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阵风刮过,将她的披风舞起,手里的影灯也动晃了几下,阿圣便道:“晚了,天冷,早点回去歇着吧。”莫璃点头,只是将进去时,又道了一句:“对了,店铺开张前,我想见李跃儿一面,今天你跟她说了吗?”“明天上午她有时间。”“如此便好。”莫璃放了心,便提着灯笼往里去了。

回了屋后,莫璃将影灯吹灭后,放到桌上看了一会,然后便往旁道了一句:“明天记得提醒我让雪儿过来拿这个。”红豆一笑:“二姑娘还是孩子心性,怕是这会已经忘了这茬儿了呢,那天姑娘将那些颜料给二姑娘后,二姑娘就一心扎到画画儿上,才几日,却不知涂了多少白纸了呢。”莫璃却微微叹了口气:“还没开始呢,我就忙得冷落了她。”红豆正给莫璃准备换洗的衣物,一听莫璃这话,想了想,便回身问了一句:“姑娘,三年后你真的能拿出五万两吗?这一年就得近两万两呢,一个月的话,可不就得要存下一千多两!”

莫璃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便起身走过去,从衣柜里拿出姬太妃送的那柄美人缎团扇。如果三年后她能有起色的话,即便真存不下那么多银子,但凭此扇去借个万把银子却也不难。只是,她必须有起色才行,不然姬太妃许给她的承诺,达不到最大利益化。

翌日,莫雪吃完早饭后,就迫不及待的叫四妞将自己昨儿画的那张画儿找出来,然后捧着跑到莫璃这,却一过来,又发现姐姐已经出门去了。她嘟着脸,咬着唇,站在莫璃空荡荡的房间里,好一会,才垂着脸默默转身往外去。四妞跟着她身边,左右看了看,然后扯了扯莫雪的衣服小声道:“二姑娘,你看那个?”莫雪眼里噙着泪,一脸委屈地转过脸,顺着四妞所指的地方看过去,然后怔住。“那个不是二姑娘扔掉的影灯吗?”四妞好奇道。莫雪一怔之后,也是一脸诧异,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搁在桌上的那盏蔷薇花影灯,然后走过去,爬上椅子,将那盏影灯拿到手里左右看了看,就道:“它变好了呢!四妞你看,是我原来的那盏灯么?”“是二姑娘的灯。”四妞看了一眼,就点头道,“这还有二姑娘描的花呢。”莫雪刚刚委屈的心情一扫而光,抱着那盏影灯,爱不释手地左右看了一会,然后就弯起眼睛道:“是姐姐给我捡回来修好的!”

与此同时,莫璃的马车已经在九孔桥区的长春院那停下了。不多会,似才刚起床,面上明显带着几分慵懒的李跃儿便上了莫璃的马车。“你爹的事我听说了,不过你似乎并不需要别人担心。”李跃儿上车后,打量了莫璃一眼,然后才道了一句,语气平平。莫璃没就这话做任何回应,只是开口道:“之前你说要见我一面的,只是正好我只事赶事,于是一直拖到了现在。”李跃儿扶了扶发上的钗子,想了一会才低声道:“周泯跟他老子一样,也爱那些相貌清俊的小厮,所以你给我指的这条路不行,我不能让他接触到我弟弟。而且我和我弟弟的那种花粉过敏症,有时是会失效的。”周泯有断袖之癖!莫璃一怔,这她以前倒没听说过,当年韩四道虽常跟那些公子哥儿混在一块,但自周守备被人革职后,他跟周泯也就慢慢疏远了。

李跃儿接着道:“我等不了一年,那里是个狼窝,而且这么长时间了,我只远远见过他一面。”莫璃对上李跃儿的目光,那一刻,她有种像是在照镜子的感觉,这样的目光,她并不陌生。良久,莫璃便开口道:“我知道了,年底之前,我会让小石头脱离周府,只是这其中还是需要你的帮忙。”李跃儿有些急切地问:“你确定?”莫璃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故她迟疑一会才叹道:“你要求提前,我无法给你十成的保证。”李跃儿想了想,便道:“你先跟我说说。”莫璃沉吟一会,便跟她细细道了几句,李跃儿听后,琢磨了一会才道:“让我考虑考虑。”

