻涕一块往外流的蕊珠缓声说道。这样笃定的语气,端庄的神态,跟范姨娘那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蕊珠终于醒悟,她一开始她就投错了门路,本以为她抓到那范姨娘的小辫子后,范姨娘就真的会助自己一臂之力。却不想那范姨娘把自己往下推后,一见事情不对,竟就见死不救!

“我知道,我一定照实了说!”蕊珠抬手擦了擦脸,勉强收了眼泪才断断续续地道了出来:“是范姨娘跟我说,老爷曾在她跟前提起过我,似,似对我有些意思,她也觉得我模样不错,当丫鬟可惜了。只是老爷人比较守旧,如果我能主动一些,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她就定能让老爷收了我,以后也能跟她做个伴。”

“好好的,她怎么跟你说这个?就是要讨老爷的欢心,也还不至于轮到她来给老爷挑人!”

“因为,因为范姨娘说,她想拉我当帮手。如果老爷能收了我的话,那董,董姨娘一定咽不下这口气,必定会来太太这哭诉,到时太太心里也会不快,完后老爷也…”蕊珠战战兢兢地说到这,不敢再往下说。

金氏却明白了,范姨娘这一招用的是迂回战线,她心里冷笑一声,然后看着蕊珠,明显不信地说道:“就为给我添堵,所以那范姨娘就找上你?”

“太太明鉴,其实这事,主要还得从两个月前说起。”蕊珠咽了咽口水,接着道:“那会范姨娘娘家的人过来看她时,我正好去找范姨娘身边的丫鬟借东西,当时在屋外无意中听到范姨娘说了一句‘这东西在这能活多长时间,毒性会不会有影响’接着又听到有人说‘最多三个月,给了你这个,我就再不欠你什么了,最后劝你一次,凡事三思而行,别把自己赔进去了。’我当时听到这话,还不太明白什么意思,只是心里觉得不太对头,也不敢多听,就悄悄走开了。后来,过了一个月左右,我夜里起来上茅厕时,竟看到范姨娘大晚上的竟从她房里走出来。那会我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也没多在意,后来,约莫是半个月前,晚上起夜时,又看到范姨娘出来,我好奇,就悄悄跟了一段,才发现范姨娘是往静月亭那去的。”

“净月亭!她去那里做什么?”金氏顿时沉下脸。

蕊珠也不敢抬头,接着道:“我原先是不知道的,后来,后来出了大姑娘那事后,我才猜出一二来。且大姑娘出事的第二天,我就悄悄找了范姨娘旁敲侧击了一下。而她当时既没承认,但也不否认,然后就给我出了那,那个主意,并保证说一定会扶我一把,还说以后我风光了,千万别忘了她等等。”

蕊珠说完,就跪趴在那,连着起了好几个毒誓,表明自己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然后又哭着说,她眼下知道自己错了,一时鬼迷了心窍,起了贪心,以后再也不敢了,只求太太能念在她将功补过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别把她扔到那乡下去云云。

金氏坐在那,面沉如水,董姨娘看了金氏一眼,悄悄舒了口气,然后心里一边庆幸,一边对金氏感到叹服。这屋内的丫鬟仆妇婆子们听完蕊珠这一番话,无一不是变了脸色。


第五十二章 金氏的手段(一)

 

 “就凭你一面之词,还不足以证明范姨娘跟这些事有关。”等蕊珠发完毒誓后,金氏才又缓缓道出一句来,其中之意,昭然若揭。

蕊珠怔了一下,抬起脸,小心翼翼地看了金氏一眼,只见金氏面色微沉,见她看过来后,又道:“老爷眼下在范姨娘那,且时候也不早了,若没特别重要的事,我也不好就将她叫过来。

天已入秋,又是晚上,蕊珠眼下衣着单薄,且还跪在地上,深寒的地气一直往身上窜,然她额上却冒出细细的汗珠,手心和后背也都湿了。金氏目光淡淡,却似能看到她心里去:“内院的事,一向是我说了算,你若真想免于受罚,就老老实实,蒋该说的都说了,到时我自会记你的功,你想好了,这样的机会我不会给第二次。”

蕊珠看着一身贵气的金氏,咬了咬牙,几乎是抱着豁出去的心态要求道:“我说了,太太能不能以后就将我留在身边,我必将尽心尽力服侍太太!”

