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乾将手放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摩挲着,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脸蛋,然后将手放在她的小肩膀上,低声道:“长安,这都长大了。”
长安听出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便又问:“先生的眼睛疼得很厉害吗?长安去给先生找大夫好不好?”
第255章 病发
叶楠夕回到清华巷时,发现燕乾的宅子前停了两辆马车,一辆是姚府的,另外一辆瞧着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家的,只是她心里却莫名一惊,忙快步走上台阶敲门。
“是谁来了?”看门的小厮才拉开门,她就急急的问了一句,却跟着就瞧着紫萱的身影。
紫萱满脸忧色的走过来,低声道:“娘子,三爷他…”
叶楠夕脸色一白,也顾不上听紫萱往下说,脚步有些虚浮的往里跑去。
堂屋里站着几个人,她不认识,扫过一眼就往他寝屋走去,却将走到门口时,就看见有人从里头出来。并且第一个出来的是长安,她怔了怔,随后又看到燕容同一位大夫模样的中年男人从里出来。
“娘!”长安神色有些慌张无措,瞧着叶楠夕后,忙小跑过去,紧张地拉住她的袖子,“先生,先生忽然生病了!”
叶楠夕让长安靠在自己腿上,手摸着她的脑袋,急切地看着燕容微抖着唇道:“他怎么了?”
燕容先看了她一眼,才开口道:“是旧伤发作,加上他身上的毒还未除尽,所以这次来得有些凶猛。”
“那会怎样?”叶楠夕唇无血色,“薛神医呢?将军有没有让人去找薛神医!”
旁边的大夫弄不清眼前的女人是什么身份,只是瞧着燕将军对她很是客气,刚刚待那小女娃也是另眼相待,因此微咳了一下,便道:“燕三爷此次旧伤发作虽凶猛些,但并不棘手,而且正好可以彻底去除病根,刚刚三爷喝了药后,情况已经好转。这些天注意着多多休息便可,待旧伤痊愈后,身体便无大碍了。唯眼睛的情况有些麻烦。”
叶楠夕只觉得身上的力气似被抽走一大半,身处深秋的北地,夜里都降霜了,此时她额上却冒出了冷汗,后背也是一片寒凉。
“我去看看他。”叶楠夕朝大夫颔首致谢后,就牵着长安往里走。
燕容让开身。从堂屋那过来的大胡子和二狗子满脸诧异地看着这一幕,直到叶楠夕进去后,大胡子才看了二狗子一眼:“那女人是谁?”
二狗子也是一头雾水:“没见过啊,五哥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女的,模样儿真不赖。主要是还带了个孩子!”
大胡子摸着自个的胡须道:“不会是小五在外头生的吧,那娃娃看着也没多大。”
“怎么也有个四五岁了,那差不多是五哥来这边之前。”二狗子也摸着下巴琢磨。“没准是以前当公子爷的时候,收在屋里的女人,真没想到,五哥都有个这么大的闺女了。之前看他一直过着苦行僧的生活,兄弟几个还想着给他找个女人呢,谁想咱还没给帮忙找,女人小孩就自己找上来了,说来还是五哥有福气!”
大胡子忽然往二狗子后脑勺给了一巴掌:“行了。少说两句,没准是小五家的什么亲戚,你大嘴巴这一说成什么样!”
“操。不是你先说的吗!”二狗子说着就要跟大胡子过招,却这会儿燕容走了过来,两人忙收手。都换上一脸正经的表情,待燕容走进后,两人恭敬地喊一声:“将军!”
