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睡不着,还不如起来把这些东西都整理一下,心里也踏实点。”芸三娘摇了摇头,看着这住了近十年的地方,想着就要搬离这里,心里终究是觉得不舍。
“也不急这一会,而且这些东西也不可能都拿过去的。挑几匹好的出来,或是带走或是送人,剩下的就都低价转卖给别的布庄吧。”
“娘也是这么想,哝,这几匹就是打算拿给刘婶他们家的。”芸三娘点了点头,拍了拍单放在桌上的那几匹棉布,叹了口气,然后就把白文萝拉到桌子旁边一块儿坐下,接着说道:“萝儿,娘这会跟你说些话,你好好听着。”
白文萝乖乖坐下,点了点头,便静静看到芸三娘,等着她的话。
“好孩子,这话,娘昨儿搁在心里一个晚上了。”芸三娘说着就不自觉地抬手往白文萝发辫上摸了摸,不知不觉就长这么大了。又听话又懂事,还知书识礼,除去这个身份外,她闺女真不比哪个大家小姐差的。
“娘你说,不管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不是娘的事,是关于你的事。”芸三娘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愧疚。
“我的?”白文萝一时有些困惑了。
“傻孩子,就是你的亲事啊。”芸三娘叹了口气,接着道:“年前的时候,刘婶不是跟娘给她家小武提了这事吗,原是说过了这年,就给你们两定下来的。可如今…这事,多数,是要黄了!”
白文萝恍悟地点了点,然后说道:“黄了就黄了吧,反正先前也没定下。”
芸三娘看着她说得这般不在意的样子,心里更是难受,抬手擦了擦眼角才接着道:“其实,娘把你们带进那伯爵府,最对不住的就是你。”
“娘怎么这么说?”白文萝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说道。
“…你不知道。”芸三娘有些发怔地看了白文萝好一会,然后才说道:“萝儿,再过小半年,你就十四了,剩不了多长时间,就是真正谈婚论嫁的时候。可是,只要进了那伯爵府,你的婚事,就是由他的正房夫人来做主的,娘,插不得半句嘴!”
其实一直以来,白文萝对这婚事都没什么概念,到底是无知者无畏,还是真的不在乎,或许她自己也分不清。不过这会她倒是明白芸三娘在担心什么,想了想便安慰道:“那样的大家族,到底面子上的事情还是得顾的,她也真不敢就拿这事乱来,再说,怎么也还有两年的时间。”
芸三娘摇了摇头道:“娘以前不是没见过那些表面光鲜亮丽,底下龌龊无耻之徒,若她抱了这样的心思,就真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了!”
白文萝还想说什么,芸三娘拍了拍她的手,止住她的话接着说道:“萝儿,你好好听娘说。女子这一生,主要还是嫁个好人家,下半辈子才能有着落,其余的什么都是假。她虽是正房夫人,按理你的婚事是由她来做主,可是那府里却还不是她一人只手遮天,到底那上头还有个老太太,如果到时老太太能为你做主,这事情才能靠谱,你明白吗?”
白文萝沉默了一下便点了点头道:“我懂了,进了那里后,我会好好侍奉老太太的。”
芸三娘点了点头,有些心酸地说道:“轩儿毕竟是个男孩,书读得也不错,只要他能安安稳稳过几年,以后考个功名,在那样的家里,必会得他父亲的重视。娘主要担心的就是你,进了那里后,你要好好为自己打算,知道么。”
白文萝又点了点头。
“心里明白就好,好了,去看看轩儿起来没,帮他梳洗一下,完后一块吃早饭。娘看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给刘婶家送去,顺便说说这事。”
“娘是要照实说吗?”