董姨娘随即就在一旁骂道:“给你炷香,你就能顺着烟爬上天了!竟敢跟太太讨价还价起来了,也不瞅瞅自己什么身份什么德行!”

蕊珠没往董姨娘那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且眼下都到这个地步了,即便太太不将她打发到乡下去,到时回了董姨娘那,也不会有她的好果子吃。所以还不如就紧巴着太太,只要太太在这么多下人面前点了头,她就有活路可走了,不然她接下来将那事说了,太太没准直接就将她拖出去打死!

“嗯,这事我可以答应你,正好这屋里二等丫鬟的位置还有空缺。”金氏倒没生气,随即就许了诺。

蕊珠终于松了口气,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缓了口气,就小心说道:“范姨娘屋里…应该还藏着一只黑色的小哨子。”她说到这,咽了咽口水,稳住
急跳的胸口,接着道:“大姑娘落水那天,我其实正在附近找我丢的一条手绢,所以,所以无意中看到范姨娘当时就躲在一旁,手里还拿着个小篓子。我因心里纳罕,也就悄悄藏了起来,打算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却没想,没多会大姑娘和千瑶竟往那亭子那去,随后我就看见范姨娘将手里的小篓子搁到地上,再一倒,就见一条青碧色的蛇从里头游出来!紧接着,她从身上拿出个黑色的小哨子吹起来,那哨子吹出来的声音很怪异,像细细的风声,很轻很小,但是那…那声音似能使那条蛇听话一般,它爬得很快,眨眼间就没过草丛石缝,往静月亭那游去!接着,接着大姑娘和千瑶就从那亭子里摔了下去!太太,我,我当时是吓傻了,而且大姑娘落水后,范姨娘还站在那没走,我,我又怕她会将那蛇引过来咬我,所以,所以就没起来喊人,太太,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金氏豁地就站起来,厉声吩咐道:“你跟我到范姨娘那去!你们也都随上!”

其实刚刚那婆子来这问任荀的时候,范姨娘心里也吃了一惊,她没想蕊珠动作会这么快!只是事情却没办好,竟让太太给发现了,她这边还什么都没
来得及说呢,加上任荀听了那婆子的话后,脸色极为不好,她便知道这好好的事,已经被搅浑了。因此当任荀不耐烦地将那婆子打发走,让金氏随意处理的时候,她便打算从这事里将自己摘干净,于是一声未吭。然而,她却未料到,蕊珠竟还知道她这里藏着哨子和蛇篓子,隐忍了多年,结果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连自己都给赔了进去!

经这事一搅和,任荀是什么心情都没有了,那婆子走后,他对着范姨娘也觉得不得劲,有心想说些什么,偏范姨娘揣摩错了他的心思,竟一句都不提
这事,只跟他说些别的不痛不痒的话。不知为何,任荀心里莫名地就生出几分意兴阑珊来,不由就想起近日那朝中之形势,他开始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即便是跟准了薛大人,但总不时的会有些战战兢兢,就怕行错一步,弄不好就引得灭顶之灾…今日回府后,喝了几杯,好容易有了个好心情,偏金氏又拣些他不爱听的话来说,心里更是烦。

范姨娘说了半天,见任荀竟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不由就收了声,静静坐在那,不说话了。

“怎么不说了?”范姨娘静了好一会,任荀才醒过神。

“老爷在想事,我怕吵着老爷。”范姨娘一脸体贴地笑道。

“哦,没事,我就是有些累了。”任荀说着就在眉间那捏了捏,范姨娘瞧着便将炕上的小几撤下,然后坐近了,将任荀的头枕到她的大腿上,柔声说道:“我虽不能为老爷分忧,但帮老爷揉两下还是可以的,只是老爷别嫌我手笨就行。”
两人正这般甜甜蜜蜜,卿卿我我地时候,忽然就听到外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就听到丫鬟问了一句:“太太,太太怎么过来了!”

两人皆是一愣,还不及反应,就见那帘子被掀开,金氏凝着脸,从外屋走了进来。

“你这是干什么!”任荀有些尴尬地离开范姨娘的大腿,也沉了脸。还不待金氏说话,他又看到金氏那后面竟还跟着一行人,且毫不避讳地就跟着走了进来,他终是火了:“这一个个都是要干什么,滚出去!”

