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楠夕沉默一会,就轻轻叹了口气。
那小管事又道:“对了,丁四奶奶让我过来提醒三奶奶一句,花姐这一死,说不准会有人找三奶奶您的麻烦。”
叶楠夕不解,那小管事便低声解释道:“到底那套衣服是三奶奶让人给送去的,之前又跟她说了那么一会话,少不得就有人生出别的心思,不过倒也也不怕什么,总归是三奶奶心里有个谱就是。”
正好这会儿萧玄回来了,那小管事便也就告辞了。
晚上,萧玄过来叶楠夕这边,却进了屋后,就瞧着她正躺在美人靠上睡觉,手里还拿着那本账册。
侯在外屋的紫草跟着进去后,本是要叫叶楠夕起来的,萧玄却摇了摇头让她出去,然后走到叶楠夕身边,静静看了她一会。
应该是已经沐浴过了,她放下来的头发瞧着还有些湿,里面穿着件素净的小袄,外面披着件淡紫色的撒花披风,宽大的袖子几乎垂到地上,她腰下盖着一张水红色的薄被,也有一半是落到地上的。
似觉得光线忽然暗了几分,叶楠夕便睁开眼,然后就萧玄站在跟前,一眼不眨地看着她。
叶楠夕揉了揉眉心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也不出个声?”
萧玄顿了顿,才道:“累了就上床歇着,怎么睡在这上面,着凉了怎么办。”
叶楠夕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册子,然后坐起身,刚刚大致算了一遍,今日这场拍卖达成的交易额,从中抽出的两成的利,再刨去投入的费用和她的佣金,最后交到百善会的银子,约有二十万两。二十万两啊,想到这个数目,她就不禁暗暗吃惊,百亩的良田,一年的收成折成银子,照最好的年份来算,也就两千余两。
可百善会只用一个月,凭借着阶层的权力和便利,就轻松聚拢了二十万两,这样的财富,太容易让人丧失理智。
“那件事你不用担心。”见叶楠夕没理他,萧玄便道了一句,刚刚在书房忽然想到这事,他迟疑了一会,便过来看看她。
叶楠夕一怔,转头问:“哪件事?”
萧玄往下腰,帮她拿起掉到地上的被子,然后一边盖在她身上,一边侧身在脚旁坐下道:“花姐的事。”
“哦,这事,我没有担心,只是有些…惋惜吧。”叶楠夕叹了口气,随后似忽然想起什么,就道,“哦,今日方建也过去那了,特意找我问了几句话,是专门问起你,还是关于鲁家那事。”
“你怎么说?”萧玄似并不怎么在意这事,此时他正垂眼看着她放在被子上的手,水红色的被面衬得那只手愈显细白,淡粉色的指甲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柔亮的光泽。
叶楠夕注意到他的目光,手指便在被面上轻轻敲了敲,然后将她和方建的对话说了一遍。
萧玄听后,就抬起眼看了她一会,忽然笑了一下。
叶楠夕微微一怔,便道:“怎么?”
“没事,我知道他还在怀疑我,不过你不用在意。”萧玄说着就帮她拉了拉被子,接着道,“上床歇着去吧。”
第104章 调情
他虽是这么说,却并未起身,依旧坐在她旁边,只是帮她拉了拉被子,然而这么一拉,正好就将她的脚给露了出来。
如今天已回暖,不过屋内的炭盆却还未撤下,所以此时这屋里的气温很是宜人,加上她泡了小半个时辰热水澡的关系,因而此时她并未穿袜子。白玉般的赤足从水红色的被子下露出,在烛火的映照下,有种说不出的香艳。他拉着被子的手顿住,叶楠夕刚曲起腿,脚腕就被他抓住了,力道不大,但却很稳。
感觉到他掌心温度的灼热,叶楠夕眉头微蹙,就拿手里的账册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做?”
