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韩四道正焦头烂额,在刀刃上小心翼翼行走的时候,莫璃这边却是长长松了口气。莫二老爷是个极爽快的人,当天就将说好的银两送到莫六斤边,随后莫六斤和顾敬便将冉家的交易牌子送上。如此,这一宗交易总算完满告结,除去一些跑腿费外,莫家净赚了四千五百两!
只是还不等莫六斤想好怎么用这一大笔银子,第二天,谢家庚帖就正式送了过来。
朱氏拿着那张烫手山芋般的庚帖,面上一时不知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好,严氏却笑道:“这等好事,老太太就不愿多等,于是今日就让送了过来。莫家嫂子好好看看,然后瞧着什么时候给我递个好消息,我今儿就先回去了,老太太那还等着呢。”
朱氏慌忙站起身,陪着笑,将严氏送出去,只是刚走出院门就碰到正往这过来的莫璃。严氏即笑着对莫璃道:“本还想叫你过来看看的,没想这就碰上了。好孩子,过来陪我走到二门那,这些天老太太一直就惦记着你呢。”莫璃先是欠身行了一礼,再看了朱氏一眼,然后才走到严氏身边陪着往外走。
莫家房宅并不大,不消片刻,就送到二门那,莫璃韩严氏轻声道了句“慢走”,就止步了。朱氏则一路送到门外,莫璃站在二门处看着那一行人的背影,略皱了皱眉便回了身,只是目光一转,就瞧着阿圣站在一旁看着她。
第60章 议亲
似有几日没瞧着他了,这会忽的一见,莫璃便想起李跃儿说要见她一面的事,于是便走过去道:“你什么时候有空,去跟李跃儿说一声,我过两日便能去见她。”阿圣点了点头,然后垂着眼看着她:“杨家的亲才退,谢家就过来跟你提亲了?”
莫璃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前两日听红豆嘟囔了几句。”阿圣说着就将垂到眼睛那的刘海往后一拨,再挠了挠头道,“那小丫头话不少,每次过来都要跟我叼念你的事。”莫璃一愣,良久才无奈道:“她也真是…”正说着,朱氏那边就回来了,阿圣笑了笑,丢下一句“谢家不适合你”然后便转身往一边去了。莫璃又是一怔,只是瞧到朱氏已经进来,她只得收回目光转身朝朱氏走去。朱氏看着自个闺女一眼,略笑了一笑,心里却有些复杂地叹了口气。“娘,您对谢家这事…”莫璃观察了一眼朱氏面上的神色,就试探道。
“娘跟老太太商讨商讨,晚上再跟你爹说说,你且安心,我和你爹会给你好好打算的。”朱氏温婉一笑,实际上她心里却是乱得很,虽说严氏这两次上门,态度都非常谦和客气,但那等打从心底露出来的优越感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这事在对方眼里,其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当然,照世情常理,谢家能看中她闺女,确实是不敢想象的好事,这要传出去,怕是会羡煞无数家里有待嫁女的人家。自古女儿高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本就是令多少人艳羡的事儿。但对朱氏来说,她其实并没那么大的心谢家那样的门第,她从不曾也不敢想过。她确实希望闺女能嫁得好,但也只是希望对方的家世略比自家强一些即可,太过高的门槛,倒会让人心慌,并感觉把持不住,似乎闺女不是嫁进去而是被卖进去的一般。
“老太太,这事咱这该如何应?如今谢家那已经明明白白表示出来了!”朱氏坐到莫老太太旁边低声道了一句,刚刚莫璃原想跟着过来听听的却被朱氏温言拦住了。莫老太太手里拿着庚帖翻来覆去地瞧了一会然后才抬起眼看着朱氏:“你呢你觉得这门亲如何?”
“谢家门槛太高了…”朱氏轻声道,“而且那里的亲戚妯娌,听说个个身份都不低的,咱家是一个都比不上的,璃璃若是进去了我,我真不放心。”莫老太太合上那张庚帖:“你不乐意?”
朱氏叹了口气认真想了一会才道:“璃璃如今都十六了,早过了议亲的合适年纪之前还又经了退亲那事。如今能得这样的人家看上,又是这般正正经轻客客气气地上门提亲,按说也是璃璃她自己修来的福气,只是…只是两家门第差得太远,我这心里实在是不踏实!”