莫璃点头:“自然是由你自己做决定,总归时间还是充裕的。”李跃儿有些复杂的看了莫璃一眼,不再说什么,就要起身下车去,莫璃却叫住她:“等等,我今日找你,还是有些想请你帮忙的。”李跃儿便又收住身子等着莫璃的话,莫璃淡淡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两日后,我家的云裳阁要重新开张了,这次进了不少不错的匹料,那天会弄些彩头,你多叫上几个人过去捧捧场。”李跃儿忽然咯咯一笑:“那我以后可得称呼你莫掌柜或是莫老板了。”“叫我莫璃就好,掌柜我另聘了他人。”“晓得了,两日后我会过去的。”

离开九孔桥区后,莫璃便又让阿圣将马车往谢府那赶去,当马车差不多走到谢府时,正好就碰到红豆从那过来。“请柬送进去了?”红豆上了车后,莫璃便问了一句。红豆笑着点头:“嗯,谢老太太和谢三奶奶还特意请我进去问了几句话,说姑娘开张那日,她们必会送上贺礼。”莫璃松了口气,然后又让阿圣往市舶司那走一趟。

第97章 往事

云裳阁开张的前一日,贾黑过来跟莫璃和顾敬还有阿圣来宝等商谈明日的各项事宜,待所有的一切都最后确认定下后,太阳也已落山了。莫璃便拿出二十两银子让顾大娘去酒楼定菜,然后留他们几位在莫府用晚饭。天色暗下后,外院正厅内的酒菜也已经摆好了,黑漆花梨木大圆桌上,分别摆了四碟巧果;四碟小菜;四碟案鲜:有红油油的濠州鸭蛋,咸酥酥的牡丹金虾,香喷喷的油炸烧骨,肥嫩嫩的干蒸鸡;除外还有水晶膀蹄,滤蒸烧鸭,爆炒腰子,最后一盘是外青花白地椭圆大磁盘盛着红馥馥的糟鲥鱼,馨香鲜美,入口而化,骨刺皆香。待贾黑等人都入座后,红豆又捧上一坛荷花酒,莫璃特意去朱氏那取来一套小金菊花杯盏,然后一一亲自斟满酒递给他们。

“莫当家的,你也坐下同我们一块吃吧,大丈夫不拘小节。”贾黑将手里那杯就一仰而尽后,就拉着大舌头道了一句,黝黑黝黑的脸上,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感。这几日了解了莫家的一些情况后,明天对他来说是个挑战,故这更加激起他的斗志。

“我得回后院陪老太太和太太用晚饭去,这是特意为你们准备的,一会还需要什么,只管吩咐红豆。” 莫璃放下酒坛后,淡淡一笑,然后又对顾敬道,“麻烦顾大叔代我招待一下贾掌柜,我先失陪了。”虽说既然当了家,有些事可以就实际情况而论,但她身上到底是带着孝,不好真沾那些酒菜,这也是她为何要请一位掌柜过来帮忙的原因之一。毕竟买卖是要打开门才能做的,而当生意起来后,就不可能次次都能避开这样的场合。人情往来,消息互传,很多都是酒桌上生出来的,总归是男人有男人的法子,女人有女人的路子。

顾敬点头,莫璃出去后,贾黑也不在意,自己重新斟上一杯酒后,就拍着阿圣的肩膀道:“来来来,兄弟,咱两干上一杯,这几天可把我给累坏了。”差不多月上中天后,酒也饱了,饭也足了。顾敬年纪大了,早先一步告辞回家休息去了,来宝和另外一位伙计也跟着顾敬起身离去,最后只剩下阿圣和有些半醉的贾黑坐在那瞎侃瞎聊着。

“你们到底吃好了没有,吃好了就起来,这都多晚了,我收拾完还得回姑娘那呢,姑娘刚刚都问过一遍了!”红豆去将墨染拉过来帮忙收拾时,却当瞧着厅里那两厚脸皮的家伙竟还坐在那,不由就气呼呼的大声说他们了一句。

“好好好,我跟我兄弟这就走,这就走。”贾黑打了个酒嗝,就拍着阿圣的肩膀笑呵呵地站起身,然后就看着红豆笑道,“红豆妹子气性太大,你该跟咱当家的学一学,咱当家的说话多温柔,而且,而且既有女子的天姿,也有不输男子的气概,多好,多好…呃,我以后要是落魄了,我就自荐入赘过来,当你的姑爷…”红豆听着他这醉言醉语,气得瞪大了眼珠子骂道:“你,你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我家姑娘才不会看上你这死木炭,我家姑娘那是招婿入赘,不是收垃圾!”贾黑摇摇晃晃地走到红豆跟前,一边打着酒嗝一边道:“小丫头太不会说话,我说你真该跟咱当家的学一学,什么垃圾木炭,我这叫,这叫男人味,男人味懂不懂!”