萧玄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他记得她刚嫁入侯府的时候,偶尔会一个人坐在暗香院的秋千上出神。有一次,她似乎是嫌热,还干脆脱了鞋袜。站在花架后面的他,不由就收住要离去的脚步。他记得,那个时候,每当有风微微吹起她的裙摆,便见她那双赤足在阳光的照射下,白得耀眼。那一幕的印象极深,以至于后来每次一个人在院子里散步时,只要看到那秋千,眼前就会浮现当日看到的景象。
只是每当回了屋后,面对端庄贤淑的妻子,他却又觉得无意中看到的那一幕,似的幻觉。
而且,那个时候,他心里有太多繁杂的事,亦很难真正做到若无其事地去面对她。所以即便人前的她和人后的她有很大不同,但并未深究,只是偶尔会想起。
他的手往下一滑,就整个握住她的脚掌,她收不,就故意用力往下一踩。只可惜这美人靠上铺着又厚又软的被褥,她这么一踩,反有点似夫妻间你来我往的情趣。萧玄眼底含笑,拇指在她足弓上轻轻摩挲了两下,这是一双习武的手,手掌的力度控制得很好,叶楠夕即觉得那等酥麻的感觉,顺着的足弓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她心里蓦地就生出几分恼意,于是另一腿隔着被子就往他小腹上狠踹了一脚。
她自然伤不到他分毫,但萧玄的眉毛却微颤了一颤,然后松开手,抬眼看着她你——”
他未恼,只是有些无奈,以及微微的失望。
叶楠夕坐起身,一边顺着的头发,一边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道夫君,偶尔弄点情调就好了,就是想**也得看我愿不愿意。”
萧玄垂下眼自嘲般地笑了一笑,然后便抬手,手指穿过她脖侧的乌发,轻轻抚弄了两下后便收回手,站起身道你歇息吧,我去书房。”
他只要回紫竹林,晚上要么是歇在她房里,要么是歇在书房内。
萧玄走后,叶楠夕曲腿,拿被子在脚背上用力搓了几下,将刚刚那等麻痒的感觉一点一点地抹掉。

三天后,账目差不多整理清楚了,之前蓝大富请她帮忙介绍关于百善会的一些资料也都整理好了。当时听蓝大富的意思,似乎是打算以后还跟百善会合作,并且表示除去拍卖事宜外,义捐行善之事他也颇有兴趣。其实除蓝大富外,也都有人开始表露出同样的意思,这几日,叶楠夕就收到了七八张各种宴席的帖子。在这之前,还从没有人这么郑重地,专门给她送请柬请她赏光。此事拍卖能获得这样的效果,着实是意外之喜,而财富给人的刺激,令大家根本不将花姐的死当一回事。
叶楠夕让人备好车后,就将她整理出来的关于百善会的资料交给紫草道这个你给蓝大富送,时你去梨园找我。”
这次的百善会拍卖能获得这样的成功,其中姚大家帮了很大的忙。之前因事情太忙,她也没正式道谢,今日总算抽出空,自然是要表示一下的,而且,有个人,她总觉得应该再去看一看。
“我将子乾当晚辈看待,所以你倒不必跟我这么客气。”姚大家瞧着叶楠夕送一盒盒的谢礼,就摇头道了一句。
“就是一些燕窝,还有一点养嗓子的。”叶楠夕笑了笑,“只是一点心意,子乾也说这是应该的。”
“看来你们如今过得倒是不了。”姚大家请她在身边坐下,打量了她一眼,就道,“说起来,以前我在京城时,总时不时就瞧着他,反到了俞川这边后,就难有见面的时候。那天要不是因为你的事,他怕是也想不起要看看我,不过那孩子如今似变了许多。”
“您以前跟子乾很熟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听她这么一说,叶楠夕便有些好奇地问道。
“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还是毛小孩一个,他身边那些爷,个个都是皇亲贵胄,那几个不安分的听说我戏班有几个角儿唱戏唱得好,模样儿也俊,就也跟着凑热闹。只是他们的第一天,也来了几个北齐人,那几个齐人是刚入京,以为但凡是戏子就是随便人都可以欺辱的。那几个孩子也是看他们不顺眼,一开始两边还只是斗嘴,后来有个齐人不说露了嘴,似乎是说了句燕兵无能,吃了败仗之类的话,于是两边即打了起来。”姚大家说到这,就笑了笑,“我记得子乾当时才十三四岁的年纪,站在那些军伍出身的齐人面前,似人家一只手就能将他给捏死。可没想到,最后却是他将其中一个齐人给打趴下了,那孩子仗着身子灵活,尽是下黑手,狡猾的紧。真是年少不知愁,那天他们快活是快活了,但我的场子却差点被他们给整个砸了!”