莫老太太琢磨了一会,然后便道:“也别都往坏处想,高嫁低娶也有不少好姻缘,再说谢家能瞧中璃璃,说来道去还是因为我孙女儿好。再论实际的,如今族里那些人,想着伺机扑上来咬一口的本就不少。之前因为跟杨家结着亲,好歹有个戴官帽的亲家压着,他们还知道收敛,现在亲退了,不知多少人正摩拳擦掌等着呢。眼下谢家忽然上门提亲,怎么也算是给他们一些警醒,莫欺咱老莫家没个哥儿!”听了莫老太太的这一番括,朱氏不由有些呐呐地道:“那老太太的意思是要应了这门亲?”
“我是让你凡事多往好处想想,这应不应也别这么快做决定,晚上再跟六斤商议商议。”莫老太太说着,又摸了摸那张庚帖,然后接着道,“而且我哪天去一趟谢家,跟那谢老婆子聊聊,她膝下满是儿孙,我就这么一两个,怎么也不能马虎了。还有那哥儿我也想见见,你那天也随我过去一趟看看。”朱氏吓一跳,不由就摸了摸自个的脸,然后道:“我,我这样哪配去那等地方…”
莫老太太挥挥手,就将那庚帖递给朱氏:“你也别总将自己瞧得太低,你是璃璃她娘,怎么也该帮璃璃看看去,再说他谢家也该请咱过去一趟的。”
晚上,朱氏便跟莫六斤说起这事,莫六斤想了一会才缓缓开口:“咱家虽是高攀,但这亲却是他家主动来求的。老太太说的也没错,这门亲未必不好,就是对璃璃来说也是利大于弊。”朱氏给莫六斤递上一盏茶,然后往莫六斤旁边一坐:“老爷也这般想?”
“主要还是要看谢家那位哥儿如何,虽说那谢家那般的门第咱没资格挑剔什么,但还是得防着万一。你那天随老太太过去后,需好好看看那哥儿,千万别是个有什么缺陷的。”朱氏吓一跳,立马会过意来,即道:“老爷是怀疑,谢家那哥儿怕是个不好的,所以才瞧中了咱家璃璃!”
“虽不能就这般想,但总得心里防着些,不然那样的人家为何会瞧上咱这小门小户的商家。就算是个不怎么得宠的庶子,但照谢家那等门第,要娶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也不是什么难的。”莫六斤说到这,再想一会,然后又接着道,“如果真是这样,咱回绝时也好张口;而若不是这么回事的话,那应该就是谢家抱着十足的诚意了,既是好事,咱也没道理不答应的。”朱氏满是忐忑地琢磨了一会,便赞同地点了点头:“还是老爷和老太未想得周到,若是那哥儿有什么不好,甭管怎么说,也是他们理亏了,那这门亲我是不能答应的。我就这么两闺女.谁不心疼我也心疼着。”
莫六斤点了点头,随后又道:“对了,你屋里新添的那个丫鬃。是叫墨染吧。”朱氏一怔,随后着了莫六斤一眼,试探道:“没错,老爷…是看上她了?”“你想到哪去了!”莫六斤即摇头,“那姑娘这次帮了我不小的忙,也亏得璃璃看得准,心思转得快,你明儿赏那姑娘点好东西。璃璃,唉,那孩子若是个哥儿的话,我这辈子也就没啥求的了…”
朱氏这几日一直就在挂着谢家这上门提亲的事,倒不大清楚莫六斤外头买卖上的事儿,加上这一次莫六斤口风守得严,因此朱氏一直到现在还不知自家已进了一大笔银子。故忽的听莫六斤这么一说,一时间不明怎么回事,莫六斤便将这些天来,织染局的那一事拣能说的大致跟朱氏说了一通,倒把朱氏吓了一跳而那一晚,莫璃正兀自琢磨着这门亲的利弊时,忽然瞧着红豆从她衣柜里拿出那件兰色的轻容纱衫儿重新叠好。她怔了一怔,便让红豆将那衫儿拿过来。
“眼下都是七月天了,这衫儿差不多该收起来了呢,姑娘是明儿想穿吗?”