“老爷先别生气,今晚这事,事关整个任府安危,我不得不亲自带人过来,否则指不定老爷明儿也起不来了!”金氏神色肃穆,语气凝重。她说完,也不给任荀开口的机会,就给跟进来的那几个婆子使了眼色,道:“两位妈妈请范姨娘到另一间屋子去,还有这屋的丫鬟,记得一个都别落下。余下的人,将这屋子仔细给我搜一遍!”

“太太放心,不会落下的!”跟在金氏身边的那两位仆妇应了声,就上前抓住范姨娘的胳膊,将她从榻上扯了下来道:“请姨娘随我们过去吧。”

“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范姨娘一边要扒开那两仆妇的手,一边对金氏道:“太太,就算是我做错了什么,也该先给个名目,没得大半夜就带人过来这么翻箱倒柜的!老爷,老爷你帮我说句公道话!”那两仆妇原就是使力气的人,范姨娘哪挣得过,三两下就被暗掐了好几下,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没则,只得含着泪珠儿,忙向任荀求去。

“老爷放心,我不会让范姨娘受委屈的。”不等任荀开口,金氏就已经上前走到他俩中间,挡住两人之间的视线接着道:“因事关重大,弄不好会出大事,没准还关系那朝中之事,我是不得已才这么办,老爷须多多小心才是。”金氏一脸郑重地道了一句,紧接着就往外头吩咐:“让她进来吧。”

声音刚落,红绸就领着已经穿戴整齐的蕊珠走了进来。任荀刚被金氏那句朝中之事弄得心中一凛,可再一看蕊珠进来后,他又是一愣,接着是一窘,随后是一恼。整个有些糊涂了,而趁着金氏挡住任荀这一会,那两仆妇就强硬将范姨娘给拉了出去,也不管她哭天喊地的,出去后马上就堵了嘴。

第53章 金氏的手段(二)

此时的蕊珠,身上穿的是红绸借给她的水绿撒花裙子,头发也梳整齐了,发上还戴了支碧玉簪子。脸也擦过了,刚刚嘴角边的血迹已经不见,面上的脂粉也没了,露出高高的鼻梁上,几点微微的小雀斑。再看那张圆润的鹅蛋脸上,一双略显细长的眼睛,聪明计较皆露在外。两颊虽还有些红肿,但眼下这么一瞧,倒是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娇美。

金氏看了一眼,心里头很满意,便让她走过来,将刚刚在自己那说的事跟任荀再说一遍。

金氏此番动作虽是雷厉风行,但是她说话时依旧是轻声细语,面上也只是凝重,并不见怒容,但就是如此,反更显得似有种要出大事的感觉。任荀本欲令人放开范姨娘的话,一时卡在喉咙中,他并非是一味愚昧之人,且这近二十年的夫丅妻了,自是明白金氏绝不会就为了拈酸吃醋而做出这等事来。

只是这事,到底也是让他有些难堪了,他毕竟是一家之主,可现在连出什么事都不知道,所以任荀面色十分不好,看了金氏一眼就斥道:“到底什么事,你瞧瞧你带来的这些人,这若让人传出去,指不定以为这府里是在抄家!你是打算让我在外头抬不起脸来不成!”

任荀话一出,旁边正检查东西的丫鬟动作不由皆是一滞,个个都有些忐忑地转过脸,看了金氏一眼。金氏吩咐红绸过去帮她们一块搜查,然后才赔笑着对任荀道:“老爷莫气,我知道过来得急了些,没事先跟老爷说好,只是因为我也是才刚知道。老爷先坐下,听蕊珠说完,便明白缘由了。”金氏说着就朝蕊珠使了个眼色,蕊珠会意,忙上前两步,垂着脸,跪下后,就将适才在金氏那说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任荀听蕊珠说这事得时候,面上的表情连着变了好几遍,眉毛一直在抖,下颌咬得紧紧地。

待蕊珠终于道完后,他忽然就站起来,微颤着手指,指着蕊珠怒道:“你这可是在胡编乱造!”