叶楠夕注意到姚大家的话里,透露了许多事,比如那些身份高贵的皇亲贵胄,里面可能还有皇子,但在她嘴里却成了“不安分的”;比如萧玄以前是既开朗又狡猾,并且喜欢争强斗狠;还有,姚大家似乎对燕军和北齐的战事也有所了解。
虽有些好奇,但这些话却不好多问,而且姚大家也只是略提了一点以前的事,然后就跟她说了如今这几处戏的具体情况。
只是说着说着,就提到了花姐和阿月,不过如今他并不叫阿月,而是改名为长安。
叶楠夕低声问道花姐的事,他了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姚大家摇头,然后问你今日,是想告诉他?”
叶楠夕沉吟一会,先问一句这段,他可有问起花姐。”
“没有,不过没有问却不代表不想。”姚大家说到这,就看着叶楠夕道,“要不要告诉他,你做决定吧。”
叶楠夕点点头,就站起身道那我看一眼吧。”
她能对花姐层层提防,也是长安在无意提醒了她,所以花姐死了,她总觉得她欠了他几句话。
叶楠夕走到那个小院落时,里面的人正在抚琴,琴音优美,空灵,只是却有几分莫名的伤感。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直到那琴音停下了,她才轻轻走了进去。抚琴的人是坐在院子的梅花树下,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半旧的布衣,叶楠夕不昔日的月到底是何种风采,只是光看到如今的长安,她就明白为何花姐一直未能放下。只是这样一张俊美的容颜上,那双眼是一直闭着,并且两眼周围却有几分焦黑,就好似白玉有瑕,令人深觉惋惜。
“可是萧?”长安手轻轻按在琴弦上,微抬起脸问了一句。
叶楠夕点点头,想起他看不到,就又道是我,我走路很轻,还以为你听不到。”
“瞎子的听力总是比一般人敏锐一些,更何况我还是个琴师。”长安淡淡一笑,然后请叶楠夕坐下,要起身去给她倒茶。叶楠夕忙道不用麻烦,我在姚大家那已经喝过茶了。”
长安便又坐下,然后手指在琴上轻抚,琴音低而缓,有种安静的美好。
一会后,叶楠夕终忍不住问你不问问我来找你事?”
长安轻轻弹出一个似的叹息般的音,“迟迟不愿开口,怕是不是好消息,我也是在犹豫要听还是不听。”
叶楠夕怔了怔,才道其实,我是谢谢你的。”
长安手指微顿谢我?我未曾帮过。”
叶楠夕淡淡一笑写你为这几出戏写了那么多好听的曲子,姚大家没有告诉你吗,如今这几处戏是既叫好又叫座,我也从中赚了不少银子。”
“呵…”长安又弹出一个音,“恭喜了,我不过是尽份内事罢了,既然能赚到银子,想必戏班的收入也不。”
叶楠夕点头没,姚大家很高兴。”
“那就好。”长安听了这句话,倒是真有些高兴。
“嗯,我就不打扰你了。”叶楠夕说着就站起身,然后这会长安却问,是想告诉我花姐的消息不是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叶楠夕沉默一会,才道花姐她,跟蓝大富回江南去了,她说对不起你,希望你能好好的。”
长安抬起脸,看着叶楠夕的放心轻轻一笑如此,我就放心了。”
第105章
叶楠夕出去后,长安轻抚着放在自己跟前的琴,修长白皙的手指顺着琴弦摸到琴头雕着如意花纹的地方,那里有一块巴掌大的地方,看起来像是被火烧过,不过对琴身的损伤倒不大,并且似乎是因为他时常抚摸的关系,使得那个地方较之别处还多了几分光滑,乍一看倒像是天然生成的一般。