“没有,我就看看…”莫璃一手轻轻抚着那轻容纱的料子,面上跟着就露出几分沉思。明年春,朝廷下派的话,要的就是轻容纱,中间一样是经历了一番波折,但她记得很涛楚,最后定的是轻容纱。因为那会她已经嫁给韩四道了,这一宗买卖亦是韩四道帮莫三老爷拿到的。当时他待她还极好,外头有什么事,晚上回来都会与她说道一番,久而久之她便也知晓了许多事如今爹手中有了一笔银子,若是借着明年这轻容纱大热之事提前准备的话,眼下轻容纱的价格还没被炒起来,如果此时就大量购进,然后待价格起来后再抛出去,至少能翻五六倍。只是这若想大赚一笔的话,起码也得提前垫上三五千两,爹那边怕是不会答应。
莫璃轻轻皱起眉头,主要是如今自家店里的货正缺着,这次赚的这笔银子,顾了这边就顾不上那边了。还有卖家那边也是个问题,轻容纱出的好的地方也是在南县,冉家或许能帮得上忙。冉家,莫璃轻轻抚着那纱料,冉家跟谢家是姻亲,她这次若是拒了谢家的提亲,怕是跟冉家那边就难说上话了。而若是应了这门亲的话…想了一会,她便轻轻皱起眉头,应该会利大于弊。可是此一生,她都不想再嫁了,不想枕边再添人了,不想再仰人鼻息过活了,但爹娘那边怎么办?就在朱氏和莫老太太商量着哪天去谢府拜访时,谢家那就将夏末赏荷的请柬送了过来,时间就定在七月初七,除了邀请朱氏和莫老太太外,莫璃和莫雪也没有落下。
而就在朱氏接到请柬的同时,离开了近半个月的谢歆弦也从京缓缓归来,此一行,他是受命上任永州府市舶司提举一职而归。七月初六,谢歆弦的马车从佛光寺那经过时,他即开口让车夫停下。
“公子今晚是要在这佛光寺过夜?”平安跟着下车后,瞧着时巳近下午,便问了一句。谢歆弦抬头看着那巍峨庙宇,剑眉一敛,随即淡淡一笑:“只是上去拜访一下一尘大师,离开之前他曾预言我有大难,如今平安归来,想听听他怎么说。”
第61章 谢六
寺内禅院中青翠如盖的古格下,由数块大青石随意垒成的桌椅旁,年逾古稀的一尘大师已经煮好茶,一派悠然地等着远客。午后的阳光远远照在花塔上,反射出来的光将眼前这株苍翠的古格添了几许金碧。此一处,丝毫闻不到寺中的香火味,唯茶香袅袅,微风徐徐。
谢歌弦行至此处后,便站住浅笑着朝一尘大师行了一礼:“莫不是大师知道今日我会过来,所以特意在此等侯?”。“老衲只是每日这个时候习惯在此坐一会罢了,施主请…”一尘大师呵呵一笑,就将一个墨
竹茶杯放到对面,跟着满上一杯热茶,然后就改了称呼,“谢公子今日能过来,老衲实该对公子道一声恭喜。”。谢歌弦坐下后,便开门见山地道:“当日我离开之时,大师曾说我将有一次大劫,今日归来,便上来请教大师,不知此劫可是已渡过了。”一尘大师呵呵一笑:“公子之聪慧,这个答案,想必公子心里已经有数了,又何须再来考老衲。”
谢歌弦略一笑,也不说什么,端起那盏热茶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乍微微叹了口气。一尘大师捋着白须道:“只是世事难料,天意难侧,谢公子既渡过命中大劫,那日后必是官运亨通,但欠下的情,终还是有要还的一日,公子心中怕是也已明了,老衲就不需多说了。”
“天意。”谢歌弦放下茶杯,看着滚热的茶水里腾升而起的氤氲水雾,然后开口,“谢某今日实是为问天意而来,不知大师可愿透露?”一尘大师一边看着旁边被煮得洒洒的水,一边道:“谢公子不似会顺天而行之人,如今亦关心起天意来了?”。
“大师何必顾左右而言他。”一尘大师呵呵一笑,将那炉子盖上后,便抬手把自己跟前那杯茶打翻,然后问了一句:“谢公子请说说,老衲刚刚做了什么?”“打翻茶杯。”