“老爷,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蕊珠忙抬起脸,只是瞧着任荀此番神色,心里顿时有些害怕起来,但却依旧咬着牙回道。

“滚!”任荀怒极,忽然就抬脚往她肩膀上踹了一脚,蕊珠避不及,也不敢避,闷吭一声,就往地上一倒。周围的丫鬟皆吓得停下手里的动作,金氏暗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拉住任荀的胳膊劝道:“老爷小心气坏了身子,这事若只是限内院里,我必会处理妥当的,怕就怕那外头的人也牵扯了进来。老爷心里也清楚,眼下虽是看着平静,但其实也是多事之秋。”

任荀猛的就甩开她的手,转过头喝道:“你就听她一面之词,大半夜的带着人过来,把这里搅翻了天!”

“老爷,不管是不是一面之词,重要的是府里一而再地出这事,如今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不查个明白,谁能保证以后不会出什么事。”

任荀看了她好久,然后就背过手,这事太突然了,他怎么也不信范姨娘会有那等心思。但又不可否认,听了蕊珠刚刚那番话,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起疑了。而紧随着起疑,心里生出来的则是愤怒,一直以来他都自认待范姨娘不错,当年为了接她进府,他甚至连族长的话都没听,还闹出许多不快,且接进来后,他对她可以说是关心备至,从没哪里委屈了她,自己都这样,她怎么还有那等心思!

任荀在屋里有些烦躁地走了几步,然后就道:“她没道理会这么做!”

金氏看着任荀紧蹙的眉头,只是发出一声叹息,却没说话,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都不会讨好。等一会,东西找出来了,什么话都比不上摆在眼前的事实。

任荀走着走着,就停下来,朝那几位丫鬟喝道:“磨磨蹭蹭这大半天,可找着什么没?”

金氏也询问地看过去,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刚刚她一直就注意着她们,还示意红绸几个地方别忽略了。红绸一一问了那个丫鬟,又出去外屋问了一圈,然后才回来小心道:“回老爷太太,没找到什么。”

任荀顿时转过头,一脸严厉地看着金氏斥道:“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整天里草木皆兵,听风就是雨!这府里今天才住了客人进来,你这简直是闹笑话,笑话!”

金氏蹙着眉头,却没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有些瑟瑟坐在地上的蕊珠,蕊珠此时脸色已经白了,她知道,如果那些东西找不到的话,老爷这么生气的情况下,太太指定会让她替了罪。

“太,太太,这么重要的东西,范姨娘指定是好好藏起来了,没准,没准是藏在什么旮旯地了,得好好找找才能找到的!”蕊珠有些结结巴巴的声音才落下,不想范姨娘就从外头冲了进来,并一下子就扑到任荀怀里大声哭道:“老爷老爷,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受这样的屈辱,太太若真看我不顺眼,一句话将我打发出去不就成了,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这是要逼死我啊,我不活了,我活不下去…”她越说,哭得越大声起来,平时总是温温柔柔的人,这哭起来更让人受不住。任荀只觉得头都胀了,一时不知是该发怒骂金氏好,还是安慰范姨娘好。

蕊珠一瞧这样,忙就悄悄从地上爬起来,打算离范姨娘远点,不想范姨娘早注意她了,见她起来后,随即就走上来啪的就朝蕊珠脸上甩了一巴掌骂道:“我到底哪里碍着你了,要这么污蔑我,老爷不过是多疼我一下,你就红了眼,恨不能将我踩下去…”

金氏在一旁冷眼瞧着,然后就朝红绸使了个眼色,她知道范姨娘这些话是在指桑骂槐,句句都指向自己。红绸忙上前拉住范姨娘,嘴里一阵好言好语地劝解,只是范姨娘那会依,既然金氏都摆明了姿态,那她一定得趁机将这事闹大了,让任荀以后完全站在自己这一边才行。于是在红绸让去拉住她的时候,她挣了一会,就跑到柜子边,将一把剪刀拿出来,双手握对准自己,一脸泪痕。

金氏吃了一惊,气得握紧了手心,任荀却是唬了一跳,忙道:“干什么这是,快将剪子放下。”甭管什么原因,这府里要是传出逼死妾室的事来,绝不是件光彩的事。

范姨娘却是咬着头,又将剪刀逼近脖子,流着泪,委屈又决绝地看着任荀,声音如泣:“老爷,我进这府里这么多年了,因人笨话钝,所以从不敢多走一步,多说一句,只心里盼着老爷能多怜惜我一些,却不想,就是这样,也,也碍着了别人!我如今身边也无一子一女,将来没有依靠,而老爷总也会有腻了我的一天,今晚出了这事,我总算是明白,为免将来下场更凄凉,我还不如,不如现在就死了干净!”