他原是丽春院里的一个琴童,十二岁那年却被司马大人给看中,指名要他过去服侍。他哭着求老鸨放过他,然而司马大人谁都不敢得罪,老鸨将他绑了扔在床上关在房里。他在黑暗的房间里瑟瑟发抖,想象着将要经历的事情,只觉得恐惧而绝望。然而,那一夜就那么安静的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第二天,有人来将他放了,并表示他可以回琴房去,他什么都不敢问,连滚带爬地逃离的那间屋子。
后来他听说司马大人是因为有了新的相好,所以才放过了他,他当时即觉万分庆幸,只盼那个女人能长长久久地缠住司马大人。却一个月后,他才知道,司马大人新的相好就是花姐儿。而那一晚,也正是因为花姐儿代替他去服侍了司马大人,所以他才能逃过一劫。
花姐儿只比他大一岁,当时才十三。
他和花姐儿是同时被卖入立春院,陌生又肮脏的地方,相互鼓励的两人曾约定,等以后攒够了银子,就一起赎身出去。
可当知道花姐儿代替他的那一瞬,他隐约觉得,这个约定再也实现不了了。
在司马大人的照拂下,花姐儿很快在丽春院红了起来,她对他依旧处处照拂,但她却从未跟他提起那个夜晚。
他当上琴师后,她特意请琴匠为他做了这把琴。她让他给这张琴取名,他却迟迟未取。
司马大人死后,他成了花姐儿的专属琴师。
他知道。那段时间她为他拒绝了很多客人,可他却不敢碰她一下。他只要对她生出欲念,就会想起当年她代替他走上这条路,心里的痛苦将那点欲念碾得支离破碎。
那个时候,他们都已知道,少时“赎身”的愿望是多么的遥不可及。
他天天轻抚着她送给他的琴。他知道她哭过醉过,他却只能在旁默默看着。
然后,蓝大富出现了。他看得出来那个男人对花姐有几分真心,重要的是,蓝大富愿意砸下大笔的银子将花姐赎出去。
只是蓝大富是个十足十的商人。在他眼里,自己砸钱买下的女人,绝不允许心里还想着旁人。
当时的他不知危险已逼近。还是花姐救了他,并瞒着蓝大富将他偷偷送走。
他和她终于实现了少时的梦,两人都离开了那里,只是,却依旧未能在一起。
萧夫人不知道,像他这样的瞎子,不仅能听得到脚步声,也能听得出别人是不是对他说谎。
昨日。他就已听戏园里的一个角儿跟人说起,画舫办拍卖会的那天,死了个女人。可后来。他再去打听,却谁都矢口否认这事。
原来瞎了的眼也会流泪…
叶楠夕去跟姚大家告辞的时候,紫草还未过来。出了梨园后。她想了想,便让车夫往画舫那去。
却不想,车还未行到画舫,就碰到了凤九娘。
凤九娘本就是要去紫竹林寻她的,认出她的马车后,即上前拦下。
“蓝大富死了!”叶楠夕还不及下车,凤九娘就掀开她的车帘子,告诉她这个消息。
“什么?”叶楠夕一愣,似没听明白凤九娘在说什么。
凤九娘解释道:“蓝大富死了,也是中毒身亡,当时就紫草在他身边,如今紫草已经被衙门的人扣下了。”
“怎么――”叶楠夕恍过神,“怎么会这样?紫草呢?”
“你现在先回紫竹林,紫草正被送去府衙的路上,或许这会儿已经到府衙了。”凤九娘上了叶楠夕的马车,接着道,“原是要直接押着过去的,只是正好百善会的管事也在,悄悄说了情,才租了辆马车给送过去。如今衙门的仵作也过去检查蓝大富的死因,我看这事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开。”
花姐才死,蓝大富也跟着被害,如此看来,很可能花姐的死,也不是自尽,而是他杀!