“是,只是打翻了茶杯,然后杯子里的茶水洒了出来。公子再看,水蔓过石桌,流到地上,桌下若是搁着炭火,火将灭:若是干枯的花草,花草便可得滋润:若是玩耍的孩童,孩童则会被湿了衣裳,而被湿了衣裳的孩童回家后,或许会被家中双亲贵骂,接着孩童顶撞,双亲贵打,祖母阻拦,随后引发一场争吵,然后双方皆意气用事,矛盾一步一步升级,最后谁还记得这一杯惹祸的茶水。”一尘大师说完,兀自一笑,“这便是天意,天意之难测在于人的行为性情心志不一。公子是心志坚定之人,亦是命带富贵之人,此一劫过了便是机缘,往后望公子能一直心存善念,如此,老衲这一杯茶水也不算白洒。”
从佛光寺下来后,天已近傍晚,夕阳的金光洒下之时,寺僧已开始晚课,晚风带着轻微的吟诵之声徐徐而来,伴着树间的莺啼鸟啭,愈显幽静,颇有出尘远世之感。谢歌弦抬眼看了一会,便收回目光,垂眸略一沉吟,随后便是一笑,然后转身上了马车。最后终于在太阳落山之时赶到了城门口,却进了城后,行了不到片刻,就发现道路难通,车马嗔咽,相次蜜遏,街上亦是比往日喧嚣热闹,太阳眼看要落山了,行人却依日只多不少。
“怎么回事?。”谢歌弦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平安笑道:“公子忘了,明儿就是乞巧节,自初一日起,宵禁的时间就放宽了,所以这城里的人都趁此机会出来做些买卖,街上的年轻女孩儿也添了不少。这再往前就是乞巧市了,估计这会过去更难通行,公子要不先回谢府歇上两日,总归市舶司那边的上任日期还未到,再说公子如今回来了,好歹也该去谢府报个信。””
“原是是七夕了,难怪。””谢歌弦淡淡一笑,便放了车帘道,“那就去谢府吧。”眨眼间就到了七月初七那日,莫璃早早起来收拾好后,将出门时,薛琳却过来了。“今儿是乞巧节,知道表姐白天会跟老太太出去一趟,我一会也要回家一趟,所以便提前将这个拿给表姐。””薛琳说着便将手里那两个用数十种花色纽扣串成的花球递给莫璃,接着道,“这是我这几日做的,手艺不算好,表姐别嫌弃,那个挂着小兔子的是给雪儿的,一会表姐帮我交给雪儿吧,我就不过去老太太那了。”
莫璃接过那两小玩意,拿在手里转着看了一会,然后笑赞了一句:“手真巧,我就做不出这么讨喜的东西,你且等着。””她说着就回身拉开妆台上的屉子,拿出一个葫芦型的小待包,还有一支串着珊瑚珠子的银丝菩儿放在薛琳手里道,“我也做不出什么新奇的玩意,这两小玩意你拿着且应应景,今儿晚上你回来吗?还是要在家住一宿?”
“还不知道,只是我父亲那边有几位堂姐妹前几日邀了我今晚去走乞巧市。”薛琳收了那两样东西,然后看着莫璃,满是期盼地道,“表姐晚上要不要出去,要不咱先定了地方,晚上在那碰面?”“不用了,我多半不会出去。”莫璃说着便往外看了看,然后道,“我去太太那看看,你要准备什么就先去吧。”
“去年还跟表姐一块逛乞巧市的呢,没想今年却不行了。”薛琳失落地叹了一句,然后又道,“我晚上还会在福运阁那吃巧果和茶点,表姐若是出来,就过去找我可好?”
瞧着莫璃点了头后,薛琳笑放心地走了,莫璃则看着她的背影思量了一会才往朱氏那走去。
“璃璃,你看娘的脸色是不是还有此苍白?身上有没有带着药味?”母女两一块往莫老太太那去的时候,朱氏又有些不放心的问了一句。莫璃即一笑,打量了今日特意换上一身簇新丝罗金银花纹长身稍子的朱氏一眼,然后安抚道:“娘放心吧,您除了身体没她们那般显得富态外,没哪比不上她们的。今儿这衣服也椅您的脸色,再说就单您这容貌,在谢府那一众奶奶里头也是拔尖的。”
“你这孩子,就爱哄我开心。”朱氏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眼里却还是露出几分笑,“娘如今都多大年纪了,早成了黄脸婆,也就你爹不嫌弃的。”
“姐姐,咱过去那里,是不是又会瞧见那个人?”往外去的路上,莫雪拉着莫璃的手悄悄问了一句,面上还带着几分忐忑。
“哪个人?”莫璃一时不解。
“就是那位小哥哥和那位大哥哥啊。”莫雪瞅着前面的莫老太太,然后小声道。
“哦。”莫璃笑了,“可能吧,怎么,你怕遇到他们?”