“先回去吧。”燕容点点头,就往外出去。
许大夫走的时候,交代了末年,晚上若是发烧,就用酒精擦身降温,只需注意别着了风就行,明天上午应该就能清醒了。
大胡子和二狗子对看了一眼,两人都犹豫了一下,大胡子便道:“走吧,许大夫说了,小五喝了药后起码要睡上半天,现在又有个女人在旁边照顾,没什么不放心的。”
二狗子同大胡子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那改天得过来问问五哥,要真是嫂夫人和咱侄女儿,兄弟几个可得准备给五哥庆贺一下才行。”
“小五的妻子早就过世了。”
“那还不兴再找一个,凭五哥的条件,还怕找不着,说来凤家那边不是一直惦记着。再说五哥现在这样,就该有个女人在身边才行,之前给他弄个丫鬟他都不要,那郑福家的上门去想给他做媒他也不理,我都担心他是不是…”二狗子说到这,又被大胡子拍了一巴掌,他大怒,立马朝大胡子屁股上踹了一脚。
叶楠夕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将眼底的泪慢慢收回去后,才给他放下帐幔,牵着长安出去。
进了自己的房间后,叶楠夕才问长安:“跟娘说说,是怎么回事?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在舅舅那吃了早饭后,说想娘了,舅舅就让紫萱姑姑带我过来找娘。”长安有些忐忑地看着叶楠夕,“娘都三天没有回去了呢,我不知道先生是生病了。”
“没事儿。”叶楠夕将她的小手拉过来握着,“这么说,长安是一早就过来了,是不是正好赶上娘不在?这么长时间,你都做什么了?”
长安点头:“是,先生说,娘出去买东西不在,问我要不要进去里面等,我就进去了,然后先生给我点心吃,又跟我说话,还跟我下棋了。娘,先生好厉害好厉害的!先生都不用看棋盘,但是就跟看到的一样呢!先生还说,我要是喜欢,以后可以教我下棋,也可以教我读书!我说爹爹会教我骑马,先生就说他也能教我骑马,先生还说以后带我去骑骆驼!娘,骆驼是什么?”
叶楠夕有些怔怔地道:“骆驼是专门行走在沙漠里的一种动物,商人靠它们来出行。”
长安好奇地问:“沙漠在哪里?”
“可能在西边,或者往北也有,娘没有去过,具体的也不知道。”
“是很远的地方吗?那先生是都去过了!”长安的眼睛隐隐发亮,只是说到这,她忽然顿了顿,就微垂下脸,想了一会后,又抬起脸看着叶楠夕道:“娘,我觉得,先生好像爹爹一样呢。”
叶楠夕心头砰砰地跳着,她看着长安懵懂又期待的眼睛,好一会后才小心问道:“先生,是不是问你什么了?”
长安想了想,点头,叶楠夕又问:“那他都问你什么了?”
长安却摇头:“我下棋输了,先生说输了的人就不能告诉娘今天都问了我什么,这是秘密!”
叶楠夕有些傻眼,这孩子,才半天时间,就整个被他给收买了吗!?
片刻后,她再问:“那他都跟你说了什么了?”
“说了很多啊,我刚刚都告诉娘了。”长安说着,就微微拧着眉头,脸色露出几分不安,“不过先生才跟我说到骆驼的时候,就忽然,忽然流出好多的汗!然后先生的嘴唇还变成紫紫的!”
叶楠夕心疼道:“当时吓坏了吧。”
长安点头,却跟着又摇头:“先生让我不要怕,说不会有事的,然后让我去找末年叔叔进来,娘,我今天一点都没有哭的。”
这孩子,跟他可真像,叶楠夕在长安脑袋上轻轻揉了揉。才五岁的小女娃,忽然面对这样的事,不是吓得大哭,就是吓得呆住吧,偏他一句话,就能让这孩子知道怎么去面对,应该做些什么。
一会后,叶楠夕就对长安试探地道:“长安,如果,娘是说如果,如果爹爹像先生一样,眼睛也受伤看不见了,以后很可能不再会骑马射箭了,长安会不会失望?”
长安瞅了叶楠夕好一会,才道:“长安不知道,长安没见过爹爹什么样。”
他应该已经知道长安是他的孩子了,却没有告诉长安他是谁,是害怕孩子对他失望吗?叶楠夕有些涩涩地笑了笑,帮长安理了理头发:“长安喜欢先生是吗?”
长安有些不好意思的弯了弯眼睛:“嗯。”
叶楠夕又道:“长安觉得爹爹就应该像先生那样是吗?”