“不了,就说你爹那边有人找过来,要接你们回淮州去,估计以后都不会回来了。”芸三娘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又开始整理铺子里的东西。
于是下午的时候,芸三娘便拿上那几匹挑好的细棉布,去了刘婶家一趟,差不多说了一下午话才回来。刘婶虽不舍,也觉得惋惜,但这事也不好拦,只得嘘唏了一番,又打听是哪一日走,她好来送送。芸三娘只说还没定下具体是哪日,总归还有几天,怎么也得等家里的东西都没收拾完了才走。然后她又拜托刘婶这事别到处说去,前些日子的疯言疯语虽是早消停,但她怕因为这事又引起别人的注意,再说出什么来,让孩子他爹那边的人听了传回去到底不好。
刘婶也明白这个理,直说她想的周到,然后就点头让她放心,只管收拾东西去,到要走的那天告诉她一声就行了。芸三娘这才松了口气,第二天就接到了白孟儒让人送来的信,说是明天就派人来接他们,那信里还夹着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芸三娘看着那张银票怔了怔,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把白文萝和白文轩都叫到跟前来。然后从她那小柜子底下把那装银子的小匣子拿出来,数了数,总共还有一百二十两。
“娘差点忘了,那伯爵府里虽每月都会有月例,但若要想做什么行方便的时候,少不得上下打点一番。在那样的人家里,其实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想要过得好点,你们又是刚进去,光靠那点月例指定是不够的。这些钱萝儿小心收着,一会娘去给你把一部分换成碎银子和铜钱儿,以后这钱放哪儿自己要知道,可别交给丫鬟管。轩儿有什么需要的时候,要记得找姐姐,不够的话娘这边还有。”芸三娘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给那些银子分拨儿。哪些换成碎银子,哪些换成铜钱儿,还有那张银票是不是也都给换成真金白银,或者就这么留着,放着也方便点…
白文萝默默地看着为这事精打细算的芸三娘,说了这么多,她却从未为自己考虑过一点。进了那里,她很可能从此就在那个地方终老一生了,到死都只能挂着姨娘的身份。而那个男人,白文萝清楚地记得,那天看到他和芸三娘站在一块的时候,那人看着甚至比芸三娘还要年轻上几岁,可实际上,他是比芸三娘整整大了一轮的人啊!
白文萝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似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心脏紧紧缩着,随着一呼一吸间,有酸涩的苦水从里头一点一点地挤压出来,慢慢溢到喉咙那,嘴里渐渐发苦。
八月初三那日,一早他们就什么都准备好了,却一直等到太阳偏西,秋风渐冷,黄昏笼罩大地的时候,才看到一辆灰扑扑的马车慢吞吞地行过来。然后从里面钻出一位看着不太面善的婆子,语气冷冰冰地说是府里的老太太派她过来接他们的。白文萝仔细看了那婆子一眼,瞧着有五十那边了,身上的衣着很显贵气,手腕上带着翡翠镯子,油光的发上簪着几只碧玺簪子。略显发福笨重的身材,却长着一副精明的脸,特别是那双眼睛,就似扫描仪似的,一见到他们就先一个一个上上下下扫了几遍才开口说话。
芸三娘点了点头,也不敢多说什么,带着一双儿女,有些战战兢兢地上了马车。
秋风卷过,不知从哪里带来一片已经枯黄的树叶,在他们家紧闭的门前打了个转,就慢慢落到地面上。
那天,赵武还在他爷爷家里,正准备明天回去,他包袱里收集了不少新奇好玩的小玩意儿,打算一回来就拿到白文轩这边显摆。
那天,萧蜜兮正为自己新做的一幅绣品苦恼,不知是自己的针法不对,还是丝线的颜色选错了,打算明儿找萝妹妹看看去。
而那一天,白文萝同她的母亲和弟弟已经告别了以前的生活,坐在那辆灰扑扑的马车里,奔向一个她不了解的,全新的环境。


第二卷 深府大宅


第1章 新的环境新的人
再下马车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天边那抹黯淡的红霞也随着余晖的消散而完全消失。马车并非是在伯爵府的大门停下的,白文萝一下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华丽的垂花门,两边则是长得几乎望不到尽头的高墙。垂花门那已经站着几个仆妇丫鬟,有两个手里拿着灯笼,见那婆子下车后,就赶紧挑着灯笼走上前来,嘴里连道着辛苦,眼角却不住地往芸三娘母子三人身上打量着。
芸三娘有些紧张地看着那几个衣着鲜亮的仆妇,白文轩也有些不安地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拉住芸三娘,白文萝往白文轩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给他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老太太这会在哪儿?”那婆子下了车就开口问到。