红豆被他一口酒气喷到直皱眉头,再瞅着他这嬉皮笑脸的样,气得顿了顿脚,就拉着墨染往旁走开两步,嘴里哼了一声,“死酒鬼!”墨染瞧着贾黑那模样,便问了一句:“要去准备一些醒酒汤过来吗?”因她对匹料印染等事皆有了解,所以这些天来,也被莫璃拉过去一起准备店铺的事,所以她跟贾黑都有接触过,并觉得这个黑小子对某些门道的见解感到很新鲜。

“你看,人家墨染姑娘就比你会说话。”贾黑嘿嘿一笑,“光是沾了一个同音字,就不一样,要不你这颗红豆以后改叫墨豆得了,或者叫黑豆,兄弟,你,你觉得墨豆好还是黑豆好?”阿圣想了想,就认真道:“黑豆跟你还挺配的。”红豆气红了脸,一声怒吼:“你们都去死!”

“哈哈哈…”贾黑大笑,然后拉着阿圣逃了出去。两哥们出了莫宅后,又跑到附近巷子里一家小茶铺坐下,叫了一壶清茶,顺便烤烤火,等酒醒后再回去睡觉。

“兄弟,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你怎么会跑到那店里当伙计了?”贾黑叫店家给自己弄点热水擦了擦脸,待酒气稍稍散了些后,才倒了杯热茶呷了一口,然后问道。

“没什么原因,我本来也没什么目的地,就是走着走着,便在这停下了。”阿圣也喝了口热茶,想了想,过了一会又接着道:“我走到永州的那年正好赶上雪灾,一路过来,饿死的人看到不少,抢食的更多,而且还赶上我生平第一次发烧。记得当时迷迷糊糊进了城,在无人的一个角落处蹲着,我本是打算天黑后,随便摸去哪弄些吃的填饱肚子,却就在那个傍晚,她给我端来一碗热乎乎的肉粥。”贾黑也想起那年的天灾,他当时还差点丢掉一条命,心里不胜唏嘘,于是便道:“当时你怎么不跟你我一块走,天亮后我起来就不见你了。”阿圣想了想就道:“那时我还没想要跟人结伴而行。”贾黑咧嘴一笑,有些挤眉弄耳地道:“那你因为一碗肉粥,还是因为人家姑娘才留在这的?”阿圣淡淡一笑,没有回答这话,只是眼中的神色柔和了下去。贾黑哈哈一笑:“行了,兄弟,哥们明白,不过兄弟你这几年就一直待在这边?家里的双亲没惦记着你?”“他们都死了。”阿圣说着就转头看着茶铺外的明月,眼中露出几分惆怅的追忆。贾黑一怔,小小的茶铺一下子静了下去。

第98章 庆贺

九月二十三,宜交易,开市,出行,会友。这一日的永州城与往常一般,繁华热闹的气氛并不会因天气的降温而冷下一分,商人们忙着新一天的开市,官员们忙着总结秋季的政绩,妇人们忙着准备冬衣… 唯平安街北口,今日看起来有些不大一样。冷清了好一段时间,关门足有两个月的店铺,这一日似天降喜庆般,附近车马行人忽的就多了起来,且街道的两边还陆陆续续有车马往这边行来。

“真就开张了,还挂起了红,哦,瞧这一地的红纸屑,刚刚是放过喜炮了吧,啧啧…”一位穿着镶金边朱红地富贵团花纹样缎面出风毛圆领长袍,看着约莫十八九的公子哥儿下了马车后,背着手站在云裳阁外左右看了看,然后面上似笑非笑地摇头道了一句。他的声音不算高,但足以让旁边的人听清了,当下就有许些人转过头来打量他。此时云裳阁附近已围上不少人,不过因时间还早,所以多数是这条街附近的街坊。 “这位公子是谁?”有人悄悄道了一句。 “好像是莫家的亲戚,前段时间俺见过他在这附近走过几次…”旁边另一人低声道了一句。 “说来莫六斤这闺女还真了不得,你瞧那店里的匹料,真是闪瞎我一双老眼,刚刚我家那婆娘还撺掇着我过来,听说今天有什么彩头。”有人羡慕。 “不过不是还要守孝吗,那姑娘这么大喇喇的开门做生意,到底不好。”有人摇头。 有人马上道:“你懂什么,守孝也不能不吃饭啊,再说人家姑娘都公开说招婿入赘继承家业了,这就是半个小子!”