长安点头:“是啊,先生会的东西,跟爹爹会的一样多呢。”
“那以后长安常过来看先生,顺便跟先生多多学习好不好。”那句话在嘴里转了好几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待他身体好后,在跟长安说吧,先让他们相处一段时间。
“嗯!”

燕乾觉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战场上,四周都是熊熊大火,脚下踩的全是惨不忍睹的尸体。他找不到出去的路,往哪边都被大火给逼得后退,喉咙干得是要裂开了,戴在身上的水壶早已见底,然后,他终于支撑不住,跪倒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火似乎灭了,有清凉的风拂来,但他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到,是天黑了吗?想找点水喝,但他似乎不能动弹了。
“你出去吧,今晚我来照顾他就行。”叶楠夕接过末年递过来的蜂蜜水,略尝了一小口,便多末年道,“你夜里别睡得太沉,有事我会喊你。”
末年欠身道:“三奶奶放心,小的就在耳房你候着,您这边喊一声我马上就过来。厨娘那小的也交代过了,都不会睡死的。”
待末年出去后,叶楠夕拿勺子给他喂了点蜂蜜水,但他似乎一直在咬着咬着牙关,这蜂蜜水喂上三勺,也只有半勺能进去。
叶楠夕叹了口气,便自己喝了一小口蜂蜜水,然后俯下身,亲自喂他。
第256章 照顾
他想起来了,不是因为天黑,而是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似乎,下雨了,是下雨了吗?
有人在碰他的脸,是谁?是谁这么温柔,楠夕吗?
她在吻他,带着香甜的味道,他不由自主地张口,芬芳的甘露便一点一点化解了他的干渴。
这是个梦,真是个好梦,真希望可以一直就这样,不用醒来…
对了,她现在叫晚娘,姚晚娘。
他知道她为何而来,可他不想再拖累她了,跟在他身边,她会比以前还辛苦,他不能再这么自私,不能再这么自私…可是,既然是在梦里,既然是在梦里,就让他顺心一次吧。
叶楠夕才帮萧玄解了中衣的带子,却还不等她帮他脱下,就见他的手抬起,无意识的往旁两步摸着,似乎在找什么。叶楠夕不解,也不确定他是不是醒了,便握住他的手,轻声问:“怎么了?”
他的手一触到她的手,就好似终于找到了目标,手掌顺着她的手臂往上摸着,然后搂住她的腰,将她抱过来。只是他毕竟是在病中,力道便没有多大,因为叶楠夕不反抗,所以才顺着他的力道侧身躺在他身边。
“三爷?”她迟疑地喊了一声,他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不像是醒的样子,但他现在这算怎么回事?叶楠夕看着他将脸贴在自己胸口,手在她腰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
“萧玄?”片刻后,她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却抱得更紧,脸还往她胸口上蹭着。他这是——叶楠夕诧异地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男人,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就算是蒙着眼睛,但嘴角的弧度却一改往日的冷峻,而且因为他有些低烧的关系,此时他的双唇就像是擦了胭脂一般。饱满的唇形,鲜艳的颜色,此时看起来无比诱人。
叶楠夕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就轻松了几分,然后失笑道:“你这是要干嘛。色诱我吗?就你现在这幅病怏怏的样子,你就算色诱我成功了,你能做什么?!”
燕乾似乎听到她的话,手开始往她腰下走,滚烫的呼吸贴着她的胸口。
他是瘦了。但却越发显得精壮,手指修长而削瘦,节骨分明。刚刚她已经帮他将上衣解开。这会儿这么一动,整个衣襟便都敞开了,露出依旧结实的胸膛。叶楠夕被他摸得有些恼火,便抓住他的手,不然他再继续乱摸,嗔怒地抱怨:“你这人真的有问题,白天里像冰块一样冷,晚上却跟着了火一样。都病着也不知道消停!”
他也没有要跟她硬来,被她抓住手阻止了他的动作后,他便就停下了。只是叶楠夕说完后。就发觉他表情似乎有些难受,再错眼一看,便瞧着他左胸口的伤疤。
这就是爹跟她说过的。那个致命伤吗?