“刚吃了晚饭,说是胃口不好,才吃了小半碗就回房歇着去了。老太太交待着,说她这会精神不太好,不想见太多人。王嬷嬷回来后,先把哥儿带过去给她瞧瞧。大太太也说了,梨香院已经让人打扫干净,就让姑娘在那住着,好歹将就一晚,若缺什么少什么,明儿再管她拿去。”
白文萝在旁边听着她们的对话,发现没一句提到芸三娘的。她不由得有些担心的往芸三娘那看过去,却见芸三娘脸上只是淡淡的,见她看过来后,还朝她露出个安抚的笑来。
最后王嬷嬷便让一个仆妇带着白文萝去梨香院,让另一个仆妇带芸三娘去榴花房那边安顿,然后叫来一顶小轿,让白文轩坐上去,由她领着去老太太那边。
“不是住在一块的吗?”白文轩看着那顶停在自己跟前的小轿,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自从那垂花门走进来后,他就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以前完全不能想象的地方。此时园内各处的灯火已经点上,在那迷离的火光下,近处的雕梁画栋,远处的飞檐翘壁,四面的花木繁森,周围的仆从似众,而且,连在自家里竟然都要坐轿子!还有刚刚听着,姐姐和娘以后都不跟他住在一块了,他不由得感到有些心慌和无措起来。
“这是伯爵府里的规矩,公子和姑娘向来都是单独住一处的。还请哥儿快些上轿,别让老太太给等久了。”王嬷嬷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然后就要上前拉白文轩上轿。
“文轩快坐上去吧,小心手,一会见着老太太要知道问好,明儿姐姐再过去看你。”白文萝看着王嬷嬷那不知轻重的样子,赶紧先上前一步侧身挡住她,轻轻交待了白文轩几句,看着他坐上轿子后才转身轻笑着对那王嬷嬷说道:“有劳嬷嬷了,文轩的手还未好,望嬷嬷一会提醒他注意着点。小孩子心性顽皮,常常不知轻重,若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就不知要养到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那王嬷嬷听了这话后,特意外地多瞅了她两眼,白文萝依旧那般得体地微笑着看着她。王嬷嬷那精明的脸上终于现出几分意外的神色,她微顿了顿才道:“有老太太在,自会好好交待下去的,姑娘不必担心,回院子歇着吧。”她说完便让人抬着轿子走了。而另一边,那仆妇也带着芸三娘往旁边的小径那走去,看着像是同她相反的方向。白文萝望过去的时候,芸三娘正好也往这看过来,母女俩相互递给对方一个放心地眼神。
“姑娘,这边走。”站在白文萝旁边的那仆妇适当地催了一下,却也不敢大声。到底是老太太开口让接回来的,虽瞧今晚这意思是要晾一晾,可怎么也算是承认了这孙女的身份。就连大太太都没说话,她们哪敢怠慢了,而且那还有一个哥儿,老太太紧等着看呢。
白文萝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便点了点头,那仆妇笑了一下,就提着灯笼领着她往一边走去,嘴里还解释道:“梨香院就在那边,离得不远,穿过这条小道就是了。”
园中每隔一段路就挂着一个灯笼,但光线还是有些朦朦胧胧的,不过也给这个园子增添了一番别样的风情。有那仆妇在前面领路,白文萝一边走一边仔细瞧着这府里的一山一石一房一屋,自那垂花门进来,左右两边是一条石板路,前面是一处假山,周边皆有花草环绕。而假山两边还各有两条小径,穿过去又是一条石板路,是通向一个月洞门的。这一路上基本没见着几个人影,想是这个地方比较偏,也可能是时间的关系。白文萝并不多问,只是默默跟着那仆妇穿过那月洞门后,顺着前面的石子路拐个弯,就看见一院门。门是虚掩着的,院内已见灯火,那仆妇刚一推开,还未喊话,就见一个青衣白裙的小丫鬟从里头跑了出来。
“偷懒的小蹄子,怎么不在外头候着!”那仆妇开口就是一阵训斥。
“大太太不是才刚让我过来嘛,里头好多地方都没打扫干净呢,姑娘快进来吧,卧房那已经整理干净了,热水也备好了。”那丫鬟倒也不怕那仆妇,跑上来就是一脸笑嘻嘻地,说话的时候眼睛倒是多看了白文萝两眼。
“行了,姑娘带到了,你好好伺候着,我该到大太太那回话去。”那仆妇也懒得跟她多话,看白文萝进了院子后,意思意思说了一句,便提着灯笼转身走了。
白文萝一直就没开口,进了院门后,扫了一眼,这院落并不大,院中那株高大的梨树几乎占去了一半的面积。房屋建在左边,即便光线不太清楚却也看得出那房子很是精巧,中间是一间不大的堂屋,左右两边是厢房,边上还有两间耳房,前面有游廊连着。她看着那株枝撑如伞的梨树,心想难怪这叫梨香院,可惜现在开花时节已过,不然倒是一番好景象。
“姑娘累了吧,天色也不早了,快些进去,我伺候姑娘梳洗一番,六儿已经去厨房那催晚饭了。”那丫鬟说着就要接过她手中的包裹。
白文萝微一偏身子避开她的手,然后问道:“你叫什么?”