贾黑今日特意换上一声朱红色的缎面袍子,衬得那张脸俗黑俗黑的,不过这一点都不妨碍他面上的笑容。眼下已经有几位同行过来了,他将手里的客人交给伙计招呼后,就拱着手迎出去道:“张掌柜,李掌柜,何掌柜难得你们赏脸过来,来来来,先进来看看,我已经在对面酒楼那定下好位置了,等王掌柜他们几个都过来了,就请大家都上去喝一杯。”“云裳阁,这规整得倒是不错,整个焕然一新了。”几位掌柜进去后,扫了一眼,其中一位姓张的就道了一句,他以前跟莫六斤打过几次交道,不过并不是很熟。 “重新开张,所以前几天就整个修整了一番。”贾黑一边笑着,一边领着他们几位在店里各处看。 “小黑子你如今当了这云裳阁的掌柜,那莫姑娘呢?”另一位掌柜跟着就笑了一句,要说他们今日会过来捧场,一是贾黑大嘴巴和厚脸皮的功劳,二就是这些人的好奇心在作祟了。 莫璃一听这话,便让墨染先代自己招呼那几位姑娘,然后走过去道了一句:“几位掌柜能光临,真是晚辈的荣幸,希望以后几位前辈能照应一二。”

今日的莫璃换了一身淡蓝镶边净面对襟长袄,袄上略宽的袖口处镶有一圈绒绒的白毛,蝴蝶盘扣的墨兰立领中衣服,下面则是海蓝暗纹绒面马面裙,发上只戴了支素白银质镶珠簪子,未施脂粉的容貌,看着却艳如三春之桃,素若九秋之菊。 在这样喜庆的日子了,她不带一分艳色的着装,却因这寒冷的季节,未有丝毫突兀之感,反有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一位俏生生的姑娘这般温文有礼的对自己说话,几位大老爷们都不由呵呵笑了一笑。 只是就这这会,外面却忽的传来一声极其突兀的嗤笑:“啧啧,这丧事才过,做女儿的不仅不知安分守孝,还开门做起买卖!也不知刚刚入土的父亲会不会因自个闺女不受女则,为利弃孝而死不瞑目。自古就是孝比天大,各位要是真照应这样的不孝女,沾了晦气不算,注意是小心会折了寿!”

莫璃转头一看,就见莫星背着手,满脸不怀好意地从外走进来。 开门做生意,自然是不能将客人往外赶的,更何况这客人还带着亲戚关系。几位掌柜都很有默契地沉默下去,一声不吭地看着这一幕。莫璃本想开口的,只是瞥了贾黑一眼,想了想,就收住嘴里的话。贾黑马上哈哈一笑,然后大步朝莫星走过去,拱着手作揖道:“这位是莫星小爷吧,莫星小爷此言差矣,此言差矣。” 莫星一皱眉,贾黑却接着道:“我呢,是个粗人,读的书不多,虽大字不认得几个,但这人伦道理还是懂一些的。不过既然莫星小爷一进来就提个孝字,那我就请教莫星小爷,到底何为孝?”