叶楠夕松开他的手,手指轻轻抚上他胸口的伤疤,忽然间觉得无比心疼。
“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吧,都刺中这里了,还能活下来。”她说着,就底下头,在他胸口处轻轻吻着。
“唔…”燕乾如梦呓般的从喉咙里发出一个低沉的音节。
叶楠夕抬起脸,看着他鲜艳的红唇,一身叹息,然后就轻轻吻了上去。燕乾几乎是反射性地去迎接这个吻,所以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又有些使不到力。叶楠夕跟他磨蹭了一会,便离开,在他耳边柔声道:“是不是这几年都没有碰女人,吻技生涩了许多。”
他当然不会答应任何话,只是在她耳边微微喘息着,叶楠夕看他此刻的样子,眼睛被蒙着,乌黑的头发披散在枕头上,鼻梁直挺,面颊微红,双唇如似擦了胭脂,表情如梦。
真是难以想象,他也有有这么妖娆的一面,跟白天时候比,简直判若两人!
叶楠夕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脸,看着他在自己的爱抚下渐渐放松后,她便坐起身,将放在床头的酒精拿过来,用棉布沾了一些,轻轻擦在他身上,随后再给他盖好被子,然后侧身在他旁边躺下。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不着急,等你慢慢想开。
一夜好眠。
次日,天灰蒙蒙亮的时候,叶楠夕就醒了,燕乾还在睡。这么多天,昨晚是他难得睡得沉的一次。叶楠夕在他额头上轻轻探了探,发现烧果然退了,放了心,便轻手轻脚地下床,穿好衣服后,就去香炉那检查了一下,收拾好后,又稍稍整了整自己的头发,然后才出去叫末年备热水和洗漱用的东西。
“三爷的烧已经退了,应该是要醒了,你一会将热水送进去,再冲一杯蜂蜜水,让厨娘准备早饭,做些清淡点的东西,我回去收拾一下在过来。”
“是。”末年应声后,就急忙去准备。
早上的气温还是很低,叶楠夕呵了口白气,然后就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仔细梳洗一番后,就坐在梳妆镜前,放下头发,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知不觉,就已经二十六了,十七岁那年嫁给他,至今整整十年了。
但是,两人却一直是离多聚少,即便在侯府那三年,也是一样。
是不是因为这个关系,所以如今连孩子都这么大了,但她和他之间,却还是有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
“晚娘子,三爷醒了。”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的时候,忽然听到末年在外道了一声。她回过神,便道:“我知道了,你先去他那服侍着,我就过去。”
燕乾醒来后,躺在床上好半会才恍过神,昨晚,似乎做了个很美的梦,但一时间却记不起来究竟是梦到了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如似久违的幸福。
“昨晚是你在我屋里守着的?”他从床上起来,在末年的服侍下梳洗完后,就迟疑着问了一句。
末年一边帮他固定好发髻,一边道:“不是,昨晚是晚娘子在照顾三爷,就刚刚才回去。”
燕乾一愣,随后耳边猛地想起一句话:色诱我吗?就你现在这幅病怏怏的样子,你就算色诱我成功了,你能做什么?!
他拿着杯子的手忽的一颤,差点洒了里头的蜂蜜水。
昨晚,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他,对她…做什么了吗?
略一回想,脑海里忽的就浮现出一些隐隐约约的画面,不大真切,但总带着几分缠绵。怎么会!他被自己的想象惊住,然后有些愣怔地放下杯子,不过是病了一夜,以前也不是不曾病过,怎么这次就——
“三爷起来了。”就在这会,叶楠夕从外走了进来,柔和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身上感觉如何?好些了吗?”