“瞧我,忘了跟姑娘说了,我叫木香,是三月前进的府,刚学完规矩大太太便让我到这边伺候姑娘。这里还有一个六儿,小我两岁,比我晚一个月进府,姑娘一会就能见到她了。”
“你多大了?”白文萝一边问着,一边往里头走去。
“回姑娘,今年十四了。”木香说着就赶紧上前两步给她打开帘子。
白文萝进了房间一看,里外都各点上一盏烛灯,暖暖的光线洒了一屋。她进了里间,只见房间正面放着一张花梨木圆桌,桌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墙边上是一张架水银镜的梳妆台,边上摆着一个绣墩儿;后面便是一张挂了项月白百蝶湖罗帐子的拔步床,床上铺着秋香色的花丝细被褥,上面放了一个引枕;另一边还立着两个大的楠木衣柜,并立着一个紫檀木架子,架上摆着一个圆肚水墨花瓶。总体给人的感觉比较素雅,没什么多余的摆设,不过用具倒是一应俱全,桌椅也都擦得铮亮无尘。
白文萝把手里的包裹放到床上后,木香马上给她端来一盆热水。白文萝没让她伺候,自己洗了手擦干净后,正想问她什么,却这时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发出一声惊叫,紧接着就是什么东西忽然落到地上,咣当当地发出几声清脆地声响!
“是六儿!”一听那声叫,木香便有些惊讶的说道。
白文萝往外看了一眼,放下手里的毛巾,淡淡地说道:“去看看怎么了。”
两人出去一看,就见一个身量尚小的丫鬟一脸苍白的站在门边,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而她脚下是散了一地的汤水饭菜,还有数个碎了的盘碗。而最让人意外的是,唯一一个完整大碗此时正扣在一个小东西的脑袋上,使得那小东西一个劲地在原地乱转,而且它身上沾了好些菜叶和米饭还有不停往下滴答的汤水!
“那是什么?”白文萝看着那只被扣住脑袋,四只短腿不停在原地乱转,全身圆滚滚的东西问道。
“木,木香姐,不,不是我,是它忽然窜过来,吓我一跳所以就…”那小丫鬟此时终于回过神,一时间也没注意到白文萝,马上求救的看着木香,带着哭腔说道。
“姑娘在这呢,嚷嚷什么!”木香朝她一瞪眼。
“姑,姑娘!”被木香这一瞪,那小丫鬟似这会才看到白文萝,更有些傻住。
“算了,把这弄干净吧。”白文萝不打算弄清楚那只胖得跟个球的小东西到底是什么,也懒得安抚一个受到惊吓的小丫鬟,淡淡说了一句就打算回屋去。
“还不快把那碗给拿下来,给它洗干净,一会若是被瑞哥儿知道了,仔细剥了你的皮!”见白文萝不管这事,木香有些气急败坏地说着就赶紧上前两步,蹲下去,小心按住那只圆球,正要把扣在它头上的那只碗给拿下来,却不想这会那外头就传进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小猪,小猪,小猪…”
“哎哟,瑞哥儿,慢点慢点,小心摔着了!”