“没有…“”莫雪垂下眼,拉住莫璃的手贴着她走。
这一日,为了显得体面一些,不至于在谢府让人觉得寒酸了,莫老太太除了带上朱氏和莫璃莫雪外,还叫上红玉和红豆还有刘妈跟着。如此自家马车自是装不下这么些人了,为此莫六个特意去车行租了一辆宽敞的马车,还另外准备了一此上门的小礼,让莫老太太一块带过去。赶车的还是阿圣,莫六个甚至也给他换了一套新行头,莫璃随朱氏等人出去时,他正百无聊赖地靠在那马车旁。他这样看着有此懒散,但当他将手里那鸟黑的马鞭甩来甩去,发出啪啪的脆响时又透出点豪放不羁的味道。莫璃瞧他身上穿的还是短打,但那衣服明显是新的,衣料也比平日里穿的好了许多,领口边儿上都添了一此细小的花纹,这样瞧着干净又齐整,一看就是休面人家仆役的打扮。但此时他面上却带着几分淡漠,瞧着莫老太太等人出来后,他便抬眼,眼光扫过莫璃,然后转身将车上的小凳拿下来放在地上。
刘妈扶着莫老太太先上了车,然后就将莫雪抱到车上,只是莫雪脚触到那车板后,刘妈以为她站稳了,便回头要扶着莫璃上车。偏莫雪的小腿儿却忽然打了颤,随后猛地就踩到了自己的小裙摆,身子一下子失了平衡,她一慌,连叫唤都忘了,眼瞧着就要从车上摔下去。阿圣随意地伸手一抓,就将她给整个拎了起来,然后再将她轻轻搁在车上。
车下的莫璃和刘妈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朱氏慌忙问莫雪有没有事,莫雪红着脸摸了摸自个的衣服摇了摇头,然后又转头朝阿圣小声道了句“谢谢”。阿圣没说什么,只挑着眉毛扬了扬嘴角,然后就让开身等朱氏等人上车去。莫雪被莫老太太叫进车内后,还忍不住转头睁着大眼睛瞅着外面的阿圣。
莫璃上车时,亦转头看了阿圣一眼,不由就是一笑。刚刚瞧他那般将莫雪整个拎起来的样子,不知为何,令她有种心情很好的感觉。阿圣正摸着马鞭的动作停了停,只是眨眼间莫璃已进了车厢,随后刘妈和红玉也上去了,红豆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你力气可真不小!”红豆上前也忍不住朝阿圣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家伙刚刚那一拎,轻松得跟个什么似的,瞧得她心里直咋舌,难怪他平日要吃那么多。姑娘每次给他做吃的,都少不得要出一头的汗。
第62章 命运
这一趟回来,最让谢歌弦惊讶的是,自己想会一会的那姑娘,竟将成自个的侄媳妇了。他坐在双子水榭的另一边,迎着徐徐暖风,对坐在旁边那一脸憨态的谢天时笑道:“我这次回来得倒是巧了,竟就碰上你的喜事,怎么样,刚刚去给老太太问安时仔细打量过了吧。呵,怎么都这会了,耳朵还红着呢,莫不是被那姑娘的容貌给惊到现在还没回过神。”
“六,六叔别取笑我了。”谢天时有些讷讷地一笑,此时谢老太太等人正在双子水榭的东边说着话儿,谢府的几位奶奶和姑娘也都在。两座水榭中间由汉白玉砌成的曲桥连着,相隔并不远,那边偶尔还有几声笑传来。谢天时虽生得一副身宽体胖的好模样,但性子却是很内向,又有些害羞,说到这婚姻大事,他倒像个姑娘家一般,面上总止不住的一阵阵发热。
“我说五哥你到底满不满意?今儿这赏荷会,不是你求着老太太办的吗,怎么样,刚刚你还在那边坐了一会,是不是瞧着很好?按我说,老祖宗给五哥你挑的那姑娘,可比咱家的姐妹都强上几分呢。”谢天运凑上来,说着就拿胳膊肘顶了顶谢天时,面上带着一丝贼笑。