“胡闹!”眼见范姨娘就要将剪刀顶到喉咙上了,任荀心里着急,忙就大喝一声,紧接着又柔声劝道:“别说着傻话,把剪刀放下来,我知道今天的事委屈你了,你放心,一会我会让这些丫鬟给你赔礼的,快,把剪子放下!”

“丫鬟能知道什么,她们不过跟我一样可怜罢了…”范姨娘似看破了一切,无力地摇了摇头,眼一眨,又一串泪珠儿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金氏抿着唇,指甲几乎要陷进手心里了,范姨娘这话,是在暗示任荀让自己给她赔罪啊!真是好大的心!偏任荀眼下的神色,似乎真有这个打算,金氏只觉得胸口一阵翻腾!咬着牙,咽下胸口的闷气,随即就朝旁边两位婆子使眼色,让她们上前拉住范姨娘,将她手里的剪子抢下来。只是那几位婆子却有些不太敢,范姨娘眼下那神色太认真了,要真有个万一,岂不是她们胆了这个罪名,而且眼下老爷还在跟前看着,故而她们心里的怯意又添了几分,所以金氏使了两次眼色,就是没人敢上前!

金氏面色渐沉,再拖下去,若任荀真糊涂了,开口让她给范姨娘赔罪,那她以后还怎么在这府里立足!眼下只能她自己上前拿下范姨娘的剪子,她知道范姨娘只是装装样子,但她今日办的这事,绝不能让范姨娘扭转了局面。

只是不想金氏还未动身,蕊珠竟突然就扑上前去,一把抓住范姨娘手里的剪刀,跟她争抢了起来!

有人打破了这个僵局,于是再不用金氏开口,一旁的丫鬟婆子具都冲上去帮忙。屋里顿时乱作一团,哭的哭,喊得喊,叫的叫,劝的劝,简直是炸了窝!


第54章 金氏的手段(三)


范姨娘原本就没抱着求死心,只是打算借自己来逼着任荀对付金氏,却不想眼见就要成功了,又有人上来搅局。

她心一狠,就打算干脆在自己身上出点血,反正到时这事,也一样会怪在金氏身上

于是扭打争抢中,范姨娘瞧准了自己的肩膀,拼着力气用力往那一刺,顿时,一声惨叫传了出来!剪刀也在那一瞬,终于被一个婆子抢了过去

任荀慌忙推开那些个丫鬟婆子,急问伤到哪了?金氏的脸色也是一变,只是还不待她开口,忽然就见蕊珠捂着自己冒出鲜血的右手手掌,脚步趔趄地往后退去,一下子撞到身后的高脚架上。因退得急,力道过猛,只见就撞得那高脚架一个劲地猛晃。

范姨娘顾不上任荀的询问,忙转过脸,却正好看见搁在架上的那盆君子兰,顺着那摇晃的架子一斜,就从那上头掉了下去!啪地一声响,那玉白色的花盆一下子就碎成几片,露出里面的泥土,弄脏了一地

似因这声突如其来的声响,使得屋里的混乱一下子静了下去。任荀看清不是范姨娘受的伤后,松了口气,金氏马上朝其中一个婆子打了个眼色,那婆子对上金氏的目光,心里会意,借着混乱,趁着任荀等人不注意,悄悄退了出去

大家都有些愣神的时候,金氏随即就开口,有条不紊地吩咐道:“范姨娘太激动了,两位妈妈扶她到椅子上歇一歇,红绸将那花收拾干净,动作利索点,素缎带蕊珠出去,找人给她包一下伤口

“不,不用你忙,我自己收拾就好!”红绸还没蹲下,范姨娘脸色已经变了,忙就拨开任荀的手,急步走过去,拉住红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