莫星冷哼了一声,就负手一脸倨傲地道:“自然是父母在时用心侍奉,父母逝后安心在家居丧,如此乃是最基本的孝道。”贾黑呵呵一笑:“那我再请教莫星小爷一句,何为不孝?”莫星一怔,看着眼前的黑小子,再瞧前面亭亭玉立的莫璃,他眉眼间不由露出几分恼意。莫星正要接着开口,贾黑却先他道:“败家是不孝;无后是不孝;不敬父母是不孝;不替父母分忧是不孝;不奉养父母是不孝;而只为自己名声好听,不管在世的老祖母和母亲生活困苦,那更是大大的不孝!大家说是不是!”贾黑这个人,长得就比较亲和,黝黑黝黑的一张脸非常贴近朴实的人民群众,且他说话时自然而然会露出几分煽动的意思,且说得又在情在理。所以这一通话噼里啪啦抑扬顿挫地倒出来,自然不会有人摇头,故他最后一个音落下后,店外围观的人,店内看料子的客人,以及那几位掌柜皆纷纷点头。莫星脸色一变:“你——” “大家说说,我这位当家的莫姑娘,有占哪一样不孝之事了?”贾黑不理莫星,大嘴巴接着道,“为继香火,咱当家的在父棺前立誓招婿,这大家伙都知道的是吧,这可是大孝啊;而为奉养家小,让老祖母能颐养天年,咱当家的巾帼不让须眉,二话不说就扛起整个家的重任,决意继承父业,就为让父亲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大家伙说,这不是孝是什么?”众人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不由跟着纷纷点头,于是贾黑接着就转过头,一脸笑眯眯地对莫星道:“所以说莫星小爷,那书本上的东西是要活学活用,以后记得跟我这位当家的多学学孝道啊。来来来,今儿既然来了,就进来选几匹好料子,今天咱这是开张日,买多了有彩头可拿的。别心疼银子,来,尽量挑尽量买啊!”

莫星郁闷得简直想一口血往这黑炭脸上喷去,只是他咬了咬牙,就想将那几位随他一块过来的跟班进来再闹上一闹。只是回头一看,却一时间找不到那几个人的身影了,莫星一愣,正要转身出去看看。可就在这会,外头传来一句:“永州谢府送来牌匾一块,贺礼一件!” 围观的人群哗地让开一条道,然后就见一位穿着非常体面的中年男人领着三位小厮从外进来。最先过来的那三位掌柜,其中两位马上就认出那送牌匾和贺礼过来的中年人是谢府的大管家,几个人心里皆是一愣,怎么都没想到,这小小的一家店铺竟有这么大的面子。当下,几个人心里都开始思量起来,这以后谁照应谁,还真说不定呢。两位小厮抬着一块油漆光亮的牌匾缓步送进店内,一路上,众人都瞧见了,那匾上落着大气磅礴的四个金字:贤淑仁孝 莫璃早迎身过去,谢府的大管家进了店后,就朝莫璃作了一揖,然后接过另外一个小厮手里的礼盒,捧道莫璃面前道:“这是府里的老太君特意给莫姑娘备的贺礼,祝莫姑娘生意兴隆,蒸蒸日上。”莫璃忙双手接过,郑重言谢,然后请他们上对面酒楼上一坐。那大管家却婉言谢过,又道了几句吉祥话,然后便拱手告辞。莫璃自是不好多留,今日这当众送过来的一匾一礼,真算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千金都换不来。只是还不等莫璃将送谢府的大管家送出去,外面又有人喊道:“姬公子送来牌匾一块,贺礼一件!”才刚刚围拢上的人群又哗的一声,自动让出一条道,同时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姬公子?不会是天宝阁的那位姬公子吧!”“不知道,看看,长什么样的。” “是他,没错,就是天宝阁的姬公子!”“谢府大管家才亲自送来贺礼,天宝阁的姬公子也跟着送来贺礼,一个比一个了不得呢!”“咦,怎么还有一位穿着官服的公子,也是过来祝贺的吗?”“还真是,啧啧,真不得了,这云裳阁什么来头,不仅贵家大族送来了贺礼,连贵公子官老爷都亲自上门祝贺,他家的面子怎么这么大!”莫璃一怔,她没想到姬御风会亲自过来。 而人群让开后,她再一看,就看到姬御风旁边,那戴着四方平定巾,穿着白鹇补服的谢歌弦面带浅笑,同姬御风一块,施施然地往这过来。

第99章 红线

姬御风送上的是财源广进的牌匾,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那四个大金字下面落着姬家的大印。之前过来的那三位掌柜心里皆有些愣怔,谢姬两家的牌匾挂着这店里,以后不知能为云裳阁省去多少麻烦。做买卖的,除了同行之间的竞争外,最头疼的一点就是要跟官府打好交道,不然以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这两块牌匾,在他们这些老油条眼里,真可是价值千金。于是几个人心里都开始有些犯起了嘀咕,而之前小瞧的,想看看热闹的心亦慢慢收起,跟贾黑说话也都不由较之前多了几分亲热。