叶楠夕两手握在一起,沉默了一会,就道:“既然是毒杀,为何会直接抓了紫草?就算当时就她在场,也不能证明就是她下的毒,更何况她身上也没有毒药。”
凤九娘看着她道:“刚刚就已查出,那毒药是粘在你让紫草送去的信件上,蓝大富看书信,都习惯沾一下唾液再翻。仵作初步判断,蓝大富就是沾了信件上的毒药后,才中毒身亡的。”
“你说什么!?那封信怎么可能会――”叶楠夕愣住,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
“所以如今你的嫌疑更大,估计花姐的死也会被人提出来,当时也是你让紫草将衣服过去的,并且花姐也是中毒身亡。”凤九娘说着就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接着道,“怕是用不了多久,衙门的人就得传你过去问话了,此事你得马上让萧子乾和叶院长知道。”
“我让紫草送过去的那封信呢?”叶楠夕忙问,“难道已经交到衙门的人手里了?那封信是我亲自写的,定是被人动了手脚,紫草当时怎么说的,我得去见她一面!”
凤九娘按住她的手,冷声道:“你这会过去无事无补,你心里明白,这明显是有人在针对你。”
叶楠夕沉默,她当然知道,若说之前花姐的死她还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的话,那么如今加上蓝大富,就再明显不过了。
“对方的手法不算很高明,但非常有效。”凤九娘看着叶楠夕道,“而且这件事,目前看着也并非是把你往死里逼。”
叶楠夕咬了咬牙齿,未出声,她以为百善会的拍卖会成功落幕后,胜败已定,那女人便会暂时收手,却不想,她竟一次比一次狠。
“你若不想沾惹上这事,也很简单,只要说自己完全不知情就可以了。”凤九娘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冷酷,“依你侯府儿媳的身份,加上又是叶院长的女儿,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指向你,就没人敢对你如何。”
“我原就是丝毫不知情!”叶楠夕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哑,心里的愤怒甚至令她的语气有些颤抖。
“如果你真是丝毫不知情。”凤九娘顿了一会后,就看着她道,“所以对方这两出人命案,看着像是在针对你,其实是在针对你那丫鬟。东西是她送的,当时又只有她在场,所以她跟花姐和蓝大富的死有直接关系。而她只是个丫鬟,没有身份也没有地位,她当然没有有做这等事的动机,所以为了问出指使她的人,衙门肯定会对她用刑。如此,这事就有两个结果,一是屈打成招,那丫鬟最终还是有可能会被诱使将你供出来;二是她咬牙硬撑,最后或者死在牢,也或者留着一口气被送出来,死在外面。”
叶楠夕只觉出了一手心的冷汗,凤九娘继续道:“所以,你眼下需要考虑做一个决定。如果这件事最后都查不出真凶,那么为了避免紫草被屈打成招,将你给拖进去,你要及时狠下心来舍弃她,如此,也为了不让她多受罪。”
“你说什么!?”叶楠夕转过脸,怔怔地看着凤九娘,“你这意思是,要么是让紫草死在我手里,要么是死在别人手里?”
“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对方的意思。”凤九娘对上叶楠夕的眼睛,“有些事,你心里想必清楚得很。”
叶楠夕哽住,紫草是叛了旧主,然后投到她这边的。之前她也曾问过紫草,对于花蕊夫人那边的事,有没有知道非常不该知道的。紫草表示应该是没有,她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叶楠夕才稍稍放了心,只要没有知晓花蕊夫人最大的秘密,那么紫草这条命应该就能保得住。
后来,她从侯府搬出来时,花蕊夫人也没有硬拦着,她便以为花蕊夫人真的不将紫草放在眼里。
却不想,上位者的尊严,不容挑战。
紫草的背叛,对花蕊夫人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损失,但这个行为却是结结实实打了花蕊夫人一巴掌。
原来之前花蕊夫人一直表现得像是忘了紫草这事,就是为了等待这么一个时机,花蕊夫人这一出手,甚至是逼着她自己动手解决紫草!