“我瞧,瞧——它跑这边来了,小猪——”
白文萝刚刚听到木香说道瑞哥儿的时候,正往里走的脚步顿时就停了下来,而这会回头一看,就见那两丫鬟正一脸惊慌地站在原地,似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而木香手里抓着的那只脏兮兮的圆球,看着像是只胖胖的哈巴狗。
院门被推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胖子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个丫鬟和一个婆子。木香吓得松了手,那只小圆球叫了两声就朝那小胖子跑过去,瞧着那整一只圆球的模样,跑得倒是不慢嘛。白文萝看了那只球一眼,就把目光移到那个冲进来的小胖子上身,是大太太的儿子吗?
“这是谁干的!”那小胖子一看圆球那浑身脏兮兮的模样,顿时大叫一声,然后就一脸怒气地往白文萝这边看过来。


第2章 下马威
小胖子怒目圆瞪,说着就快步走上前来,气势汹汹地伸出手指,一个一个在白文萝,木香和六儿三个人身上来回指着的问道:“你们,是哪个把我的宝贝弄成这样的!”
六儿已经被吓得有点傻了,苍白着脸,呆呆地站在哪里。前几天她就听说了,有一个同她一起进府的小丫鬟,因为不知道那只哈巴狗是瑞哥儿的宝贝。就追着玩了一番,把那狗弄脏了点,结果被瑞哥儿打了二十大板,当下就轰出府了!后来也不知是死是活!
木香一瞅六儿那呆滞的样子,心里直叫苦,只好一脸赔笑地说道:“瑞哥儿,是这么回事,六儿正给姑娘送饭呢。结果走到这的时候,小猪不知从哪忽然窜出来撞到六儿身上,吓得她脱了手,才打翻了这些饭菜,这会子姑娘还没吃上饭呢。”木香说着就有些歉意地看了白文萝一眼,她这话是把白文萝给拉进来了,还暗示她出来为她们说句话。可白文萝偏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似打算就这么看着事情会演变到什么地步。
“听你这话的意思,倒是我们瑞哥儿的宝贝害你家姑娘没饭吃了,怎么,难道还想让我们瑞哥儿给你家姑娘赔礼道歉不成!”随小胖子进来的那婆子一下子尖着嗓子扬起声音,说话的时候还不停往白文萝身上上下打量着,那目光怎么瞅怎么让人不舒服。
“李嬷嬷言重了,我哪是这个意思。”木香赶紧陪笑着说道,见白文萝没说话,她心里一寒。之前她心里就有些忐忑,没想还真碰上个怕事又没注意的姑娘,只好又硬着头皮开口道:“这会屋里正好备着一些热水呢,要不把小猪给奴婢,让奴婢先帮它洗干净了…”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小胖子给打断了!
“闭嘴,小猪也是你们能碰的!哼哼,是那个丫头做的吧,嬷嬷,把她拉出去,给我的小猪报仇!”
那李嬷嬷马上应声上前去,面上微微露出得意之色来。她见白文萝从刚刚到现在就一直没开口,以为就是个没见过世面,任人揉捏的面人儿。心想自己今天出的这主意真是对了,今晚这一出后,这些人就知道伯爵府不是好进的,别以为有个哥儿,就都能分一杯羹,趁早打消这种念头得好。
“放开我,我不要出去不要出去,放开我,放开我!”被那李嬷嬷拉住胳膊后,六儿才猛然间回过神,吓得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还一手抱住走廊上的柱子,死活都不松手。
那李嬷嬷哪容她这样,边拽着边嘴里噼里啪啦地一顿骂,还暗地里狠掐了几下。木香一看这样,赶紧走上前去,却不知是劝着好还是拦着好。而那李嬷嬷一瞧她也送上来了,更是趁机连着木香也狠掐了几下。木香这会哪还愿意再吃这亏,刚刚就已经憋着一肚子的委屈和怒火,这下似乎一下子爆发了出来。趁着混乱也掐了回去,撒泼地帮着六儿同那李嬷嬷一块打了起来!