此时又有数位同行的掌柜过来了,因姬御风和谢歌弦有莫璃迎接,所以贾黑便笑呵呵地出去跟那些人打招呼,并热情的引进来,给先前的那几位掌柜相互介绍。“今日还真热闹。”谢歌弦走过来后,左右看了看,便对莫璃笑着道了一句,然后让平安将贺礼送上。

“元白前天就特意跟我说了这事,让我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抽空过来给莫姑娘你捧场。”一旁的姬御风呵呵一笑,然后一抬下巴,就让身边的随从将那牌匾的贺礼送上。此人是目不斜视的从外进来的,如旁人皆不值得他多看一眼,这等浑然天成的傲气,较之莫星那等略有些装模作样的倨傲,完全就是皓月与萤火之别。此时的莫星已经被人遗忘在角落里了,今日他原本是打算高调出场的,却没想竟会这么出师不利。先是被那块黑炭将自己准备好的话给堵了回去,接着谢家的大板砖就送过来直接往他脸上拍,这会又来个什么姬公子官老爷给那丫头撑场子。此时莫星黑着的那张脸,简直能跟贾黑有一拼了,他嘴里哼了一声,目光再往店外看了看,心里存疑,便就先抬步出去。

莫璃一边让伙计过来帮忙收礼,一边对谢歌弦和姬御风道:“其实两位今日能过来露个脸,就是看得起我了,却还送上这么重的礼,倒让我受之有愧。”“既然是喜事,自然是没有要空着手过来的道理。”谢歌弦含笑道了一句,然后又打量了她一眼,接着道,“莫姑娘此举,估计很多人都等着看以后呢,谢某是真心希望姑娘能坚持下去。”莫璃淡淡一笑:“我这也是无奈之举,不过既然已经做了此等决定,也就不再会在乎那么多世人的眼光和看法了,至少总会有那么一些人支持。”她说着,就抬眼往墨染,贾黑等人那看了看。只是扫了一圈后,却没发现阿圣的身影,且莫星也不见了,她心里不由一怔,随后隐隐生出几分担忧。自谢歌弦和姬御风进来后,大家伙只见他们一位风神如玉,一位贵气逼人,皆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更难得的是,他们一位手握权势,一位身带富贵,于是这店内店外,但凡是穿着裙子的,心头都有些小鹿乱撞起来,故刚刚还在外流连的姑娘们,这会全都两眼冒星星地结伴走了进来。

生意呼啦啦地上门了,贾黑嘴巴都快裂到耳根那去了,恨不得以后就将这两美男子直接绑在店里当招牌用。只是过了片刻,他就觉得人手有些不够用,不能让这几位同行的掌柜在店里干站着,且还有几位没过来呢。而客人又这么多现在,他不能只顾陪着,总得各处招呼一下,于是就喊了一声:“阿圣?”原是打算让阿圣先将这几位掌柜带到对面酒楼那去,可这一声喊出来,却没人应他,贾黑一怔,随后心里恍悟过来,跟着就一声嘀咕:怎么还没回来?“似乎没看到那位叫阿圣的兄台。”谢歌弦也扫了一眼,然后又道了一句。莫璃笑了笑:“他不大适合招呼客人,我便让他帮我做点别的事去。”

“元白说的可是那日的那位车夫?”姬御风略看了几眼这店里的绸缎后,没发现有能让自己感兴趣的,便又走回来随口道了一句。谢歌弦略点了点头,姬御风便一挑眉:“说来,我那妹子心里对他的怨气还一直未消呢,这些天可把主意都打到我兽园的宝贝上了。”莫璃心里一怔,便道:“是我没有拘好下人,让姬姑娘受了气,今日公子就在店里给令妹挑两匹妆花缎回去,虽此等俗物配不上姬姑娘千金身,但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谢歌弦在一旁马上呵呵笑了一声,姬御风只得摇头道:“莫姑娘不必介意,我不过是随口一说,雅风她是顽皮惯了。”只是姬御风说到这,就打量了莫璃一眼,似沉吟一会,然后又忽然道,“不过既然来了,自然是不能空着手回去的。只是我给那丫头挑东西,那丫头未必感兴趣,不若就让元白给她选两匹缎子,我带回去,这样也算是元白照顾姑娘的生意了,可谓是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