车厢内陷入沉默,气氛有些压抑,凤九娘知道这事对叶楠夕来说不仅突然,也很难做出抉择,因此没有开口催她下决定。
不多会,马车就在紫竹林门口停下了,叶楠夕回过神,刚要下车,只是想了想又缩回去,让车夫将马车赶到书院门口。然而,才下车,不等进去书院,就瞧着两个衙役从对面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下,请她去府衙走一趟。
第106章
来得可真快啊,就好像是早早安排好,专门在这等着她一样。
见叶楠夕没有应声,其中一个衙役便道:“只是请萧三奶奶过去问几句话而已,我们也是奉公行事。”
“请两位稍等片刻。”叶楠夕说着就请凤九娘到一边去,低声道,“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我父亲在不在书院,我先跟他们走一趟,我父亲和子乾那,就麻烦你告诉一声。”
凤九娘有些不赞同地看着叶楠夕道:“你可以先拖着,也不一定非得这个时候就跟着他们走。”
“没关系,我也想过去看看能不能见紫草一面。”叶楠夕说着就转头看了那两衙役一眼,接着道,“一会即便是我被他们扣住了,父亲也会让人去接我的,再说如今这些证据还不足证明此事就跟我有关。”
刚刚一听到这消息时,瞧着还有些惊慌,但这些负面的情绪很快就被她给控制住。凤九娘打量了叶楠夕一眼,忽然道:“你比我想象中要冷静多了。”
“是吗,或许是觉得一直以来都在等待的事,终于等到了吧。”叶楠夕淡淡道了一句,再说一句拜托了,然后便转身重新上了马车,跟着那两衙役,往府衙的方向行去。

就在叶楠夕从书院门口离开没多久,侯府这边也收到了消息。
康嬷嬷从外进来,走到明华堂的时候,瞧着正堂内候着两丫鬟,便让她们都去外头候着,然后才进了寝屋。此时花蕊夫人正倚在榻上,靠着玫瑰色的大引枕假寐。阳光从软烟罗的纱窗外透进来,柔和得如月光一般,旁边香炉里的燃起的轻烟在光的作用下,变成淡淡的紫雾。花蕊夫人披在身上的缂丝的宫裙也反射出一层朦胧的金光。她此时即便是闭着眼睛躺着那,却也一样让人生不出一分大意的心。跪在地上给她捶腿的丫鬟,头一直是垂着的,手上的动作不见一丝懈怠。
“夫人。”康嬷嬷先走近去,轻轻叫了一声。
“嗯?”一会后,花蕊夫人才应了一声。但并未睁眼。
“府衙那有消息了。”康嬷嬷低声道了一句。
花蕊夫人微微睁开眼,手轻轻一抬,正捶腿的丫鬟便停下手里的动作,低头站起身,躬身退了出去。
“怎么说的?”花蕊夫人坐起身。康嬷嬷即上前扶了一下,然后先试了试茶的温度,再小心递过去。接着开口道:“三奶奶已经被请到府衙去了,是在书院门口拦住她的,她没来得及进书院去。”
“哦,当时就她一个人?”花蕊夫人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后,就半阖着眼,有些漫不尽心地问。
康嬷嬷摇头,小心道:“不是。听说当时三奶奶身边还跟着一个蒙着脸的女人,听描述,好像是凤九娘。”
“凤九娘?”花蕊夫人微微冷笑。“凤家这几个姑娘还真能够折腾,死了一个还没学乖。”
“听说这位凤九娘,也是常跟三爷打交道。并且对王夫人不理不睬的,王夫人都来俞川这么长时间了,她似乎还不曾去探望过。”
“这也不奇怪,凤家如今已不是一条心,那凤九娘又是自己叛离了家族,如今自是没脸去见王夫人,再说她那张脸能不能见得了人还另说。”花蕊夫人说到这,就将手里的茶盏递给康嬷嬷,“不过凤九娘怎么跟那女人搅混在一块了?”
“多半是因为三爷的关系吧,这次的拍卖会,这位凤九娘可帮了三奶奶不少。”
“子乾,是越来越不知分寸了,我之前一直心软,如今看来真是错了。”花蕊夫人面色微冷,停了一会后,才接着道,“那女人那边她留心着,还有,事情做得干净一些。”
“夫人放心。”康嬷嬷低声应下。
花蕊夫人正想再歇片刻,却这会儿外头的丫鬟进来报了一声,说是王夫人和凤十三娘过来了。