燕乾僵硬地转过脸,朝她“看”去,好一会后,才道:“还好。”
“那就用早饭吧,趁热吃。”叶楠夕说着,就将手里的食盒往燕乾旁边的桌上一放,然后一边将食盒里的早点拿出来,一边道,“我那屋里冷,刚刚才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手脚冰凉,三爷让我在您这一块吃怎么样。”
轻快而温和的声音,略带几分笑意的语气,让人无法拒绝。
这顿早饭,叶楠夕吃得很满足,燕乾却用的心事重重。只是叶楠夕除了关心几句他的身体外,别的什么也不说,所以他倒也不好贸然开口问些似虚似真的事。
这是她到了这边后,第二次同他一块用餐。第一次时,因心里太难过了,所以当时并未注意,眼睛的失明,对他的用餐似乎并未起多大的影响。除了吃饭的动作比以前慢上一些外,并没有出现夹不到东西,或是掉饭粒的情况。
她自问,她若是蒙上眼睛,绝不可能做到这样。他也不可能天生就如此,而能做到如此地步,不知费了多少苦心,花了多长时间…只要一想,她心里就止不住的难受。
于是她放下筷子,深呼吸了一下,就微微笑着道:“今儿我要回姚府一趟,都好些天没回去了,昨儿长安都找过来了呢。”
提到长安,燕乾手上的动作猛地顿住,叶楠夕也安静下来,连细微的咀嚼声也停止了。即便他的眼睛被纱布蒙着,但她还是感觉得到,此时他正在看她。
两人之间,就只隔着一层轻轻的薄纸,但却谁都没有去捅破。
良久,他才开口问了一声:“长安,昨日没有被吓到吧。”
叶楠夕摇头,后想起他看不到,便道:“没有,她跟我说,你答应教她读书下棋骑马。”
燕乾嘴角边露出一抹笑:“嗯,长安很聪明,非常有天赋。”
叶楠夕却道:“可是,不该是由你来教她这些东西。”
燕乾微怔,心里忽的生出几分忐忑,只是片刻后,他就平静地笑了笑:“是应该给她找位女先生。”
“不,我只是觉得,应该由她父亲教她这些东西。”叶楠夕说完这句话,就站起身,“三爷慢用。”
燕乾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听着她的脚步声慢慢远去,一声叹息。
第257章 点心
“娘,先生醒过来了吗?”叶楠夕回了姚府后,刚一进屋,长安就先问了一句。
叶楠夕笑着轻轻捏了捏她肉呼呼的小脸蛋:“醒了,娘回来你不问问娘累不累,倒先问起先生来了。”
长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笑着,讨好地拉着叶楠夕的袖子道:“我给娘留了桂圆团子甜汤,娘快坐下来吃。”长安说着,就将自己的小棋盘收起来,然后跳下炕,走到桌子旁,爬上椅子,伸手拿起正用炉子煨着的圆盅的盖子。
绣珠忙拉住她的手,然后一边将里头的甜汤舀出来,一边对叶楠夕道:“长安一早起来就想着要过去看娘子,紫萱说娘子今天就回来了,才打消了这个念头,然后长安又特意让我做这个甜汤,说是娘子回来了就能吃。还有,昨儿末年给长安包了一些点心,说是三爷给的,全都留在那八角盒子里舍不得吃呢。”
叶楠夕接过甜汤,轻轻啜了一口,然后看着长安道:“先生给的点心怎么不吃呢?”
长安爬上炕,端坐在叶楠夕对面道:“长安等娘回来一块吃。”
这么一丁点大的小人,这认真的小模样实在是让人心疼,瞧着就跟他一本正经的时候一样,叶楠夕忍不住拨了拨长安的刘海:“真乖,打开看看,先生都给你什么吃的了?”
长安便将旁边那八角盒子宝贝似的拿过来,打开后,献宝一样地给叶楠夕看:“昨天先生跟我说,娘也喜欢吃这个粟米糕和翡翠糖。”
燕乾前段时间嗓子不大好,薛神医便叫厨娘做一种润嗓子的清凉糖,因熬出来的汤汁凝结成块后,碧绿如翠,便给取了个翡翠糖的名儿。这种糖俞川也有,以前在紫竹林。她的食盒里都有备,但他从不吃,没想却都有注意到。
除了粟米糕和翡翠糖外,还有两样瞧着非常精致的点心,却不是他那里常备的,应该是昨儿燕将军拿过来的。她记得当时末年似乎提了一句。是荣郡王妃送的。
叶楠夕轻轻拨动着汤匙,荣郡王妃…
刚一出神,长安就问了她一句:“娘不吃吗?”