“是很好…”谢天时拧着自个的衣角红着脸道,“太,太好了,我这般的模样都配不上。”他说着,心里却不由浮现出李跃儿那张脸,其实莫璃比起李跃儿是丝毫不逊色,而且莫璃身上还多了几分温婉的气质,那是好人家的姑娘身上特有的。而李跃儿美则美矣,但那一颦一笑,都带着烟花女子的妩媚,绝非是世人眼中的好女子。可偏他心里就是对李跃儿念念不忘,即便刚刚瞧着莫璃后,心里着实惊艳了一番,但却丝毫没有看到李跃儿的那等感觉。
府里这么多兄弟,这小霸王小祖宗似的谢天运偏就跟呆木头闷倭瓜似的谢天时最好。故一听谢天时这般说,谢天运马上道:“五哥说的这叫什么话,你不过是圆润点,这叫富态,人家求都求不来呢,再说那姑娘要是生得不好,能进咱谢家做媳妇儿吗。”
谢天时慌忙拍了谢天运一下:“八弟别这么大声,小心那边听到了!”
谢歌弦在旁瞧着这一对活宝,只见一个是圆乎乎的憨样,一个则是粉面朱唇的贼样,不由嗤的一笑:“你们这哥俩倒是挺能凑趣的。”
“对了,六叔,今儿可是七夕呢,你今晚跟我们一块溜出去吧,没准能在街上碰上那莫家姐妹。”谢天运说着又想了一想,接着道,“反正六叔离上任还好些天,就趁这几日陪我转转可好。”谢歌弦拿扇子拍了一下谢天运的脑袋:“你这才多大点,就想着晚上去会姑娘家了,还叫我带着,若被三嫂若知道了,可不揭了我的皮。”
“嗨,六叔如今不都是那市舶司的提举了吗,又是京中直派下来的,就是我娘以后跟你说话也得带着客气。”谢天运丝毫不在乎地道了一句,然后往东边的水榭那瞧了瞧,又道,“就是不知她们到底会不会出去,五哥也想晚上遇到她们吧,待我去问问,到时咱就往那去啊。”谢天运说着就出去了。
谢歌弦笑了笑,然后看了欲要叫住谢天运的谢天时一眼,便道:“老太太打算将日子给你定在什么时候?”
“其实还,还没下定呢,今儿我就是好奇,想先看看来着。”谢天时喃喃道,“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事怎么说,我跟八弟他们不一样,老太太能给我瞧着好的,就是好的,我自个喜欢的…”谢歌弦即听出他这话里的端倪,心里微一诧,便道:“原来你心里有中意的姑娘了?是身边的丫鬟?”
“不,不是!”谢天时慌忙摇头,然后就垂下脸,“她,她不理我的,我也没什么钱。”谢歌弦看着谢天时这自卑的模样,心里的感觉一时有些复杂,生来就在金玉锦绣里的人,竟也能养出这样的性子,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跟他倒有些像。夏秋的风带着荷香徐徐吹来,他有些惬意地将身子往后靠在亭柱上,然后淡淡一笑:“要跟我说说吗?”
谢天时抬眼看了谢歌弦一会,想起他这位六叔那样的出身,心里犹豫了一会,才低声道:“是,是个乐户身份的姑娘。”
谢歌弦一怔,看着谢天时良久,然后忽的笑了,原来是跟他母亲一样的身份,难怪会愿意对自己说。谢天时脸上又烧了起来,正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说出这事时,谢歌弦就伸出手在谢天时肩上拍了拍,然后起身看下水榭下的荷花道:“不用这般害羞,心里能有个喜欢的姑娘也是件美事。”因这事,谢歌弦便再不拿今日这门亲来跟谢天时逗趣了,谢天时也因有人跟自己分享了秘密,心中了许些被分担的轻松。
他是谢府最不受看重的庶子,平日里除了谢天运外,别的兄弟基本不拿正眼瞧他。倒是这位六堂叔待他甚为亲厚,再加上对方曾经那样的身份以及如今这样的成就,让他心里止不住有种想要亲近的依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