站在小胖子旁边的那个丫鬟瞅着这一番景象,有些吓住,忍不住开口求情道:“瑞哥儿,要不算了,到底是老太太让接进府的姑娘,这会闹得大了,传到老太太那边后,岂不是也让老太太心里不痛快!这宝贝儿,还是让丫鬟们好好洗干净罢了。就是不看姑娘的面也看老太太的面,饶了她们这一次吧。”这梨香院虽然偏了点,但是闹得这么大声,保不准会有人听到报到老太太那儿去,到时倒霉受罪的还不是她们这些跟在主子身边的人。
那小胖子却不管,看她们打成一团后,马上乐得拍起手来,嘴里还嚷嚷着:“喔喔,打,打,再打!接着打!接着打!”
那丫鬟一看自家主子这样,心里直怪那李嬷嬷多事,却因太太任着,她也不敢开口阻止,只得一步步紧紧盯着,这会却还是出了事。没办法,只好小步跑到白文萝跟前低声求道:“好姑娘,你开口劝劝吧,瑞哥儿就是太宝贝那只狗儿了,又是个急性子,还有些不懂事。再这么闹下去,老太太那边该使人过来瞅了,到时大家都得受罚的!”
白文萝淡淡瞥了那丫鬟一眼,然后又转开眼光,冷冷地看着那几个扭打在一块的丫鬟和婆子。要插手管吗?还是任由他们去?
一个来给下马威的婆子;一个没心没肺的小胖子;一个胆小怕事的六儿;一个心思剔透的木香;一个不想生事的丫鬟;一只胖得像头猪的哈巴狗;哦,还有一个藏在门外迟迟不进来的,还不知是哪一拨的人。白文萝往院门那看了一眼,微微勾起嘴角,眼底却是一片阴寒,这伯爵府还真不是个省事的地方。
“姑娘!”那丫鬟见白文萝还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而李嬷嬷那边却是打得没黑天白日了。六儿满眼泪痕,头发散了半边,木香衣服被扯得松松垮垮的。那婆子也好不到哪去,她原是以为今天借着瑞哥儿的事,把那六儿拿出去打一顿,下下这梨香院的脸,让大家以后都瞧好风向做事。却没想这两小丫头竟敢跟她动起手来,都怪刚刚没多叫几个人跟上。而她这会是一时间气昏了头,也顾不得一张老脸,就跟那两个丫头扭打了起来!
白文萝从院门那收回眼光,又看了看那已经缠到一起的三人,转身就走回屋内。瑞哥儿的丫鬟有些傻住,以为这姑娘是怕事要躲起来呢。只是没过一会,就看到白文萝又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盆水。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看到姑娘拿着那盆水迈出门槛后,就朝那三人猛地泼了过去!
“啊!”那丫鬟捂着嘴惊呼出声。
正在一边拍着手看打架的小胖子也一下子停了下来,有些愣住。那只小圆球也吓得紧紧贴着他的腿,怯怯地看着这边。
而木香,六儿和李嬷嬷这会终于停了下来,自动分开,一个个看着对方落汤鸡的模样,彻底傻住。六儿忘了哭,李嬷嬷也忘了骂。木香却是第一个转过头看向白文萝的人,然后她赶紧拉了拉六儿,就趁着那李嬷嬷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拽过六儿走到白文萝跟前。低着头就跪了下去,还拉着六儿跟着一块跪了下去。
白文萝特意看了木香一眼,却没说什么,然后就抬起眼看着李嬷嬷,清清冷冷地说道:“李嬷嬷这是要做什么?黑天瞎火的,来我这院子里喊打喊杀,见我没说话,真以为就任你在这里把天都给掀起来吗!”
“你,你你竟敢竟敢…天啊,天啊,我不想活命了,竟被一个小丫头欺到这份上来,这府里没规矩了!没规矩了!”李嬷嬷呆呆看着自己湿了半边的身子,好容易回过神。颤着手,指着白文萝,却一时间骂不出什么话来。到底也不敢真跟白文萝动手,嘴唇抖了半天,最后只好呼天喊地的嚎了起来。
就在她嚎得正带劲的时候,白文萝忽然把手中的铜脸盆咣当地就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吓一跳,李嬷嬷顿时就吓得住了口,那只哈巴狗也被惊得吠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