叶楠夕回过神,遂一笑:“娘先喝汤,点心。长安帮娘尝一尝,看看哪个好吃,一会娘就吃哪个。”
待叶楠夕喝完甜汤后。长安就将翡翠糖送到她嘴里,然后眨巴着眼睛问:“娘,我能去看先生吗?先生昨儿还说要给我棋谱呢。”
昨儿累了一宿,现在吃饱喝足后,困劲就上来了,叶楠夕将嘴里的糖嚼了吃下后,微微打了个呵欠,然后让长安做到自己身边。揉着着她的小脑袋道:“长安是担心先生?”
长安端坐在旁边乖乖地任叶楠夕蹂躏:“嗯,娘不是教过长安,长辈若是生病了。长安就应该去问候。”
这孩子,明明生得粉雕玉琢的,偏学得他那样正经的性子。连撒娇的时候都很少,除了对某件事好奇的时候会表现得活泼一些,大部分时候都很安静,又乖又萌的,平日里也很少提什么要求。可是,自跟他见过后,就开始念念不忘了,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吗?
“娘?”见叶楠夕久久不答应,长安又喊了一声。
“好,先生病了,长安是应该过去看望的。”叶楠夕微笑这道,“不过娘这会儿很累,长安让娘先睡一觉,起来后再带长安过去看望先生好不好?”
“好,那娘好好休息,长安不吵娘了。”她说着,就跳下炕,将自己的小棋盘抱过来,如往常一般放在炕几上。以前在俞宁,叶楠夕有时候出去没有带她,她就会抱着自己的小棋盘去找姚管家,如今到了这边后,没有姚管家了,她就会自个下棋玩,有时候绣珠或是紫萱有空,也会陪她下几盘。
“长安不觉得下棋闷吗?”叶楠夕本是想去床上躺下的,只是瞧着长安这乖乖的模样,便道,“很多小姑娘都踢毽子玩呢,长安不喜欢玩她们玩的东西吗?”
“下棋不闷啊。”长安抬起脸看着叶楠夕道,“先生说,小小的棋盘上藏着万千世界,下棋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姐姐们踢的毽子我也会的,但是我更想让先生教我骑马。”
唉,她养了好几年的女娃儿,却完全偏向他那边,这小脑袋瓜,以后得长成什么样啊!性子这么安静,看着倒是像女孩儿,但其实骨子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这以后好不好找婆家呢?
叶楠夕在床上躺下时,莫名的就开始发起愁来。

下午刚起来,本是准备去燕乾那的,却刚梳好头发,姚旭辉的大嫂就过来了。
叶楠夕微诧,她随姚旭辉住进姚府也有段时间了,姚家上下对她的态度一直就很微妙。刚住进来时,能感觉得到姚府各房的排外,不过他们知道她手里握着茗山香材四成的干股后,他们的态度明显就有了变化,不时会有各房的丫鬟将一些小玩意儿送过来示好。她本着与人为善的目的,都很是客气地收下,并也让人送了回礼。如此一来二去的,很是顺利地将初始的排外感淡化了,不过,还是有人打着她手里那些干股的主意。只是,上次她跟姚氏一族正是会面时,因姚旭辉坚决维护她的关系,那些人也只好将这念头给暂时放下了。
这会儿,姚大奶奶过来找她,又是为何事?
“七妹妹这是刚刚起来?”姚大奶奶进来在炕上坐下,笑着道了一句后,就自来熟地将炕上的八角盒子打开,然后拈起一块粟米糕放进嘴里,接着道,“这糕点不错,弟妹那儿买的?”
长安有些心疼的瞅着自己的点心,但却很懂事地没有说什么,并且走到姚大奶奶行礼问好。
姚大奶奶笑眯眯地捏了捏长安的脸蛋儿,然后对叶楠夕道:“长安这孩子真懂事,又生得这般漂亮,真该让我那两姑娘也跟长安学学,别整天就琢磨些吃的,快胖得连身条儿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